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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小秀女 第五章 夜晚私会被折包

作者:阳光晴子

“乐乐,为什么我不能陪你去小膳房?”

今天,殷如秀一下课就缠着孟乐雅,此时的表情很哀怨,拉着的手也摇啊晃的,半点女汉子的影子也没。

一开始孟乐雅被恩准能在夜间用小膳房时,她原本就想陪她的,可也不知是不是课程太累,她晚上总犯困,想想也没关系,反正第二日,孟乐雅就会将前一晚做的点心给她吃,但最近宫里盛传,她小膳房做的点心,食材都是新鲜现送,还有不少是高级食材,甚至要到特定某个地方才能买到的珍贵香料,她就心痒痒的了。

“虽然我一个人在那,但要做的事情很多,火啊,油啊,热水的,不小心弄到你怎么办?我的殷姊姊,算我拜托你了,好不好?”孟乐雅说的有些心虚,自己真是重色轻友啊,她在心里小小的唾弃自己,但她怕殷如秀来了,长得天妒人怨的言公公就来不了了。

殷如秀想到自己去只会帮倒忙,那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便爽快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好吧,不过,你知道秀女们都在传什么,对吧?”

孟乐雅其实已从明月那里听到那个传言,但那并不完全是事实,更扯的是,那传言还说她做的点心有一部分送到皇上的御书房,另有一部分送到太后的宁和宫,还说两人对她的点心都非常满意,那些内容简直将她塑造成全部秀女的公敌。

两人在六角亭台内聊事儿,远远的就见一群秀女三三两两的朝她们走过来。

“哟,秀女中最厉害的点心厨娘就在亭子里呢,咱们还是不进去吧。”

“为什么不进去啊?”

“人家现在可是太后跟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不能得罪的。”

“就是,人家会巴结有手段,咱们啊,手笨。”

殷如秀听不下去了,一句句剌人的话,以为她们听不懂啊,她气呼呼的出了亭台,指着她们大叫,“乐乐才没有去巴结呢,你们这群长舌妇!”

“她的所作所为不是巴结,那什么才是巴结?”魏珊珊冷笑一声的叫起阵来。

“好了,走了。”孟乐雅实在很厌恶这种呼来喝去的争风吃醋,彷佛没有尽头似的,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她们太讨厌了,吃饱撑着就练舌头,也不怕变长,嘴巴阖不上……”

孟乐雅硬是拉着忿忿不平的殷如秀离开,两名随侍的宫女明月及秀蓉也连忙跟上。

“哼,敢做却没胆子承认。”

秀女们嫌憎的看着两人的身影,她们鄙夷孟乐雅的手段,对她也心生妒嫉,因此见到她时,阴阳怪气的说些酸言酸语的人不少,但挑衅举止倒是拿捏分寸,毕竟孟乐雅是个特别的存在,背后有秦太后这座大靠山,谁敢硬碰硬的去跟她叫板?

但不能对付她,她还有两个姊姊,众秀女看着连袂走过来的孟诗雅、孟书雅,于是有人笑咪咪的迎上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两位孟姑娘,如今对即将而来的初选可是高枕无忧了吧?”

孟诗雅、孟书雅尚未说话,另一名容貌娇俏的秀女已经嗤笑着接话,“你傻了吧?右相府大房与二房私下不合,虽然进了宫,有人啊也是偶而做做样子,好像与孟三姊妹情深,但谁看不出来孟三只跟殷如秀交好。”

“那就可惜了,日后藉由孟三的手艺,殷如秀的位分也会跟着高,孟家两位姊姊位分却低,唉,这平时关系不拉好,后悔也来不及啦。”

几个嘲弄讥讽人的秀女们个个似笑非笑的说,笑得意味深长。

孟诗雅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孟书雅的眼神也变得深幽。

甫进宫时,姊妹俩早就看不得孟乐雅有特殊待遇,先是进秀女膳房练习厨艺,再来更是独自拥有一间小膳房-,万事皆备,易如反掌的做出一道道上好点心,再上赶着送去给皇上跟秦太后品尝,努力的收买贵人的胃,她图的是什么?她们又没瞎。

若是她有提携拉拔她们姊妹一把,她们也无话可说,也许还乐见其成,偏偏好处她自己全拿了,再将那些不敢惹她的秀女们的怒火全袭向她们,凭什么?

晚膳时,两人因白白被秀女们冷嘲热讽,也无食欲,孟诗雅猛地放下筷子起身,再看了孟书雅一眼,“你跟我走。”

她点点头,两人一出厢房,孟诗雅对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道:“不必跟着。”

两名宫女只好止步。

傍晚时分,彩霞满天,橘红色夕阳透窗而入,将小膳房照得格外明亮。

明月就守在小膳房门口,突然看见孟诗雅、孟书雅朝这儿走来,两人面色不佳,一待走近了,她连忙行礼,尚未起身,就见两人直接越过她走进去,她一愣,“孟大姑娘、孟二姑娘——”她急着追进去。

孟乐雅此时正站在灶火前,闻声一回头,就看见两位姊姊面色阴沉的闯进来,“姊姊们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孟诗雅眼神冷戾,竟然抓了灶台上一把大勺用力的打向灶火上方的那只大蒸笼,“砰”地一声,蒸笼倾斜落地,孟乐雅根本来不及抢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未蒸好的甜糕掉落一地。

明月倒抽口凉气,下意识的蹲下就要收拾,却让绷着一张脸的孟乐雅给一把拉起来,“你先回去。”

“不行啊,姑娘。”明月忐忑摇头,不安的又看孟诗雅、孟书雅一眼,来者不善,她哪里可以让小主子跟她们独处。

“你放心,她们是我姊姊,这是宫中,她们自有分寸。”她朝明月点点头,明月仍旧担心,但小主子很坚持,还是不得不先离开。

孟诗雅率先发了一顿脾气,这会儿已平静下来,姿态优雅的坐在一张椅上,孟书雅则是静静站在她一旁,像个婢女。

没有外人在,孟乐雅语气格外淡漠,“大姊好大的威风,一来就砸锅,要知道在宫外还有多少平民百姓连尝口点心的钱都没有,而姊姊就这样没有理由的任性耍脾气,浪费食物?”孟乐雅不是没有脾气,只是隐忍,但真踩到她的底线,她也不愿示弱的。

“若不是有人把大姊气坏了,大姊会有这举止?”孟书雅嗤笑道。

孟乐雅看着只是冷冷盯着她的大姊,突然笑了,“大姊懒得开尊口,二姊就干脆点,说话别拐弯抹角,横竖大姊在乎的不就是秀女选拔的结果?如今秀女间传闻不少,姊姊们对我不满,我不意外。”

孟诗雅冷笑一声,瞄了孟书雅一眼。

“大姊相貌家世才华都出类拔萃,舍她其谁?而你不过是个轻贱的庶女,就算靠着一手新颖点心入了太后眼,即便因此能近皇上身边争宠,也只能封个才人或充容,你若识相,就在送点心时,带大姊一起去,并替大姊说话。”孟书雅一直就是孟诗雅对外的一把刀刃。

孟乐雅无言的看着她,眼神有同情也有轻蔑,有些人能被他人利用自然是自己对对方也有所求,却从未思考求到了,自己可有能力守住?

孟书雅看懂她眼中的神情,不由得怒了,“三妹,你要知道,大姊定会入皇上的眼,她是咱们右相府大房的嫡长女,皇上是不可能略过她的,就算你蔚艺了得,也入了皇上的眼,大姊怎么封位分都比你高,届时,你就像条狗一样待在大姊身边效力吧,大姊还能提拔你一、二,若不然”

“若不然如何?”孟乐雅简直要气笑了。

“也没如何,只是你的一双手,姊姊我是愈看愈心烦,到后来,会不会厌烦到失了理智也未可知。”孟诗雅冷冷的开口了,说完看了孟书雅一眼。

孟乐雅蹙眉,见孟书雅走到炉灶旁,手上拿着隔热布,抓起那锅装着滚烫热水的提锅,复杂的视线看向她。

“威胁我?”孟乐雅嗤笑一声,“这里可不是相府。”可以让她们一手遮天的。

“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们姊妹只是好心过来帮个忙,也学做点心,不就是新手上路,书雅在慌乱中不小心将一锅热水烫到你的手而已,这是个意外啊,这事儿,我会作证的。”孟诗雅那张美丽的容颜扬起一抹恶意的笑,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无中生有的恶事。

孟乐雅面无表情,她知道她们口径一致,就算她否认,现场也没有其他证人,不过……她清澈明眸看向孟书雅,“大姊许了你什么?我这双手如今可是金贵着,若依秀女间的传言,秦太后跟皇上都极爱我的厨艺,你若毁了我的手,被惩罚是一定,也许连初选都没有就被驱之宫外。”她注意到孟书雅眼眸微闪,但瞬间又转为坚定,“不过,我想大姊一定承诺她会替你说话吧?日后,一旦她站在皇上身边,也会召你入宫,替你找机会伺候皇上,至少封个美人给你。”

孟书雅脸色刷白,孟诗雅的神情也变得极为难看,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二姊对大姊可真有信心,当今皇上不爱美色,秀女大选为何如此耗时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初选后留下的秀女不会超过十人,这十人,皇上会召见,与之烹茗下棋或吟诗作画,相处个把月的才进入决选,最终只留下三人,而这一后二妃还是太后的意思,皇上根本没做任何表态。”

她看着脸色更为苍白的孟书雅,微笑的反问,“皇后就别提了,你认为二妃的位置会有庶女上位?还是你认为皇上会突然色心大发,哪个美人伺候他都允了位分?”

“三妹,你少在那里挑衅,一后二妃的位置一定有我,届时,皇上识得女人滋味,二妹就有机会。”见孟书雅将那锅热水放下,神情忐忑,孟诗雅一脸愤懑,忍不住出声。

孟书雅并不笨,她也知道伴君机会渺茫,原来的打算在赏花宴后,她不得不认清事实,屈伏在孟诗雅身边。

再者,孟诗雅的任何命令,她都是没有选择的,若不照做,她会将是她推孟乐雅落水的事说出去,而她不敢也不能反咬孟诗雅一口,因为,她姨娘跟妹妹的好日子会到头,孟诗雅曾经说过,要拿姨娘的一条贱命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一后二妃的位置一定有大姊?”孟乐雅问。

“没错,舍我其谁?”孟诗雅身为右相府大房嫡女,“京城双艳”的才名在外,她对自己还是极有自信。

此时,傅言钦正好走到小膳房门外,听到此时陌生又高傲的女声,眉头不由得一蹙,他转身走往右侧,微隐身形的靠在墙面,从半开的窗户看进屋内,就见孟乐雅一脸凛然,那双一向含笑的明眸跳动着怒火,在她面前的是她两个嫡庶姊姊。

孟乐雅摇摇头,“舍你其谁?大姊,你说如果太后或皇上知道——”

孟诗雅见她刻意住了口,不耐追问,“知道什么?”

“我五岁开始读书识字,过目不忘,学习任何技能,都是轻而易举,在几位嫡庶姊姊中,总是独占鳌头,后来,还跟左相府的小才女秦佳音在一场宴席上比赛压了她一头,外人提起右相府,只会提到我——”她再次住口。

孟诗雅眉宇微拧,“那又如何?小时了了,你说的这些贵女圈大多知情。”

孟乐雅微微一笑,“是啊,但她们知道落水那一天,是姊姊你到我的书房借了一本书,又说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正艳,就要我陪着去赏花……”

她脸色倏地发白,“你、你不是失忆了,忘了自己怎么会走去荷花池的?”

孟书雅更是吓得面无血色,那时候,她是偷偷跟在她们后面,伺机推了孟乐雅落水,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我想起一些了,不过,到底如何落水却一直想不起来,两位姊姊的神情为何这么害怕?你们怕我想起什么吗?”孟乐雅温声说着,但那双明眸却变得幽深起来。

失忆这个借口一直是她自保的手段,她也以为自己伏低做小就能平安过日,但她低估了人性的丑恶,就算只余一样出色的厨艺,两位姊姊也容不下,欲除之而后快,既然如此,她的示弱就变得太可笑了。

孟诗雅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不确定孟乐雅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妹妹喜欢平静简单的生活,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日子,不过,万一姊姊们把妹妹逼到狗急跳墙,也许,我一生气,就什么事都想起来了。”她说。

这是个明晃晃的威胁,所以,她全部记起来了?孟诗雅吞咽了口口水,她言下之意是只要她们不再找她碴,她也不会对外将当年的事透露半字?

“好,记住你说的话。”孟诗雅丢下这句话,就面色不佳的快步离去。

孟书雅追上去,再回头看着仅余点点夕照下的小膳房,看来有些晦暗不明,她心里极为不安,一把拉住孟诗雅忧心忡忡的问:“大姊,三妹说的是真的吗?若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

孟诗雅的脸色透着阴沉,不悦的甩开她略微湿热的手,“她不是说了我们不犯她,她便不犯我们,你到底能有多愚蠢?”

所以,孟乐雅是真的全想起来了!孟书雅的心底涌起一股冰冷寒意。

夜色低垂,小膳房终于安静了,孟乐雅先将油灯一一点上,这才吐了一口长气,再低,开始收拾地上的一团乱,脏掉的糕点是作废了,半生不熟,重新再上锅也不会好吃。

此时,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憋着一肚子未消的怒火,冷冷的说:“你们到底想——”一回头,却是美若谪仙的言公公走进来了。

傅言钦朝她粲然一笑,这一笑,那双眸彷佛承载着无数星辰波光,让她心中抑郁尽散,看痴了眼,都要意乱情迷了。

她眨眨眼,敛敛心神才笑道:“公公知道吗?我曾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美的人事物倶疗效,是上好的灵药,如今见到公公,对这话真的深表同意。”

“心情不好?”其实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他全听见了,自然也猜出她落水一事的真相,只是他没打算说,除非她愿意讲。

“也没有,只是有人吃饱撑着来找碴,还是自家姊姊呢,在这儿撒泼,今天的点心得晚点吃,公公不饿吧?”她气也气过了,此时倒看开不少。

“吃了晚膳来的,我帮忙收拾。”他也蹲下来,收拾一地狼藉。

收拾好,他看着她心情似乎仍未恢复,“今天做什么?我来帮忙。”

她眼神微黯的看到那些被丢在馊水桶里的糕点,吐了口长气,“今天不想揉什么面团子了。”她走到放置食材干料的架子上看了看,“来做个小米桂圆南瓜粥吧。”

说做就做,她请他帮忙洗净小米、桂圆,她则将南瓜削皮,以大火蒸熟,将南瓜压成泥,接着便将三样食材放入滚水里小火熬着,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开口,只静静的陪伴。

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飘出香气,孟乐雅眼底也泛起水光,她突然好想孟磊,在那个从没给她什么亲情温暖的相府,只有小家伙是唯一且始终如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即使长大成俊秀少年,仍会“三姊姊、三姊姊”的亲昵叫她,他最喜欢吃的便是这道小米桂圆南瓜粥。

“乐乐?”她哭了?傅言钦的眉头皱起,心里也一阵揪疼。

她连忙把泪水逼回去,笑道:“可以加糖了。”她连忙拿了糖罐子,加了两小勺进去,试了味道,把小兵子移到桌上,再拿了一个白瓷碗及汤勺,盛了粥,想也没想的就像在对待小孟磊,吹吹一汤勺的米粥,就送到他唇边。

他先是一愣,但随即张嘴喝下那微甜好喝的滑女敕米粥,同时间,她反而愣了愣,粉脸羞红,她做了什么?“呃,你自己吃吧。”她将手上的碗递给他。

“有始有终,我已经好久没让人锁食。”跟她在一起,他的脸皮厚了不少。

“你是大人了,何况,我刚刚是晃了神,把你当我弟弟喂呢。”她糗认。

原来如此,他笑笑的接过那碗粥,看着她,“你想家了?”

“没有,只是想我弟弟,他很黏我,家里人之中,他特别喜欢我,我爹不是不疼我,只是个性较木讷,母亲极疼爱弟弟,而我毕竟不是她肚子里出来——”她看着突然送到唇边的那一汤勺粥,愣了下,这也是小家伙会对她做的事,他怎么?

他笑道:“礼尚往来,吃吧。”

她注意到他是另外盛了一碗粥喂她,当下,她眨眨眼,强忍着想哭的冲动,不客气的喝了。

没想到,他将原本她喂他吃的那一汤碗又交回她手上,示意换她喂他,她好气又好笑,但还是真的喂起他来。

两人一来一往,原本就一小碗,很快的见底了。

他这才看着她,“你会怨吗?明明有父母,却与他们疏离,他们似乎也不曾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怨?也许吧,但怨了生活也不会因此不同,所以,我想开店,想自己过日子,有些人,你对他们没有太多期望,就不会有过多的失望。”她说。

“小才女啊,话说得挺有哲理。”但太让他心疼,这话他没说。

“我再喂你吃吧,话那么多。”她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一通,心情倒好了不少,她又替他舀了一碗,主动朝他喂食。

他微笑的张嘴喝粥,一口一口的吃,入口的都加了蜜,极甜。

“说真的,在这里吃了你不少点心,我被你养肥了,你可是要负责的。”

“负什么责?”她又喂他一口,心情更好,这么美丽的人儿,喂起来好像嬷嬷拿小鱼干在喂小黑炭,他好像成了她的宠物,她忍不住笑了。

因为她笑,他也笑了,“习惯成自然,吃习惯你做的东西,对外面的东西自然就没什么胃口,你这呢,叫食诱,与那些女子不同,来日讨妻,我定要寻你这般的女子。”

一席话说得忘我,待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他自己也吓到了,过去,他想娶她,是因为天子之诺,是因为君无戏言,可现在,他的心潮涌动,那种心悦、心疼与不知何时已扎根的情愫。

“你是公公啊,来日讨妻,你也说得出口。”她噗哧笑了出来,但一见他惊愕的脸色,她顿时回了神,尴尬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气氛太轻松,一时就没多想……”

他没说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她急了,手足无措下,只能一把抓着他的大手,“言公公,你别难过啊,对了,你说的很对,我啊,食诱你,把你的胃养刁了,就该负责任,那我、我做一辈子的点心给你吃,不,不只,还负责你一辈子的吃食,只要你不嫌弃,好不好?”

他低着头,看着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哑声的问:“真的?”

“真的。”该不会哭了吧?声音那么哑,她眼眶也要红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不骗人?”他低声又问。

“不骗,真不骗的。”她急得都要哭了,他怎么也不抬头啊,一定很伤心吧。

“你发誓?”他压抑着心底的激动。

“我发誓。”她有求必应,答得干净利落,就怕他真伤了心。

他低垂的脸,唇角微微上扬,心花怒放。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秀朗宫的一间厢房里,秦佳音坐在桌前,摇曳烛光将她那张容颜晃得阴暗不明,蓉丹在她身后,静静的替她捏着略微僵硬的肩膀。

那两个姊妹真是无用!秦佳音不自觉的握紧手。

孟乐雅备受皇上与太后关注一事,她早猜到孟诗雅、孟书雅一定会去找孟乐雅,至少办点事闹出点风波来,甚至想办法让小膳房出事,当然不能下毒,但若是让秦太后或皇上身子有小小的不适,小膳房也许就得关门了,毕竟姊妹两方不合已久,没想到,她枯等几日,却半点事也没传出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蓉丹走过去开门,来的是一名太监装扮的人,但蓉丹一见到他的脸,立即退开,让他进屋,自己守在门口把风。

“查到什么了?”秦佳音在宫里没什么优势,要找个信任的人办事也没办法,在让人传话给父亲后,第二日,这名瞿公公便主动找上来,他是父亲在宫中的耳目。

“禀大小姐,奴才查到一件事。”他行礼后,再上前一步,以极低的声音报告。

“每天都有太监进出?你确定?”她拧眉,面上难掩诧异。

“奴才确定,但那太监走的都是较暗的小道,奴才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且,奴才也不敢靠太近,依那人走路姿态,武功可能还在奴才之上。”瞿公公面容白净,有一双丹凤眼,声音略尖,武功颇高。

她明白的点头,让他先行离开,蓉丹进来,见她陷入沉思,也不敢惊扰她。

“我要出去。”

“外面下雨……”蓉丹一见她明眸微眯,便吓得点头,“是,姑娘。”

宫殿内外其实都打了灯,但重重雨雾下,视线并不清楚,蓉丹一手小心的提着灯笼,一手替秦佳音撑着伞,主仆俩一路往巫嬷嬷的小院走去。

雨势愈下愈大,等到达小院时,主仆身上的衣裳都被雨水打得半湿,有些狼狈,蓉丹上前敲门,大喊了声,“巫嬷嬷,巫嬷嬷。”

灯火通明的屋内,小黑炭正乖乖地窝在巫嬷嬷的腿上,巫嬷嬷则埋首抄写佛经,这是能让她心里平静的日常,她已经写了不少,一听门外叫唤声,她弯身把小黑炭放到地上,起身去开门。

“秦姑娘?”

巫嬷嬷见到秦佳音,不能说不惊讶,这位养尊处优的相府千金,从一开始的想巴结,但明白巴结未果后,就不曾往她这里来,倒是孟乐雅替她找回小黑炭后,三不五时的觑空过来,还带着她亲手做的点心,与小黑炭也极亲密。

巫嬷嬷端了热茶给秦佳音,递了毛巾给帮着擦拭秦佳音身上雨渍的蓉丹,“服侍完你家姑娘,也擦擦身子吧。”

接着,她面色严肃的看向喝着茶的秦佳音,“有什么要事,让秦姑娘在这种天气下过来?”

“自然是要紧事,我是来告密的。”秦佳音微微一笑,放下杯子,娓娓道来。

她满意的看到巫嬷嬷一脸惊愕,心情愈加的好,众所周知,巫嬷嬷对宫规礼仪最是严格,一旦知道孟乐雅在夜里与一名小太监在小膳房里夜夜幽会、不清不楚的,她不相信巫嬷嬷不会去查,这一查出来,她就不信孟乐雅还能待在皇宫。

秦佳音离开后,巫嬷嬷轻轻模着小黑炭的头,喃喃道:“这些贵女们总是爱打小报告,不就是孟三的风头太健嘛。”

第二日,巫嬷嬷在下课后,特别将孟乐雅留下来。

秦佳音勾起一抹冷笑,跟其他秀女们出去。

但没想到一连几日,竟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秦佳音终于耐不住的去找巫嬷嬷讨个说法。

“那件事我已经处理了,你不必再说。”巫嬷嬷轻抚着小黑炭开口。

“可是——”

巫嬷嬷眼神极冷,秦佳音心底一紧,只能忿忿不平的离开。

一回厢房,她立即唤来翟公公去查查巫嬷嬷与孟乐雅私下可有达成什么协议?

第二日,瞿公公就带来消息。

“你说什么?巫嬷嬷对她态度极好,两人看来也极为熟稔,巫嬷嬷还不忘告诫她就是太监也不可以来往过于密切?”秦佳音怒火中烧,将一桌茶具乒乒乓乓的扫落在地,瓷片四散,一片狼藉。

“是。”瞿公公躬身道。

她咬紧牙关,怎么可能?巫嬷嬷不是油盐不进?为人严厉几近刻板,她都等着看她怎么惩罚孟乐雅,结果,别说什么雷声大雨点小,根本连一点风都没有!

她气得全身发抖,好,既然巫嬷嬷成不了事,那她就自个儿来,事情一旦闹大,不安分的秀女与小太监私会,就连巫嬷嬷也避不了,看她如何再姑息下去。

“你去盯着……”

她面色阴沉的低声交代瞿公公。

八月桂花香,小膳房也是夜夜飘香。

“言公公,你怎么还是来了?我不是跟你说昨天—不对,是前天,也不是,大前天就是最后一次,你答应我了暂时不过来,等日后我出宫,你再出去找我的。”孟乐雅懊恼又无奈的看着绝世大美男又风流倜傥的踏进她的小膳房。

“我答应的是『今天不会再来』,又没答应你『明天不会来』。”他笑回。

她嗔瞪他一眼,“你这分明是赖皮嘛,我都应了嫂嬷了。”

“我知道,宫中规矩森严,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是知己,宫中岁月也不知能再聚多久,何必因一些长舌好事者,委屈你我,虚度时光。”

他是真的没将两人夜里相处走漏风声的事当回事,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且他从孟乐雅口中得知,传到巫嬷嬷耳中的也只是一个“小太监”,代表他的真实身分仍无人识破,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下一刻,门突然被人打开来,就看秦佳音趾高气昂的站在门口,他想也没想的转身背对着她,他可不能让她认出自己。

“来人啊,快来啊,孟三姑娘怎么跟个小太监在小膳房里独处啊,大家快来啊,天啊,竟在行苟且之事。”秦佳音身边的宫女突然抑扬顿挫的大喊了起来。

简直胡说八道!暗言钦火冒三丈的转过身要去喝斥,但孟乐雅急急的又将他转回去,还推着要他离开。

“你快走!从窗户出去,快。”

“不行!我是男人,怎么可以——”

“走啊,”她没去驳斥他是男人的话,而是飞快急道:“我好歹还是秀女,你只是个小太监啊,而且,太后娘娘喜欢我做的东西,不会太为难我,可是秦姑娘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我们之间没什么,你也听到她的宫女说了……”

蓉丹刻意的疾声大呼自是引起一阵骚动,不过一会儿就把住在附近厢房的几个秀女都喊了过来,还有人嚷叫着要去把巫嬷嬷找来,孟乐雅一听更急了,但言公公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她怎么推他也不走,她都快无力了。

她看到两个姊姊也在门口,神情虽复杂但眸中的幸灾乐祸却很清楚,糟了,连殷如秀也过来了,一见她身边站了一个背对着众人的太监,殷如秀吓得瞪圆眼,嘴巴也大开。

“公公快走。”孟乐雅有苦难言,只能继续推着他。

“怎么,这一位不敢回头见人?是不是男人,啊,我忘了,公公不算是男人。”

“我说孟三姑娘,你也真是饥不择食,连阉人也要啊。”秦佳音走近两人,一看到一旁灶火上滚烫的油锅,她给了蓉丹一个恶毒的眼神。

蓉丹脸色刷地一白,但她不敢不听话,只好像是不经意的走过去,却是大力撞了锅子又急急退开。

秦佳音冷笑的看着那被撞歪的油锅正往孟乐雅泼洒过去,没想到下一刻那名太监却动了,哼,想英雄救美?

“小心。”小太监吼了一声。

秦佳音一愣,这个声音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事情发生其实只在瞬间,小太监一拳打飞了油锅,将孟乐雅紧紧的抱在怀里,然而,飞溅过来的热油,他已来不及抵挡,只能以左手甩开长袖去遮挡那些飞溅的热油,瞬间,热油烧灼皮肉的异味就在空气中飘散,随之而来的还有秀女们的一阵惊呼叫声。

孟乐雅也闻到那股剌鼻味,她脸色苍白,急急的挣月兑言公公的怀抱,看着他立即起泡的左手背,还有那破损的宽袖,她眼中泛泪,“公公的手,快,快过来冲冷水,快,谁去叫太医,他的手受伤了,快去叫太医!”她说到后来是用大吼的,因她身后那些高低起伏的议论声实在太吵杂。

“哈,一个小太监烫伤就要叫太医,孟三,你是有多愚——”

“就是,咦?是皇、皇上?”

“皇上!”

孟乐雅专注将水缸里的冷水泼在言公公受伤的左手臂上,她没去想什么男女大防,没去想那么多人看到她这动作不适合,有损她的清誉,她只知道他的左手背伤得严重,拉起的宽衣袖下的手臂也起不少狰狞的水泡,她眼眶全是泪,她耳朵只听得见水声,完全没有听到身后那些惊愕声在叫喊着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忽然静寂无声,静得极不寻常。

“皇上,太医来了。”

一个极为陌生的嗓音突然在孟乐雅的身后响起,但她听而未闻,仍是专一持续的以木勺一次次的舀起水缸内的水去冲那只被烫伤的左手。

“我没事了,你的手也该酸了。”傅言钦低声的说。

他低沉的嗓音她倒是听得很清楚,眨眨泪眼,视线从他烫伤的手背往上移,才发现他身后多了另一名又高又圆又丑的太监,还有一个太医打扮的慈眉老者。

“姑娘,让老夫替皇上看看手伤吧。”刑老太医说。

“什么?”她泪眼一眨,一脸迷惑。

姚光受不了了,他主子爷的左手肿得快变成熊掌了,他的声音瞬间拉尖拔高,“哎哟,孟三姑娘,算姚光求求你了,请你把皇上的手让出来给刑太医看看,赶紧涂个药也好啊,这么多水泡,太后娘娘一定会把奴才骂死了,怒问奴才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她呼吸一窒,混沌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怔怔的瞪着神情尴尬的“言公公”,这个跟自己天天做点心的好朋友,她视为闺中密友的公公是当今圣上?

傅言钦有点无奈,也有怒火,手上的伤更是一阵阵烧烫的抽疼,但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的跟孟乐雅解释一切,但看到后方跪了一地的秀女,尤其带头的秦佳音及宫女更是浑身发抖,他压抑着胸臆间的怒火,“都退了。”他再给姚光一个微沉带冷的眼神。

姚光明白地点头,再快步走到门口,挥挥袖子,语气转为犀利,“今夜的事,要命的就把嘴巴给闭得紧紧的,不然——”他刻意停住,见这些秀女们有的面露惊惧、有的面如死灰,哼哼,还知道自找死路了啊,没好气的瞄向罪魁祸首秦佳音,她整个人脸色惨白,全身打起哆嗦,但祈求的眼神倒是楚楚动人,可惜啊,没打动他。

“皇上旨意,今夜之事,谁敢多嘴说一句,便割舌去耳,都退了吧。”他凉凉的说。

秀女们有人如逃难似飞快离去,也有像秦佳音跟宫女抖着身躯踉跄离去。

孟诗雅因太震惊而没反应,孟书雅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殷如秀偷偷瞄了姚光身后一眼,一身太监服的皇上正坐着让刑太医上药,而孟乐雅头低得不能再低,她怎么也想不透,乐乐怎么会跟皇上在这里私会呢?

“殷秀女,还不走?”姚光神情有些无奈的点了她的名。

她眨眨眼,左右看了看,竟然就只剩她跟一手紧紧拉着她衣袖发抖的宫女秀蓉,而秀蓉都快哭出来了。

她这才僵硬起身,跟着秀蓉离开。

接着,刑老太医为傅言钦上好药,交代一些话后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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