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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宠逃妃 第十四章

作者:乔宁

孙坚肩上扛着一块桑木,旁若无人的步入正厅,见八仙桌上搁着一把琴,便望向翟砡道:“王爷可是要这把琴?”  

“正是。”翟砡毫不客气的回道。  

目送翟砡硕长的背影消失于偏殿门口,苏云苒收回眸光,忍不住探出纤手抚过琴身雕花,脑海浮现翟砡方才抚琴的俊雅神态,心底滑过一丝异感。  

纤指轻轻勾动一下琴弦,她嘴角一扬,竟兴起好好磨练琴技的念想。  

忆起那夜水榭里,翟砡弹奏的那首悲壮“薙露”,又想起琴师与孙坚各自坚持所爱的傻劲儿,她不由得要想,情爱当真磨人,竟会把一个明白人变成了傻子。  

可她穷其一世,只想为自己而活,为了实现胸中抱负而活,绝不愿屈就于男子之下。  

翟砡待她再好,亦是枉然……  

一群青衣宫人端着水盆与洗漱用具,鱼贯步入长秋宫的寝殿,伺候起刚下榻的六岁小皇帝。  

苏云苒轻轻挥了掉袖口,又抚了抚束紧的织金腰带,面色透着几许不自在,可又极力掩饰得当,不让任何人窥出。  

此时她身上所穿的这一袭赭红色销金线绣蝠纹女官长循,是尚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  

由于南晋王朝并无女子为官的前例,因此她这身官袍是由男子官袍裁改为女子样式,她初初换上时,紫微宫里的太监宫人全看傻了眼,个个说不出话来。  

毕竟,女子穿上官袍在那些奴仆眼里,甚是荒唐可笑,她心下明白,那些太监宫人肯定在私下议论纷纷。  

苏云苒自个儿倒是不怎么介怀,她自幼看惯了这些奴仆的丑恶嘴脸,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作为南晋第一个穿上官袍的女子,她实在诚惶诚恐,生怕会给自己与翟砡招惹麻烦。  

反倒是那位始作俑者,一早便来到偏殿,对着一身僵硬的她品头论足。  

彼时,翟砡双手负于腰后,美目含笑,端详着立于菱花凿鸾鸟妆镜前的她。  

苏云苒一头长发挽成单髻,几缕碎发散在饱满前额上,一双柔媚灵动的明眸,衬上秀挺的巧鼻,再配上嘴角微翘的朱唇,即便她身穿毫无花样的官袍,依然不减自骨子里散发而出的娇艳。  

翟砡毫不掩饰眼底的那抹炽热,悠悠笑道:“王妃穿起官袍来竟比往常女子装束来得更美丽动人。”  

她掩下两排长睫,不让面上流露窘态,故作自持的道:“王爷莫要取笑我了,我可是十分正经的。”  

翟砡探手拂开她前额的碎发,指月复轻轻抚过光洁白皙的额心,她心头随之一震,双手紧紧拧住赭红袖口。  

他笑着拿开手,用着温柔似水的声嗓叮嘱道:“去吧,好好随骆老学习,日后好为本王拢吏。”  

苏云苒当真想不透,翟砡是存什么心让她拜骆宜清为师,又是存什么心让她编撰他的史实,他真的信得过她?  

由她撰写的史实,后世之人会相服吗?况且,历来各国各朝尚且不曾有过女子出任史官一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起居注史,亦不曾有过女子出任,而她真能胜任吗?  

即便内心忐忑难安,可她心下亦知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虽然是翟砡无视王法自行率性为之,怕是会招来朝廷上下一片非议,可她仍想为此一搏。  

换好官袍之后,她先上史馆拜见过骆宜清,随后骆宜清便领着她来到长秋宫谒见皇帝。  

说起来皇帝算是她的外甥,但两人从未见过面,这还是她头一次谒见皇帝。  

蓦地,描金龙凤呈祥挂屏后方传来交谈声——  

“朕还想睡,不想起……走开……”  

“陛下,骆大人与前来见习的起居注史就在外边候着,您得快些起来洗漱了。”负责发落整座长秋宫的太监徐公公低声催促起来。  

“朕说了,不想起!”  

“陛下……”  

虽说皇帝年纪尚且幼小,可纵观历朝皇帝,亦不乏年幼登基者,这些小皇帝或许心智未全,但在身旁辅臣的督促下,必是渐为稳重。  

此时听着小皇帝与徐公公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苏云苒不禁悄悄的觑了身旁的骆宜清一眼。  

“请教骆老,陛边可有其他的起居注史跟着?”  

骆宜清眼色古怪的瞥来一目,道:“陛下年幼,且没有亲自掌理朝政,尚用不上让起居注史跟随。”  

这太奇怪了……历来皇帝身边必定有起居注史相随,记录言行举止,以供后世之人论断,即便皇帝没有掌理朝务,亦不可能省略这样的帝制。  

寻思间,一名身着明黄色寝衣的圆胖身躯奔出来,徐公公在后边气急败坏的追逐看。  

“陛下!陛下您没穿鞋——来人,把陛下拦住!”  

只见一身圆滚滚的小皇帝躲至苏云苒身后,紧紧扯住她的腰带,嘴里大声嚷嚷起来。  

“朕不想穿鞋……朕不想下榻……你们为什么要逼朕?”  

徐公公领着宫人将苏云苒团团包围,苏云苒这才回过神,转过身,扶住了身后的么胖小人儿。  

只是,当她看清小皇帝的面貌时,当下大受震撼,好片刻吐不出半句话来。  

此时在她面前的小皇帝,不仅身形圆滚,五官异常扁平,一双眼瞳好似斗鸡,靠得十分相近,嘴里不断发出嘻嘻笑声。  

这……这分明是个傻子!  

“这位宫人好漂亮呀,漂亮宫人陪朕一起玩儿。”小皇帝笑嘻嘻的扯着苏云苒袖角,丝毫认不得她身上穿的是官袍。  

随后,徐公公伙同其他宫人上前拉住了小皇帝,将他架回了寝房里,众人七手八脚的帮着小皇帝换衣洗漱。  

苏云苒缓过震惊后,撇首望向一派无动于衷的骆宜清。  

她不敢置信的压低声嗓道:“骆老,陛下根本是个——是个——傻子!”  

骆宜清不为所动的瞥来一眼,道:“放肆。你怎可妄言非议陛下?莫要以为你身后有夔王撑腰,便可对陛下大不敬。无论如何,陛下都是南晋王朝的主儿,而夔王只是一个野心家。”  

骆宜清这席话,当真令她再次瞠目结舌。  

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那皇帝分明就是个傻子,骆宜清却是视而不见,即便夔王真是个野心家,可皇帝这般……不可能治理朝政,纵然夔王越权夺位,亦强过把整座南晋王朝交到一个傻子手上,这可是会毁了一座江山哪!  

苏云苒的胸口剧烈跌宕着,她听着寝房里小皇帝口无遮拦的傻话,以及太监宫人们的连声欺哄,顿时觉着这一切当真太过荒谬。  

她的步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喃声道:“这太荒唐了……”  

骆宜清仍然一派义正严词的说:“荒唐?夔王软禁皇帝,自己下诏封为中书令,逼死先皇后,这才是真正的荒唐。”  

苏云苒恼怒地反问:“难道骆老你真想看见南晋王朝交到一个傻子手上?”  

骆宜清冷声反驳:“那是孝仁帝亲封的皇太子,更是南晋王朝血统最为纯正的皇帝,怎能容你这样的女子污蔑?!”  

“骆老如此冥顽不灵,实在有愧当一个史官!”苏云苒怒不可抑的斥道。  

骆宜清却是满脸不置可否,一副懒得再搭理她的模样。  

苏云苒咬了咬唇,袖下的双手紧拢成拳,随后转身拂袖而去。  

离开长秋宫的路上,她面色惨白,思绪凌乱,脑海全是方才那个年幼的傻子冲着她嘻笑的情景。  

她忽尔想通了很多事……世人全误解了翟砡,他哪里是乱臣贼子,他根本是为了守住皇族的颜面,方会将那个傻子皇帝软禁起来。  

明面上看似是翟砡夺了皇权,但总好过把皇权交给一个傻子,这样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万一那些贴身伺候的太监宫人起了恶念,只怕他终会沦为一个他人操弄的傀儡。  

翟砡将皇帝拘禁起来,不仅仅是为了皇族的颜面,更是为了皇帝的安危着想,只要皇帝没有手握实权,至少有心人便不会把歪念动到皇帝身上。  

她当真不懂,翟砡就这么放任天下人误解他、非议他,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心底涌上一阵浓浓的愧疚,苏云苒提起下摆,直朝着紫微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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