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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妻奴 第七章 嘉言关二虎

作者:寄秋

“好小子,长壮了,也结实了。瞧这一身肌肉一点也不比我差,能手撕胡人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外甥,不禁感到悲从中来的莫不还激动万分,老泪纵横,红着眼眶的直拍他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

当年把他从昌平侯府带出来,莫不还心里只想着保住外甥一条命而已,他不求外甥功成名就、光耀门楣,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免遭受到迫害,能活得像个人,不用担心害怕。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敢和外甥有任何接触,就怕人家顺着他这条线找上二姊的儿子,他战战兢兢的保守秘密,默默无声的忍下关心,连去瞧上一眼也不敢,交由信重的人抚养长大。

没想到有朝一日两甥舅会久别重逢,几年前看见肖似其父的外甥在面前出现,他又惊又喜,又有一分担忧。人是养精神了,但也怕身边有那边的眼线,只能私下相认,表面上仍公事公办、刚正不阿,当是欣赏其才能的小辈。

“莫将军言重了,小子哪能和你相提并论,不过练些拳脚功夫以求自保罢了。”他没有从军的意愿,如今的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不以诗歌为伍,但与春风流水结伴。

亲人在前,漠生却认不得,只能以军衔称之。

“这里没人,喊我一声舅舅吧。”看着眼神清正的外甥,莫不还觉得欣慰了,不枉费一片用心。

“舅舅。”这一声舅舅他喊得倍感心酸。

刻意避开的梅双樱此时正陪林芷娘在伤兵营,一个当大夫救命,清创腐肉、缝合伤口;一个充当下手,递器给刀、包扎上药,两人犹如女菩萨,收割无数感激的眼神。

“欸,好外甥,难为你了,舅舅什么也不能帮你做……”他太窝囊了,一个女人就逼得他远走他乡。

“舅舅别这么说,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叫我无以回报。”若非舅舅及时伸援手,这会的他已是一堆白骨,死在蔓蔓荒草堆里,无人知其埋骨处。

往事不堪回首,一想起来心痛如绞。他娘在他面前被逼落发,为了顾全大局的父亲硬生生的将他推离,求舅舅带他离开,他一个孩子满眼的泪,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亲人,心中的怕与恨如在江中翻搅的巨龙,卷云吞浪。

但他不走不行,一次马车翻覆意外,一次不知被谁从背后一推,溺池濒死,一次被下毒,一次遭到刺杀……

自从那女人生下自己的儿子后,他的灾难接踵而来。之前只是苛扣花用、不给月银,冷饭冷菜当狗养,后来是变本加厉,赶走教武的师父,撕毁他所有的书,阻止他识字、懂道理,阻隔他一切上进的路。

明面上她是不敢对他打骂,但私底下的阴招却不计其数,藉其身分使唤下人对他施虐,几餐不吃是常有的事。

他挡了人家的路,不死不成,若他不死,世子之位便落不到那女人的儿子头上,她不可能容得下他。

回想过去的种种,面色清冷的漠生眼中闪过一丝阴晦。他报不了仇,却也忍受不了母亲的抱辱受屈,为人子者不能尽孝,他有愧于心。只盼着亲娘能得平静,不再伤心。

“报什么,自家人还说两家话。来,陪舅舅喝两杯,咱们甥舅畅饮一番。”好、好,他没对不起二姊,终于让外甥长大成人了,不负天地不负人,他求仁得仁了。

莫不还高兴的拉着外甥一同饮酒,酒是过命知己,方知一醉才是清醒,酒中求三生真诸。

莫家是武将之家,原本男丁众多,可是一次次的战役死伤良多,人丁渐凋零传到他爹那一代门庭中落,早早殉国的父亲就留下一子两女,母亲没多久也随父亲而去。

大姊嫁给天武三年的探花郎,其夫在翰林院任职三年后外放锦县,任一地方官,时值六个月,而后又转任通州剌史,一去经年,不曾回京,如今还在任上待着,没有调动的迹象。

二姊便是漠生的娘,她和当时的昌平侯世子,也就是今日的昌平侯自小相识,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她一及笄他便迫不及待迎娶她过门,两夫妻情意深浓,比翼双飞。

可惜感情太好了,好得引人嫉妒。殷贵妃之妹殷如玉一见世子爷对妻子的款款深情,她想这个男人就该属于她,旁的人根本配不上他,因此想办法介入其中,以各种专段达到目的。

棒打鸳鸯、劳燕分飞,一纸圣旨意欲眨妻为妾,赐婚另娶。莫家人提前得知此事,刚烈的莫素娘赶在圣旨前自请下堂,不受这份屈辱,保留正室的尊严,也让儿子留有嫡长子身分,不必因此由嫡生转为庶出。

不是被休、不是和离,是自请下堂,因此她曾是昌平侯夫人一事不灭,再进门的殷如玉只能是继室,成不了元配。这一事把殷如玉气得直跳脚,扬言要烧了莫素娘所在的庵堂,叫她连人都当不成只能做鬼。

只可惜庵里的住持是大长公主,当今皇上的胞姊,她要敢烧,本朝皇室宗亲都饶不了她。

受到大长公主的庇护,殷如玉对莫素娘没辙,只好拿她的儿子出气,整治不了大的还有小的在,总能出口气。

“全城戒备中还能喝酒吗?”外敌不知何时进攻,他下令严禁喝酒,全心警戒,这会儿倒自个儿犯军令。

莫不还面上一讪,干笑。“也就喝两杯,不打紧。”

“我带了蜜酒酿来,前儿个去了南边,一户酿酒人家那里买来的。没什么酒味,一般甜酿罢了,喝再多也不醉人,我们就喝那个吧。”战时不能松懈,更要提高警觉。

他一笑,咧开布满风霜的脸。“成,舅舅听外甥的,你长进了,以后舅舅就靠你了。”

“好,我给舅舅养老。”母舅如父,理当孝敬。

莫不还一听,热泪盈眶,他忍着不放声大嚎。“喝酒去,不醉不归,我莫某人有个好外甥。”

还不醉不归,他当簪花少年,纵情马上吗?

看到舅舅的满脸笑意,漠生不折了他兴头,转身走出屋子回到他的落榻处,一手抟了一酒坛又走回去。

酒坛子一开封,一股浓烈的蜜香扑鼻而来。

真的没酒味,连喝了数杯像在饮甜汤,温润而蜜津生液,有点酒的微辣,但不呛口,要多喝两口才尝得出轻辣。

甥舅俩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飮,酒不醉人人自醉,借着一点酒意话当年,平时严谨带兵的莫不还也开始话多了,从三姊弟小时候受的白眼说起,再到大姊、二姊的嫁人,以及他的子承父业,军戎一生。

可是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了昌平侯府,莫不还忽然仰头大笑,直说是报应到了,老天开眼了。

“舅舅,你喝醉了。”有些不该说的话就该死死的压在台面底下,半句也不能流向外人耳中。

近几年他南来北往的走动,也去过不少地方,听别人说过无数的话,因此了解当下的局势。

据知殷贵妃已没有当年的得宠,一位新立的李美人分去了她的宠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上仍不时的召幸,只是次数没以前多,而她也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拉拢嫔妃和其家族以及朝中官员,盘根错节,也是一股极大的势力。

早些年已有人开始盘算排队站边了,除了太子、六皇子外,其他皇子也渐渐冒头,亦有一争的势头。

漠生不参与政局,但也不想两眼瞎的一无所知,有时他会往茶楼酒肆一坐便是一整天,听听时下政事的变动。

“没醉,醉什么,你看我两眼清醒得很,你看看魏正邑是什么东西,没用的护不住妻儿,被个女人踩在头顶上作威作福,连个屁也不敢吭一声……”他越说越乐,连不雅字眼也从口中冒出,不吐不快。

“舅舅,过去的事还说它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漠生端起酒杯未饮,放在嘴边发愣。他想不起父亲的长相,好像亲爹的脸浮在雾里,太阳一出便模糊了,一点一点地淡化。

他笑道,眼露悲愤。“没过去,在我心里是道伤,有碗大的口,我时时记得那女人是怎么逼你娘,还嘲笑她没有儿子送终,要她一生一世青灯古佛、孤老而终……”

“舅舅……”他鼻头一酸,眼眶发热。

“哈哈哈……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她在佛祖面前说了不少诅咒的话,这下子连菩萨都看不下去了,将她的所做所为都回报自身,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昌平侯府发生什么事?”看舅舅眉开眼笑的样子,肯定事不小,让他有出气的痛快。莫不还本来在笑着,却笑着抹泪。“报应,真是报应,你那个娇生惯养的弟弟废了。”

“什么?”废、废了……什么意思?

“在皇家猎场中他竟与一群纨裤子弟竞马,因对地形不熟,他的马一脚踩进半尺深的坑洞,顿时人仰马翻,他被几百斤的马压在底下,救出来时已奄奄一息。”恃子而骄吗?这下看殷如玉怎么猖狂。

“然后呢?”他虽不喜欢幼弟,但也没希望他死。毕竟是亲兄弟,上一辈的事与小儿无关。

“人是救回来了,可双腿断了。你爹急红了眼,和那女人想办法要医治他的腿,太医院的太医几乎找遍了,每个人都摇头直言今生无望。”莫不还也有他的消息来源,在京城他有朋友在,不时地书信往来告知京里大小事。

本朝律法有言,凡是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官、继承爵位。魏二公子这一摔摔断了世子之位,也让殷如玉美梦破碎,她竭尽心力为儿子铺路,不惜损阴坏德铲除荆棘,到最后竟是一场空,她手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个残废能上朝吗?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应卯,有失当朝体统。母债子偿,莫不还可开怀了,酒一杯一杯的痛饮。

“舅舅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漠生给舅舅夹了一筷子青菜,边关的菜蔬很少,让他多吃点。

“我开心呀!一想到他们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就想放声大笑。十几年了,不是十几天,这口怨气压得舅舅胸口痛,舅舅也是窝囊废,没法替你娘出气,你知道你娘多喜欢她那头光可鉴人的乌丝吗?连我想模一下都不行……”全没了,三千烦恼丝飘飘落地,二姊的脸色比死了爹娘还难看。

他记得娘最珍爱她的头发,一早起床定要梳头丫头从发根梳到发尾一百下,晚上入睡定会包好,不扯乱一根。“娘己入空门,大概会看开吧,人的烦恼皆是自寻。”

“看开?”他似笑似哭的呢喃。“丈夫被夺,儿子不在身边,一个好好的家顿时支离破碎,再拜一百年菩萨也没法心平气和,那是毁家之恨。”

“别说了,舅舅。”漠生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他为爹娘感到难过,也为自身的遭遇心有涩意。

“不说就能当没这回事了,殷如玉可是急得喉头冒烟。儿子的腿没救了,魏氏旁支就闹腾起来,昌平侯爵位不能无人承继,他们的机会就来了,看要另立世子或过继。”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废子。

“她肯定两样都不选。”用尽心机才得到的一切,怎能甘心拱手让人,她没那样的肚量。

“是不选,还从殷贵妃那边找路子,看能不能为她儿子弄个虚衔。”起码脸面上好看点,不是一无是处。

“怕是很难。”后宫不得干政。

闹闹后宫,赐个婚什么,皇上还能睁一眼闭一眼地由她去,若是连朝政都想插手,只怕宠爱不再。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殷贵妃也上了年纪,美人迟暮,花盛即衰,皇上有那么多美女为伴,又岂会与她朝朝暮暮。

莫不还有意无意的瞟了外甥一眼。“你想不想回去?”

他一顿,目光变得幽远。“回去又如何,不回去又如何,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不用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他走到哪里都能抬得起头做人。边城人的热情和乐天深深影响着他,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鹰,翱翔天际而不受约束,飞得高、看得远。

“因为那个一肚子鬼的小泵娘吧。”拥有如花美貌却狡性难驯,容貌和性子完全搭不上,总是率性而为。

一提到心爱的姑娘,漠生抿了一晚的嘴拉出一条笑缝。“她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看似无奇,却道出他心中的重量。一个在他眼中万般好的女子,岂能不爱重。

“是不错,可是你要为了她待在这个没出路的边陲小城吗?”他是逼不得己,却不愿外甥步他的后尘,好男儿志在四方,京城才是他的归宿,一展手脚的天地。

“人各有志,汝之砒孀,吾之蜜糖,我甘之如贻。”他家小师妹慧黠可人,值得他为她留下。

莫不还恨铁不成钢的劝说。“殷如玉的儿子废了,你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接下世子之位理所当然,你的回返不是夺位,而是阻止魏氏旁支的痴心妄想,你总不能把侯府的一切白送给别人吧!他们当年可没为你娘说一句话。”

举凡有人出头,说句公道话也好,至少殷如玉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请求赐婚。宗族不同意她便没法入族,娶了也是妾,不是正妻。

可一个个红了眼,只看见眼前的利益,丝毫不顾被宗族抛开的女人,一心想捧殷贵妃大腿,向六皇子靠拢,借着大树底下好乘凉捞点好处,道义、良心皆可抛。

“反正不会是我,谁接都一样。舅舅认为那女人会允许我拿走她为儿子抢来的位子吗?”只怕又是腥风血雨,刀来剑往。她宁可谁也得不到,也不会让莫素娘的儿子继承爵位。

这是属于女人的战争,不死不休。

他一噎。“难道你不做些什么,里面也有你娘的嫁妆和你爹想留给你的家产,都不要了?”

比起他手上现有的,那是几十倍的富贵,够他好几辈子人享用不尽,不争一时,争一口气呀!

“舅舅,有命在才拿得到,人没了说什么都没用。只要六皇子在的一天,我们都没能力以卵击石。”势不如人就得认,难道能把殷如玉杀了,再让大发雷霆的殷贵妃下令所有人陪葬?

他爹做不到,他也不能做。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师妹,以及她所在意的人,他无法豁出去讨个公道,世上不平事太多了,不单单他一人。

“这……”外甥说到他的痛处了。

时不我与。

“其实镖队越做越大了,我们的商队也渐渐成形,两相合,越走越远,有朝一日遍及各地,还能不比世子风光吗?”他和小师妹商量过,再过两年慢慢放手让师兄弟接手,他俩要把商道发展起来,把最穷的边城变成富地。

这件事没有三年五载完成不了,好在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弄。

只是想得太美好的漠生忘了变量,不久之后,他和梅双樱都不在边城,边关月似残刀,月圆人不圆。

“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业。”姓梅的。

他扬唇一笑。“小师妹和我不分彼此,我的就是她的,我们就要成亲了,她回事我的妻子。”

为娘子做一切事都心甘情愿。

“真的?”莫不还又喜又忧,满脸罚色。

喜的是外甥终于要成家立业了,他有了自己的小家生儿育女,给二姊留后,继承香火。

但忧的是门不当户不对,梅家小丫头在这小地方算是出身不错了,门户颇负盛名,可与京城昌平侯府一比却是云泥之别,连门内管家都不可能娶个武师之女,更何况是高门公子。

他是忧喜参半,也为外甥担心。万一昌平侯府来人了,外甥和梅小泵娘会不会步二姊后尘,硬生生被拆散?

侯府不能后继无人,殷如玉再固执也不得不认清事实,若是让旁支夺去世子之位,她将大权旁落,她和她儿子都没能得好下场,眼睁睁将一场盎贵送给别人,自个儿一无所有。

有个昌平侯夫人的头衔在,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端起架子,高高在上。

反之,她只是泥地里的虫子,无权无势的任人践踏,女子的风光与否看的是丈夫的权势和家世。昌平侯易主,她这位前昌平侯夫人还能得到他人的争相吹捧吗?只怕落井下石者众。

“舅舅来喝喜酒,那才是不醉不归。”他是他唯一的血亲,正位的高堂。

“好、好,外甥成亲我一定……”去凑个热闹。

莫不还一手刚往外甥肩头一拍,急促的战鼓声响起,他犹带三分醉意的神情骤冷,眼中清明毫无泥浊。

“舅舅,胡人又来偷袭了?”没完没了,只会耍小人招式,叫人提着心不能放松。

“嗯!我先去城墙那边瞧瞧,你把自己的人护好,顶多三、五天就偃兵熄甲了。”胡人擅长小辨模作战,打个几天就退回营地,然后再一鼓作气攻城,看能不能找到布防差的地方一举入内,趁机抢掠一番。

“舅舅,我先去看看小师妹安顿好了没,一会儿再上城墙帮你。”既然他人在嘉言关,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至亲浴血奋战,有多少能力尽多少心,绝不站在人后。

“你别去,太危险了,刀剑无眼。”他不赞同,二姊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万一他无法交代。

“舅舅,我有自保能力,是走镖多年的武师,我知道怎么应付突发状况。”漠生拿起他的青锋,用指推开一寸剑身,森冷剑光寒戾逼人。

“你、你这孩子……”莫不还又急又气,却又不忍心责备,孩子的孝心他拒绝不了。

“舅舅十五、六岁时已上战场杀敌了,我不比你当年小,还怕我丢了你的面子吗?”他傲然而立的站直身子,气势凌人。

孩子长大了,快让老一辈的无地自容。“多杀几个胡人,我们甥舅喝庆功酒。”

“好。”他答得豪气干云。

“到底有完没完呀!要杀到什么时候,杀太多人了,我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什么三、五天就能回去天水城,这场仗一打就是大半个月,胡人没日没夜如同不要命似地不停攻城,一波接着一波,前头的人死了,后面的又补上,如蝗虫般不知后退。

嘉言关有二十万守城兵士,可对方人数看来有三、四十万名,兵力是他们的两倍,一次来十万,一日轮四回,车轮战也把人操死,他们根本没多少休息时间,眼才一闭又要开打了。

看着已染成墨红的赤焰九尾鞭,不知杀了多少人的梅双樱在心里咒骂胡人的卑鄙。原本药材送到她就可以离去,可是一见伤兵就眼发红的林芷娘不肯离开,非要将所有人都诊治一遍才愿意跟她走。

因此她先打发了其他武师回天水城,再让人带话给她爹和弟弟,她与大师兄会多耽搁几日,勿忧。

谁知临了他们两人却走不了,因为胡人一反常态持续增兵,不像之前的小打小闹。边关告急,已向京城求援,他们至少要撑上一个月才能等到京里来的援军,否则城破兵败,后头的陵山县、天水城也保不住,迟早被乱马踏平。

“手给我。”看她气色不佳,面容寒肃的漠生又冷了几分,自责没护好小师妹,让她受到他的拖累。

“大师兄,你受伤了,不用再管我。我没事,一会儿就好。”她就娇气,不想受罪,才嚎两声出气。

“手。”他冷声道。

“大师兄……”梅双樱表情委屈,将握鞭的手伸过去,但手一抬高,剌痛感痛得她哀呼一声。

“以后不许逞能,这里是男人来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一会儿到伤兵营给林大夫当下手。”她再凶凶得过胡人的兵马吗?要不是因为他,她怎会奋不顾身护住他的后背。

看到她手背上两寸宽的刀痕,长期握鞭而肿大的虎口,和日渐消瘦的身形,他不知有多心痛。

“才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说好形影不离的,你不能……噢!好痛,你轻一点,我手要断了。”痛死了,又麻又酸,整条手臂无一不痛,感觉连骨头也痛到不行。

两人躲在背风的暗壕,和换防的交换位置,他们先稍事休息,换另一批人去打,等人撑不住了再换。

“你还知道痛。”漠生忍不住责备。

她赌气的噘起嘴。“人没死当然会痛,等我哪天不痛了,再去乱葬岗辱我……”

一只大手忽地捂住她的口。

“再敢使性子诅咒自己,回头饶不了你。”他作势要巴掌伺候,被宠坏的人不能再纵容。

你打呀!你打呀!我看心疼的人是谁。她仰着脖子凑上前,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没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

“宝儿,我把你看得比我的命还重,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他真的害怕,怕一个错眼没护好她,胡人的长刀砍向她,瞬息间便没了气息。

一听出他话里的恐惧,梅双樱低下头撒娇。“大师兄,人家也在意你呀!要是没瞧见你的身影我也会怕,你不能丢下我,我会把自己弄丢的。”

她很聪明,把自个儿说得很无能,好像没有他她什么也做不了,会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不知该往哪儿去,让一向宠她的漠生听得既心酸又有一丝难受,感觉没把她带在身边是最大的错事。

自己的女人自己护,谁知道在他没瞧见的时候她会不会出事,对于太会惹事的她,走到哪里都不能叫人安心。

即使看到她唇角扬起的淘气样,知晓又被忽悠了,已被吃定的漠生仍是心头一软,没法对她冷脸。

“世上有几人逮得住你这滑头,你是坑人的小祖宗,我甘愿被你坑。”他扶着她的手轻轻揉捏,手掌发热将堵塞的小硬块一一揉散。

又痛又酸的梅双樱忍着不哀叫出声,但实在太痛了,晶莹的泪水一不小心滑出眼眶,顺颊而下。

蓦地,冰凉的软肉一覆,卷走了珍珠般的泪珠,她一怔,觉得更痛了,滚滚泪珠儿纷纷掉落。

“娇气。”漠生好笑又好气地再次吮吻她的面颊。

“你宠的。”她怪罪他。

“是,我宠的,所以我自作自受。”他一脸无奈,眼中却诉说着无限情意。他还会继续宠下去,直到日头不西落。

被当心头宝宠着的梅双樱破涕而笑。“大师兄,我任性了,谢谢你总是包容我,没让我的孩子气给气着。”

他摇头。“你的坦直和率性一直为我所喜,这是我身上所没有的,我做不到和你一样人人皆可为友。”

因为小时候的遭遇,他对人极度不信任,除了她,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教他武功的师父。

人都有弱点,一有弱点便容易被出卖或背叛,小师妹的性情带点邪性,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让人威胁一丝一毫。

“大师兄,我还是很痛,你是不是借机欺负我。”她的手臂如针剌般疼痛,一抽一抽的。

被冤枉的漠生很无言,他已经尽量放轻力道了,可是她还是娇不受力。“忍着,不准叫疼。”

“忍不住怎么办?”她又想哭了。

“再忍。”他一推一揉搡,额头的汗珠冒出。

“忍不了。”她嘟着嘴。

“忍不了就下去。”他激她。

梅双樱用脚踢了他一下。“我杀了三百六十一名胡人,你休想抢我的功劳,你看我的赤焰九尾鞭都被血染黑了。”

流出的血太多,一层一层的渗上鞭身,人血干了之后会变黑,她一洗再洗还是有些残血留在倒勾上,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的浸染,赤焰的艳红不再,只剩下近乎墨色的深红。

“饿不饿?”

“饿。”早就饿扁了。

漠生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嫫嫫,对半撕开,一人一半。“快吃,冷了会变硬,你又嫌咬不下去。”

“大师兄真好,世上第一好。”她大口一咬,膜馐不够细软还是让她顿了一下,勉强用牙咬住撕开一角。

其实味道并不好,就是耐嚼,嚼久了会有些面香,但牙口不好的人真的不行,会梗在喉咙。

“只对你好。”他又拿出水让她喝上两口。

“嗯!”那是当然,她就是他,对她好便是对自己好。

“小口喝,别噎着了。”她性子急。

“大师兄,我好像闻到烤鸡味。”是幻觉吧?城里已限粮好几日了,举凡粮食都得照分额。

水不够喝,上游的河水被下了毒,只能以井水止渴,烧水煮饭的用水都要计算着来。能不净身就忍着,十天半个月洗一回就好,谁知道要撑多久才有援兵,省着点用总没错,仗还有得打。

而食物也短缺,城外兵临城下,百姓出不了城收粮,一日日的嚼用也是吃不消,只能少吃点,维持基本的消耗量。

“狗鼻子。”他轻笑地一点她眉心。

她喜出望外。“真的有?”

“没有也要想办法给你弄来。”漠生变戏法似的手上多出油纸包住的东西,油纸一打开,是还在冒热气的鸡腿。

“大师兄怎么变出来的?”她轻咬一口,久未尝到的滋味让她感动得快要落泪,太好吃了。

她的“久”只有四、五天,城里的鸡吃得差不多了,要看陵山县和天水城能不能及时送来补给。

“我趁敌军没注意在城外小山头捉的,我烤了一半,另一半炖了汤,晚一点让你补身。”他说得像在自家后院捉鸡,伸手一捞就有,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危险性。

咬了几口的梅双樱把鸡腿往他嘴边一放,要他咬一口她才吃。“有福同享,我才不会独食。”

她是护食。

漠生笑着一咬,知道他不吃她绝对不会吃。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光,没人问一半炖汤,另一半除了鸡腿,其他的肉去了哪里。

至于另一头啃着鸡头、鸡胸、鸡翅、鸡脖子的莫不还是一脸错愕。

为什么只给他骨头,肉呢!他最爱吃肥到流油的鸡腿。

“换你们挡一下,我们撑不住了。”

满身是血的陈校尉带了十余名伤势不轻的残兵往战壕中一躲,整个人像面团似的瘫软,林芷娘组成的医护兵立即上前医治。

“好,我们上。”

长鞭再度上扬,破空声一响,刚靠近一些的胡兵被挥落七、八个,伴随着正前仆后继的兵士,一串肉人压上另一串,众人忍不住暗忖一定很疼。

“三百六十二、三百六十三、三百六十三个半,补一腿,三百六十四……三百八十一……大师兄,你不能输我……”她的落樱三十六鞭不是用来杀人的,可是死在鞭下的人不计其数。

只是她再怎么杀,胡人好像都不见少过,万头攒动有如一只只黑黝黝的蝎子,高举着有剌的尾巴向前扑击。

梅双樱怀疑她能不能杀得完,援兵再不来,嘉言关都要成毒蝎子的巢穴了。

“都给你,当你的功劳。”他用不着。

“好。”

如此坚持了五天,两人都脑晕目眩了,一会儿上阵、一会儿休息,身上又多了好几道伤。

其实他们可以从旁边的小城离开,无须为守城流尽一身血。可是漠生做不到眼看亲舅力竭而亡却置之不理,而林芷娘不走,梅双樱又怎好出城,于是留下来继续血戦。

“大师兄,我好想睡一下。”困极了,眼皮沉重。

“不许睡,再撑撑。”等换人。

“可是我好困……”蓦地,她眼睛一眨,看向远方。“大师兄,是不是我太困看到海市蜃楼了……”

顺着她目光看去,漠生眼中出现异彩。“你没看错,是威扬武馆的旗帜,是师父带人来了。”

“爹来了……”真好。

话一落下,震耳欲聋的声响轰然而起。

“咦!那是什么?”

很多人都在问,但没人知晓。

陵山县、天水城共两万兵士、两个民防团,加上威扬武馆的武师和弟子,以及会武的热血百姓上万,浩浩荡荡的挺进嘉言关,由梅承勇手中的黑丸子开路,炸得轰声四起。

“爹呀!女儿想你了。”梅双樱快步走向父亲。

“宝儿,爹也……”又被这丫头带歪了,自己分明是来骂人的。

“爹,你那个黑黑的挺厉害呢,给我几颗。”太好玩了。

他得意的炫耀。“是你高师叔无意中炼制出来的,是天雷子,跟打雷一样吓人,你师叔只给我一百多颗……”

她一把抢过,登时一点困色也没有。“都给我。”

忽地被抢走,梅承觢uo等唬???氖桥??故峭练耍?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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