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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贵妃 第四章 第一个新年

作者:简薰

下雨了。

冬天又下起雨,还真有点冷,唐嬷嬷连忙给康明杓穿上小袄,是件湖水绿的青山袄,上面有喜鹊图案,十分讨喜。

她在案头前,拿起笔写下刚刚学会的李白诗句。

前生都在医院度日,没怎么去学校,今生又是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她其实会的诗句不太多,反正宫中岁月长,慢慢学吧。

唐嬷嬷端了一杯刚煮的养生茶,说养生茶,其实讲白了就是调经,妃嫔要记录小日子的,但因为她始终营养不良,日子也不固定,太医院知道了,当然就开始调了起来。

中医博大精深,不过喝了两个多月,她手冷脚冷的毛病已经没了。

看着宣纸上的字,诗是好诗,但字真的太丑了,感觉对不起李白。

“康婕妤。”永隽匆匆进入,“皇上来了。”

康明杓连忙绕过案头去迎接。初次承宠后这一个多月来,贺齐宣大概两三天过来星阑宫一次,第一天没说什么话,第二次开始有了一点点交谈,问她白天都在做什么,她说花园逛逛,然后看点闲书。

贺齐宣居然就笑了,问她看什么闲书,她不太好意思,后来还是磨磨蹭蹭说了,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知道皇上心情好,康明杓也就不那样紧张了。

后来有次她头痛,医女用手沾了药油替她松松头颈,真是舒服,她便跟医女学了一套松头颈的手法,练得熟了,等贺齐宣来时便给他按按,他挺高兴的,问她怎么想到要学这个,她说因为医女给自己按了,整个人感觉好轻松,所以也想给皇上按按——康明杓只是实话实说,贺齐宣却无比震撼。

如果是皇后或者淑妃,那一定是有求于他,可是他这个小小年纪的婕妤,只说因为自己喜欢,所以也想分享给他。

贺齐宣曾经很喜欢庄家表妹,但知道庄家表妹嫁给她只是因为庄家的富贵,他慢慢就收起了想法,很多年过去了,跟表妹就当帝后,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现在,他对这个婕妤又动了心思,他在星阑宫总是很轻松,不用担心会吓到她,不用担心她做什么都是有所求。

他的心思康明杓当然都不知道,对她来说,皇帝励精图治,又曾经远征南蛮成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然,她也爱美男,可是她懂皇上的感觉——前世她总是生病,要开气切才能呼吸,开了气切就不得不装鼻胃管,她很痩,头发稀少,医生跟护士都很好,可是她偶尔在医院走廊散步,总会遇到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总是很难过,很自卑,她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她不懂,为什么要用容貌来评断一个人……

贺齐宣已经走到庭院的一半。

康明杓快步往前,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贺齐宣牵起她的手,把她纳入自己的伞下,“不用多礼。”

两人并肩而行——王贵跟唐嬷嬷互看一眼,康婕妤少一根筋,不知道跟皇上并肩是多大的荣耀,即使皇后也只有在典礼举行时有这荣幸,平常可得落后皇上半步,以表示尊敬。

入了花厅,安平连忙煮水预备冲泡。

外面寒雨落下,屋里却萦绕着茶香。

贺齐宣突然看到案头有东西,纸笔都还没收,“写些什么?”

康明杓急了,“别看。”

贺齐宣半笑半怒,“怎么,后宫什么东西朕不能看。”

走到案头,就看到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她觉得尴尬,“都说别看了。”把那张纸拿起来,揉成一团扔进纸蒌里。

“你爹是秀才,怎么没教你好好写字?”

“家里经济状况不好,纸笔都要钱,祖母又重男轻女,怎么可能让臣妾学写字。”想想又补上,“都是自己偷学的。”

贺齐宣道:“过来,朕教你。”

康明杓走到他身边,拿起笔,贺齐宣环着她,从身后握住她的手,“字得从基础练,永字八法,点,横,竖,勾,仰横,撇,斜撇,捺。这永字只要写得好看,写其他的字就不会丑。”

贺齐宣的手很大,身子又高,康明杓觉得自己根本被他包着写字。

但在微冷的天,后面有个人,感觉居然不坏。

来到这里二十年了,对她好的只有母亲木氏,但木氏受不了婆婆汪氏跟丈夫康光宗的天天打骂,跟邻居男人跑了。

一个跟人跑了的媳妇,一个跟媳妇长得很像的孙女,汪氏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小明杓身上,她从六岁起就得洗全家的衣服,还得负责去捡柴火,顾炉子,晚上吃剩的东西就是她隔天的早饭,午饭这种东西从来不曾存在。当然,她的弟弟康明魁有,但汪氏说她又不是男孩子,凭什么吃这么多。

然后看康家今天剩了什么,那些就是她的晚饭。

晚上吃白天的剩饭,早上吃昨晚的剩饭。

亲爹康光宗大部分对她还行,前提是不能喝酒,一旦喝酒,就会把她打得皮开肉绽,康明杓总是一边挨打一边想,你就是这样打娘,娘才会受不了跟人跑的。

只有打女人的时候才显得威风的男人,真的很没用。

入宫很多人都是哭哭啼啼,只有她觉得是解月兑。

康家不是象,只是个地狱。

洗菜虽然冬冷夏热,但赖姑姑对她们不错,还交到黄招弟跟许春花这样的好朋友……现在加上贺齐宣,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有四个啦。

“在高兴什么?”

“觉得……皇上对臣妾真好,明明事情这么多,还花时间教臣妾写字……”

贺齐宣却是没说话。

康明杓转过头,“臣妾是不是说错话啦?皇上别生气,臣妾不是故意的……”

“没事。贺齐宣怎么能说自己其实在开心,他是堂堂天子,必须喜怒不形于色,但对于她这样容易被讨好,他好像回到十几岁的时候,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觉得高兴,“既然知道朕对你好,就多写几个永字。”

点,横,竖,勾,仰横,撇,斜撇,捺……

一个又一个永字。

有人这样握着她的手写,写得不好看也不行。

贺齐宣的手很大,上面除了火伤,还有长长的刀疤。

康明杓心想,征战南蛮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她记得他的两边大腿外侧也都有深浅不一的刀伤,上天大概是知道他这样勇敢,不想让他太完美,才起了那一场火。

她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可怕,这个月看了十来次更觉得没什么了,反而天天听唐嬷嬷说皇上是多么英明神武,百姓过得有多好,一般人都吃得起肉了,听着听着就觉得贺齐宣的脸好看了起来。

好的皮相是一时的,好的灵魂才是永远的。

康明杓转过头想说什么,没想到贺齐宣刚好也想贴近她耳朵讲话,就这样亲上了贺齐宣的嘴唇。

两人都没动。

贺齐宣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脑袋,亲吻了起来。

康明杓觉得安心了——她始终不能理解贺齐宣对自己的喜欢到哪里,但是让一向有自制力的贺齐宣这样白日动情,那么她在后宫应该可以过得下去吧。

她对贺齐宣是尊敬,尊敬他是一个好皇帝,但没有男女之情,正确来说,是认命跟不排斥。

她并不希望自己喜欢他,皇帝的女人即使再少,那也是皇帝,不能跟他吵架,不能跟他呕气,还得对他的正妻卑躬屈膝。

喜欢上天子,那是要吃苦的。

康明杓迎来第一个入宫后的新年。

真的很有新年气氛,十一月时,尚衣监就送来十七件冬天的宫服跟十七双鞋子,从小年夜到元宵,天天都得不一样。

当然,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各式头面十七套,也是让她整个过年用的。

皇上来的次数比之前少了很多,刚开始康明杓还以为自己这么快失宠了,后来唐嬷嬷才说,过年前后事情最多,皇上连睡觉的时间都少了不少,还能来上星阑宫几次,那已经是十分看重她了。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三个公主,都是隔天让女乃娘带去御书房见的——贺齐宣很疼爱这几个孩子,再忙碌也会亲自考校功课。

“皇上也只去了凤仪宫两次,宝芸宫那儿,一个月都没去过了。”

听唐嬷嬷这么说,康明杓就放心了。她不是想争宠,但后宫的女人真的不能无宠,最重要的她还没孩子呢,等她有了孩子失宠那也就算了,还有个宝宝可以当慰藉,但现在可不行,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她今生要吃好喝好,生娃养娃,体会身体棒棒的乐趣。

安平跟永隽把衣服首饰都放入抽屉中。

皇后说她很忙,谢恩就不用了。

康明杓拿出头面,都是好东西,但她也不太懂,于是永隽慢慢跟她解释,头面一套十二样,这一套是冰晶的,冰晶是深海下的玉石,很是难得;这套金子,算是固定样式;这是红宝石,这色泽可好了,里面颜色温润如茶汤,一点杂色都没有,这可是最好的红宝石……

康明杓觉得自己简直是发财了,不过这些东西也不能卖。

然后有天醒来,下雪了。

她是秋日入住,现在匠人都换上了冬日的花卉,长寿花一团一团绽放,黄的,红的,深粉色,浅粉色,虽然下了雪,但还是映在白色天地中添上颜色。

寒梅已开,院中有淡淡梅花香。

花厅小茶几上放的是水仙,康明杓突然懂为什么人家会说“水仙不开花,装蒜”,因为两者相像,她现在怎么看青瓷缸中的水仙,都像蒜头开花。

不知道皇宫的年夜饭吃些什么……

就在康明杓的期待中,除夕夜到了。

唐嬷嬷自然已经把她打扮好,早早到了皇太后的慈寿宫。因为后宫人少,在宴会厅那么大的地方吃年夜饭反而显得空荡荡,一点都不吉利,所以就只在皇太后的花厅摆桌,大小罢好,显得热闹。

唐嬷嬷是皇帝的女乃娘,由她带路,自然没遇到什么刁难,很顺利的进入花厅,掌事宫女过来请康明杓先入座。

大概一刻钟,赵充媛来了——虽然是半禁足,但年夜饭这种大日子还是会放她出来。

然后是淑妃,带着二皇子贺卿,贺珍,贺珠。

皇帝是故庄贤妃所出,跟柳太后可没半点关系,两人不过是名义上的母子,维持着表面关系而已,但淑妃就不同了,她是太后柳氏的亲侄女,有太后的血缘,慈寿宫的人都知道这三位小主子才是皇太后的眼珠子,因此一进花厅,众人纷纷拥上去问安。

淑妃很是得意,“好了,你们都快点坐下来。”

外头一阵喧闹,贺齐宣牵着皇后的手进来了,同行的还有太子贺凌,三皇子贺封,以及贺瑜。

宫人虽然巴结淑妃,但皇宫可是皇帝的地方,谁敢厚此薄彼的忽略皇后的孩子?当然照样问安,热切得很。

康明杓看着皇帝跟皇后相携的手,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也能怀孕就好了,瞧贺瑜好可爱喔,小小一个,脸颊红扑扑,宫人大概怕她冷,裹得跟个棉球一样,走路摇摇摆摆,偏偏又黏贺齐宣黏得紧,一定要牵手,不然要哭——小娃儿从小看自己的爹,当然不会害怕。

赵充媛的脸色不太好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强装笑容。

最后众人落坐,太后这才出来。

由贺齐宣带头,跟太后问安。

这是康明杓第一次看到太后,漂亮,精明,一看就是在后宫生活多年的人,脸上微笑着,看不出情绪好坏,这种人通常最可怕。

“都乖,都乖。”柳太后做手势让众人坐下,吩咐道:“开席。”

皇家的年夜饭是三十六道菜,一道一道上来,喜欢就动筷,不喜欢不吃也不要紧,因为后面还很多,红油鸭子,佛手金卷,金姑掐菜,麻辣蹄筋,油焖海参……

康明杓吃得很开心,两世为人,这是她吃得最开心的一餐。

太饱了,好撑。

直到最后的送客云华上来,这年夜饭才算吃完——好可惜,很多都只吃了一口,不过宫廷年夜饭,又不能打包明天吃。

宫女撤下席面,换上水果跟人参茶,接着才是重头戏,由皇帝贺齐宣带头跟太后拜年。太后笑咪咪的点点头,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包,“都好,都好,皇后跟淑妃都是好孩子。康婕妤,你才进宫两三个月,得多跟皇后还有淑妃看齐,给皇上添儿子,这才是后宫妃嫔最重要的事情。”

康明杓连忙磕头,“是,臣妾知道。”

她要是一年内能怀孕,那已经是老天眷顾了,生三个?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话说回来,贺瑜真的好可爱,圆嘟嘟的,走路像唐老鸭,而贺珠才三岁吧,小小的脸蛋说不出的好看,粉粉女敕女敕,一双眼睛水灵灵,眼瞳像黑珍珠,又圆又亮。

如果生不了儿子,生几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娃也行。

就见淑妃一脸喜色,“臣妾这里有好消息要禀告皇太后。”

面对自己的亲侄女,柳太后的脸色也慈祥几分,“又淘气,什么好消息,说吧。”

“臣妾……又怀上了。”

“真的?”

“怎敢拿子嗣的事情糊弄太后。”

贺齐宣也很高兴,“有了?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太医说孩子挺好的,脉象很健康。”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讲?”

淑妃委屈,“皇上这么忙,都一个多月不来宝芸宫了,臣妾怎么好拿这种事情去打扰皇上休息。”

“什么这种事情,朕的子嗣,那可是大事。”

淑妃撒娇,“那皇上今晚来宝芸宫陪陪臣妾?”

“今日是除夕,朕得陪皇后,明日再去宝芸宫看你。”

一计不成,淑妃暗暗咬牙,皇后却是波澜不兴。这淑妃故意瞄着怀孕的消息在今天讲,就是想让皇上除夕过去陪她,可是皇上不糊涂,后宫再少人也得有规矩,削了皇后的脸面,那后宫还成什么体统。

大日子,皇上是要在凤仪宫的,即使不过夜也会待上两三个时辰,说说话,跟孩子玩,这些都不能随意改变,都是皇后的尊严。

康明杓在旁边看着,心想,贺齐宣这皇帝也真辛苦,虽然才一后一妃,但后妃不合呀,可嫡母在上,能顶得住淑妃的要求也算不错了,真要在大年夜去了淑妃那边,那可是大大打皇后的脸。

太后笑意未减,看得康明杓一阵发毛,这就是在后宫待了三十几年的女人,即使不高兴,也能看起来很高兴。

城头放起烟花来了,火苗飞上夜空后炸开,一片五彩缤纷。

三皇子贺封喊着,“烟花。”

贺珠一下冲了出去,宫女跟女乃娘连忙在后面追。

太后笑说:“都去看吧。”

康明杓得了这句话,悄悄跟在贺珍后面出了花厅。

庭院中只有她跟六个皇子公主——其他大人大概都是看到不想看了,所以没出来凑热闹,但康明杓怎么忍得住,前生总在医院过年,今世也不是可以享乐过年的命,直到今天才开了眼界,原来过年应该是这样的,穿新衣,吃大餐,然后还有烟火助兴。

太后的住处很大,前面院子亦是宽广,种了冬天不凋的竹子,寒梅在冷风中,绽放着隐隐幽香。为了新年有些气氛,一盏一盏的红色灯笼绕着宫墙挂上去,十分喜庆。

烟火真美,她没有这样近看过烟火。

天哪,居然还能炸出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还真有品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比什么“天子万福”好一百倍。

冷,好冷,可是梅花香混着淡淡的烟硝味道,真好闻。

不知道招弟现在可好,八两银子应该已经还清了吧,是继续在医馆做事,还是另外找了活计?春花可好?罗姑姑答应了她,应该不会食言才对。

还有她的亲娘木氏,虽然她抛弃了自己,可是康明杓并不恨她,一个天天挨婆婆打,挨丈夫打的女人,跟人跑也不奇怪。

虽然说她对木氏没爱,但也不恨就是了……

哗啦。

突然听到东西落水的声音,然后传来宫女的尖叫——

“公主掉下去了!”

“下去救人。”

“快点!”

水塘中有个小人儿在缓缓下沉。

假山上站着宫女跟嬷嬷,正急急忙忙要下来,有两个大概是想到责罚,腿软了,直接跪倒在假山上……

人刚好在水塘边的康明杓想都不想跳入水塘里。

冷,刺骨的冷。冰冷到皮肤都疼了。

但宫中的水塘都不深,这她知道,颤着身子站稳了,水只到她的胸口,大步往小人儿那边过去,很快的把下沉的贺瑜捞上。

贺瑜的头一离开水面,就大口呼吸。

康明杓抖着身子,身体被冷得好痛,除了把公主举高,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走。

假山上的宫女跟嬷嬷已经赶到,其中两个宫女跳下水来,一个接过贺瑜,迅速抱到平地,另一个则扶着全身抖个不停的康明杓,她已经冷僵了,宫女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她弄上去。

外面一阵扰攘,自然惊动了花厅内的人。

一向仪态端庄的皇后听说爱女落水,尖叫着冲了过来,抱过湿淋淋的女儿,“贺瑜?贺瑜?”

贺瑜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幸运的是还醒着,皇后一面心疼,一面把女儿抱得更紧,“叫太医!”一面又怒道:“贺瑜要是有恙,你们通通都得死!”

贺齐宣连忙月兑下袍子,裹起女儿就往里面走,“太后,公主落水,儿子要借太后的暖阁一用。”

眼见情况如此,太后自然不可能阻挡,刘嬷嬷已经喊着让人去烧银丝炭。

康明杓一身湿衣,跟那个拉她起来的人,两人人抖得不行。

太后宫中的白嬷嬷远看以为是两个没用的宫女,想过来斥责让她们走开,走近看到是康明杓,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去后头房间换了干的衣裳。虽然只有宫女的衣服,但也比湿着身体好,又拿来一大叠温热的白布巾,给她把头发慢慢绞干。

唐嬷嬷看了自己照顾的康婕妤这样狼狈,心里复杂,但婕妤是为了救公主,又不能讲什么,只好多谢白嬷嬷。白嬷嬷也想得很周到了,姜汤,干衣服,还在短时间内备了暖轿送她回去,太医院那边当然已经吩咐了,等轿子回到星阑宫,太医应该已经到了。

唐嬷嬷鞠躬,“多谢老姊姊了。”一边说,一边塞了个大荷包。

白嬷嬷笑着收下,“皇上跟皇后现在心急其华公主,等公主稳定,老姊姊会跟皇上跟皇后说这事情了,康婕妤这苦不会白吃的。”

康明杓心想,我是为了人命可贵,又不是为了争富贵,但想想,跟白嬷嬷也没啥好说,算了,哈啾!

唐嬷嬷脸色一黯,还是快点回去让太医开药,婕妤还年轻,可别留下病谤子。

康明杓果然感冒了,幸好也没多严重,不过一点鼻水,但太医知道皇上宠着康明杓,自然不敢怠慢,院使跟院判都去了慈寿宫诊看贺瑜,派来星阑宫的则是个老太医,医术很好,只是不善于巴结,所以一直没升上去。

针灸,药浴,等泡完药澡出来,药也熬好了,康明杓一口喝下。

老太医开了药,说明天差不多时间再来诊脉,留下四个医女照顾。

她躺在暖暖的锦被中,已经没什么不适。

人一生病,就容易梦魇,唐嬷嬷揣揣不安,皇上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可不能出一点差错,那太辜负皇上的交代。

“唐嬷嬷去躺着吧,让小丫头陪着就好。”

“老奴等婕妤睡了再去躺。”

康明杓只好乖乖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被子太暖,还是要药真有用,很快进入梦乡,只不过睡得不太踏实,睡睡醒醒,翻来覆去。

觉得有双大手在模自己的脸……

康明杓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到贺齐宣,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太迷糊,也忘了用敬语……反正是作梦呢,没关系。

“觉得怎么样?”

虽然烛火太暗,看不清楚贺齐宣的表情,但声音十分低沉温柔,康明杓觉得很受用,“挺好的,我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想想又问:“公主呢?”

“已经醒了,无大碍,就是受了惊吓。朕已经传旨,让钦天监正明天一大早入宫给其华念经。”

“我倒是不用让钦天监过来念经,没事。”

贺齐宣轻轻笑了。

暖暖的被子实在太舒服,康明杓闭上眼睛,又睡了。

这一睡倒是很稳,直接到唐嬷嬷喊她起来——睡觉重要,但药还是得喝。

康明杓糊里糊涂喝下,又倒回去床上,作了个关于飞翔的奇异梦境才又睁开眼,安平笑说她这一个回笼觉睡了有一个时辰。

御膳房大概知道她伤寒,因此上的是白粥跟四种渍菜,紫香干,桂花白菜,酱小椒,腌茄子。

真是太好了,康明杓虽然没什么大恙,但没啥胃口,给她龙肉都吃不下,渍菜倒是很刚好,看着就开胃。

康明杓吃了三分之二碗,吃不下了。

唐嬷嬷知道她能吃掉这些已经算不错,也没说什么,让人把餐食撤下。

安平端来清水盆,康明杓把脸埋入盆中,照昨日老太医说的那样用鼻子吸吸盐水,然后呼出来。

除了脑子有点重,基本上都还好。

康明杓觉得没啥力气,又倒回床上窝着。

唐嬷嬷很高兴,这样好,生病就该多休息,那才好得快。

永隽琴艺不错,便给她弹起琴来。

康明杓听着听着,突然睁眼,“唐嬷嬷,我觉得现在好享受啊,吃完就睡,还有人弹琴解闷,在民间当个大老爷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吧。”

唐嬷嬷哭笑不得,“您是皇上的婕妤,民间哪有什么大老爷能跟您比,他们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没福气见皇上一面。”

“唐嬷嬷,这元宵前不上朝,你说,皇上会不会来星阑宫?”受封以来,她念兹在兹就是生孩子。

唐嬷嬷一脸惊讶,“婕妤您……皇上昨晚来过了,您不是还跟皇上说了话吗?”

康明杓傻眼,“啊?”

“皇上快四更的时候过来的,老奴记得听到婕妤跟皇上谈天了呀。”

唉?咦?不是作梦?她还以为是自己发热糊涂了……贺齐宣真来了?

自己说了什么?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唐嬷嬷压低声音,“老奴听那几个医女说,其华公主发了热,皇上等到其华公主一退烧就过来看婕妤了……这话不该老奴说,但皇上对婕妤是真的很有心,皇后跟淑妃除了生孩子,否则皇上都不会过去看的,最多就是赐一些补药而已。”

“嬷嬷,我对自己说了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唐嬷嬷一脸好笑,“皇上跟婕妤说话,老奴怎敢偷听,自然是走得远远的,不过皇上走时挺高兴的,想来是好话。”

那就好。

原来,贺齐宣到四更没睡还来看她,这是在乎她吧。

原来,被一个人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鼻子有点塞,但内心却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很奇异,从来没有经历过……

格扇处传来宫女的声音,“唐嬷嬷,皇后娘娘派人过来探视康婕妤。”

唐嬷嬷连忙亲自过去开门,一看是福嬷嬷,吓了一跳,福嬷嬷是皇后当年嫁入东宫的陪嫁,可以说一定程度的代表皇后。

唐嬷嬷连忙说:“老姊姊亲自过来了,可是婕妤的荣幸。”

“是老太婆的荣幸。”

外头雪大,福嬷嬷虽然撑了油伞,还是一身寒气,连忙在炉边烤了烤,让自己周身都暖了,这才敢进入内室。

“老婆子姓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见过康婕妤。”

康明杓自然早在永隽的搀扶下坐起来,“福嬷嬷客气了。”

“皇后娘娘已经得知昨晚是康婕妤第一个把其华公主捞上岸,内心很是感谢,不过现在公主有恙,婕妤也还在病中,就不亲自过来看了。”

“皇后娘娘太客气了,臣妾不过小伤寒,不要紧的。”

福嬷嬷见她知道进退也很高兴,淑妃仗着太后宠爱,老跟皇后杠上,赵充媛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这个康婕妤若是能够拉拢过来,倒是能成为助力,于是笑说:“都是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不注意,竟让公主落了水,连累婕妤。”

“也算不上连累,公主吉人天相、那就好了。”

“皇后娘娘说了,等公主跟婕妤痊愈,再请婕妤到凤仪宫一叙。”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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