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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那一年(上) 第八章

作者:宋雨桐

第四章

二月底了,没想到京都今天还飘起了雪。

院内的千年梅树开出绝美的花,在飘着雪的冬日显得更加孤傲与坚韧,就像那个此刻身穿大红色绣花和服,依然直挺挺地跪坐在祠堂外头的回廊上,仰望着那院中的千年梅树,专心一意为他祈福的女人。

第四天了,她每日都要跪在那千年梅树下念上一万次巫师给的咒语,每次一跪都要跪上七个小时,要连续跪上七天,至真至诚,心无旁骛。第一天,她跪到腿酸脚麻站不起来;第二天,她跪到小腿抽筋僵直,晚上丫头替她又是热敷又是捏腿的,睡着时还隐隐听到哀鸣;第三天,她起身时是让丫头扶着进屋的,额头全是细薄的汗,却一声苦也没嚷过。

前两日,暖暖冬阳照拂尚好,可今日雪花翩翩,就算跪坐在回廊里,也难逃雪花纷飞落在发梢,飘落在她发上的雪会融成水,这样一跪七个小时定是全身湿透冰冷,再若冷风一扫,岂不冻入心扉?

齐藤英树静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那比梅花还要有傲骨的女孩,自以为刚硬的心也不禁柔软起来。

曾以为,她的开朗坚强乐观是因为有个幸福美好的家庭,这样的她虽然信誓旦旦、笑容满满,也未必可以撑得过这苦,或许半途而废,或许不到两日便要不支倒下,又或许边哭边跪边骂人……

她却是那样安静的,虔诚的,专注的,为他祈福。

千年白梅的层层树影映在祠堂外回廊的那片玻璃门屏上,偶有梅花被风吹落,落在红色衣袍上,衬着她那专注容颜,恬静绝美,似世间最美的一幅图画。

“你在担心她吗?”慈祥老者的声音轻轻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是巫师问那。

他走过来跟齐藤英树一样站在落地窗前,手抚白须,一样在看着窗外跪坐在千年梅树前的舞冬末。

“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可不是?阳光乐观、勇敢善良又坚强而充满韧性,你的眼光很好。”问那赞许道。

“您这赞美我一点都担不起。”齐藤英树嘲弄地提唇。“身为齐藤家一员,却只能像这样在旁边看着一个女人为齐藤家的过去赎罪,绝对不值得一丝一毫的称赞,而是该感到羞耻。”

巫师微笑地看了他一眼。“后悔了?”

“我永远不会为救浅羽所做的任何事而后悔。”就算,他对不起的是这个女人,也不后悔。

巫师点点头。“那就对了。她的苦只是一时的,只要浅羽醒过来,一切都会被遗忘的。”

是啊,一切都会被遗忘,包括她所受过的苦与痛,还有她对他的爱……

齐藤英树微闭上双眼,伸手揉了揉眉心。“浅羽真的会醒过来吧?”

“会的,该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只要她可以撑下去,齐藤家族的诅咒则必然可解。”

真心咒就只能靠真心来解,这女孩深深爱着齐藤浅羽,铁定可以办得到,他这功力高深的巫师要是没有这点信心,那他就可以收山隐姓埋名去了。

七天,很短,但对有些人来说是极其漫长的等待,也是凌迟人心的酷刑,对某个人来说,更像是无法终止的折磨与痛苦。

“醒了!二少爷醒了!快来人啊,二少爷醒了!”兴奋的尖叫声,一直从西院传到前院大厅。

一直在等待着的齐藤泷一忙不迭起身往西院奔去,苍老的容颜上是禁不住的泪;齐藤英树也听见了,可第一个反应不是冲去看弟弟,而是打开门疾步而出,速往那千年梅树而去。

舞冬未依然直挺挺地跪坐在那棵千年梅树前的祠堂外回廊上,方才那由远而近的呼喊声,她其实听见了,却又不是那么确定,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金黄色的夕阳,在她身上落下一道阴影,她才幽幽地抬眸望向来人。

这男人,高大冷峻得像尊大神,看着她的目光彷佛充满着悲伤与怜悯,感激和愧疚……

她定是头昏眼花了吧?竟有这般的错觉?

“浅羽他……醒了?”说出口的话打着颤,白白的雾气散在空气中。

“醒了。”齐藤英树居高临下深深地看着她,想把她此时此刻虚弱美丽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烙印下来。

“真醒了?”

“真的醒了。”

舞冬末笑了,也哭了。“太好了……真的真的太好了……”

话方落,心神一松,舞冬末直挺挺的身子陡然一软,便要往旁跌去,一双手臂快一步地抱住了她,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外头天冷,她的身体却滚烫如火,早已跪到无知觉的双脚已是伤痕累累,却这么努力地坚持到最后一刻,就算此刻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狼狈又脆弱,但在他眼中,她却是那样的坚强勇敢又美丽呵。

“你这个傻瓜……真是个傻瓜……”齐藤英树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着。“但是谢谢你,舞冬未,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千年梅树下,金黄色的落日洒在男人宽大的背影上,男人抱起了女孩一步步往东院走去。

“大少爷,二少女乃女乃她……”管家石嫂在大厅门口便迎了上来。

“去叫医生,还有让人赶紧准备热水热汤,二少女乃女乃正在发烧。”齐藤英树边说边把她抱进屋里——他的屋里。

齐藤大宅分东西南北院落,他住东方院落,浅羽住西方院落,老爷子住北方正院,进门处是南方,是大厅、会客室及起居室及吃饭用餐的地方。

他没多想,因为浅羽刚醒,她病了,不适合把她抱进那屋子去,所以便顺手把她抱进自己院里好方便照看。

避家石嫂见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句。“大少爷,是不是应该把二少女乃女乃抱到西院去?”

齐藤英树一顿,道:“浅羽刚醒,怕人多进出吵杂扰了他,还是先在我屋里照看着吧。”

“是,大少爷,那……我等等把医生请过来。”还是大少爷有先见之明,一早便让她把医生请到家里候着,说是二少爷若醒了要医生做全身检查,若二少女乃女乃病了也要请医生。

“先让医生过来看二少女乃女乃!花不了多少时间,等看完二少女乃女乃再去浅羽那里慢慢做检查。”

“是,我知道了。”

这一晚,整个齐藤大宅都乱哄哄的,齐藤浅羽的睡醒,舞冬末的病倒,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医生看完那个又来检查这个,一切都告一段落之后,已是一、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哥呢?”齐藤浅羽醒来已有一些时间,却还没看见哥哥英树。

斑桥步看向齐藤泷一,齐藤泷一则笑着拍拍儿子的手。“你哥忙着呢,晚一点会过来看你的。”

齐藤浅羽挑了挑眉,开玩笑地说:“忙什么?有什么事比我这个弟弟醒过来更重要?”

齐藤泷一笑了笑。“你这臭小子也真是,能捡回一条命都靠你哥呢,才一醒来就怨起你哥来了!”

齐藤浅羽撇撇唇,凝眼瞧着齐藤泷一。“爸爸,现在没外人了,可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我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

如果他没记错,他昏迷前的记忆是停留在夏天……

闻言,齐藤泷一敛了笑,神情沉重不已。“我自然是要跟你说的,而且你也要认真地听我说,毕竟这事关你的未来……浅羽,你有妻子了。”

“什么?”齐藤浅羽无法置信地看着他的父亲。

天杀的……

昏迷了大半年没死还不够惊险刺激?

他,竟然娶妻了?

“这事,要从半年前说起……”

七月,满街绣球花依然盛开,粉红,淡紫,粉白,酒红,一簇簇的在屋边街角或是花田中绽放。

京都的齐藤家族是一百多年前齐姓华人的后裔,后改日本姓为齐藤,时间久了,也少人知道以酿私酒起家,却于近几年在资讯软体业窜起且赫赫有名的京都齐藤家,骨子里是百分百的华人血统。

京都齐藤家数代传承皆是娶华人女子,无一例外,家人之间通用的语言也是中文,只有在对外或是必要时才会使用日语交谈及沟通,这是属于齐藤家的传统,没有人想过要去打破,就像那个流传上百年的诅咒,也一直没有人去提及一样。

‘待你们齐藤家诞下双胞子嗣的那一日,便是我的复仇之时……这是你们齐藤家欠我的,一命抵一命……’

二十一年前,从齐藤泷一得知爱妻朱妍怀的是双胞胎兄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黑眸深处总掩不了忧虑,他想把那诅咒当成一番将死之人的怨恨之词,告诉自己毋须放在心上;他想将那诅咒当成一名女子因为爱不成所给的恐吓,身为大男人应该无所惧怕,可当意外一次又一次地到来,再大的信念终将动摇。

爱妻朱妍在诞下双胞胎兄弟的当时便难产而死,如今,刚满二十一岁的儿子齐藤浅羽,竟在生日当天晚上一睡不醒……若说难产而死是意外,那浅羽莫名其妙的一觉不醒又该如何解释?

齐藤泷一的目光沉重,望着静静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儿子齐藤浅羽,纵是心里早翻腾过无数巨浪,可表面上的他还是镇定如常。

浅羽,就像睡着了一样的平静。

长长的羽睫遮住了他那双总是带笑飞扬的眼,高挺漂亮的鼻梁下是两片薄而好看的唇,面颊瘦了些,可完全不掩他那张睡着了依然俊秀迷人的脸庞。

他总是爱笑,眼神闪亮亮的,和哥哥的内敛沉稳不同,明明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性子却是一动一静。浅羽爱玩爱飙车,及时行乐像个野孩子;英树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一本书、一部电影,看起来优雅而深沉。

拥有这两个儿子,一直是他失去爱妻之后心中最大的依恃,就算他不愿尽信鬼神诅咒之说,可事到如今,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找法力高深之巫师的事一直在秘密进行,齐藤家财大业大,一点风也不能透到外头,每每有人将巫师引进病房内查探一番,也没透露过躺在病床上那人的身分,就这样折腾了将近一个月,直到通灵巫师问那披星戴月而来,点亮一室烛光,求神问卜,方微露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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