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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娇妾 第二章 春猎淋雨动了心

作者:简薰

谷雨,春天总算多了些暖意。  

钦天监算好日子,三月乃好时节,万物苏,宜出游,于是拍板定案,就三月节举行为期三日的皇家春猎。  

她想,人人都知道她是八品门第,不需要遮掩。  

韶林郡主过来说:“我瞧这样也挺好的,云喜穿杏黄好看。”  

一个声音插入她们,“那吾好看吗?”是捌玦公主。  

牛婉儿连忙抢上,“捌玦公主穿大红显好气色,众家子弟肯定看得目不转睛。”  

“太轻浮的吾也不喜欢。”  

牛婉儿想起上次,捌玦公主好像中意皇宫副侍卫长项子涵,赶紧补上,“项大人一定会惊艳的。”  

捌玦公主却是有点烦恼的样子,“可惜是庶子……”  

胡云喜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捌玦公主肯定跟生母柴宝林说了,然后被骂,堂堂一个公主下嫁庶子,不象话。  

这事情其实可以解套,如果项夫人把项子涵寄到名下,那项子涵就能算是嫡子了。  

只不过项夫人自己也有两个亲生儿子,自然不肯,项夫人有一品诰命,是出身国公府的大小姐,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怕是生有皇子皇女的柴宝林,也不能让她同意。  

一个女武师牵着一匹红棕马过来,“请问灵台郎家的胡小姐是哪位?”  

胡云喜连忙说:“是我。”  

“这是宫内替胡小姐准备的马,两岁的小母马,性子最是温驯不过,不过有点怕生,胡小姐先喂牠几颗苹果,然后牵着牠绕一两圈,再骑上去就没问题了。”  

胡云喜从女武师手上接过苹果,那小马闻了闻,吃了,胡云喜又是给牠模背,又是称赞牠好孩子,那红棕马打了响鼻,蹭着胡云喜的肩膀,不断拱她,亲热得很。  

女武师有点意外,“这孩子喜欢胡小姐呢。”  

招小动物喜欢这点,牛婉儿,韶林郡主,捌玦公主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好奇胡云喜上辈子是什么来着,怎么动物都喜欢她。  

说话间,宫人也把公主,郡主,牛婉儿自己带来的马牵过,众人利落上了马。  

胡云喜亲亲小马,“小马啊小马,可别把我颠下来。”  

小马打了个响鼻。  

胡云喜按照记忆里骑马的感觉,一下子也上了马背。  

柒宜公主一身妃红色骑装,驾着一匹名贵的白雪玉兔过来,“侍卫说已经把猎物放进森林了,我们去打猎。”  

柒宜公主身后还有几个贵女随行,都是高门第的千金小姐,十四五岁的模样,人人熟练的驾驭着自己的马。  

胡云喜又模了模小马的头,“不用快,跟着她们就行。”  

小马长鸣一声,跟大队一起进入了森林。  

钦天监真不准,说什么这是出行的好日子,结果天雷滚滚,下起倾盆大雨,不过瞬间的事情。  

雷声大,马群受惊,各自不受控制,胡云喜的小马乱窜,一下子离了大队,径自找了棵大树底下,把头埋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胡云喜眼见四周无人,实在没办法,下了马背,模了模牠,抱着牠哄了一下,那马总算安静下来。  

这雨实在太大了,饶是有大树遮掩,雨水还是一直滴落,胡云喜很快被打湿,想着侍卫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点人数,才会发现少了她,才会派人出来找。  

等。  

开始等。  

人一无聊,就开始胡思乱想。  

想坐在地上,又怕这样就不明显,幸好身上穿的是杏黄衣服,远远还能看见,要是穿绿色,那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轰——  

又是一声巨大的雷响,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小马一惊,叫了起来。  

胡云喜连忙抱着牠的颈子,抚模起来,那马就一直抖,一直抖,胡云喜哄着,“别怕,没事的。”  

皇家出游是有造册的,别说是丢了一个小姐,就算丢了一个丫头,都会出来找。只不过,不知道要多久就是了。  

好冷。  

哈啾。  

胡云喜擤擤鼻子,心想半个时辰有了吧,怎么侍卫队还没找来?再不到温暖的地方喝点热汤,她就要病了。  

这时节的雨还真冷……  

还是她自己想办法走回去?  

她记得她跟着柒宜公主出发时,是朝高处前进,也就是说,皇家营地在比较低的地方,她只要沿着低的地方走,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可是万一走到相反的地方怎么办?她留在大队失散地还好找,若她移动了,可能侍卫队就发现不了她……  

该怎么办?  

快点来找我啊,就算我没有皇家血统,只是八品灵台郎的女儿,好歹是条人命,别把我留在这里过夜啊!  

彷佛听见她的祈祷,远远的,隐约在雷雨声中听见马蹄声,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胡云喜——胡云喜——”  

胡云喜一跳,双手挥舞,“我在这,我在这。”  

她能清楚听见对方的喊叫,可是自己的声音却传不出去,这雨实在太大了,她一张嘴就是雨水,根本没办法大声。  

“胡云喜——”  

“我在这,我在这哪。”  

“胡云喜——”声音又远去了。  

胡云喜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她跟寻找之人就这样错过了,但她可是胡云喜,最爱命惜命的胡云喜,于是连忙转身对小马说:“马儿啊马儿,妳叫一声吧,妳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妳叫一声,救救咱们俩。”  

那小马似乎听懂她的话,站了起来,然后长鸣一声,嘶——  

然后胡云喜就又听到那救命的声音,“胡云喜——是妳吗?”  

“是我啊,是我,在这。”  

胡云喜拚命跳,拚命挥手,此时似与同样落难的小马心意相通,小马又嘶鸣了第二声。  

终于,在大雨磅礡中,见到一人一骑朝她而来,蹄声哒哒,十分急促。  

胡云喜一手揽住小马,喜极而泣,“小马小马,多亏妳,我们都得救了。”  

那来找她的侍卫跟大马在她眼前停了下来,胡云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是项子涵,一是宫廷侍卫,一个是公主伴读,是每个月都会碰面好几次的关系,不熟,但是知道彼此。  

项子涵这个人嘛,很优秀,大概在西疆吃苦十年,他现在也很能吃苦,皇宫的副侍卫长没那样好当,底下多的是三四十岁的老下属,要能镇住他们,自己得以身作则,得更努力,她听说项子涵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收服了那些人。  

对于这样靠自己努力的人,胡云喜是很尊敬的,所以在宫门看到时,都会主动说一声“项大人早”,他也会礼貌回应“胡小姐安好”。  

此时的她,之前跟大队失散,一人一马在树下待了一个多时辰,四周只有雷声跟大雨,心里极为脆弱,此刻看到熟人挺拔的从大雨中骑马而来,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真的有种看到天神降临的激动,且第一次觉得当年项子涵真的能在人群簇拥下救出皇帝。  

胡云喜一边思考着自己奇异的心情,一边不忘道谢,“谢谢项大人来找我。”  

“只是顺便出来巡最后一遍,胡小姐可有受伤?”  

“没。”  

“那上马,我带妳回营。”  

胡云喜又模了模小马,这才翻身上去。  

骑了一会,立刻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忍不住似的,接二连三又打了好几个,胡云喜觉得不好意思,但看项子涵没有因此笑话她,又放下心来。  

项子涵道:“胡小姐不用怕,营地就在不远处。”  

胡云喜暗忖,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她抹抹脸上的雨水,“除了我还有谁跟大队冲散了?”  

“尹小姐,庄小姐,房小姐都已经找回,胡小姐是最后的。”  

胡云喜也不知道怎么的,月兑口而出,“项大人是特别来找我的?”  

“是顺便。”  

嗷,是顺便啊。  

胡云喜觉得自己算是很冷静的人,虽然深受柒宜公主信任,却从来不曾自大,可现在忍不住自满的想,这“顺便”说不过去啊。  

他可是副侍卫长,这趟出来最重要的是保护太子太孙,打雷下雨,众人迁往别院,巡视猎圈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底下的人做,他怎么会亲自巡视呢?  

然后又想,胡云喜妳这个三八,人家都说了顺便了,妳还想怎么样?  

可是,可是……  

胡云喜在滂沱大雨中模着自己的胸口,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情窦初开?  

不会吧,她跟项子涵都认识两三年了,之前没有一见钟情,没有日久生情,直到现在才对他有特殊感觉?  

还是说这叫做患难见真情?他在自己最无措害怕的时候出现,然后她瞬间动心了?  

胡云喜,妳是这么三八的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  

可是内心怦然的感觉是什么?  

雷声轰隆中,想到项子涵在身边,她不怎么怕了,总觉得他能扛住风雨,自己只要跟着他,就能安全的回到营地。  

她想说些什么,但此刻心事奇异,又怕说错话,于是只道:“谢谢项大人救我。”  

项子涵莞尔,“胡小姐刚刚已经谢过了。”  

“我就是……就是想多谢一次。”  

“这是我的职责本分,胡小姐不用介怀。”  

项子涵就是这样的人,即使被生父天策将军抛弃十年,也没让他变得愤世嫉俗,反而比一般人心胸开阔。  

有些侍卫太暴戾,以为大声呼喝就有男子气概,殊不知那些行为看在她们这些伴读眼中,只觉粗鲁。  

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个武人。  

把人做好了,再学会做武人。  

项子涵就是把人做得很好的那种,他的刀剑锋利,但他的人却温和谦让……糟糕,胡云喜,妳这三八,到底在想什么啊。  

虽然在话本上看过这样的事情,但她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他们都认识两三年了,怎么突然间就……  

项子涵一边前进,一边问她,“胡小姐此行可有带医娘?”  

“没,我只带了一个嬷嬷,不过我们有带伤寒丸,回去用温水化一下就能喝了。”  

“甚好。”  

胡云喜一身狼狈的回到营地,自然把熊嬷嬷吓坏了,因营地帐棚都已经被大雨淋垮了,王宫贵族们早早转移阵地,到了皇家别院。  

无法更衣,胡云喜只能先用毯子裹着,然后熊嬷嬷拜托车夫快一点到别院。  

皇家别院,伺候还是好的,胡云喜一入房,马上就有粗使丫头过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被雨水淋了半日的她二话不说进了浴桶,然后喝姜茶,直到身体舒服了,这才出浴桶,丫头连忙过来用温布巾把她的头发绞干。  

等她换好衣服,捧着热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熊嬷嬷心疼自己的小姐,“这什么鬼天气,说打雷就打雷,说下雨就下雨,累得小姐白淋一场。”  

“算了,老天爷要下雨,那也没办法,只能说钦天监不准。”  

“钦天监那几个世袭的老家伙,什么都不行,胡说八道第一名。”  

胡云喜噗嗤一笑,“嬷嬷说话还押韵呢。”  

“压什么韵?”  

“就是文人作诗作词,都要有一样的韵脚,嬷嬷刚才虽然无意,却是压了韵。”  

熊嬷嬷不懂,但看到小姐开心,内心忍不住柔软,“小姐真是脾气好,这样都能笑,老奴听说尹小姐被寻回时,当场就拿短刀把那马给杀了,说牠没用,怕雷爆冲,害得自己跟大队走散。”  

胡云喜睁大眼睛,“怎能这样。”  

“自家带来的马,别人又能说什么,不过尹小姐傻,这趟来了多少王宫贵族,这下她嗜杀的名声传出去,还想有好婚配吗?”  

“那马儿太可怜了,下午那雷太大,我听着都吓人,何况马儿……”  

扣,扣。  

有人敲门的声音。  

“老朽是太医院的万太医,上头派过来看看胡小姐。”  

熊嬷嬷一喜,今日突地变天,人人淋了雨,来的除了东宫,还有各王侯子孙小姐,想必随行的太医们一定会先照顾这些贵人,胡老爷不过是八品灵台郎,品级低得很,她虽然着急小姐淋雨,但也不敢随意去要医娘,不然传出去,人人都会说胡云喜的女乃娘没分寸,反倒害了小姐。  

熊嬷嬷连忙开了格扇,“您辛苦了。”  

万太医胖胖的,五十余岁模样,挽了个药箱,笑咪咪的,“胡小姐还醒着真是太好了,老朽还担心小姐睡了,打扰了胡小姐。”  

胡云喜歉然,“累得万太医这么晚还过来一趟。”  

“不累,不累,不就是为了预防万一,才带我们这群太医过来。”万太医拿出脉枕跟丝帕,“胡小姐把手放上来,我来把脉,两位放心,我虽然专精外科,但是伤风这点小症状还看得来。”  

熊嬷嬷心想,春天后母面,伤寒最难好,小姐可得好好看一看。  

就见万太医诊诊左手的脉,又诊诊右手的脉,“胡小姐受了寒,但寒气没入骨,加上身体底子好,所以不用担心,我回去开个药,让童子煎好再送过来,一天三服,这几天吃清淡一点。”  

熊嬷嬷连忙开了抽斗,拿出一个荷包塞在万太医手中,“大雨天,多谢您走这一趟。”  

万太医把荷包放入袖中,“药半个时辰就好,胡小姐喝了药再睡。”  

胡云喜道:“好,有劳您费心了。”  

万太医走后,熊嬷嬷喜道:“不愧是皇家别院,这点都想到了,老奴原本也想去讨个医娘过来,却怕坏了小姐名声,没想到太子妃做事这样周到。”  

胡云喜点头,“我也很意外,毕竟今日人人皆淋了雨,恐怕人人都得让太医看诊,还以为明后天才轮得到我。”  

万太医来看过后,熊嬷嬷神色明显放松许多,“等回到京城,可得备上两份礼物,项大人一份,万太医一份。”  

胡云喜心中又是一跳。  

脑海中尽是项子涵在风雨中朝她策马而来的样子,那雷声,那雨水,也掩盖不了他的豪气。  

以前不懂皇上怎么特别喜欢他,她现在懂了。遇到危险时,他的勇气足以让人放心,觉得只要有他在,就没问题……她在想什么?  

可是人的思绪真的不是自己能作主的,她越是让自己不要想,心里就越是去想,一下喜悦,一蟣uo扳辏?獠痪褪腔氨局兴?档纳倥?炒郝穑?nbsp;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理智的。  

至少在今天中午之前她是很理智的,但落难一回,被救了一回,她现在只觉得项大人真可靠。  

他们的门第……停,胡云喜,妳想得太远了。  

可是她已经十五岁了,今年势必得说亲,虽然这两三年向她示好的家族不曾断过,但那都是看在她伴读的分上。  

深得柒宜公主信任,跟捌玦公主,玖清公主一起长大,与韶林郡主,大华郡主可是相伴出游的关系,将来想求什么,透过她,岂不是方便许多。  

柒宜公主有什么?有个皇帝父亲,贵妃母亲,太子哥哥,捌玦公主跟玖清公主虽然不如柒宜公主显赫,但那也是高不可攀的人,韶林郡主的亲爹是敬王爷,有个世子嫡兄,大华郡主则是异姓王爷游王爷的嫡亲女儿,除了这些,还有个一品门第的牛婉儿,祖父可是当朝太师——这么多人可以疏通,这样的媳妇就算门第低,娶了也不亏。  

她却不这么想。  

她很珍惜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公主郡主喜欢她,自己就更不应该利用她们。  

她希望未来的夫婿是喜欢她这个人,而不是喜欢她有那一群家世显赫的朋友。  

不知道未来夫婿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能是……胡云喜,妳真的该停止胡思乱想。  

可是参宁公主也是这样啊,听说只看了翁进士的诗集就决定要嫁,当年翁进士都三十了,而参宁公主才十五,然而参宁公主却是少数能跟丈夫和平相处的公主。  

不是自己三八,是刚好。  

就是这么刚好,她到了适婚年龄,就是这么刚好,她没有对象,就是这么刚好,项子涵在大雨倾盆中寻到了她,就是这么刚好,她的心思电光石火之间起了变化。  

只是,自己不过是八品门第,项子涵的亲爹可是一品天策将军,他自己又有五品皇宫副侍卫长的官衔,这样的人哪怕公主郡主都能娶,何必娶一个对他完全没帮助的八品官之女?  

想归想,他们之间不大可能,人还是要现实。  

她还是从八九品官的门户中去找,洁身自爱的,脾气温和的,家里有几间铺子可以收租,日子过得去就行。  

少女心思难捉模,胡云喜觉得自己恋爱了一回,认清现实后,又失恋了一回。  

所幸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晚点等药僮把药送过来喝下后,她就盖被睡觉,四更时又被叫起来喝了一次药,然后又睡下。  

雨后的空气,特别好闻。  

连风都带着一丝绿意。  

虽然皇室一两年只会来此住一次,皇家别院仍然修葺得十分用心,丹楹刻桷,画栋飞甍,精致不在话下。  

这房间虽小,但什么也没缺,屏风都是百鸟翠屏,华贵得很。  

胡云喜打扮起来,穿着新裁的锦绣双蝶云衫,白玉兰娇纱裙,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粉光煦耳环,双手翡翠镯子,显得简单好看。  

熊嬷嬷欣慰道:“小姐真的是大姑娘啦。”  

“我今年都十五了。”  

“是啊,小姐这几日在别院,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自己相个如意郎君,这样婚后才能和美。”  

胡云喜心里矛盾,这批随着太子来的,不是王宫贵族,就是前三品的门第,她配得上吗?  

可是熊嬷嬷也没说错,自己相来的,就算将来夫妻起口角,也比较不会埋怨。  

柳和长公主嫁了个才子,才子红粉知己满天下,柳和长公主也只能忍下,毕竟是自己选的,就算出了错,也比较能忍。  

不知道这次随着来春猎的高门公子,有没有人有肩膀,又有担当,然后不介意妻子出身低的。  

应该还是有的吧,但要找一找。  

胡云喜忍不住想,如果项子涵不介意她的门第就好了——反正只是想想而已,也不亏啊!  

才刚打扮好,胡云喜还在看着玫瑰铜镜,就有人敲门了。  

“云喜醒了吗?”是牛婉儿的声音。  

胡云喜连忙亲自去开门,“婉儿怎么过来了?”  

就见牛婉儿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声音沙哑,看样子很不妙,两个嬷嬷跟在后面,都顶着黑眼圈。  

胡云喜跟牛婉儿认识十年,就没见过她这样,大惊,“妳这是怎么啦?”  

牛婉儿气呼呼,“昨日淋了雨,伤风。”  

胡云喜问:“喝药了吗?”  

“吃了两次伤寒丸化的水,没效。”  

胡云喜又问:“太医开的药呢?”  

“根本请不来。”牛婉儿马上红了眼眶,“昨日大家都淋雨了,人人要诊脉,随行太医也才五个,都去看王宫贵族了,我的嬷嬷命人去喊了四次,直到天亮也没人出现,我打了一整夜的喷嚏,擤了一整夜的鼻水。”  

说完,似乎就要哭了。  

牛婉儿是真委屈,她的祖父是一品太师,父亲是太子中舍人,她可是万千宠爱长大的嫡女,就算进宫伴读,公主跟郡主也没给她脸色看过,没想到一日落难,连个别院的小丫头都跟她说太医没空。  

她实在太憋屈了,想找人说,又不能跟公主郡主诉苦,想想只能来找胡云喜,胡云喜性子平和,肯定会替她排解。  

胡云喜握着她的手,拍着她的背。  

牛婉儿忍了一夜真的忍不住了,“凭什么,我可以理解先看贵人,但看完了他们,不应该来看看其他人?昨天深夜白小姐,焦小姐还发口信来,问我太医有过来吗,我说没有,她们也没有人去看,那些太医真势利,看完皇室的人就自己睡觉去,即使派人去也只给成药,都不过来看,哈啾。”  

胡云喜一边安慰牛婉儿,一边又想,奇怪,那昨天万太医怎么来看她,她爹不过是个灵台郎而已。  

奇怪。  

想东想西,不如自己问问。  

等了一天,万太医上门回诊,胡云喜便问:“大家都淋雨,您这么忙,怎么会来看我?”  

万太医笑咪咪的说:“项大人对老朽有恩,他吩咐,老朽自然过来看看。”  

胡云喜本来已经冷静的心,又不冷静了。  

她明明跟他说了有带伤寒丸,他还特意让万太医过来看她,这是不是……自己该不该多想呀……  

她想问项子涵,然而项子涵很忙,她没能在这趟春猎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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