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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食堂 第五章 找队友卖惨博同情

作者:阳光晴子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总是很伤人。

夏羽柔一如往常,一大早来到厨房,先做了个鸡蛋炒香椿芽,熬了个汤,对这阵子发生的事,心里还是愤愤啊。

不就是想替他牵红线,顺便让大家别再想把她跟他凑成对,又没砍了他或杀了他,怎么到现在还在生气,脾气这么大?

打从庙会隔天开始,他来食堂吃早饭,只要她是招待的,不吃;分量多给的,不吃,唉,好不容易好一点的关系又退回原点。

她也不是没反省过自己那天的言行,明白问题出在汤绍玄不喜欢骆玉玫,自己却还一副为他好的样子不停罗唆,压根不管他的想法。

可是她已经表现出歉意了,也表示过不会再多干涉他的私事,他还是这样冷漠,她又怎么能不烦不闷?

她泄愤般的用力拍打手下的面团,揉成一团拿起摔打,揉成一团再摔打,啪啪啪的,一次又一次,愈摔愈暴力。

夏羽晨跟叶嬷嬷互看一眼,摇摇头,均叹息一声。

那天的安排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她跟汤绍玄之间没有更好,反而更坏!但不管怎么问她,她啥也不说。

吴奕也私下跟汤绍玄打探消息,但汤绍玄一样沉默,逼得他回头又问了夏羽柔几回,但一样没得到答案。

吴奕忧心忡忡,“阿柔,你动作要快点,那几个狗皮膏药追汤兄弟追得可紧了,甩都甩不掉,两三天就去采石场送鸡汤吃食,我都替你担心了。”

“我已经够努力了呀。”她说得可怜兮兮,虽然目的不同,但她真的想哭。

汤绍玄虽然仍来食堂用膳,但他的神情一日比一日冷,就算她姿态愈摆愈低,笑得更灿烂,两边嘴角都拉到顶,嘴都酸了,但汤某人还是面瘫,爱理不理,让不让人活啊?

食堂里的客人也都看到她像小媳妇对汤绍玄百般的讨好,奈何就是热脸贴冷,因此对汤绍玄的不解风情表示无法理解,但对她这么勇敢追爱的小娘子,不忘私下给她拍拍手,以示鼓励。

熟客们都告诉她,女追男隔层纱,绝不适用在汤绍玄身上,要追他可能是隔个千山万水,不过大家还是看好她,说她韧性强,容貌好,虽是二嫁之身,但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是个实在的好女人,他们也相信汤绍玄是个有眼光的人。

虽然他们鼓励的方向不对,可还是让备感挫折的她又有了勇气战斗。

但一日过一日,两人之间还是不见半点温情,于是几个熟客又嘀嘀咕咕的商讨了下,就推出两人当代表,探探军情。

一号代表吴奕咬了口刚出炉的烧饼,凑过来靠窗座位,对着汤绍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阿柔得罪汤兄弟了?”

他沉默。

二号代表沈铭与吴奕交换一下目光,沈铭向吴奕使个眼色,要他继续。

吴奕看了看桌上几道精致小菜发现都没动,吞了口口水又说:“汤兄弟啊,阿柔这娃儿很特别,除去投亲那几年跟……咳,成亲没接触外,她从小长到七岁,都在我们眼皮底下,调皮捣蛋不曾少,以前啊,她一旦惹夏夫子或夏夫人生气了,阿柔就像现在对你一样,讨好谄媚得让人发笑,让人气都气不上来。”

吴奕跟沈铭甚至在食堂里的其他人,都极有默契的不想提夏羽柔成亲那档子事。

汤绍玄对她的事没兴趣,正好用完餐,放下饭钱,起身就要走。

吴奕等人明里暗里都是希望他能跟夏羽柔凑成对儿,但眼下的他,对风花雪月绝无心思,再说了,夏羽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这些人根本是乱点鸳鸯谱。

吴奕连忙拉住他的手,苦着脸说:“汤兄弟,这娃儿是个苦命的,我跟你说……等等,唉,我放手。”

一记眼刀,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眼巴巴的看着他走人。

食堂里的众人相对无言,看着默默收拾桌面的夏羽柔表情凝重,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这一晚,夏羽柔很认真的挖出她埋在房间墙角的铁罐,算算银两跟铜钱,沮丧的在床上躺平,不行,她存的钱还不够弟弟上县城里的书院,她还不能死!

赶紧再想想,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讨好汤绍玄?

“天无绝人之路”是夏羽柔的座右铭。

在日思夜想后,她决定扩大讨好的范围,对吴奕、曾大山、沈铭等这些有熊心豹子胆跟汤绍玄称兄道弟的人,她也意思意思的赠送一些家常小菜,嘴甜的恳请他们帮忙破冰,多说她的好话。

此举无异是公开承认她对汤绍玄是真的有意思,但她无所谓,生命要紧,眼下先打破这层让她攻不破的千年冰墙比较重要,若真的成了,她应该也不亏?汤某人那张脸虽然冷冰冰,至少好看养眼,她这么想着。

吴奕等人于是更卯足劲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遇到汤绍玄就叨叨说着夏羽柔的过往,尽责的扮演月老。

于是,烦不胜烦又避无可避的汤绍玄知道了她的许多事,从童年开始到成长的种种。

夏羽柔并非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事实上,在青雪镇出生的她在青雪镇还小有名气,父母疼宠,活泼健康的她打小就古灵精怪,跟着邻居孩童上树掏鸟,下水模鱼,打架也是说上就上,打出兴趣后,还央求父母让她习武。

只是这样自由自在、被疼宠的岁月只停留在七岁,她父母离世的那一年。

七岁的夏羽柔与年仅一岁的夏羽晨到河汉县的亲戚家生活,寄人篱下不好过,小姑娘闹了不少事,听闻都是为了让弟弟能够吃饱穿暖,与族亲闹得鸡飞狗跳,姊弟俩就这样在和亲戚的对峙与斗法中长大。

夏父曾为她定下一门女圭女圭亲,对象是同在青雪镇上且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郑家的长子郑凯。

郑凯生下来就体弱,动不动生病,相较之下,夏羽柔却是个精力十足的调皮鬼,后来还学起武功。

郑凯的母亲孙氏看了羡慕,她也看出儿子有多羡慕,隔着一道矮墙,眼神老对着爬高爬低的夏羽柔转,不禁说:“你喜欢阿柔,娘帮你讨来当媳妇?”

郑凯喜欢,但想到自己是个药罐子,还是摇头了。

但孙氏想得很远,儿子长大后,若身子还是这般虚弱,娶媳妇儿也难,而夏羽柔是夏夫子的女儿,长相出色,年纪尚小,胡闹些也没什么,长大后也就会知书达礼起来,到时一家有女百家求,怎么轮得到她儿子?

若是两人成了亲,有一个好底子,生出来的儿女总不致太差,加上夏家殷实,家境也比自家好,能够提携自家。夏夫子曾经做官,如今虽然专心在书院教书,谁知日后会不会又去当官?

郑家夫妻合计一番后,就去跟夏父求结这门亲。

夏父原本不答应,夏羽柔也不知从哪儿听来这事,居然跟夏父说:“我愿意,郑哥哥太瘦弱,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他。”

童言童语却透露着执着,夏父也是真宠孩子,不忍心违逆女儿心意,便斟酌起来。

其实郑凯也是由夏夫子启蒙,夏父知道他有读书天分,长得是眉清目秀,家境虽不好,但郑家夫妻和善,从这些方面来说,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最后,两方写下婚书定了婚约。

自此之后,夏家就拿郑凯当半子看,夏父对他也特别指导,夏母更是三天两头的补品不断,郑凯的身子骨一天好过一天。

夏羽柔就像是郑家的小福星,郑家卖吃食的生意也愈来愈好,才一年多,就成了镇里的小富人家,郑凯也考上秀才。

但夏父辞官后日子过得清贫,再加上有些穷孩子没收束修,日子反倒过得愈来愈差,之后,夏母生长子难产,卧床不过几月就走了。

夫妻俩感情甚好,夏父悲从中来郁郁寡欢,不久也跟着走了,两个孩子托付给亲族,郑家本以为这桩婚事就此做罢,没想到多年后,夏家亲戚找上郑家,就为了丢出夏家姊弟这两颗烫手山芋。

郑家碍于婚约娶了,不过郑凯一中举就休了夏羽柔,原来是青岳县有个大富豪榜下捉婿,将独生女下嫁,这件事青雪镇几乎无人不知。

夏羽柔也是骄傲的,她带着弟弟回到青雪镇,因老家在她年幼丧亲时就被亲戚处理卖掉,她便将讨回的一丁点嫁妆卖了,在采石场附近买间小院,院子的前半当店铺,后半自住,在青雪镇安身立命。

汤绍玄被迫听完夏羽柔的小半生平,按理应该可以耳根清净了。

可是吴奕那些长舌公都不是正常人,他们不遗余力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补充相关细节,于是不管是在采石场、办公处甚至夏家食堂,总有人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的叨念。

“汤兄弟,我跟你说,那时候阿柔姊弟虽然不在青雪镇,但在青岳县与青雪镇来回做生意的人多,谁叫我们这里有港口呢?所以,这来来往往就有不少消息传出来,说夏家族亲多养两张嘴养得心不甘情不愿,冷血的要跟阿柔要银子。

“但阿柔是谁?她是那么聪明伶俐连大人都不能糊弄的孩子,虽然那时才七岁,却是个有主意的,父母留下的银两她都贴身藏妥,直言那是她要护着弟弟长大用的,谁跟她拿,她就揍谁,于是,外头又传了,说她心眼主意多,小小年纪刁蛮脾气大,仗着一手功夫胡乱揍人,也不念书。”

这一席话是沈铭在采石场逮到正在巡视的汤绍玄说的,汤绍玄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工人干活。

这段日子,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对他的冷眼或沉默无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着夏羽柔的过往,重覆不知几次,他都能背诵了。

沈铭是直到他脚步未歇的进到办公处所,才不得不停下碎念。

而他坐在案桌前,喝了口茶,想到夏羽柔,只有无奈两字。

小娘子很会装蒜,对此好像不知情,日日见到他,笑眼眯眯,唇儿弯弯,以为他没有看到她送私房菜的对象暴增了,还不时的对他们挤眉弄眼。

片刻之后,汤绍玄的耳朵再度受虐。

“郑家那几年倒是渐入佳境,从青雪镇搬到青岳县就放大话,说郑凯以后是要中举当大官的,郑家人是恨不得所有知情的人都将夏家那桩女圭女圭亲忘了,但阿柔的大伯父拿婚书强势逼娶,郑家就想,若是传出失信的负面传闻,日后郑凯在仕途上就不好走,只能硬着头皮娶进门了,谁知道还得娶一送一。”

这次粉墨登场的是吴奕,他来办公处报告事情,报告完了,就抓紧时间说夏羽柔的往事,沈铭、曾大山可跟他通过气,说汤兄弟在知道阿柔的悲惨过往后,再见到她时,表情没那么冷,要大家再接再厉。

“我知道,她弟弟也要带走。”汤绍玄冷冷的接话,不知谁谁谁说过了。

他用力点头,“对啊,郑太太孙氏对这桩婚事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直言,听过女子带嫁妆嫁人,多带一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成亲当晚就闹事了。”

“嗯,郑家人将阿晨丢在偏院小屋,没吃没喝,没人伺候,时值寒冬,差点冻死。”汤绍玄一边看着帐本一边接话。

吴奕气愤的大喊,“就是这样没人性,双方梁子结了,怎么洞房?阿柔就是护犊子的,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弟弟十多天不说,后来还要求让弟弟去上学堂,郑家人火了,说郑家不养废人,阿晨要留下就要做粗活,阿羽就怒了,说……”

“忘恩负义,当时她爹待郑凯多好,她娘为了他的身体,补药一盅一盅的炖熬送去,当时,郑家人感恩戴德,而今,面对恩人子女却斤斤计较。”

汤绍玄像背书似的不冷不热的又接了话,再喝一口茶水,他觉得他可以替这帮自来熟的镇上友人找份兼差——说书。

“没错,阿柔不愿留在家里,找了间私塾,每天接送阿晨上下课不说,还抛头露面的去一家客栈跑堂挣钱,对郑家人说:『她的弟弟她自己养。』”

吴奕又气又恼,气得都拍桌了,“孙氏还对外嚷嚷说她这种媳妇儿,郑家要不起要休了她,哈,那时郑人渣已经中举了,本来就要休了阿柔,找那么多借口!”

“阿柔硬气,拿了一纸休书就回镇上。”汤绍玄聪明,直接截断话,不然这中间还有约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的婆媳大斗法,他不想再重覆听。

“没错,汤兄弟,我跟你说啊,咱们青雪镇说是镇,但幅员不小,面海背山人口多,就采石场附近也住了不少人家,大家对阿柔是百般心疼,但阿柔这小娘子硬是了得,对大家同情或不舍愤慨等言语,她总是笑笑而过,偶而才回应一句『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人啊,总要往前看』,您听听,多坚强。”

应该结束了,他记得哪个某某某也是说到这里,就没再来烦他了……汤绍玄朝抬着头在思考着还有什么没说的吴奕道:“故事结束,可以走了。”

吴奕想得太专心,视线又看着房顶,完全没听见他的话。

汤绍玄闭眼再睁眼,随即起身往后方屏风去,里面放着尿桶,吃喝拉撒睡,这屋子日常用物备齐,有房间可以午憩,主厅办公,规划周全。

没想到,吴奕也跟着他走,这是这阵子养成的习惯,逮到机会就要跟他说话。

汤绍玄眼角微抽,压抑快憋不住的怒火,“吴大哥要如厕?”

吴奕在屏风前停下脚步,意识到什么,尴尬的道:“没有没有,汤兄弟你方便。”

但人也没走开,隔着屏风还是能说话。

吴奕刻意压低音量道:“汤兄弟,这是我家婆娘跟我说的,然后这话是阿柔亲口跟她说的,说前婆婆不待见她,又要拿捏她,洞房夜就要郑凯不去洞房,要给新媳难看,郑凯人品不怎么样,但还是个孝子,娘亲说的话都不敢违背,刚好又出了阿晨的事,两人就没洞房,而阿柔说了,事实上从那一夜后,两人都不曾同床共眠,也就是直到被休,两人都不曾圆房!”吴奕又是一声叹息感慨,“总之,这椿婚事说到底,给人人事皆非的唏嘘啊。”

汤绍玄拧眉,这倒是没听过,不过,又如何?

吴奕侧耳听声音,怎么什么也没有?不是要如厕?

他家婆娘说讲了这事儿,汤绍玄也许就心动了,他可是阿柔第一个男人了,但……怎么没半点反应?

“对了,叶嬷嬷要我跟你说,阿柔再怎么样也是个姑娘,舍下脸皮讨好你,就算你不领她的情,总也是她花心思煮出来的,你就勉为其难的配合她,吃个几口,让她有话对外解释,说你私下点的菜色终于达到你的标准,一次就好,让她有个台阶下,”

吴奕转达完叶嬷嬷要他说的话后,还是忍不住又说:“也不知阿柔为什么这么执着?看她天天热脸贴你的冷,我都想哭了。”

久久,久久,屏风后方才传出声音。

“好。”

第二日,汤绍玄一如往例的再度来到夏家食堂用早膳,夏羽柔也一如这段日子,除了上了他点的菜色外,再添一道独家私房菜。

汤绍玄看了眼前熬得浓稠的菇汤,再看她忧心忡忡的小脸,轻叹一声。

这个声音如同天籁,有戏啊!

她忐忑的眼眸立马闪动笑意,“汤爷,阿柔这道菜与其说是汤不如说是咸酱,这是北方来的一个老女乃女乃教我的,您先将这紮实的馒头剥一小块再沾汤入口,特别好吃,汤爷试试。”

吃吧,吃吧,再不吃她真的哭了,她都任由吴奕等人将她命运多舛的人生当说书脚本说给他听了,她是卖惨,也想挑起他的恻隐之心,他若还无动于衷,就说明他没心没肝没肺……不,不会的,她在心里祈求众神点化他。

也不知是众神保佑,还是他听到她心里深处的殷殷呐喊,他吃了!

她双手合十的往头上举,谢谢老天爷。

夏羽柔眼眶盈泪,她原本不抱希望了,但她不允许自己放弃,一旦放弃,那脑袋与身体分家的日子绝对会很快来到,她做到了,万岁!

“吃了!”

“汤爷吃了!”

“吃了!”

“恭喜阿柔啊。”

食堂里每双眼睛都巴巴的盯着这一幕,有人感动到流泪,有人对着泪光闪闪的夏羽柔点头,有人对她比出大拇指,到最后竟然有人拍手,然后,像传染似的,众人都用力拍起手来了,欢声雷动。

沈铭、吴奕、曾大山等人,还有小厨房里的叶嬷嬷及夏羽晨都替夏羽柔高兴,而夏羽柔自己更高兴,她的脑袋瓜子还可以牢牢待在脖颈上,啊,好想放烟火啊。

最最无言的该是汤绍玄,他绷着一张俊颜,嘴角微抽,开始思考是不是换家早餐食肆?

然而其他家终究不合胃口,又担心自己不来,夏羽柔又要胡思乱想,一副自己随时会死得战战兢兢样,次日,他还是上门用膳了。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夏羽柔送给汤绍玄的任何私房小菜,他都入口,不过尽管她都低声说了是免费招待,汤绍玄给的菜钱总会添一些。

这让夏羽柔又忐忑,这是帐要算清的态度,但情形总是比以前好,她告诉自己再接再厉,等到汤绍玄习惯并依赖她的手艺,再也吃不了其他厨子做的菜肴,届时她就咸鱼翻身,不必这样唯唯诺诺的讨好他了。

这一日,她特制花椒油,一些中药材如八角、桂皮、茴香、肉蔻等等连同花椒及干辣椒一起放入热油炒,大锅里滋滋作响,一股辛辣呛味瞬间飘散在空气中,她随即利用这个调味,做了几样菜。

接着,她拿了压箱底的一套瓷器,所谓色香味,摆放菜肴的碗盘也是重点。

精致的弧形缀荷花的瓷碟,盛了翠绿青菜,同款的荷花汤盅一打开,满满的食材,香味扑鼻中夹带着一股香辣,令人闻之都忍不住咽口口水。

她殷勤的送上桌时,汤绍玄的眼睛微闪,虽然一闪而过,但她仍捕捉到,这是喜欢的意思,没错,他喜欢吃辣。

他吃东西时,总是慢条斯理,相当赏心悦目,而除了看人外,她也特别留意他爱吃什么样的食物,一来投其所好,二来若哪天他对她起了杀心,为了弟弟,她也是会昧着良心,在他喜欢吃的菜色里添加些特别的料——这当然是未雨绸缪,不到不得已,她绝不会使用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

汤绍玄突然意味深长的瞟她一眼,吓得她连忙止住那飞得老远的坏念头,咧嘴粲笑,“喜欢吧?我还会很多道辣味料理呢。”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她发现他喜辣,他是意外的。

她吞咽了口口水,很想避开他的眼神,不会是看穿什么了吧?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好像要将她吸进去,有点可怕啊。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放下筷子,说来,他也是佩服她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敢大剌剌的在他面前起心思,现在是不怕死了?

夏羽柔那双清澈明眸顿时睁大,接着心虚,然后是慌乱的以笑掩饰,靠近他,小声说着,“汤爷在说什么,阿柔哪来的坏主意,你跟我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啊。”她大胆的拍拍他的肩,眼尖的看到他的肩线疑似月兑线,她扯扯他的衣袖,“汤爷,你这衣服得补补啊,瞧我轻轻一扯,线都月兑了,若遇到三朵花,她们随便一扯,你这袖子就要断了。”

汤绍玄蹙眉一看,想到最近老是到采石场门口晃的三朵花,一见他出现,就凑上前来叽叽喳喳,他的衣袖还真被扯坏不少件,他以为这件没问题才上身的。

夏羽柔也有消息管道,吴奕时不时跟她透露,那三朵花有多积极,风雨无阻的在采石场堵汤绍玄上工,还要她仿效,她猜这衣服月兑线就是那三朵花的杰作。

她笑咪咪的自荐,“汤爷用完膳,到小厨房来,后面有间小储藏室,您在那月兑了,我帮您补补。”

汤绍玄看着她,一双沉静黑眸看得她小心肝颤啊颤,脑袋想着这般讨好不对?就见他嘴角一勾,吓得她不敢再多话,不懂什么情况。

汤绍玄觉得命运好玄,从在树林遇到她的那天起,他的早膳变得更丰富多元,眼下,连补衣的活儿也有人包了。

食堂内,这对俊男美女的互动向来是众所瞩目的,自然也听到她要替他补袖一事,纷纷朝她挤眉弄眼,高举大拇指。

汤绍玄对这些人的任何言行早已无感,但饭后他跟着夏羽柔走向小厨房时,他看见夏羽柔大大方方地对大家笑着点头,颇为自豪。

是对拿下他胸有成竹?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笑,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储藏室比他想像中大,他月兑去外袍,叶嬷嬷已经帮夏羽柔拿来针线篓。

夏羽晨送餐出去前,还朝这里看了一下,汤绍玄似乎看到一抹笑意爬上小面瘫的嘴角。

夏羽柔手脚快,俐落的穿针引线缝补起来,他静静坐在一旁,打量这间整洁干净的储藏室,东西不多,摆了碗盘筷子,再有就是几袋面粉。

夏羽柔边缝补边想着,既然她要抱大腿就要用力抱……她思索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笑道:“汤爷,衣裳鞋袜在外面买是方便,但针脚就随便了,如果不嫌弃,我这针黹功夫还不错,我弟身上穿的都是我一手缝的。”

“不麻烦?”

“不麻烦,”她笑得情真意切,还朝他眨眨眼,率性的拍了胸口一下,“能替汤爷效力,是阿柔的荣幸。”

“那就麻烦你了。”他出乎她意料的一口应了,还得寸进尺的加码,“衣裳鞋袜都各一,不,还得换洗,那劳烦各二。”

她先是一愣,随即傻了,应了?还各二?她哪来的时间?他一副她帮他做衣裳是应该的样子很讨厌!

汤绍玄抓住她那双来不及掩饰的控诉眼神,心情莫名的更好,“需不需要量身?还有鞋子大小?”

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

她在心里猛嘀咕,还是认命的起身从针线篮里拿布尺替他量起尺寸,但她不够高,只能拿把矮凳再站上去,勉强量好他的肩宽,又蹲下量长度,又量脚,忙好一会儿才量好,又伺候他穿回缝妥的外袍,真像个为相公忙碌的小妻子。

在小厨房的叶嬷嬷跟夏羽晨时不时的看过去,频频点头。

终于,汤绍玄向夏羽柔道声谢,再从容的与叶嬷嬷及夏羽晨点头后离去。

夏羽柔躬身送人完,气得差点得内伤,自找罪受!但谁想到他会顺水推舟的应了,还要求各二,她要做多久?

啧,人果然是禁不起相处的,什么谪仙,什么冷漠,分明一肚子坏水,占她便宜!

“姊姊帮汤爷做衣鞋。”

夏羽柔正愤愤时,竟见弟弟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没好气的道。

夏羽晨点头,“没关系,我懂。”叶嬷嬷刚说过姊会害羞否认,但替一个男人做衣服鞋子,就是喜欢。

夏羽柔要发火了,弟弟这一副很了解、很能体谅是啥鬼表情?

也许是看出姊姊恼羞成怒,他又说:“我不介意的。”然后,转身走出去收拾桌面。

她介意啊!她的一世英名都毁了啊!夏羽柔双手摀脸,没脸见人。

这一夜,灯火下,夏羽柔边缝制衣服边在心里痛骂某人,下针的力道又重了些。

另一边,一辆马车答答来到采石场附近的山林别院。

院子大气,大门左右分别挂着大红灯笼,门板缀着一对黄铜门环,紧闭的大门迅速的由里面拉开,马车直接进入院落。

何忠从车内下来,就有人前来引领他往里走。

即使入夜,别院灯火通明,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园林雅致,下人领着何忠来到书房门口,便先行退下。

书房是禁区,何忠自行推门进去,再将门带上。

书房里的家饰上等,镂空的香炉里香烟袅袅,空气中有股宜人的清香,但不见汤绍玄。

“忠叔,我在里面。”

右侧书柜突然往左一缩,出现另一间房,这是设有机关的密室,布置简洁,除了长桌及椅子外,还有一套雕刻玉石的刀具。

此刻,长桌上有几块隐然成形的玉石,另一边四层柜上,更有几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每个个头都不小,拿来打造一整套完整首饰绰绰有余。

何忠走进来,精锐的眼顿时一亮,难掩激动的道,“少爷你……”

“忠叔先坐,我一会儿就好。”

汤绍玄坐在长桌前,他手里的玉坠只雕一半,花形初现,线条细腻圆润,作品虽未完成,但已令人惊艳,若是有收藏玉饰的行家一看,肯定会惊喜万分,这是以一手鬼斧神工的“山子雕”闻名京城的“美玉公子”的作品。

“山子雕”不简单,一块到手的玉石,得依其色泽、纹路、形状,除去或掩饰瑕疵裂隙,令构思完成的作品更为完美,恍若天成。

世人不知谁是美玉公子,却知他的雕饰玉件皆要千金起跳,不知有多少皇亲国戚、名门富商都费尽心思的想买他的作品。

但近两年,美玉公子再无新作现世,旧作因而炒作得更凶,一次次转卖的价格愈来愈高,坊间也有不少打着“美玉公子”名号的膺品出现。

美玉公子就是汤绍玄,何忠最清楚美玉公子为何不再有新作,因他心中怨愤,还有大仇未报,他有太多事要做,纵有闲暇,也无心再去做这件曾经最喜欢的事。

眼下,再次见他重拾刻刀,何忠心里是激动、是高兴的,当时准备迎接他的到来时,他刻意派人将这些工具玉石秘密的运来此地,本以为再也不会有用上的一日。

雕刻时的汤绍玄无疑是温润儒雅的,汤绍玄曾跟何忠说过,雕刻时,须心平气和,此时的他就见温和,没有半分冷漠。

放眼天下,在何忠心里,再也寻不出比汤绍玄更出色的男子,他实在不愿见少爷被怨愤困住,他曾是顶尖俊彦,多少闺秀只想站在他身边——

蓦地,汤绍玄突然连打几个喷嚏,差点毁了手上珍贵的玉雕。

何忠坐在他对面,正要起身为他倒杯温茶,他摇摇手,示意自己来,将未完成的玉雕放好,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交给何忠。

何忠谢过又道,“少爷事多,要多注意身体,可别像小的前阵子染上风寒。”

他点头,顿了一下,拿起茶杯盖轻扣杯缘,“曾听坊间有言,若有他人痛骂或叨念,也会打喷嚏?”

何忠笑道,“是,不过,哪有人会骂少爷。”

语话一歇,他愣了愣,是他眼花?少爷脸上竟有一抹浅笑?

再定眼一看,汤绍玄脸上一片平静,让何忠不禁想,是不是他看错了,自从那场变故后,这长长的时日,他不曾在少爷脸上见过笑意。

但睿智目光再次落到雕琢一半的花朵——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何忠低头微笑,啜了口茶,看来少爷身边应该有好事发生,极可能是认识一个有着熊心豹子胆敢骂少爷的女子!

不过,再怎么好奇,他是奴是从,少爷不说,他就不多追问。

汤绍玄低头喝口茶,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他大概知道是夏羽柔在骂他,想到她嘴角抽搐想发火又挤出笑容的憋闷样,他就想笑,也是这样的好心情让他起了心思想动手雕玉,不过,正事要紧。

他收敛心情,放下杯子,看着何忠,“忠叔是为了吴奕那几人来的?”

言归正传,何忠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是,少爷要他们两个月后随船押送石材到珠港,他们行吗?虽然他们不会接触到真正要运送的货品,但我还是担心。”

“贾家为抢码头地盘弄翻我们的船,林管事几个人都受了重伤,需要添点新血,我觉得他们几个可以栽培,就先让他们跑一趟,观察观察。”

“小的明白,那就照少爷的意思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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