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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翼双飞 上 第八章

作者:沈韦

人在厨房的瑶光一手撑着下巴,粉唇微噘地盯着未开火的炉灶看,眼角余光触及悬挂在墙上一根根的干玉米及干肉脯,再转看向倚墙而靠腌制野菜的酱缸与腌制野味的瓮,心头顿时有了想法。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候里,人们最渴望的无非是喝上一碗暖呼呼的热汤,以暖暖冻僵的身子,她猜死守在外头的男人们是如此,屋内的宫熙禛亦然。

至今她仍无法得知宫熙禛的情况,唯一可以猜到的是,不论铁万山同他说了些什么,他的情绪波动肯定很大,她希望她所熬出的热汤,可以抚慰他那百孔千疮的心魂。

“戚瑶光,妳绝对有本事做出满满一桌能够温暖人心的可口饭菜。”双瞳莹莹闪耀,充满信心。

打定主意后,立刻弯腰升火,挽起衣袖洗手作羹汤。

站在雪地里忍受寒冷的狄啸风等人一边低声交谈打发时间,一边运劲逼退体内寒意。

雪愈下愈大,立于雪中的男人们愈来愈冷,他们左等右等,依然不见铁爷走出来,虽然坚定的意志没有动摇,不过灵敏的鼻子已嗅闻到由厨房传来的阵阵香气,紧接着不争气的肚月复开始咕噜咕噜作响。

男人们相视苦笑,抚着馋虫作祟的肚皮,试图敛定心神,不受扑鼻的香气影响,可是天气实在是太冷,他们也守得太久,再加上为了上山寻找少主,这一路仅能啃冷硬无味的干粮,实在很难不受到诱惑。

“依你们说,那位女大夫正在厨房里煮什么?”有人吞了吞口水问。

“不晓得,不过光闻味道就觉得好吃。”

“我希望能够喝上一碗热汤,只要给我一碗热汤,要我再继续啃冷硬的干粮,我也甘愿。”有人发出梦幻的渴望。

“你们争气点!不过是饭菜香就这么容易动摇你们的意志,未免也太没用了。”狄啸风横眉竖目怒斥,事实上他同样渴望喝碗热汤,但基于值得当弟兄们的表率,只能强迫自己展现出坚忍不拔的意志。

弟兄们听到他的训斥,全都羞惭低头反省。

狄啸风严厉地扫视众弟兄,确定每个人皆将已飞驰到厨房的心神收回,这才满意不再说话。

木屋紧闭的门扉在此时打开了,铁万山走了出来,一双炯亮有神的眼一一扫过亲手训练出来的孩子们,满意地微微颔首。

玄勍御在铁万山之后走出来,铁万山立刻退到他身后。

狄啸风见身穿粗布衣仍不掩贵气的玄勍御出现,率领弟兄们单膝下跪,齐声道:“我等参见少主!”

玄勍御右手往上轻抬,气宇轩昂地道:“都起来吧。”

他从容不迫地扫过眼前这些将要效忠于他的手下,记住他们的长相,从他们的眼里,他清楚看见他们的质疑,现在他们对彼此不认识不了解,这群人打从心底不信任他,这是理所当然,不过他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他会让他们心悦诚服,真心诚意效忠于他。

“谢少主。”

狄啸风等人就算心底直犯嘀咕,对玄勍御再不以为然,也没人胆敢表现出来,他们垂首等候新的指示。

在厨房忙碌张罗饭菜的瑶光听见外头众人问候宫熙禛的声浪,心如他出来了,急于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匆匆将刚炒好的野菜盛到盘中,双手胡乱在裙上擦拭一番,自厨房奔出,笑着扬唇月兑口叫唤:“宫熙禛!”

玄勍御浑身一震,深邃的眼眸如鹰隼扫向犹不知大祸临头的戚瑶光,嗓音隐藏着怒焰及危险气息。

“妳知道我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玄勍御的话语转移到她身上,瑶光为时已晚地发现说错话,倒抽了口凉气,呐呐说不出话来。

玄勍御不疾不徐地走向她,雪地里的男人们自动分列两旁让出路来。

他潇洒来到她身前,语气轻柔但危险地问:“妳何时知道我是谁的?”

明明他没有大声咆哮,但她就是可以敏锐感受到他正在发火,她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地道:“我……我……”

玄勍御伸指轻撩起她垂落胸前的一绺长发,微笑地拨至她耳后。“说啊,妳结结巴巴的,究竟在怕什么?”

瑶光紧张的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瓣。

“我、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我、我以前曾在京城看过你。”

玄勍御恍然大悟,尔雅微笑。“啊,原来在我昏迷时,妳就知道我的姓名、身分,妳却故意装作不晓得,还问我是谁,假装不知道我是谁很有趣吗?嗯?”

她急忙摇头否认,挥舞双手加强说服力。

“不是的,我心想你醒来后,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你是谁,才会装作对你一无所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吓得心就要跃出胸口,本以为可以骗他一辈子,却没想到会愚蠢泄底,才刚觉得他们俩有些靠近,可她所犯下的错误,已将缩短的距离瞬间狠狠拉开,他不会再让她靠近了。

“是这样吗?除了这件事外,妳还有没有其它事瞒着我?”关于她的说词,玄勍御抱持怀疑的态度,他不喜欢遭人欺瞒的感觉,尤其对像是一直被他戏耍的她,更加不容许。

瑶光浑身僵硬,想到他那已嫁作人妇的未婚妻,直觉告诉她,若将此事全盘托出,他不见得会开心,以他对苑舞秋的爱,说不定他会发狂,若继续隐瞒,他应当会好过些。

虽然事后他若发现她说谎,绝对会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她不晓得届时能否抵挡得住,但至少此时他理智尚存,她选择隐瞒,只为让他不要再那么痛、那么苦。

“没有,我没有其它事隐瞒你。”

“最好别让我发现妳又欺骗了我什么,否则我会毫不犹豫折断妳的颈子,妳很清楚我做不做得到,是不?”他语带警告,说出口的威胁轻柔美丽,像诗,带着致命剑刃的诗。

“是。”

瑶光僵硬点头,明白今天她已成功保住小命,不过下一回东窗事发时,恐怕她的运气不会这么好。

铁万山及狄啸风等人从头到尾皆沉默地听他们两人的对话,他对救命恩人的毫不留情,让狄啸风等弟兄印象深刻。

玄勍御冷哼了声,暂且饶过她。

“记住,以后别再叫我宫照禛,若再犯,就等着曝尸荒野。”

“我知道了。”

确定她成功收到警告,玄勍御漠然转身。

“我熬了一锅肉汤,正热着,你要不要喝一碗暖暖身子?”瑶光急切唤住他的步伐,冀望费尽心思熬的汤能够获得他青睐。

“不要。”他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她的好意,迈步回木屋内。

铁万山见他进屋,忠诚的跟在他身后进去。

被留在雪地里的瑶光悲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门扉拒人千里之外地无情阖上,一颗心痛拧着,为他,也为自己,她就是这般傻,明知他不领情,明知他不在意,却仍想要讨好他。

委屈的她泫然欲泣,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住不哭,免得惹人笑话。

狄啸风默默同情她的遭遇,清了清喉咙道:“姑娘,其实我们弟兄们都饿坏了,妳若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喝上一碗吗?”

其它对肉汤渴望又渴望的弟兄们都点头如捣蒜,双眼期待的看着戚瑶光。

瑶光扯了扯唇角,干干一笑,试着以轻松的口吻道:“当然可以,我熬了一大锅,大伙儿不帮着喝,我一个人可喝不完。”

只是她最期望能喝上这碗汤的人,却对她精心烹调的肉汤不屑一顾,他冷漠的拒绝像利箭狠狠刺中她心口,教她痛彻心腑。

“弟兄们,走,咱们喝好喝的肉汤去。”狄啸风为了化解她的尴尬与悲伤,大声吆喝众弟兄。

其它人鱼贯走进窄小的厨房,开心喝汤去。

狄啸风于经过瑶光身边时,以仅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低道:“妳别难过,我会为少主装盛好肉汤,亲自为他送进屋。”

闻言,瑶光猛地抬头,只见狄啸风已吹着口哨走进厨房,心事被发现让她既羞赧又感激,如果宫熙禛肯喝他送进屋的肉汤,那是再好不过,她的心血就不会白费。

深深的、用力的吸了口气,唇角上扬噙着充满希望的微笑,脚步轻快跟着进到厨房,趁着饭菜被那群大男人吃得精光前,先将要给宫熙禛的饭菜与汤盛好。

她相信只消宫熙禛肯喝肉汤,填饱肚皮,暖了身躯,定能扫除心头些许苦闷,一定可以的!

***

连日刮起大风雪,今日总算停了,多日不见的金灿阳光露脸,为冷冽寒冬带来一丝暖意。

金黄色的光芒照射在积高的雪地上,使洁白的雪更加闪耀晶灿。

瑶光趁着阳光露脸,清理小院中的积雪后,刻不容缓将放在屋内的药材搬出来晒。

“我帮妳。”一双大掌出现,接过她手中的药材,帮忙拿到小院中。

瑶光愣愣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再看主动帮她的狄啸风,反应慢了半拍道:“谢谢你。”

狄啸风将装有药材的竹筐放好后,洒月兑一笑。“戚姑娘,妳不用跟我客气,妳肯让我们这群臭男人住下,应该是我们要好好感谢妳,何况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们找到宫熙禛后,一群人原先打算连夜离开,可突然刮起暴风雪,不佳的天候让他们一时半刻走不了,便暂时留在山中小屋,这一留便留到今日,雪终于停了,天也放晴,不过估计道路上的积雪未融,今日他们依然走不了。

瑶光转身再进屋,捧出其它药材,狄啸风尾随在她身后帮忙。

“戚姑娘是不是很热衷行医助人?”因铁万山与少主在主屋内密谈,无事可做的狄啸风便开始与她闲话家常。

“瑶光。”她捧着药材旋身看着狄啸风。

“咦?”狄啸风一愣。

“叫我瑶光就行了,不用再多礼叫我戚姑娘。”大伙儿已一起相处好些天,再叫她戚姑娘未免显得太生疏。

为人爽快的狄啸风笑咧嘴,同意点头。“好,我以后就叫妳瑶光,妳叫我风大哥好了,希望我能来去如一阵风,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风大哥一定可以来去如一阵风。”

“哈,妳可真会说话,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在救少主之前,听说妳孤身一人住在这儿,难道妳不会害怕?”说到底,她终究是姑娘家,独自待在山里,若遇上恶人或野兽,如何抵抗月兑险?他光是想象,就为她感到担心。

“住在山里很好.虽然偶尔会觉得寂寞害怕,可是这里有许多我会用到的药材,采摘方便,想到那些药可以救话许多人,我就不会再感到寂寞害怕。”会在固定日子下山行医的她羞赧说道。

“妳为何会当大夫?妳的家人呢?”

瑶光放下竹筐,目光迷离,苦涩着声缓缓说道:“在我十岁那年,我所居住的小村落爆发瘟疫,我爹娘和两个弟弟都染上瘟疫,因为家里贫穷,我到处向亲戚磕头求助,可是没人肯伸出援手,一看到我上门就怕,甚至连大门都不愿意开个缝,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爹娘和弟弟在我面前气绝身亡,后来我自己也染上瘟疫,当时心想,就这样死去也好,我再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不过上苍注定我命不该绝,一名大夫来到了村子,用药医治大家,也救话了我。”

狄啸风静静听她陈述,可以感受到她心底的遗憾与悲痛,他也曾失去过家人,能够深刻体认那有多痛,若非后来幸运遇上铁万山伸出援手,今日的他不是早已横死街头,便是在路上行乞,是以对于铁万山的恩情,他一直感念在心。

“病好之后,我向师父拜师,恳求他收我当徒弟,以后可以当个好大夫,再也不要让贫病交加的穷人因付不出药费而枉送性命了,后来,我就变成了今天的我。”她轻松一笑,对于过往所受的苦难已经释怀。

“妳做得很好。”狄啸风伸出手,想要模模她的头安慰她,但及时想到如此过于唐突,于是又缩回手。

瑶光开心的粉唇勾扬,抬手搁在额上挡住刺眼灿烂的阳光。“我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

“妳一定可以的。”不知为何,狄啸风打从心里如是认定。

说完自己的事,瑶光的好奇心转到他们身上。

“对了,这几天你们的铁爷究竟在和宫……呃,你们少主商量些什么?我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他们面色好凝重。”

差点忘了,宫熙禛不许她再叫他的名,她可得谨慎牢记。

铁万山等人的出现,让沉潜于谷底的宫熙禛变得更加冷酷无情、不苟言笑,他的肩上彷佛背负更多难以化解的伤痛,在一旁的她镇日为他提心吊胆,唯恐有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住排山倒海接踵而来的伤痛,崩溃失控。

狄啸风干笑地撇清关系。“妳瞧我也无法进屋,根本就无从得知少主和铁爷在谈些什么。”

瑶光怀疑的看了狄啸风一眼,尽管铁万山没讲明,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狄啸风是铁万山最看重的手下,断然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不想说罢了,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勉强。

她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让狄啸风很是欣赏,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可惜喜欢错人了,虽然他尊少主为主,可是凭良心说,目中无人的少主给他的感觉非常差,若非铁爷军令如山,他真会一拳打歪少主那张如花般美丽的矜贵股庞。

“对了,其它人呢?怎么都不见踪影?”瑶光换个话题问。

“他们到附近打些新鲜的野味儿,晚点就会回来。”铁爷见不得向来养尊处优的少主老吃野菜、干肉脯过日,见今日天气好,命两名弟兄去打野味。

虽然大雪封路,让其它人也无法上山,可铁爷仍不放心,派人严密把守上山的必经道路,亦设下多道陷阱,以防圣上发现少主未死,再派杀手前来刺杀。

“原来如此。”瑶光恬淡一笑。

一提到那高高在上以鼻孔看人的少主,狄啸风就有气,他嘲讽地扬起嘴角,双手一摊忍不住抱怨。“谁教我们的少主太过尊贵,寻常的吃食可是会污了少主的嘴呢。”

“看来你对我这个主子存有诸多不满。”

玄勍御此时正巧走出屋外,听见狄啸风的抱怨。

跟在他身后的铁万山听见狄啸风口无遮拦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喝。“啸风,敢情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以下犯上!”

狄啸风脸色大变,立即单膝下跪请罪。“属下该死,请少主降罪。”

气得脸色铁青的铁万山一道单膝下跪请罪。“属下教导无方,请少主降罪。”

瑶光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会引起大麻烦,娇颜登时刷白,帮忙求情。“你别误会,风大哥他没那个意思。”

玄勍御冷冷一笑。“瞧你们急的,看来我真是个难以取悦、不通人情的主子,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当好人。”

这段日子,他的身心灵备受煎熬、冲击,面对表面上顺从实则不服的属下,更令他感到无比厌烦,他已经受够了,正巧逮到狄啸风表露对他的不满,可以顺理成章将问题一次解决。

低垂着头的狄啸风抿唇沉默不语,心底冷哼一声,算少主有自知之明,清楚晓得自己很难相处。

“请少主息怒,属下定会好好严惩啸风。”铁万山重重磕头。

瑶光见事情无转圜余地,急了,着实不愿见狄啸风因她受罪。“是我不好,若非我拖着风大哥东拉西扯,胡乱说一堆废话,风大哥也不至于口误说错话,你要怪就怪我吧。”

玄勍御优雅地转头睨了吓坏的瑶光一眼,目光在她及狄啸风身上溜转过一遍,嗤笑出声。“妳以为妳是谁,可以干预我处置下属,别以为救过我性命,我就会卖妳面子,告诉妳,没有这回事,妳可以死心了。

遭受他无情讪笑,那感觉就像是被狠狠甩了一耳刮子,使瑶光既难堪又难受,她脸色惨白,凄然道:「我不是要讨恩情,只是希望你能看在风大哥他们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寻到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分上,或许可以原谅他的无心之过。”

“妳怎么还是听不懂我所说的话?我已经很明白的告诉妳,我的事不是妳能插手的,身为主子,就算我要他在此刻献上脑袋,他也得乖乖拿刀抹脖子.你说是不是?狄啸风。”玄勍御不带任何感情,嘴角噙着一抹阴冷微笑,问跪在下方的狄啸风。

狄啸风咬紧牙根,咽下所有火气,坚定平稳回道:“是。”

铁万山两面为难,不愿失去狄啸风这重要的臂膀,偏偏又不便反对少主的决定,少主的脾性他尚无法全部模透,要如何顾全少主的权威及保住狄啸风的性命得好好拿捏,不然一个弄不好,将是两败俱伤,他蹙眉苦思解套的方法。

毫无预警的,玄勍御右腿一扬,直接踢向没有防备的狄啸风,将他整个人重重往后踢飞。

狄啸风吃痛地在半空中打了旋子,于落下地面时,撞翻在小院中曝晒的药材,双膝仍旧维持跪下的姿势陷于雪地里,屈辱感深刻在低垂的脸庞上,他双手成拳,隐忍不发。

负责到附近林子打野味的两名弟兄,开开心心提着打到的獐子与野兔回来,不料所见到的画面即是狄啸风遭到少主踢飞的景象,两人大惊失色,丢下猎物急奔上前,所有刚拿出来晒的药材都被撞翻了,散了一地。

“风大哥,你没事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连珠炮似的发问,急于知道情况,仇视瞪着恣意行凶的少主。

狄啸风用手推开挡在身前的弟兄,唯恐他们受到牵连,用不容反驳的口气道:“你们让开。”

“你们全退下,不许胡来。”铁万山低喝道,当务之急,得先让大伙儿都冷静下来。

眼见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他苦恼的在心里低咒了声,这些孩子对少主存有疑虑,打从心里不服少主,他全看在眼里,本以为过一段时日,少主与孩子们相互磨合了解,便会明了双方脾性,可能发生的冲突自然而然便会化解,怎么也没想到少主会在今日和狄啸风杠上,这事儿怕是难了。

瑶光紧张地来回转头看向两方人马,虽然宫熙禛人单势孤,对方人多势众,但他被尊奉为主,即使不通人情、不讲道理,可有铁万山挡着,这些人应当还不至于真动起手来吧?

“铁爷,少主为何对风大哥出手?”身形较为削瘦的男子不满地大声质问。

“是啊,说出事由来,否则我们不服。”他女乃女乃的,冒着寒冷到林子里打猎,岂料刚回来就见到那娘儿们动脚,这算什么?!敢情视他们兄弟们做牛做马为理所当然,甚至可以随便打骂就对了。

玄勍御非常满意地笑睨着对他不满的人,双手背在身后,任由他们怒火中烧大声说出对他的不满,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唯有尽情摧毁再重组,方能拥有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人马。

他扬了扬下巴,刻意以极其轻蔑的口吻说:“狄啸风以下犯上,用不当言词冒犯本少主,依我看,你们似乎也对我存有诸多不满,你们尽管不满、不服我,但是你们要记住一点,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是我,不是铁万山。”

咀明他说的是事实,可听在狄啸风等血气方刚的男人们耳里,却是刺耳到教人皱眉,他们着实不乐见铁万山因曾效忠于少主的父亲,便无条件尊少主为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这些不认识少主父亲、没有受过少主父亲恩情的人,自有想法主张。

火气较大的谢良发难,粗声咆哮。“我管你是什么狗屁少主,你视我们为猪狗,我们也视你为猪狗,你甭想我们会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谢良,不得放肆,退下!”铁万山怒喝。

“铁爷,不是我们兄弟不听你吩咐,而是他太自以为是,也不想想凭他的花拳绣腿如何杀入京城?不就是要我们众兄弟为他牺牲,但你瞧他那德行,凭什么要我们为他死?”削瘦的男子不服地跟着发声,食指指向一直以来都看不顺眼的少主。

“对,我可不打算为他战死沙场!”谢良出声附和。

“够了,全都给我住嘴,别再说了。”铁万山试图稳住局面,不希望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忍了一肚子气的狄啸风不再委曲求全,他抬起头,挑衅的瞅着少主看,发出无声的嘲笑,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少主取走他的性命,只会更加难以服众,眼前除了铁万山一人,没有人服从少主,看少主日后要如何率领众人打天下。

玄勍御明确接收到狄啸风的挑衅,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愉悦的笑扬唇,只是他的笑容带着阴鸷冷意。“花拳绣腿?好,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花拳绣腿。”

他纵身一跃,无畏对方人数比他多,拳脚并用,毫不留情地出招。

对他不满已久的男人见他动手,自然不客气挥出拳头,想打掉他脸上的骄傲,看他往后还敢不敢瞧不起人。

“不许你们动手!”铁万山急呼,急切地跃进陷入混乱的打斗中。

瑶光被这阵仗吓得不知所措。“打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玄勍御一手挡下急着拉开众人的铁万山,目光如炬,认真道:“这事你别管,退下。”

铁万山接触到他的目光,这才恍然大悟,了解他的心思,牙一咬,决定放手让少主自行处理。

“请少主小心。”

玄勍御颔首,右拳往后一挥,打中自身后扑来的谢良的下巴,满意听见对方的痛号声。

铁万山退回到瑶光身边,双手环胸让自己冷静镇定地观战,看来少主有他自己的想法,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可以放心了,让少主凭借自身能耐赢得孩子们的忠诚。

地上的积雪因这场混战被踢得在空中纷飞,落在雪地上的各色药材点缀高扬飞雪,幽幽淡淡散发清香。

拳脚打到身躯的痛击声、健壮身躯往后飞跌拦腰撞树的闷哼声、树上积雪受到震动落入雪堆的声音,许许多多混乱声浪相互交杂,不绝于耳。

无计可施的瑶光拉着铁万山的衣袖请求。“铁爷,你快想想法子,让他们别再打了。”

“没关系,由着他们去吧,彼此忍耐了这么久,他们是该好好打上一场。”铁万山要她放心。

“什么?!”

瑶光万万都想不到铁万山会这么回她,尽管铁万山一副不会有事的模样,但她就是无法放心,真的很怕不长眼的拳脚会伤着宫熙禛。

脸上、身上吃了好几记坚硬拳头的玄勍御快意吐掉口中鲜血,对犹跪在地上,没有参战的狄啸风下战书。

“狄啸风,你是想讨铁万山欢心,所以没胆加入是吗?没关系,你就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好了。”

士可杀,不可辱!狄啸风已受够高高在上的少主,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惹得铁爷不快,不如就让他先打掉少主那张嚣张狂妄的脸!

他怒吼了声,自雪地上跳起,痛快挥拳击向少主。

男人们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畅快尽兴,灿烂阳光照射在这群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们身上,不时传来的痛号声竟还夹杂爽快笑声,使这场打斗愈来愈热闹,也愈来愈不像非要一争高下的酣斗,反倒成了熟悉彼此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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