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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游戏(上):情萌 第十一章

作者:季可蔷

第六章

“联姻的事,是真的吗?”

探望过顾长春后,高信宽告辞离开,春雪迫不及待地走进外公房里,开门见山地问。

郑英媚正服侍公公躺下,见她来了,忧虑地颦眉。“春雪,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外公累了。”

“我不累!谁说我累了?”顾长春责备地横睨儿媳妇一眼,嫌她多事。“春雪来得正好,我早就想跟她把话说清楚。”他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是。”郑英媚柔顺地应道,临走前,朝春雪投去警告的一瞥,暗示她别惹这个喜怒无常的老人生气。

“所以,信宽跟你说了?”待房内只剩下两人,顾长春首先开口。

春雪颔首,水眸毫不畏惧地直视老人。

“干嘛这样看我?”顾长春挑眉。“你不愿意?”

“我不喜欢。”她说得直率。

老人家蓦地笑了,春雪不确定那是讽刺还是恼怒。

好一会儿,他止住笑声,严肃说道:“如果我说,这就是你成为顾家继承人的条件之一呢?”

她蓦地一震。

“考虑看看吧!信宽是个优秀的孩子,你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她深吸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是他?难道我不能选择自己结婚的对象?”

他听出她话里的不满,重重哼道:“怎么?你也想学你妈一样,反抗我为你安排的婚事吗?”

春雪闻言,秀眉收拢。

顾长春观察她紧绷的神情,哑声扬嗓。“你到现在还不肯开口叫我一声『外公』,是不是还恨着我?”

她怔了怔,没想到老人家会这样问。“我没恨你。”

“真的吗?”他嘲讽地扯唇。“当初我跟你妈断绝父女关系,这么多年来对你们不闻不问,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原本可以早点回来过好日子的,如果我早点派人去接你,你也不用在你爸妈死后,一个人那么艰苦地活着。”说着,顾长春一声叹息,像是真心对这个外孙女感到怜惜。

不会吧?春雪怀疑地眯眸,眼见老人定定地瞅着她,倏地胸口一紧。“我没有怨言,那是……我的命。”

“命吗?”老人似叹非叹,肺部一股浊气涌上,他呛咳两声。“那你现在的命就是做回顾家的公主,只要你能令我满意,顾家所有的一切都将是属于你的。”

“所谓的令你满意,就是成为你的傀儡?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分明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顾长春又笑了,不知怎地,他竟然不感到生气。

春雪试着揣摩老人心意。“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妈以前柔顺得像兔子,还比较欣赏我的个性?”

他明白她想说什么,冷冷一哂。“没错,我是欣赏有主见的孩子,但可没说能允许你反抗我,这阵子你跟我相处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就是个乖戻的老头,所以大家才那么讨厌我,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

话说到后来,他口气变得粗暴,春雪不觉惊愕。

“干嘛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不相信你笨到看不出来,我在这个家不受欢迎。”

他这是在闹别扭吗?

春雪盯着老人扭曲的表情,冷静地扬嗓。“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希望你死。”

“哈,你太天真了!”顾长春怪笑。“要继承我们顾家的人,可不能是个单纯的蠢蛋。”

她才不蠢呢,更跟单纯两个字扯不上边。

春雪正欲辩驳,老人忽地一阵激烈的呛咳,她见他双手紧拽着自已胸口,似是疼痛不堪,忍不住问。

“你还好吧?要我请人送药来吗?”

“不、不用了……咳咳、咳咳咳……”老人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盯着春雪的眼神又回复老狐狸似的狡猾。“你就算讨好我,也没办法为你的继承权加分的。”

他以为她是刻意讨好他?春雪冷哼。“你果然是个讨厌的老人。”

她淡漠抛下一句,转身便走。

顾长春见她干脆地离开了,反倒有几分错愕,脸色忽青忽白,这些年来,他习惯了这般尖刻地说话,也习惯了他人百般忍让,她还是第一个敢当面批评他惹人厌。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天崩地裂地狂飙一顿,好挫挫这丫头的锐气,但不知为何,他只感到胸口空空荡荡,情绪低落,提不起劲。

他果真老了吗?就连发脾气也懒了?

愈想愈没意思,顾长春懊恼地往后仰躺,这一动,牵动了僵硬的背部肌肉,又是一阵疼。

“马的老天爷怎么不干脆让我快点死一死?!”他愤然咒骂。

“你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一道清冽的嗓音落下。

他一震,抬头一看,竟然是方才丢下他不管的春雪又折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汤药。“你又来干嘛?”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我把你该喝的药拿来了。”春雪不慌不忙地来到床畔。

“还喝什么药啊!你不是嫌我惹人厌吗?死了不是正好?”老人家像个孩子般耍脾气。

“我刚说的你没听见吗?”她语调淡漠。“『祸害遗千年』,像你这种恶人,会活很久的。”

“你说什么?!”他火大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正好。”她神色自若地在床沿坐下。“我喂你喝药。”

“谁要你喂了?我自己没手吗?”他一把抢过汤碗。

“别忘了汤匙。”她提醒。

他气呼呼地又抢过汤匙,舀了两口苦药喝,惊觉自己上当了,停下喝药的动作瞪向春雪。

她不动声色地微笑。“你不是说大家都巴不得你早死早超生吗?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死皮赖脸地活着,好好教训这些不肖子孙,不是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如果想折磨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好端端地活着,活得愈久愈好。”

还真的咧!彼长春瞠视春雪。“你……”

这犀利敢言的年轻女孩,竟是他顾长春的外孙女!

想着,他不禁失声笑了,一面笑,胸腔一口气顺不过来,又是激烈地咳嗽。

“你还是别这么笑吧!”她伸手替他拍抚颤抖的背脊,似真似假地劝说。“年纪大的人,不适合情绪这么激动。”

她这是在揶揄他吗?

顾长春停住笑声,眼里却仍噙着笑意。“你这孩子,一张嘴还真能说……”

他摇摇头,低头喝药,一下子把整碗药都喝完了,随手搁在床边茶几上。“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对于杜唯,你有什么看法?”

杜唯?春雪一凛,谨慎地望向老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长春意味深长地注视她。“虽然我指派他负责教你,但并不表示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什么意思?”

“某方面来说,他也是你的竞争者。”

她怔住。“我的竞争者?”

“这几年我力不从心,公司大部分都是他负责打理的,尤其在我中风以后。”顾长春解释。“杜唯对顾家的事业是有野心的,我想他不会轻易放手交给你。”

她不明白。“可你不是希望我成为顾家的继承人后,接掌公司的营运?”

“是这样没错。”

“如果我继承了公司的股份,他能不把公司交给我吗?”

“如果他有心阻挠,你是无法顺利入主公司的,董事会多数董事可能都会反对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顾长春顿了顿,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我之所以安排你跟信宽结婚,也是为了引进高家的势力帮助你,高家也在公司董事会占有一些股份,如果你成为他们家的媳妇,他们不会任由杜唯排挤你。”

“杜唯……会排挤我?”春雪蹙眉。

“利字当头,你觉得他还顾得上道义吗?”顾长春冷哼。

是这样吗?春雪思绪乱了,她从没想过原来那个男人也可能成为阻挠自己往上爬的障碍物。

“看来你似乎不相信。”顾长春凌锐地审视她。“你该不会被他迷住了吧?我知道他长得很帅,又有能力,连意诗对他都很有好感。”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那种会为了某个男人冲昏头的女人。”

“最好是。”老人冷哼。“春雪,我很欣赏你,你可千万别让我这个外公失望啊!”

她没接话,垂敛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春雪端着喝空的汤碗走出顾长春的卧房,门外,高信宽倚墙斜立,双手环抱胸前,一派悠闲的姿态。

她看见他,秀眉一颦。“你还没走?”

“我在等你。”

“有何贵干?”

他笑笑,旋身站定她面前。“春雪,你讨厌我吗?”

她冷眼瞪他。“别叫得那么亲密,我跟你完全不熟。”

“很快就会熟的,毕竟你可是我将来的老婆啊!”他话说得无赖。

她神色更冷。“这桩婚事我可没答应。”

“嗯,看样子你也是有几分傲气的,这样很好,非常好。”

“什么意思?”她不懂他在自得其乐什么。

他朝她一摊双手。“小姐,你以为我就很甘愿婚姻大事不能自己作主吗?坦白说我高信宽也是个自负、爱自由的人,谁也别想束缚我,我不想结婚,更不想娶个花瓶老婆摆在家里供着。”

他这是在嘲弄她是个花瓶?

他认出她不悦的表情,又笑了。“你正在被驯养成为一只花瓶,不是吗?”

“你根本不了解我。”她语气冷冽如冰。

他却丝毫没被冻着,不如说胸口还被点燃了一把火,兴致勃勃地倾身向她,单手抬起她下巴。

“我是不了解,所以我很有兴趣跟你相互了解,你说呢?”他一副调戏的口吻。

她不客气地格开他不规矩的手。

他呵呵笑。“手机号码。”

“什么?”

“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我为什么要给?”这男人以为他是谁?

“你不给我,难道我就要不到吗?”高信宽耸耸肩,像是戏弄她戏弄得够了,终于心甘情愿朝她眨眨眼。“等我电话,我很快会Call你,掰!”

语落,他摆摆手,潇洒走人。

春雪目送那道嚣张的背影,半晌,转过身来,这才惊觉转角阴影处,有个男人默默伫立。

是杜唯。

他都看到了?

春雪凝定原地,一动也不动,他同样也不动,只是静静地,与她四目相凝。

她很想看清他幽邃的眼潭是否潜藏着一丝醋意,但他藏得太深,她读不懂。

终于,他扬起低沉的嗓音,却是催她回房。“早点睡吧!明天你得跟我进公司,上经营管理的第一堂课。”

语落,他也不等她回应,径自丢下她离开。

她暗暗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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