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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膳娇医 第六章 赚钱给夫君花

作者:风光

随着蔡临被拔官押至刑部候审,于家父女因诬告及恐吓取财入狱,闵子书一案便以蔡临之子争风吃醋陷害闵子书结案,并没有牵扯到更高位的人。

刑部讯问蔡临时,蔡临抵死不认有背后主使,自己一肩将罪责扛了,这件喧扰京城一时的大案终是风波平息,只剩余波荡漾。

文安伯府仍是一样平安喜乐地过着日子。

洛瑾在向京兆尹击鼓告状一事过去后,她觉得伯府的人待她隐隐有些不同,若说以前就很好,只不过仍带着几分客气,现在就完完全全当她是亲人了。

闵老夫人的慈爱与闵允怀的仁厚就不用说了,连闵子书也乖巧了许多,见面还会叫她一声二嫂,甚至连与她有些互别苗头心思的大嫂张氏也像抛去了之前的那些小心眼,会拉着她说些心里事了。

在春末夏初的暖阳下,洛瑾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她的位子恰好能晒到阳光,再让忍冬摆上一壶龙井茶,叫木香取来一些她前晚做的豌豆黄,她眯着眼儿打盹,对目前的生活满意极了。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家,在家里能够全然的放松,不需去掩饰也无须提防什么。

忽然间,她觉得脸上被一片阴影笼罩着,她不解地睁开了眼,却见到闵韬涵一袭白色绣祥云长衫,玉树临风地立在她身前。

这阵子她将他养得康健,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身上也长了些肉,看上去只是瘦了些,却不再给人虚弱的感觉,当微风吹来,扬起白衫飘飘,洛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上的神仙,清逸飘渺,纤尘不染。

闵韬涵瞧她看他看得都呆了,忍不住莞尔,“发什么呆呢,没见过我?”

“见是见过,只是这么俊美的少见……”她模了模鼻子低喃,以为不会被听到,却没发现他的唇角更加上扬了一些。

“我特意来寻你,是有些事想和你说。”他大大方方的在她身边坐下,分享阳光,当然也分享她食盒里的豌豆黄,还让福生替自己斟了一杯龙井。

洛瑾坐正了来,眨着眼睛等他的下文。

闵韬涵瞧她这天真模样,险些没笑出来,她觉得他俊,他倒是觉得她可爱了。

清了清喉咙,他话声平淡,却是想着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这可能会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事。“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罗嬷嬷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洛瑾轻啊了一声。“是啊,自从三郎那事过了之后,我只见过罗嬷嬷一次,想来她是心里有愧,躲着我吧?”

“没那么简单。”闵韬涵慢条斯理地吃掉一块豌豆黄后,方道:“她受洛家指使,撺掇你告发三郎,后来发现被你摆了一道,所有牵涉此事的人全部问罪,那些人饶不了洛家,洛家自也饶不了罗嬷嬷,她早几日前就不在府里了。”

“那她去了哪里?”洛瑾坐在这里晒太阳很是舒服,脑袋还没能转过来。

闵韬涵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下隐藏着一丝冷意,他又拈了一块豌豆黄掩饰过去。

“她去了哪里不知道,不过今日衙门传来一个消息,说京郊的河畔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经查身分应该就是罗嬷嬷。”

洛瑾这才像醒了一般,打了个冷颤。“我虽然讨厌罗嬷嬷,却没有希望她死啊!难道是洛家出的手?”

“谁出的手已经不重要了,那件事需要一个代罪羔羊,罗嬷嬷在替人为恶之时就应该想着会有今日的结果。”他喝了口龙井,朝她眯起眼,又伸手拿了一块豌豆黄。

“你……该不会为了她伤心难过吧?”

洛瑾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知足常乐的道理连我都懂,罗嬷嬷长了那么多岁,怎么就看不开。”

闵韬涵摇了摇头。“财帛动人心,有人利诱,很难不被动摇。”

洛瑾深以为然,眼角余光瞥见他又伸手想拿点心,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行再吃了!”

闵韬涵不语,只是笑容敛了起来。

洛瑾却没被他吓到,坚持道:“你吃太多了!我知道你身体好了许多,但这豌豆又称寒豆,顾名思义性寒,吃少许可以理脾胃,吃多了可是对你身体有碍。”

闵韬涵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应该说,她捣鼓出来的吃食他都挺喜欢的,尤其是喜甜这一口,连闵老夫人都不知道,如今被她一阻,倒真有些不满,不过他性情内敛,这点事情并不会溢于言表,“好吧,我不吃。”

见他当真撤手了,只让福生又替他斟茶,洛瑾松了口气,话题又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

方才他所说的事,与她前几日听到的一件事不谋而合,洛瑾不由有些谨慎小心地问道:“夫君,说到这财帛,我们伯府是不是缺银两啊?”

闵韬涵眉一挑。“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这阵子我看大嫂总是愁眉不展,就做了些甜点去给她,里头加了些清心的玩意儿,她才隐约透露是为钱烦恼,只不过是为了什么,她没说清楚我也不好多问。”洛瑾有些惭愧地道:“是不是我大手大脚的买药材,花了太多银两?”

闵韬涵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这动作自然到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是我们伯府缺银两,是大哥缺银两。”

“为什么?”洛瑾还是第一次听说。

闵韬涵耐心地解释道:“待江浙一带的短期作物收割,大哥就要南下去监督教导当地农民试种占城国来的早熟稻。须知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因为无人知道产量如何,百姓必不敢冒险配合,这便加深了大哥办事的难度,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以利相诱。

“此外,江浙一带富饶,不乏大地主还有一些当地官僚,就算不用贿赂,这平时的往来送礼也免不了,还得去打通一些关节,那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大哥又是个清官,从不贪财受贿,你说大哥能不缺银两吗?”

“难怪大嫂要烦恼了。”洛瑾喃喃自随即又看向闵韬涵,认真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夫君你帮我想个办法,让我也能帮帮大哥大嫂。”

她完全没考虑过他会无计可施,在她心目中,她的夫君就是最厉害的,那脑袋的构造肯定跟她这种凡夫俗子不同。

她言下之意对他的恭维,他理直气壮的受了,还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不让他想办法直接帮大哥大嫂,而是让她帮忙?

看来,她真的对这个家很上心啊……闵韬涵这么一想,心头更乐了。

反正他早就针对这件事想过数种办法,如今她愿意主动帮忙,那便可以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了。不过……

“若是要帮大哥,得从大嫂那里着手,否则大哥不会轻易接受的,你真的愿意?”他刻意问道。

洛瑾愣了一下,方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你当我真那般小家子气呢!大嫂之前对我有些吃味,但她毕竟没有对我做什么,长嫂该尽的责任、该出的力,她一样也没落下,比起其他高门世家宅子里那些阴私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嫂已经是非常好的嫂子了。”

“你竟然知道?”但她却从未表现出任何不满,看来她比他想象的更加豁达。

“我才没那么傻。”洛瑾突然撒娇似的磨着他。“你还不快说,我要怎么帮大哥大嫂?”

闵韬涵笑了笑,她这种依赖的姿态大大的满足了他,让他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想最直接又最快赚钱的方式,就是在京里开个铺子,而且得卖吃食。一样吃食的利润,端看你做得好不好吃、新不新奇,那利润可是能往几十倍里翻。”

“那我们要卖什么好吃又新奇的东西?”洛瑾傻傻地问。闵韬涵了个卖关子,“我不是一直都在吃着吗?”

“你是说药膳!”洛瑾很快就明白过来,双眼瞪得大大的。“真的吗?那药膳真能赚钱?”

“那是自然。你曾几何时在京里听到有人专卖药膳的?那肯定是新奇的吃食。何况你曾说过,药膳主要还是膳,除非怀孕或有病需忌口,否则一般人吃也是无妨,反而能强身健体,这便是药膳最大的卖点了。”闵韬涵肯定地道:“你去找嫂子,让她合伙,这赚的钱不就顺理成章的能让他们用了吗?”

“那太好了!我马上去找嫂子!”洛瑾猛地站起来,就要往亭外跑去。

“等一下。”闵韬涵唤住了她。

洛瑾回头,一脸茫然。

却见闵韬涵好整以暇地道:“我突然想到,方才我模了你的头……”

洛瑾面色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不由羞答答地望着他,眼底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但闵韬涵仍是一本正经地接着道:“可是模你的头之前,我吃了几块豌豆黄。”像是示范似的,他又伸手由食盒里,直接拈出一块豌豆黄,放到了嘴里。

洛瑾原本还听不明白,但这一示范她就明白了,他先模了点心,没洗手又模了她的头,那豌豆黄的材料可是用了油和糖的……

“啊!你这恶心的家伙!看上去道貌岸然都是骗人的——”她惊叫一声,抱着头跑出了凉亭,一股脑钻进屋里洗头去了。

若非身体不允许,闵韬涵还真想大笑几声,她这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反正人走了,他便对着候在一旁服侍的福生说:“你瞧瞧,夫人不让我吃甜点,本公子伸了几次手就让她逃之夭夭,剩下的点心仍然是我的。”

福生瞧着他自得其乐,神情不由有些古怪。“公子,你吃点心没洗手就模了夫人的头,但你模了夫人的头也没洗手就吃点心了啊……”

正拈着豌豆黄的闵韬涵不由身体一僵,整个脸色都不对劲了。

致远居是文安伯夫妇所居的院落,比起闵老夫人的怀慈院多植株,揽石居多山水,致远居倒是一板一眼,造景偏重朴实大气,种的都是些松柏榆杉等不会开花的树种,除树木外就是草地与铺石子路,廊道一直线通到底便是住宅,院里也没有什么亭台楼阁,只有一张石桌与几张石椅。

张氏一向随遇而安,即使对致远居内的布置不甚欣赏也没想过去改变它,反正闵允怀喜欢的她就喜欢,夫唱妇随就是了。

所以她很少在院子里散步,几乎都在屋子里,伯府虽是她管家,但这府里没什么糟心事,主子间相处和乐下人也听话顺从,她闲散的时间并不少,看看帐本绣绣花,定时去服侍婆婆,日子惬意无比。

不过这阵子闵允怀接下到江浙督导试种新稻种的差事着实令她伤透了脑筋,闵允怀本人也知困难重重,需要大笔银钱,不过他一人计短,一时间没想到找闵韬涵商量,也没想过和府里拿钱,这事就这么拖着,拖的时间久了,让张氏益发焦躁,恨不得往地上一挖就能挖出银子来,也因此屋子里她待不住,难得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最后一坐在石椅上哀声叹气。

洛瑾偶尔来一趟,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连忙凑了上去。

“嫂子,我来了!”洛瑾来得急,连头发都还没完全干透,只让忍冬替她绢了起来。

张氏听到她的声音由背后传来,忙压下心头浮躁,转身笑道:“瑾儿你来啦!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咦?你刚沐浴?怎么这样就来了?”

洛瑾不好意思地模了模头发。“这不是有急事想找嫂子商量,等不及了所以先来了。”

“什么事啊?”张氏好奇地问,这洛瑾能有什么事与她商量?

“嫂子,我想开一家卖药膳的铺子,想找你合伙,你怎么看?”洛瑾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怎么会想到要开铺子?”张氏纳闷不解,一下子没想太多。

洛瑾按着闵韬涵所说,笑咪咪地向张氏解释道:“夫君告诉我,在京里要赚钱,最好就是开铺子卖吃食,而且吃食必须新鲜好吃。我做的药膳在这京城不就是个新鲜东西?连皇上都喜欢吃呢!药膳除了好吃还能强身健体,要是在京里做,肯定大卖!我就想着,这样的好事自然要来找大嫂合伙,有钱当然要大家一起赚。”

洛瑾用着诚恳的目光看着张氏,看得她几乎要低下头来。

张氏越听心里头越激动,到后来几乎都要鼻酸了。她如何不知卖药膳是必赚的行当,先不论新不新鲜,光是皇帝赞赏过那就注定会有销路。

洛瑾这是知道她缺银两,故意找门路替她赚钱啊!毕竟药膳是洛瑾自己的方子,她不拿出来谁也勉强不了她;更别说开店铺这档子事劳心费力,又要找人又要想菜谱,铺子里时不时还会发生一些糟心事,洛瑾在伯府当夫人不好,何必费精神去应付那些麻烦?

所以她真的感动了,她以前还嫉妒过洛瑾,如今面对洛瑾的好意,她着实愧不敢当。

“瑾儿,我知道你的好意,但这事明明你自己就办得成,这么一家店,你有方子,二弟有人脉,府里有现成的铺子,根本不需要我,你硬捎带上我也是想帮衬一下我,但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帮助,其实没必要拉上我。”张氏诚心诚意地道。

“太嫂你过奖了,我哪里有那么聪明想得出这方法,这其实都是夫君想的。我知道嫂子最近烦恼是想替大哥分忧解劳,而夫君身为弟弟,想个办法帮衬一下大哥又怎么了?就是我,我能出这么一点点力就能帮到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洛瑾灿烂的笑容轻易让张氏相信了她的诚心,对闵韬涵夫妇俩的感激当真一言难尽,末了只能化为深深的谢意,她握住了洛瑾的手。“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的好意,这回算嫂子欠你的。”

“嫂子你说什么呢!一家人哪有什么谁欠谁的?真要说起来,我们都享受着文安伯府的余荫,真要说欠人情,我们欠的才大呢!”洛瑾劝慰道。

这番话当真说进张氏心里了,她又哭又笑着领了这份情,这阵子罩在头上的阴霾,彷佛豁然开朗,她俩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却不知远处闵韬涵正伴着闵老夫人看着这一切。

“娘,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交给瑾儿一定没问题的。”闵韬涵说道。

闵老夫人欣慰地笑了,对她而言,没有比一家子齐心协力更重要,想来洛家并不知道自己把什么样的宝贝给丢到了闵家来。

“二郎,我很满意瑾儿这个儿媳妇,你别平时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可得把人给我看好了。”她警告着儿子,别总摆着谱把儿媳妇给吓跑了。

高不可攀?他倒是想高不可攀,可她一点也不怕啊!

闵韬涵模了模鼻子,别有深意地道:“娘,你放心,你这儿媳妇,儿子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文安伯府原本就有着几个铺子,不过没有卖吃食的,由于张氏管家,她将所有的店铺资料都拿给了洛瑾,洛瑾对此一窍不通,自然又推给了万能的夫君。

闵韬涵评估了一下,将闹区中一家经营不甚理想的绣庄给关了,重新整修后,新的闵家药膳馆便不日在京城开幕。

选在夏日开幕实不得已,因为想着在闵允怀出行前先捞一笔,其实药膳在冬日才是大卖的时候。

不过这也难不倒洛瑾,她准备了许多消暑解渴、排湿补气的方子,口味可是五花八门,比如一般甜水店就有的绿豆汤,到了她这里就成了银耳莲子绿豆慧仁汤,加的材料丰富不说,汤水居然还能是清澈的,看上去就讨喜。

其余包含慧仁陈皮水鸭汤、凉拌西瓜丝、豆腐鸽蛋蟹柳粥、菊花炖排骨、百合炒赤羊、冬瓜肉丸牛乳熠……等等,一道道前所未见又滋味新奇的菜肴摆上,竟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开始借着闵允怀的人脉,再加上皇帝确实称赞过闵太仪家中的药膳,许多同样在朝为官的同僚们都前来捧场,后来这独特的口味令他们一试成主顾,又呼朋引伴来了好几遍,而闵家药膳虽多官宦人家进出,价格却不算太昂贵,百姓也能负担得起,所以才开幕一个月,天天人声鼎沸,热闹滚滚,如果来得迟了,连门槛都踏不进去。

洛瑾几次低调的去巡视都差点进不了门,只能从后门院子进出,夏日就有如此盛况,很快地就让她雄心万丈,想着是不是也在城南开另一家闵家药膳馆,分散一下冬日的人潮。

她喜孜孜的抱着帐本回府,恰好遇到闵滔涵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打着拳,她索性也不忙了,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慢慢地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他的呼吸轻缓匀细,动作不疾不徐,或出拳或抱胸,或抬腿或转身,乍看下软绵绵轻飘飘的,其实蓄含内劲,没见他明明拳打得慢,额上却出了不少汗吗?

“行了,过犹不及,练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多动对身体有利,但洛瑾怕他身体才刚好,急于求成,遂出口制止。

闵韬涵慢条斯理地收拳,长吐了一口气后,才直起身来,说道:“便是你不说,我也要停了。”

“你这是什么拳法?看上去中正平和,利于行气导引,要是推广给京里的那些老人家,肯定能蔚为风行。”懂医理的专家便是不同,洛瑾一眼就看出他那拳术的不凡。

老人家……闵韬涵苦笑道:“这是我自己由《太平经》、《抱朴子》、《仙经》等古籍里,融会行气吐纳的法门,自创出来的一套拳……就叫它行气拳好了。”

洛瑾听得都傻眼了。“你连拳法都能自创,还有什么不会的?”

“我不会药膳。”他答得干净利落。

果然,洛瑾乐了起来,总有一样她强过他的,否则在他身边还不憋屈死。

他转身进房让福生替他更衣,洛瑾没想那么多,在后头就跟了进去。“你提到了药膳,你知道我们的闵家药膳馆在开幕的第一个月就赚了多少吗?”

他用眼神示意福生去打水,顺口问道:“多少?”

“一千两百五十两啊!”洛瑾眼中都是亮晃晃的银子,笑得眉眼弯弯。“扣掉成本也有九百多两的收入,光是我的分成就有五百两,简直不可思议!”

她兴奋地瞅着闵韬涵。“夫君,我赚钱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闵韬涵正用着福生打来的水洗脸,洗到一半突然怔了一下,被她这句话说得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她赚了钱,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而不是想着替自己买个香粉头面什么的,闵韬涵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来。“如果我说,我想买农地呢?”

“好啊,你要买多少?”她偏了偏头,“五百多两在京里能买几亩地?没关系,之后每个月都还能有收入,不够就下个月继续买好了!”

对于他的要求,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闵韬涵真心觉得,这个小妻子怎么如此无私、如此纯善,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把他放在心尖上。

在闵家,他算是受宠的,每个亲人都爱他,但不管是闵老夫人或是闵允怀,甚至是闵子书,他们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分给他的爱只是几分里的一分。

唯独她,满心满眼的只有他,似乎他就是她的全部。这样被看重、被珍惜的感受,着实令闵韬涵动容。

幸好,幸好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偏见错过了她。

“我要买的不是京城的地,而是江浙一带的土地,今年旱情严重,许多农地低价抛售,我们可以借机购入。”他将思绪拉回眼前,“伯府在京城城郊有几个庄子,耕作的农地已经够了……”

“我明白了!我们不缺土地,但大哥缺啊!大哥若南下试种,有了自己的土地,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样成事更快吧!”洛瑾笑嘻嘻地点头如捣蒜。“那晚些我就将银票取来,你找人去办买地的事吧!”

福生正在替他更衣,闵韬涵深深地望着她。“你不留一些给自己?”

“我吃伯府的、穿伯府的,哪需要留银两?受了大哥这么多照顾,我能帮得上这一点忙,根本不算什么。”

洛瑾没有说的是,闵允怀比起闵韬涵大了许多岁,她知道闵韬涵因为自小体弱,受了闵允怀很多协助及爱护,闵允怀对他来说亦兄亦父,那种情感是很复杂的,所以他想帮忙的事,她也要帮,她已经将闵家视作自己真正的家。

闵韬涵觉得心暖得都快化了。他自从懂事,便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创建私下的势力,也出谋划策替兄长解决朝政上的难事,闵允怀才能一路高升至户部侍郎,但闵韬涵觉得不够,他原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必然不长,能助兄长多少是多少,至少要撑住伯府不倒,但现在有了她,这有生之年显然得已延长许多,那他的目标或许能设得更高远了。

“瑾儿,如果说,我的希望是能再帮大哥加官晋爵呢?”闵韬涵试探地问道。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他人不在庙堂,那朝廷的阴谋诡计、腥风血雨,可能会替原本平静的生活带来危险。

讵料洛瑾很是认同,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襟。“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我们夫妻一起帮助大哥加官晋爵吧!最好一口气冲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多威风啊!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怕的,这样我们以后到天上去见祖宗也能交代了!”

“还有三郎……”

“对对对,还有三郎。”洛瑾觉得她心里想的都被他说中,高兴得几乎把他衣襟扯破。“他最近很是消极,我们一定也要帮他重振旗鼓,到时候光宗耀祖!”

“闵家的祖宗会很喜欢你的。”我也是。闵韬涵在心中暗暗的说,眼中的柔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也喜欢你啊!”洛瑾直觉答道,但当她意会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羞得粉颊泛红,几乎不敢抬头看他了。

闵韬涵心头一动,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你表现得很明显。”

表现得很明显是什么意思?洛瑾纳闷地想看他,这才发现自己正抓着他的衣襟,而他只穿着中衣,几乎整个胸膛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她眼前,就像她想强硬地对他做什么似的。

而一旁拿着外衣准备替他穿上的福生,早尴尬地站在一旁,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我……我……”洛瑾松了手,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替自己的行为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妄想他太久了,所以本能的就扑上去了……

闵韬涵忍住大笑的冲动,轻抚了她发烫的俏脸。“傻姑娘,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你今晚就搬回房里睡吧!一直分房哪里像夫妻呢?”

说完他转了个身让福生继续更衣,然而才穿上一只袖子,就听到背后的俏人儿低声惊叫了一声,之后咕皓地笑了起来,那种纯然的欢畅引得他唇角都跟着上扬。

接着,他听到她奔出房门,边跑还边喊着,“忍冬、木香!快来帮我搬棉被……”

不同于揽山居的喜悦温馨,闵子书所居的潇碧居却显得有些凄凉。

潇碧,竹也,可想而知潇碧居四周种满了竹,将小院子与大院隔开,甚至连该是院墙的地方都用了竹篱笆,很有清雅之趣,这倒与闵子书给人的纨裤印象大不相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大儒文士所居之处。

其实闵子书原本并非这般顽劣不堪,早年也算是懂事知礼,只是一场童子举改变了他的命运,其后长期受众人吹捧,将他顶上了天,心一下子飘了,对于课业及考试便有些轻视,结果第一次参加秋阐便落了榜,被那些平时嫉妒他的人讥讽嘲笑了许久,他便不思进取,再也不想因考试失利而丢脸。

所以潇碧居原本是他读书的地方,后来只是他睡觉的地方,大部分时间他是在府外游玩胡混的。

于凤娘那件事之后,现下他算是待在府里最久的一次,还被罚跪祠堂,甚至还有洛瑾告上京兆尹那事,虽说差点惊掉他的魂,也洗清了他蒙受的抹黑及冤屈。

也算是他良心未泯,这阵子他当真反省了起来,但越想越觉得茫然。如今的他高不成低不就,不再是太学生也没有功名,那他到底有什么价值?又能干什么?难道真要这样胡混过一生?

闵子书知道,他是不愿的,那种属于文人的傲骨,他还没完全失去。

可是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给伯府带来莫大的麻烦,就算他后来证明无罪,伯府的名声不可能不受一点影响,所以闵子书萎靡地缩在潇碧居里,一步都不敢踏出。

这种情况自然落入了闵韬涵的眼中。

这一日,他闲庭信步地来到了潇碧居,一进去便见闵子书在竹子搭的棚下发呆,整个人清瘦许多,面色亦灰败颓丧,一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闵子书抬了下头,他的目光在闵韬涵看起来就是无神,就是失意。

“二哥你怎么来了?”闵子书没料到会看到兄长,有些呆滞地问道。闵韬涵淡然开口道:“明明同在府里,我却似近一个月没见到你了,自然要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我……我只是……”闵子书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觉得对不起大家?觉得自己很没用?所以没有脸出现在大家面前?”闵韬涵一针见血地道出弟弟的心声,毫不客气。

闵子书彷佛像被刀子捅了几记,有种撕心裂肺的痛,但他却生不起气来,只觉这是自己该受的,他痛得活该。

好半晌,他才有些难堪地道:“二哥,我根本是个废物,一事无成便罢了,还只会捅楼子,这次害伯府为我蒙羞,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或许这个府里,只有闵韬涵能让他说出真心话,因为他总觉得自家二哥那双眼深遂如渊,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

闵韬涵原本犀利的眼神,在听到这番话后反而放柔了下来。

“你跟我来。”说完,他便转身欲离开潇碧居。

闵子书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愿离开这院子,潇碧居是他的保护壳,只要一踏出去,总觉得自己就是赤果果的,受千夫所指。

但他也知道闵韬涵此举必有深意,如果不跟上去,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更不用说二哥身体不好,眼下福生也没跟着,万一他自己走来走去,半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闵子书不清楚闵韬涵已经恢复到能如常人般生活,虽然还不能跑跑跳跳,但走一会儿路并无妨,所以他的犹豫只停留了一下子,随即便大步地跟了上去。

兄弟两人直直出了伯府,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口等候,闵子书才知道闵韬涵或许一开始就抱着心思要带他出府,也不敢多问,只是扶着兄长上马车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到闵家药膳馆。”闵韬涵说。

“为什么要去那里?”闵子书虽然龟缩在潇碧居里,但府里两个嫂子合伙开了药膳馆的事他仍有所风闻。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闵韬涵似不欲多言,闭目养神起来。

闵子书见状就乖乖闭嘴了,他再怎么不肖再怎么乖戾,心中仍是疼惜自己二哥的,明明精神不济还要为他的事奔走,让他很过意不去。

车行约两刻钟便到了闵家药膳馆,但马车并没有停下,而是由一旁小巷钻入,停在了后厨的侧门边。

闵韬涵此时方才张开眼,在闵子书的协助下下了马车,接着领着他慢悠悠的走到了药膳馆的厨房外那扇张得大开的窗旁边。

“你看。”闵韬涵道。

闵子书放眼看去,只见自己的二嫂洛瑾站在厨房里,一会儿尝一大锅高汤味道,一会儿又跟厨子讨论起菜色,在说话的同时不时有人过来询问她问题,她皆是极有耐心的答了,甚至亲身示范如何切菜、如何调味等等。跑堂的人来来去去,忙不过来时她还会帮忙摆盘递菜,在热火朝天的忙碌下,她的脸上竟依旧能挂着笑容。

看了一会儿,闵子书仍是有些茫然,不知道闵韬涵带他来看自家二嫂忙碌的样子做什么。不过他当真觉得,在后厨忙碌的洛瑾像是散发着光芒,犹如战场上的军师指挥若定,彷佛在那地盘里,每个人天生就该听她的。

对此,闵韬涵也没有解释,这时洛瑾的忙碌像告了一段落,看后厨能跟得上外场点餐的速度了,便放下心来和众人告辞。

厨房里上至大厨下至助手,全感谢又喜悦地和洛瑾道别,闵子书只觉得他这个二嫂似乎人缘还挺不错,完全没察觉自己心中其实有些羡慕。

待到洛瑾出了厨房,带着她的丫头们由前门离去搭车,闵韬涵都未开口唤她,也没有与闵子书解释什么,只是与他又出了侧门,坐上马车远远地跟着她们。

一路上,闵子书看到了洛瑾的马车停了几回,第一回是在饼铺停下来,由木香下马车买了枣泥酥饼和驴打滚;接着是医馆,忍冬去不知买了什么;最后停在了布行,这回倒是洛瑾亲自下了马车,最后出来时两个婢女各抱了几匹细棉布,洛瑾手上则拿着一个精致的薄绢帷帽。

待这些东西全买完,洛瑾要回府了,闵韬涵仍然没惊动她,只是慢悠悠地问起了同车的闵子书。“你看出了什么?”

闵子书眨了眨眼,有些沉重地道:“二嫂很努力,人缘也不错,似乎一刻不得闲,但我不懂她明明可以在府里养尊处优,为什么要让自己忙成这样?而且她在那样忙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有着笑容,她的耐心与脾性……我自叹不如。”

这番话其实模到重点了,只是还能再深入些。闵韬涵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你二嫂来自洛家那种充满算计的地方,受了娘家坑害才嫁入我们伯府,一开始不仅仅是你,我也不喜欢她,甚至是娘及大哥大嫂都对她多有提防,下人也传着各种难听的话,可是你看,现在府里和药膳馆的人有谁不喜欢她的?”

闵子书沉默下来,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今天闵韬涵要带他来看洛瑾在做什么了。

闵韬涵续道:“你二嫂即使在刚入府时那样四面楚歌的环境下,依旧能开朗的面对,并透过自身的努力让身边的人接受她、认同她,进而找到自己的价值。在她自己一手创办的药膳馆里,她就是最耀眼的那个人,她那种无论如何困难都要以笑容面对的坚韧与耐力,就算是我也办不到。”

“方才冋程她买的枣泥酥饼是娘喜欢的,驴打滚是你喜欢的;她去的那家医馆,最出名的是晒伤药,想必是为了大哥就快南下出行,南方阳光烈,怕他晒伤所备;那些细棉布也一样,我们习惯穿的绸布,在南方是穿不住的,换成吸汗的细棉,更适合当地气候。至于帷帽,我听说大嫂好像要跟着大哥一起去南方,那该是给大嫂的……”

闵子书懂了,他弯起唇角,笑得有些惨,因为不这样,他觉得自己会哭。“我的起点比二嫂高得多了,自小锦衣玉食、名师指导,却只遇到一次挫败就放弃了自己,二嫂曾受错待,却仍贴心的为大家着想,但我却是总让府里的人为我生气困扰,也从未主动为大家做什么。二哥,我真的很糟糕,脑子没有你好,现在连品格也比不过嫂子……”

闵韬涵深深地望着他。“你无须拿我当成你的榜样,其实我当不起,因为我天生体弱多病,文不成武不就,在旁人看起来就是个注定早死的废物。即使是这样破败的身体,我也没有丧失过求生的意志,你们认为我聪明,殊不知那是我逼自己逼出来的,我若不聪明,就真的对府里一点用都没有了。你可知道,我还羡慕你早慧又健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

闵子书听得眼睛都红了,如果说洛瑾的生活态度给他的是当头棒喝,那闵韬涵的心路历程给他的就是致命一击。

是啊,二嫂在千夫所指之下都没有退缩,二哥在缠绵病榻之余也从未放弃,那他这个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他知道闵韬涵谦虚了,因为不是每个人靠自学都能达到闵韬涵这一步,拥有那种近乎无边的智慧,但他终是领悟到,自己追不上二哥的不仅是天资的差异,更是因为他从未努力去追。

“二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辜负了大家的期待……”闵子书鼻酸起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蹉跎了这些年,让众人为他操心,他却茫然不觉,局限在自己的自卑心境,尖锐地面对外界、面对他的家人,偏偏他的家人对他只有无尽的宽容。

闵韬涵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仍未完全明白,你并未辜负我们,因为我们从不希望你像大哥或是像我走得那般艰辛,你辜负的是你自己。”

闵子书终是忍不住,埋在他二哥肩头大哭起来,明明是这么瘦弱的身子,却像一直拿着提灯打亮了路,在前方坚持着等他悔悟。

闵子书那姿态之凄惨完全失了他贵公子的气质,却让闵韬涵笑了。

哭出这几年的委屈也好,他能预见,哭完这一场后,他应该能得到一个全新的弟弟。

马车继续前行,车里不再传来说话声,而是一阵阵的哽咽啜泣声……

“三郎,你哭可以,请不要将鼻涕擦在我身上……”

“二哥……我……让我擦这回就好……我保证一定会改头换面……不再让家族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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