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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算你的心 第八章

作者:乔宁

当日打工结束后,她拎着蛋糕返家,深夜时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瞪着塑胶盒里那块提拉米苏发呆。

不想费心神弄清楚他的用意,亦不愿弄明白,此刻她胸中涌动的那份情绪,究竟该归为何类,她反复挣扎了下,终究打开了盒子,执起叉子将提拉米苏解决。

一口接着一口,她把那些不该有的异想,连同心底萌发的情感,全都吃尽,不留一丝痕迹。

大二那年,她买了辆小绵羊,并正式搬出了姜家。

搬家那一天,正忙着筹划出国念研究所,已许久没在姜家露面的姜至聿,竟难得现身了。

他没说什么话,就只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搬家工人忙进忙出,将任水韵房间的家具,逐一搬出姜家大门。

任水韵租赁的那间小套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供应,冯阿姨提议直接沿用她在姜家的家具。她虽有骨气,但也明白现实状况,以她目前的经济能力,哪里还买得起象样的家具,再说,她用了四年多的那些家具,多少也有感情,反正总有一日,她会将欠姜家的都还清,就当作是自己买下的吧。

“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姜芷蕾一下楼便惊讶的问着自家兄长。

“回家拿点东西。”姜至聿翻动着手里的书,目光却落在玄关处。

姜芷蕾顺他的目光望去,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终于!一听到妈说那个人要搬出去,我真的差点放鞭炮请流水席。”

“她还跟娄柏安在一起吗?”没由来的,姜至聿丢出了这一句。

姜芷蕾傻了一下,问:“你说谁?”

“你高三时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娄柏安。”姜至聿淡淡睐了妹妹一眼。

姜芷蕾早已沉浸在多彩多姿的大学生活中,哪里还记得此号人物,经“好心”的兄长提起,她方想起高三那场插曲。或者该说闹剧。

姜芷蕾霎时红了脸,表情甚是别扭地说:“喔,你说的是那个娄柏安喔。我怎么知道他跟谁在一起,我跟他早没联络了。”

“他不是念D大?那里离任水韵的学校很近。”姜至聿说。

“我怎么知道嘛,那是任水韵的事,你不会去问她喔。”姜芷蕾翻了个白眼。

正巧,任水韵提着随身行李下楼,看见客厅沙发上的姜家兄妹不禁一楞。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姜至聿怎么会出现?她心底暗暗诧异。

“水韵,家里还有个小冰箱用不着,你就一起带去吧。”姜母跟着忙进忙出,帮着打点搬家事宜。

“谢谢阿姨。”任水韵没有拒绝,而是大方收下,因为她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骨气可不能换作冰箱使用。

“又不是要嫁人,搞得好像在准备嫁妆一样。”姜芷蕾不以为然的轻哼。

“蕾蕾,你安静一点。”姜母轻斥。

姜芷蕾吐吐舌,拿起遥控器,切开电源,看起她的BBC新闻。

姜至聿起身来到玄关,看着搬家工人接过任水韵的行李,她就站在门外,纤细修长的背影,透出一丝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特殊风情。

这一刻,他脑中竟浮现她初次来到这个家的情景。

那个娇小瘦弱的女孩,短短数年,身高抽长,头发蓄长,年纪渐长,可不变的是,她依然站在那儿,腰挺得直直的,独自一个人。

仿佛对背后那道灼热视线有所感,任水韵转过身,迎上姜至聿异常专注的目光。

短短数秒缝,两人互相凝视着彼此。

直至尴尬苏醒,任水韵佯装不经意的别开了眼。“你不是在忙着准备出国的事?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回家拿点东西。”姜至聿轻描淡写回道。

“噢。”她跟这家伙好像一点共同话题也没有,能聊上个三句就算多。

任水韵视线飘开,假装上前帮忙搬家工人,怎料,姜至聿忽尔启嗓。

“可以离开这个家,你应该很高兴吧?”

“啊?”她装傻。

姜至聿却朝她一笑。那笑,带着几分戏谑,与过去的嘲讽之笑大大不同,登时看怔了她。

感觉到彼此之间难得流动着温和氛围,任水韵脑中一热,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月兑口问道:“你跟你女朋友还在一起吗?”

姜至聿嘴角若有似无地扬起,反问:“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没事不能好奇吗?”她不自在地撇了撇唇。

“分了。”

她表情微呆,一时反应不过来。

随即又见姜至聿一脸嘲谑的说:“八成是去过你打工的餐厅,才会分手。”

“你、你乱说什么!你跟你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她双颊微烫的高声反驳。

“你还跟娄柏安混在一起吗?”没由来的,姜至聿问道。

她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姜至聿未答,只是淡漠望着她,脸上毫无情绪起伏,似是随口提问。

可莫名地,她竟感觉得出,姜至聿是误解了她与娄柏安的关系。

她下意识欲扬嗓解释:“其实我跟娄柏安——”

“小姐,行李都搬完了,要出发了吗?”搬家工人的插话打断了两人。

“水韵,我清点过了,家具跟行李件数都列在单子上面,等到了那边之后,你自己要记得一样一样清点。”

方才忙着与搬家工人沟通的姜母,将点好的清单递给了任水韵,并未察觉两人之间那份异样氛围。

任水韵匆匆垂下眼,将心底倾泄而出的某种情绪,牢牢地压回黑盒子。

“谢谢阿姨。”她紧捏着清单,不敢再看向门内的某人,仓皇跳上搬家货车。

听见货车发动引擎,缓缓行驶在道路上,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往窗外望,更不敢望向后照镜。

因为,她很清楚,不会有人站在身后目送她离开。

后照镜里更不会出现她渴望看见的那张脸……

再见了,待在姜家的四年又七个月,她永远会记得这段日子,却也会努力淡忘这段日子。

抬起手指,悄悄拭去眼角泪珠,任水韵不许自己再回顾过去。

她强迫自己往前看,不论是目光,抑或是心态,都只能往前,不许往后。

小妈说过:沉湎在过去的人往往最傻也最痴情,所以,要能切断与自己联系的过去,才能看清明日的阳光,走好未来的路。

她对姜家人不是没有感情,但也并非没有埋怨,就让昨日总总留在过去,从今往后,她没有监护人,没有陌生的家人,只有她自己。

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很好,很好。一定会很好的。

仿佛祈祷,又似下达咒语,任水韵在心底反复念诵。

告别在姜家寄人篱下的那一年,她二十岁,人生正要起飞。

任水韵拉紧了身上那件短腰薄夹克,端高手中那杯“自由古巴”,穿越过舞池里摇来晃去的群魔乱舞。

这里是台北最知名的夜店,由艺人投资开设,时常有明星出入,吸引了无数少男少女前来追星朝圣。

任水韵不是没上过夜店,可她一向讨厌这里,每当有明星现身,人潮就像殭尸一样疯狂涌现,尖叫声盖过音乐声,俨然成了那些明星的个人秀场。

“水韵,这里。”包厢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任水韵拉进里头。

任水韵讶喊一声,险些翻倒手中的酒,一只大手及时接过那杯酒,往嘴边低啜一口,随后朝她举杯致意。

瞪着娄柏安成熟的英俊笑容,她一把抢过自己的酒,挑了个座位坐下。

娄柏安凑了过来,几乎是贴在她的颈侧说话:“喂,今天是我生日,你都没有任何表示吗?”

“我的表示还不够明显吗?”

任水韵给了他一记白眼,极度不文雅,然而看在娄柏安眼底, 却是透着一股小女人的自然柔媚,哪怕他极力压抑心底的情感,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张娇艳的脸蛋上。

“我愿意跟你继续当了五年的朋友,这已经够意思了吧?”任水韵轻哼。

“好好好,是是是。”娄柏安可不敢惹她大小姐不高兴。

“你庆生一定得选在这里吗?就不能找个地方好好吃饭吗?”

她环视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除去某些艳丽的小模明星,几乎是政商二、三代,身分非富即贵,相较之下,她这个普通人显得格格不入。

“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当然没问题,不过问题是,就你跟我,你肯吗?”

听见娄柏安用着浪荡不羁的态度询问,任水韵只当他是风流病发作,根本不当回事,然而当她不经意撇眸,瞥见他眼中那抹炽热的情感时,她结结实实地楞住。

这么多年来,情同闺密的高中同学早已失联,蓦然回首,身边朋友来来去去,唯一留下的旧识,竟然只有娄柏安一个,这恐怕是当初十七岁的她,始料未及的。

去年她大学毕业,毕业典礼上,娄柏安带来了花束与礼物为她庆祝,高大俊美且家世过人的他,当下成了全场焦点,她连带地成为众人追问的对象。

娄柏安大学毕业一年余,成了父亲的议员助理,天天开着名车到处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却能坐领高薪,完全是标准的纨裤子弟范儿。

然而,她比谁都清楚这小子的能耐绝非如此,他不过是致力扮演好富家公子哥儿该有的模样罢了,归根究底,原因依然出在他的家庭……但这些事已超过她该关心的范围,所以她从来不过问。

这些年来,她靠着兼差打工自力更生,真遇上困难时,还是娄柏安伸的援手,她已将他当作半个哥哥般看待,从未萌生异性之间的情愫。

她原以为,娄柏安对她不过是朋友之情,毕竟,这些年来他身边女友早已换过无数轮,不管是空有美貌的草包美女,抑或是高学历气质美人,各种类型,应有尽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无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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