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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广镜 第四章 七星剑叟,天魔跳艳舞

作者:田歌

此时,古剑宇的一支左脚,毒性发作,肿得水桶粗细,皮肤乌紫,动弹不得,哪里有挣扎的余地。

黑衣矮小老者目光阴森,丧门剑一振,剑尖离古剑宇的心口,也不过是寸来远近,冷冷的一笑道:“小娃儿!你进入神风岭,不就是要找老夫吗?如今,哈哈哈哈!娃儿,纵有天大的本领,少不得做老夫剑下之鬼!”

迸剑宇虽在生死一发的极度危险之下,癖傲的性情丝毫不改,闻言目隐杀气,眉现怒容,吼道:“你……你是……”

“好让你死得暝目,老夫就是无影门的宗主。”

“无影帝君,杀父之仇未报,夺镜之恨又起,我姓古的不杀你誓不为人!”

“杀我?哈哈哈哈!你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不但要杀你,有一天,我要血洗神风岭,杀尽无影门!”

“死在目前,你还……”

“还有一定!”古剑宇的“定”字出口,咬紧牙根,坐姿不变,舍命扬掌……

劲风起处,沙石横飞。

“咦!”“无影帝君”猝不及防,不由得猛吃一惊,忙不迭的抽身斜飘丈余,险险躲出掌风之外。

脸色一沉,探手在怀内一模,取出“紫金神镜”,在古剑宇的眼前晃了一晃,双眼凶光毕露,吼道:“叫你死个明白,神镜在此,让你看最后一眼,明年今天,就是你这短命鬼的忌日好了!”

丧门剑泛起一圈寒芒,挺臂刺去……

“呛!”青光一缕,电射而出,不偏不倚,正打在“无影帝君”的丧门剑尖之上,原来是半截树枝!

“无影帝君”手臂一震,剑势走空,一跃七尺,怒吼如雷,大叫道:“那位高人!”

“哼!哼!”

冷哼了声虽然轻微,空山野谷听来却分外刺耳,正是那树枝射来之处。

“鬼鬼崇崇,老夫先宰了你!”

“无影帝君”一扑数丈,扬剑追去。

“哼!哼!”冷哼之声又已远在五七丈外,分明那人已躲进荆棘丛生的矮林之内,尖声唠叨!

“欺负受伤的!居然是一门宗主!耙斗我这没受伤中毒的吗?”

“无影帝君”咆哮如雷,怒喝道:“好小辈,不要藏头露尾!”

就在“无影帝君”扑向丛林之际,但见自山坡的石林堆里绿影一冒,迅速地钻出个绿袍老者。

绿袍老者的一支独眼闪着狡猾的光芒,冲着坐地不起的古剑宇冷冷一笑,沉着嗓门道:“娃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迸剑宇指了指自己肿得发亮的左腿,呐呐的道:“我……我的……”

“不要声张!”

绿袍老者话到手到,指点了古剑宇的“俞贤”左穴,长臂一伸,把他挟在腋下,腾身向山隈奔去。

这老者功力不弱,挟个古剑宇,在山路崎岖高低不平的荒野,逢山过山,逢水过水,飞一般的狂奔。

足有两个时辰。

眼前,一片桑林,到处蔓草。

山路错综复杂,曲折难辨。

转过桑林,地势陡然到了尽头,迎面一道峭壁悬岩,高有千丈,不可仰视,一道丈来宽的瀑布,从岩顶飞奔而下。

水如雷吼,如同千军万马!下面,一泓清潭,被瀑布冲得水花乱溅,抛珠曳玉,气魄雄伟,蔚为奇观。

不料——绿袍老者并不稍憩,沿着清潭,直向瀑布奔去。

来得切近,他大声喝道:“娃儿,现在不怕那‘无影’老儿追上了!”

迸剑宇尚未答言,那老者眉头一皱道:“还是进了洞府才安全!起!”

他开气出声,突然一叠腰,头前脚后,身子平射,如同一枝飞弩,迳向丈来宽飞泻而下的瀑布钻去。

呜——古剑宇耳中一声厉啸划过,在绿袍老者挟持之下,已穿过瀑布。

原来,那瀑布后面,乃是一个水濂洞,而且十分宽敞,初进洞口,有些儿潮湿,入洞三五丈,一片细沙铺地,十分干爽。

绿袍老者将古剑宇向地上一放,顺手在袖内模出一个绿晶晶的玉石葫芦,倒出四颗绿豆大小的药丸。

那药丸晶洁如玉,扑鼻生香。

老者塞了两颗在古剑宇的口里,把另外两粒在手心一搓,搓成细粉,一声不响向古剑宇的中毒左脚抹去。

摒挡完毕,老者方才咧嘴一笑道:“娃儿,这是老夫的‘鬼府化毒丸’,算你的造化不小!”

“鬼府化毒丸”入口生津,香透肺腑,左脚上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凉爽,鼠派走穴,火热渐褪。

迸剑宇虽受毒伤,自己已经封闭穴道,功力未失,心中十分感激,忙道:“多谢前辈援手!”

“不用谢,你能知恩答报也就是了!”

“在下一定不忘!”

“这才够朋友!被交情!”

此时,古剑宇的肿消红褪,痛苦尽失,缓缓的站起道:“果然前辈的灵丹妙药,在下……”

“慢着!”

绿袍老者伸手一拦,煞有介事的道:“不能动,让老夫再仔细看看你的毒根褪尽了没,以免隐于血派之内,日后重再发作。”

说着,已凑近了古剑宇的身畔。

迸剑宇信以为真,忙又坐回原处,颔首道:“多谢……”

话尚未完。

但见绿袍老者突然一并右手食中二指,虚点在古剑宇的“幽门”大穴,目露凶光,沉声喝道:“要走?是不是!”

迸剑宇不意有此,“幽门”被制,倏而一惊,哧出一身冷汗“前辈,你这是……是什么意思?”

绿袍老者冷冷一笑道:“什么意思?你以为我‘鬼府散人’忽然发了善心,特意去救你不成?那你是在做梦?”

“你有恩,我有报!”

“老夫正要你的报!”

“我已答应誓必报答。”

“你怎样报答老夫?”

“你要我怎样报答?”

绿林老者狠声道:“老夫要你将‘奇镜神功’的口诀,一字不漏,一字不移完完全全的传给老夫!”

“哦!”

“你不要玩花招,你一方面大声朗诵口诀,一面照口诀世给老夫看,否则的话,哼哼!老夫只这一点……要你回功散气,四肢麻木,血凝气结!”

须知,幽门大穴,乃是练功人第一关。

表府散人所说,一点不假,古剑宇既气又恼,狠狠的咬牙有声,恨不得回身一掌,把鬼府散人立毙当场。

然而——“鬼府散人”的二指,隐隐在幽门穴上摩娑。

但是,他倔强的个性重又冲冲,当下怒声喝道:“鬼府散人!你真是敢用这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除此之外,你未必肯从!”

“你以为这样我古剑宇就会认你吗?”

“不依还行吗?”

“不依!”古剑宇斩钢截铁,身子一正,豪气干云。

“你敢连说三句不依,老夫指长一寸,后果如何,不难想象!”

迸剑宇星目一闭,大声吼道:“不依!不依!不……”

“慢着!”

“鬼府散人”不等古剑宇喊完,阴深的一吼,接着道:“小娃儿,你一死不要紧,‘铁掌无敌’可就绝了后了,古邦安的血仇,等谁来报?你要再思呀!再想!”

如同平地一声焦雷,古剑宇心中如同刀割一般。

迸氏门中的香烟?岂能为自己断绝?

案母的血海深仇,岂不永沉湖底?

师门的深恩?

死!现在容易得很,只要“鬼府散人”的两指一伸。

活!

自己要活,要活…………

为了…………

迸剑宇要活,生命之火燃烧,活的意念在督促。

他要活也不难,只要照着“鬼府散人”的话去做,把“奇镜神功”传给他,自然可以活下去。

老奸巨滑的“鬼府散人”焉能看不出古剑宇已有两可之间的意思。

因此又低沉沉的道:“放心!你把‘奇镜神功’传给老夫,老夫也不是白白的要你传授,愿意承认你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第一!绝不用魔功与你动手!”

“古某并不怕你与我动手!”

“第二,帮助你报血海深仇!”

“不用!”

“第三,尊你为魔道之王,魔界之首!”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魔道也不许有第二人!”

“说了半天,答不答应?”

“…………”古剑宇不由一阵沉吟。

他内心矛盾得很,这是一个不容易抉择,而又难以两全的问题。

“鬼府散人”早又如幽灵似的,凑在他耳边道:“老夫口中数出五个字来,在我数到五下之时,你若再不答应,休怪我‘鬼府散人’的心狠手辣!”

“一!”

如同一声丧钟,一声招魂夺命的声音!

“二!”

迸剑宇百感交集,心如油煎。

但是,他不屈报,不低头,不受威协的性情,反而破口骂道:“老魔崽子!动手好了,我姓古的不是怕死的人!”

“老夫说一不二,说数五下不多不少!三!”

“鬼府散人”也不禁激起怒火,点在古剑宇大穴上的手指,已触及他的外衣,只差没有运上力道而已。

“四!”

空气昆张得喘不过气来。

加上洞外的瀑布倾天下泻,一直震得嗡嗡如雷,闷沉沉的越发令人觉着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鬼府散人”狠声道:“老夫第一次看见你这不要命的小子,好!得不到的,老夫就要毁灭,算你小子有种……”

“喳!”

“鬼府散人”的“五字”尚未出口。

“喳”的一声,一点银光闪闪的寒星,透过下泻的水廉,疾射入洞。

“噢!”

“鬼府散人”的手指一滑,雨点似的点了古剑宇的“昏”、“哑”二穴,人如一道飞矢,流星似的向洞外射去!

口中同时喝道:“什么人!耙到鬼潭洞府!”

表潭,波涛依旧。

远处,密林之中白影一闪,远去十丈。

“鬼府散人”看得真切,立即点脚弹起五丈,凌空拧腰又穿二丈,越过鬼潭,直向林中追去!青芒三点,扑面飞来。

“鬼府散人”怒不可遏,人在虚空,不躲不闪,伸出鬼爪抓去。

乃是三片树叶。

“好王八羔子,敢在老夫面前弄鬼。”

然而那道白影,鬼魅也似的身法,如惊鸿,一连几个闪烁,隐于林阴深处,好巧妙的轻功啊!

“鬼府散人”那里肯舍,拚命全力追上。

白膨闪闪躲躲,专在隐蔽之处飘忽,“鬼府散人”急怒攻心,益发逗起火来,一味埋首苦追。

一片乱石,尽是人高的荆棘!

白影一飘,悠悠忽忽,迳向一片断岩之下落去。

“鬼府散人”冷冷一笑,不禁大喜道:“朋友!难为你了,你敢向没有出路的鬼崖死谷落去,看你还跑得掉吗!”

说着,一分双臂,随着那点白影,也向鬼崖死谷跟踪下坠。

这时——一条娇小的蒙面人衣衫不整,由荆棘乱石丛中钻了出来,轻轻一笑,望着鬼崖死谷谷底,呸了一声道:“啐!老魔头,这一回可吃了本姑娘的亏了!”

说着,点地展功,由原地折身鬼潭。

她来到潭边,起势向瀑布穿……

“哎呀!”

对着潭水,她不由愕然站住,只听她在自言自语的道:“我这样儿,连个外衣都没穿,又怎能……”

“右是,他穴道被制,我不救他……”

“算了,还是用旧办法,传音入密,要他自己连功解穴吧,怪难为情的!”

“不对,他‘昏’、‘哑’两穴被制,必须较长的时间,才能自解,万一‘鬼府散人’在他穴道未解之时转回鬼府,岂不……”

想着,把面纱扯到眼眶的一半,一式“鱼跃龙门”竟向飞奔而下的瀑布钻去,她对着地上昏昏然的古剑宇,不由一阵心如鹿跳!

且不去解他的“昏”“哑”二穴,突然伸出滑如流腻,白如玉笋的双手,抢着握起古剑宇的右手,一上一下的摩擦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蒙面的黑纱之上,有明显的水渍。

她记了自己进入鬼潭洞府的目的,她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尽情享受这久已响往的,片面的温馨。

良久——她的心在跳,有一把火,在她身上燃烧,烧得她通身的血液沸腾,眼发花,口发干,手发抖………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这埋藏在每个人心中的原始冲动,猛的一仆,拦腰把古剑宇抱了起来,不管黑妙的阴隔,脸贴上他的脸,唇,热烘烘的唇,印上他的唇,心……

“哎呀!”

远处,破风有声。

“不好!表府散人回……”

她迫不及待,并指向怀中的古剑宇“昏”“哑”二穴点去,“通!”古剑宇半仰的身子,应声倒在地上。

说时太迟,在当时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就在古剑宇倒地的同时,蒙面人一晃双肩,起身射出洞去。

却说古剑宇伤势既愈,“昏”“哑”二穴又被解,此时已与常人无异,功力并未受到半损失。

他被“蒙面人”撒手一丢,当下一惊而起。

然而,蒙面人已无影无踪。

迸剑宇略一怔神,睁开朦胧的眼睛,但见洞口不远之处,银光一点,闪闪刺目,正是先前洞外射来,引走“鬼府散人”的东西。

他跌身而起,拣在手上,不由一愣,愕然道:“银剑追魂令,这是……”

他想起自己初徐凤湘从水中救出,江上传令的一段往事,“是徐凤湘来救我?还是飞天帮……”

拈着小小的银剑,再也想不到是什么理由。

远处,破风之声渐近,衣袂抖动可闻!

“鬼府散人回来了!”

迸剑宇想到适才“鬼府散人”的凶狠嘴脸,不由杀心顿起,揣起“银剑追魂令”,弹身向“鬼潭洞储”外扑去。

“啊呀!”

“老不死的!”

两人撞个正着,惊叱声中,齐向洞外落去。

“鬼府散人”怒吼如雷,大声叫道:“不要脸的小辈,居然敢用金蝉月兑壳之计取笑老夫!哼!”

说着,把手上的一袭白衫,卷成一条极粗的布卷,点地腾起丈余,越过“鬼潭”一角,当作兵器向古剑宇舞来。

迸剑宇适才受尽侮辱,恨如切骨,一出手,拧腰一换步子,抢上前去,猿臂舒处,伸手抓了过,“小子!找死!”

一件白衫,不亚于铜棍铁棒,力愈千钧。

迸剑宇百年功力聚于一抓。

“撒手!”

一捞正着,顺势一抖。

“啊!”“鬼府散人”像个断线的风筝,一震上飞三丈。

“嘭通!”水花四溅,潭水一涌,“鬼府散人”成了落汤鸡。

迸剑宇人在凌空,并不收势,一折蜂腰,舞动抢来的长衫,披风刷下。

这时,“鬼府散人”正由水中一冒而起,一半在水中,根本毫不着力,一半在水面,回避不及。

“哦!”半声鬼叫,刺耳惊魂。

水上,血红一片。

迸剑宇手中的白衫一角,也染上了点点腥红,“鬼府散人”的无头尸体,浮在水面,飘飘荡荡,随波浮沉不定。

迸剑宇一招扫去了“鬼府散人”的脑袋,怒火稍减,抖开手中白衫,不由大叫了起来:“是他!不是他还有谁?”

原来,他让得自己在船上初遇徐凤湘之时,他就穿了这件长衫,如今,长衫落在“鬼府散人”手中,敢莫徐凤湘他已经不是他,我此时已被“鬼府散人”双指点了“幽门”大穴,那……他想到这里,一挺身重又上冲三丈,发出一声裂帛入云的长啸。

要用哨声呼唤“徐凤湘”。

凌空游走,兜着鬼潭梭巡了一圈,毫无所见。

他不由焦急起来,几次三番的想着——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恩也不能不报。

“徐凤湘!徐凤湘!徐……”古剑宇一面腾身飞奔,一面扬声大叫。

声嘶了,力竭了!

他通身汗水如洗,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但是,古剑宇并不稍停,依旧找遍了鬼潭周近每一个角落,渐渐的出了“鬼潭”,依旧不断的叫着:“徐凤湘!徐……”

“不要叫了!徐凤湘已经走了!”

“啊!”好生奇怪,又是那“千里一线”的传音入密功夫,如在耳畔,十分清晰。

迸剑宇停上身上,大声道:“你是谁?你……”

“神秘人物!你忘了吗?”

“哦!没忘,没忘,你知道徐凤湘走了!”

“她早……早已走了!”

迸剑宇急道:“是他引走‘鬼府散人’?是他解了我的穴道?”

神秘声音道:“当然是她。”

“那他为什么不让我见面?”

“这当然不无理由!”

“理由?有什么理由?”

“眼时还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必要知道!”

迸剑宇叫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永远不同我见面了吗?”

“永远?……不会的!不会永远不见吧!”传密之人的语气忽然变得伤感起来,像是回答古剑宇的话,又像是问话!

“那什么时候才同我见面呢?”

“这很快!也许很慢!”

“我不明白!”

“只要你报了父母的血仇,她会同你见面的!”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请问你,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

“恕我不能告诉你!”

“他为什么要救我?”

迟疑了一会,神秘声音又说道:“这……你问的太多了!记住!杀死你父母的,飞天帮没有参与其事!”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嘱咐我这句话?”

“…………”

一切归于寂静。

迸剑宇抖动手中雪白而染有血痕点点的长衫,一时无从捉模眼前的环境。

一个神出鬼没的“徐凤湘”,已经够他迷糊了,其中又夹着一个“神秘人物”,更加使人费解。

徐凤湘既不是飞天帮的少帮主,他是何门何派,他用的“银剑追魂令”为何又与飞天帮的令符吻合。

“神秘人物”对徐凤湘为何十分了解他就是徐凤湘?还是另有其人?

若说是徐凤湘与飞天帮无关,为何每次“神秘人物”却一直叮咛嘱咐,特别的提到飞天帮的事?

问题也太错综复杂,一时那能想得通。

“啊!”一声尖锐的喊叫,就在不远之处,出自女子之中,分明是惊而呼,垂死的喊叫,难听之至。

沉思中的古剑宇,蓦然一惊。

循着惊呼之声寻去。

丘陵起伏之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只穿了紧身衣裤,没命奔逃,十分狼狈,歪歪摇摇,分明已受重伤,撑持着勉强逃命。

那女子身后,正有八人之多,穿着红花柳绿,形形色色,轻功俱臻上乘,叱喝连穷追不舍。

两下相距不过五七丈左右,眼看就将追及。

迸剑宇心中不平顿起,私忖:“人怕一人也就是了,何苦赶尽杀绝,而且以八对一,太说不过去。”

想念既起,人已一腾身凌虚迎了上去,半空中提气吼道:“何必赶尽杀绝!”

就在他喊声未了之际。

“卟通!”

前面的那女子已是不支,结结实实的跌在一个土坡之上“咕噜噜!”顺着荒草滚下土坡去。

嗖嗖风声,后面追赶的八人已鼓风飘落,十六支手掌,一齐向那少女按至。

迸剑宇人在山坡之上,不由大急,一扬手中长衫,鼓起功力丢去,口中同时春雷大展的喝道:“都给我住手!”

丝质白衫,如同一片白云,漫空带起呼呼风声,平铺压到。

“噫!”人影乍合即分,那八人被这奇特的阵势哧得四散开来。

白衫未落,古剑宇已岳立当场,探臂一撩,即将压地地面少女身上的白衫,重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这一式干净利落,漂亮至极。

眼前八人莫不为之一震,互望一眼,暗中称奇。

因为,那白衫乃是贯了庞大的力道的,看是毫不着力,其实不亚于一块沉甸甸的钢板,若任它压在那少女的身上,后果不问可知。

迸剑宇收回白衫,星目一扫八个奇装异服丑俊不一的怪人,朗声道:“以多欺少,死不饶人,这是什么规矩?”

八人中一个紫面长髯的汉子先量了古剑宇一阵,忽然仰天发出一阵阴森的狂笑,摇动手中铁蒲扇,傲慢的道:“规矩?晓得规矩就好说了!”

另外一个道家装束,肩佩长剑的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地面?”

不等古剑宇开口,八人中唯一的少妇,娇滴滴的道:“这儿叫‘仙人沟’,八仙教的码头!”

迸剑宇没好气的道:“我不问你八仙沟!八鬼沟,我只问你与这女子有何血海深仇,竟然以八对一,苦苦不放!”

“这就是八仙沟的规矩!”

“连你也免不掉!”

“对!叫他见识见识!”

八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乱喊乱叫声中,顿时四散分开,把古剑宇困在核心,大有一触即发箭在弦上之势。

“慢着!说出你们的规矩,若是合情合理,在下撒手不管,否则……哼哼!在下我也有一个规矩!”

紫面长髯汉子铁蒲扇一震,神秘一笑道:“江湖上路过八仙沟,男的送往‘阳台宫’,女的送往‘欢喜坞’,各留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之后,还你自由!”

“阳台宫?欢喜坞?”

“噗嗤!”

那风骚少妇嘤声一笑,销魂的眼神一瞟道:“不懂吗?”

“是什么名堂?”

“咯咯咯咯!”她笑的通身都是抖动不已,但见乳波起伏柳腰欲折,臀浪摇摆,腮红如火,好幅浪样。

八人中最丑的一个,不耐烦的叫道:“小子,这宫也好!坞也好,反正够你乐的了,比上天堂还要痛快,说不定你进了阳台宫舍不得出来呢?”

迸剑宇又不是傻瓜,察言观色,不由勃然大怒道:“敢情非一般婬贼!”

“婬贼”二字,触到了“八仙”的疼处,顿时全都脸色一变春雷声吼:“大胆!小子找死!”

迸剑宇叱道:“不识抬举!”

“哟!小兄弟,别乱说,姐姐我亲自陪你!……”

“呸!你们的臭规矩收起来,看小爷我的规矩!”

“你的什么规矩!”

“杀!”一字出口,如同平地焦雷,古剑宇双掌一挫,一股大无比的劲风,席地卷掠而前,势如怒涛排谷,撼山颤岳!

“上!”“八仙”各振兵刃,虚扬一抬,让过古剑宇的掌风,喝声连天联手欺上。

迸剑宇气愤填鹰,默运功力,紫雾从他双目之中泛出道金光,刹时全身放出一层淡淡的紫雾。

“奇镜神功!”

“八仙”想不到都到识货的角色,一人惊呼,七人警觉。

“吼!——”一声唿哨,四散奔逃。

迸剑宇的双掌陡发,掌心之中,如同两道彩虹,连人带掌,扑追而上。

“哇!哇!”“八仙”之中的两个跑得稍迟一步的,血箭喷出老远,带伤向正西没命狂奔,像比并脚力似的,各不相让,也各不相顾。

“呸!”古剑宇啐了一声,还待赶上前去,势子初起。

“哎——哟——”地上的少女蠕动了一下,申吟不已。

眼前救人要紧,古剑宇顾不得追赶“八仙”,大步一窜,迳向那少女跌落的草堆里跃去,口中道:“姑……噢!”

他不由一阵心如鹿跳,面红耳赤,赶忙掩面回首不迭。

耙情那少女原已衣衫不整,只有件紧身衫裤,跌落回上由土坡上滚下来,上身的小衣,被荆棘挂破碎片,已经不足掩体。

只有一支袖子,还套在手臂上,其余肚脐以上,已一片无存,露出欺雪压霜的羊脂肌肤,明显的,留着几道血痕。

可是,那胴体的美,实在美到极点,一双丰乳,战巍巍的,不住的弹动,越发使人心跳加速,血派澎涨。

迸剑宇乃是第一次见到少女的玉体,更加羞惭不胜。

他反身弹到山坡下面,兀自不知如何是好!

“哎——哟——”少女的申吟之声又起。

“姑娘!泵娘!”古剑宇连喊数声,那少女除了细微的申吟之声外,没有回答。

“不管她!走了吧!”

他的心念一动,人就点地射向大道:“救人救个活,杀人杀个死,我不管怎行!”

势子一停,低头映入眼廉的,乃是那件白衫。

他不再犹豫,拾起白衫,双手牵开,高举过顶,像瞎子似的,模索着,约莫到了那少女倒卧之处,猛的盖了下去。

谁知,他神经太过紧张,原来相差尚有丈余,没有盖上。

“呸!”

他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重新拾起白衫,远远的盖在那少女的身上,一面大声叫道:“姑娘!醒醒!醒………”

“唉!”那少女在白衫下面扭动了几下,似乎挣扎不起,伤势不轻。

此时,古剑宇无所顾忌,大步上前,认准白衫下面那少如的太阳穴处,左右手分按上去,口中叫道:“不要动,在下为你疗伤!”

片刻之间,白衫下的少女已在自己运功接力,“多谢……哎呀!”

那少女一声“多谢!”立即翻身而起,白衫坠地,她双手捆胸,惊呼一声,半晌抬不起头来。

迸剑宇也把脸偏过去,忙道:“穿……穿……那件……”

息息悉悉,那少女已在穿了。

“好了,恩公回头过来吧!”

迸剑宇缓缓的回头来,但是,他不由一怔之下连退数步。

“她是……是谁?好生面熟,在那儿见过?”

此时,那少女已穿好了衣衫,却是十分合身,蓬松的长发撕了片内衣札在脑后,不但别致,而且妩媚得很。

那少女一见古剑宇,也不由愕然一呆。

但是,也不过是一瞬之间,她又回复了镇定,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碎玉似的贝齿,莺声道:“多谢援手,日后再谢!”

她的语落,人已一窜而起。

转眼之间,便已消失在山陵起伏的旷野之中,渐渐的,只剩下一个拳大的白点,终于无影无形。

迸剑宇愕然不知所以,他不知这少女的来龙去脉,奇怪的是,那少女也不知他姓氏名号,口说日后再谢,天涯海角,要到何时再谢。

迸剑宇虽然不须要那少女“再谢”,但也觉得她也太天真了:“也许是她怕羞,所以……卟嗤!”

此时,他反而觉得十分好笑,整整衣衫……触手之处,正是那支小小的“银剑追魂令”。

他想——眼前急于办的事,只有上神风岭去找“无影帝君”,讨取“紫金神镜”,可是,神风岭打到了,无影门的总坛却不得其门而入,何不二事飞天堡,一则可以问“无影门”的窑口,二则可问明这支令符的来源。

三则,据“神秘人物”说当年拦劫中途杀害我父的并无“银衣追魂”,那他当然知道到底是谁!

三全其美,何乐不为。

他的想念既定,认准方向,迳向“飞天堡”赶路。

这一次到了“飞天堡”与上一次不相同,因为,他有了“神秘人物”的话在先,心情里存了一个“礼”字。

先在堡外露宿一宵,第二天近午,他缓步到了堡的外面,请守堡的人传话进去,用江湖“拜山”的礼数。

不料——候了片刻,堡墙上面忽然站出无数的堡丁,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个个虎视眈眈,如临大敌。

堡门大开。

二龙出水,拥出二十八名高手,一色银衣劲装,各执随身兵器,紧张得很,“银衣追魂”堡主徐人龙带剑而出。

与他并肩大步的,多了一个银须老者,那老者文士打扮,背负一柄松纹古剑,神采奕奕,气慨不凡。

迸剑宇一见,急忙上前,拱手含笑道:“老堡主!别来无恙!”

“银衣追魂”徐人龙手按剑柄,脸色一沉,怒道:“古剑宇,飞天堡一不是奄观寺院,二不是招商客店,恁由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这一回只怕你协生双翅也难飞去!”

迸剑宇忙道:“老堡主不要生气!”

“住口!要老堡主不恼,除非你自裁堡外!”

“堡主……”

“还有话说吗?”

“在下此番冒昧前来,就是因为有话说!”

“本堡主不与你辩论,亮家伙!”

铮!暗簧轻响,“银衣追魂”的长剑已出鞘尺余!

银髯老者抢步而前,未语先干咳一声,含笑道:“堡主且听小老儿一言。”

“银衣追魂”徐人龙对那老者甚为礼敬,忙道:“不敢!老掌门有何指教?”

被称“掌门”的老者跨上一步,面对古剑宇道:“这位想必就是‘铁掌无敌’古大侠的少君,崛起武林的古剑宇古少侠了!”

“不敢!请教前辈!”

“老朽忝掌青城一门,武林人称我‘七星剑叟’南宫明的便是!”

青城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仅次手武当少林,而青城派的剑术,在武林之中可是一绝,奇妙不在武当之下,更在少林之上。

“七星剑叟”掌理青城派,名垂三十五年之久,算得上是望重武林的人物,当代数位剑客之一。

迸剑宇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老掌门,老前辈!”

南宫明答礼道:“太谦了,少侠二上飞天堡……”

“在下此来,不是寻仇生事,乃是有三点疑问,要向徐堡主请教。”

“但不知……”

“银衣追魂”徐人龙白眉一竖道:“不要拐弯抹角,本堡主不耐狡言巧辩!”

“七星剑叟”忙又摆手道:“堡主且听古少侠讲说什么?”

要不是有“神秘人物”再三嘱咐,古剑宇焉能有此耐性,怕不早已发作起来,此时,他苦笑一笑道:“第一,闻听人言,当年谋害我父的有一帮没有参与此事……”

“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脸色一寒,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本堡主决对不连累别人,一点不错!”

“在下近日闻人传言,没参与的就是徐堡主的飞天帮,不知是也不是?”

“哦!你听何人所说?”

“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武林之中并无其人。”

“七星剑叟”忙接着道:“这个不关紧要,少侠,第二点疑问?”

迸剑宇道:“无影门的总坛神风岭,可是在下搜遍神风岭,不见总坛所在,特来请老堡主指教!”

“神风岭……”

“银衣追魂”徐人龙欲言又止,极不自然的道:“江湖义气门派之秘,本堡主无可奉告!”

其实,他一不是为了义气,二不是为了秘密,而是为了一点私心。

他希望古剑宇找不到当年的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免得把往事澈头澈尾的一股脑儿全揭穿了出来。

迸剑宇也只好苦笑道:“足见老堡主重视武林道义。”

“你说第三点是什么?”

“罗!堡主请看!”

银光一点,耀眼眩目。

徐人龙奇道:“哦,此乃本堡令符,你……”

“堡主看得不错?”

“岂有此理,老夫的双眼未花!”

“如此,在下一则交回令符,二则就此谢过!”

“你少弄玄虚!”

“堡主接好了!”古剑宇扬臂抖腕,“银衣追魂令”立即似一点银星,夹着一阵吃吃风声送出。

他乃满怀热忱,一腔兴奋,出手不知不觉的使出五成力道,破风刺耳,快如流星,两下近在迟尺。

“银衣追魂”徐人龙大吃一惊,顿时手忙脚乱,斜飘一步探手抓去,似觉手臂一麻,险些儿抓了个空。

饶是如此,脚下桩势微动。

他老脸一红,就待……

“七星剑叟”忙不迭抢上三步,大声叫道:“堡主!不要误会,老朽看出古少侠乃是一片诚意!”

说完,又对古剑宇连连拱手,竖起一个大姆指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少侠磊落大方,功力更加高人一等,请进堡小坐!”

“银衣追魂”徐人龙脸色更加难看,愕然道:“老掌门……”

“老夫自有安排,绝不会错!”

他口中说着,又上跨一大步,凑在“银花追魂”徐人龙耳畔低语了一阵,朗笑一声道:“……这才是武林一段佳话,再好也没有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尚有两可之间,但经过脸上一阵不安之后,随即锁着眉头道:“只怕……”

“七星剑叟”不等他接下去,已肃客入堡道:“少侠!来请进,老朽也沾光,讨扰大堡主一杯酒喝,哈哈哈哈!”

迸剑宇虽不知他捣的什么鬼,酌量青城乃名门正派,料也不会走邪门暗算害人,因此略一拱手道:“掌门请!老堡主请!”

“少侠请!”

但见飞天堡好大的气派,屋宇一片,一眼看不到边际,重门叠院,不亚王候府第,将相人家。

一连进了几幢房屋。才是正厅。

献茶之后,“七星剑叟”南宫明含笑道:“古少侠,老朽疾长几岁,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迸剑宇道:“老掌门请说无妨!”

“第一,冤家宜解不宜结,武林恩怨更应如此,令尊大人之死……”

提起父仇,古剑宇血气一冲,不待“七星剑叟”说完,一按椅靠,凝目朗声道:“老掌门,父仇不共戴天,为人子者若不能替父母雪耻复仇,要子孙何用,在下心意已决,有生之年,就是,报仇之日,誓以殷人血祭亡父在天之灵!”

“银衣追魂”徐人龙坐在一侧,背上如生芒刺,脸色一时数变。

“嘿嘿嘿嘿!”

“七星剑叟”干笑了两声,又道:“还有一点……”

迸剑宇摇头道:“若是有关在下父母血仇之事,请老掌门不要再提!”

“不!不!不关往事!”

“如此请老掌门指教!”

“老朽想向少侠讨一杯喜酒喝!”

“喜酒?父母血仇未报,何来的喜酒?”

“少侠已说过,绝不再提古大侠当年的往事,怎的又……”

“哦!在下……”

“老朽所说的,乃是要替少侠做一个媒……”

“这……老掌门……”

“七星剑叟”身子一正,道:“女方就是本堡堡主的女公子……”

心中一震,古剑宇立即歉然的说道:“老掌门,请原谅,这事万万使不得,血仇在身,怎能……”

“不教有三,无后为大!”

“在古某来说,不教有三,报仇第一!”

“成家之后,再报仇也还不晚。”

一旁的“银衣追魂”徐人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局促不安,尴尬之至。

“七星剑叟”又含笑道:“一个是武林世家,一个是正大帮派,门当户对,少侠难道还推却不成!”

迸剑宇不由大急,也挣红了脸道:“老掌门何必强人所难,徐堡主有女还怕嫁不出去吗?”

他乃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然而,这一下大大的伤了“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自尊心。

先前,他也望成了这门亲事,可以消除旧恨,等到古剑宇查出了杀父之仇的祸首是他,到时木已成舟,女婿也不能杀老丈人。

但是,这时的难堪,他已恼羞成怒,更顾不及古剑宇的高深修为,按某而起,沉声道:“古剑宇!你欺人太甚!”

迸剑宇只道自己拒婚之事,使他难以为情,同时也自觉失言,因此拱手道:“老堡主!在下实在……”

“本堡主与你誓不两立,来人!”

“喳!”大厅外一呼百诺,轰雷也似的答应一声,二十八个银衣人各执长剑,虎伺阶前,个个蓄功戒备,作势欲扑。

迸剑宇苦笑一笑道:“老堡主!些许小事,何必生气?”

“银衣追魂”一摆长剑,大声道:“传令封堡,任何人不许放走古剑宇!”

说着,长剑扬处虚点一招,弓身跃出大厅,当院横剑平胸,咆哮如雷道:“姓古的女圭女圭,出厅受死!”

迸剑宇心忖:“——这是从何说起,不答应亲事就要拚命,天下哪有这种事!”

“七星剑叟”又凑在他耳边道:“少侠,答应了吧!”

“万万不能!”

迸剑宇不顾再听他的唠叨,从坐位上一跃出厅,朗声道:“老堡主,在下闯荡江湖,从未受人喝骂!也从未如此耐心过!”

“银衣追魂”长剑抖得嗡嗡而鸣,吼道:“小女圭女圭!好大的口气!”

“事实如此!”

银光,劲厉,怒吼,寒芒,一齐向古剑宇扑到,快、狠、准、三者俱备,古剑宇朗笑声中,鬼影子似的,飘身轻松的闪出七尺之外。

“七星剑叟”看在眼内,不由大吃一惊。

“银衣追魂”剑招上下了数十年功夫,可称武林少见的剑手,追魂剑快如飘风,不料古剑宇恰恰得使人无法分辨,肉眼难分。

先前,“七星剑叟”虽也料着古剑宇身手不凡,但却想不到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堂造极的境界。

这时,他不觉自叹不如。

却说古剑宇一闪之后,大声道:“念在鬼潭相救之情,在下让过这一招!”

“小女圭女圭,气死老夫!”

白虹一道,银练又至。

“念你当年未参与拦路截杀我父,再让你一招!”鬼魅似的人影一飘,古剑宇又已斜飘八尺,插腰而立,微微含笑,气定神闲。

“小奴才,本堡主不管你还不还招!”

唰——唰——唰——第三剑与前两剑居不相同。

但见银光一片,分不出招势,俨如一片剑山剑海,令人目不敢仰视,耳不辨风声,直如漫天风雪,势吞河岳。

这一剑,乃是“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追魂八剑”的精华所在,招中套招,式中夹式,叫人欲躲无从。

迸剑宇不由大吃一惊,大喊一声:“不好!”

急切间,默运功力,振起“魔功”。

紫雾突涌,金光灿烂。

“奇镜神功!”“银衣追魂”徐人龙撤招不迭。

“呛当!”银剑坠地,他的人一连退出十来步。一从在石阶之上,执剑的右手,虎口震裂,鲜血淋淋。

这不过千钧一发的时间,眨眼的工夫,二十八个银人一见堡主受伤,呐喊一声,各抖开剑,蜂涌而上。

“你等闪开!”

“七星剑叟”南宫明越众而起,落在古剑宇原身前丈余之处,背上长剑在手,戟指喝道:“奇镜神功师出何人?”

迸剑宇毫不迟疑的道:“功载紫金神镜,师承七杀魔王!”

“七杀魔王!”

“七星剑叟”南宫明语落剑出,一柄松纹古剑,舞成一片花雨,疯狂似的怒吼如雷道:“小女圭女圭!原来是七杀老魔的门下,青城山不世的对头!”

“七星剑叟”南宫明一改前态,突然拚命起来。

迸剑宇不由大惑不解,虚发一掌,震开来势,朗声道:“老掌门!你……”

“七杀老鬼在万佛山掌劈青城八杰,自今血债血还!”

“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你说起。”

“七星剑叟”南宫明在喝叫之中,剑招越发凌厉,一刹那间,竟已把古剑宇封在一片剑光之中。

“银衣追魂”抹去手上的血迹之后,拾起地上银剑,立即振臂一呼道:“死人吗,并肩子上!”

二十八个银衣人,呐喊而上。

三十柄长剑,三十个高手,当场便把小小的一个院落,化成了一片剑气,充满了一院的劲风。

花飞、枝折、沙舞、石溅。

一场凶狠至极。武林少见的恶斗,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影子,死神,就是这院子到处躲着,但看谁只要有一分半秒的失神,神就带谁而去。

迸剑宇被围在剑阵之中,手无寸铁,全仗功力东推西震,却无从还招施袭,虽有奇镜神功护体,寻常招式伤他不得,但他也无法伤敌月兑身。

正在此时——堡外一个堡丁,气喘喘嘘嘘的狂奔而入,大声叫道:“上禀堡主,堡外……”

语未尽意,嗖嗖风响。

十二个红衣披发怪人,掠空而至,活像一片红云,又像一团烈火,转眼到了院子,一字排开在石阶之上。

十二柄红缨短戟,闪闪发光。

为首之人焦雷似的喝道:“令谕飞天堡主,不得对古少侠无礼!”这时,由于这十二人来得突然,院子里三十枝剑,已撤到一角。

迸剑宇也已后退丈余。

“银衣追魂”徐人龙老脸变色,震剑一声:“各位什么人?怎能如此无理?”

“你去看!”

为首的红衣怪人,扬手抛出一个黑呼呼乌漆显亮的东西!

“当!”落在院正中,乃是一个精功细琢的“铁牛”。

“铁牛令!”

“七星剑叟”南宫明惊一声,收起松纹古剑,面色惨白,急呼呼的对着“银衣追魂”徐人龙胡乱拱拱手道:“堡主,老朽告辞!”

“慢走!”

红衣怪人之一跨步下了台阶,大刺刺的面对“七星剑叟”乱发一摔,丝毫也不客气的喝道:“我等正要找你!”

“找我?”“七星剑叟”更加骇然,双目神情不安。

“等着!”

红衣怪人厉喝一声,然后一倒手中短戟,恭身向古剑宇一礼,压低嗓门,十二万分小心的道:“小的奉林主之命,追寻少侠已多日了!”

迸剑宇淡然道:“追寻在下有事吗?”

“奉林主之命,请少侠五月五日正午,大驾到天柱山一行!”

“你们林主要在下践约?”

“是的!”

“回去上覆林主,就说在下必到!”

“是!”

红衣怪人退后三步,面孔一沉,转身对“七星剑叟”厉声道:“五月五日你也要到天柱山!”

“七星剑叟”呐呐的道:“老朽与铁牛霸主并无前约……”

“你配吗?叫你去你就得去,否则青城山夷为平地!”

红衣怪人对这青城的掌门,武林的硕彦,视为三岁顽童,全没放在眼下,转身又对“银衣追魂”徐人龙道:“届时你也要到!”

“铁牛令小堡焉能不遵!飞天帮一定前去观光。”

“再告诉你们,在五月五日以前,谁敢动古少侠一根汗毛,就是同‘禁林’作对,后果你们自己去想!话已说完,走!”

为首的怪人“走”字出口,人已如一片红叶,凌空飘起。

但见台阶上的另外十一个红衣怪人对着古剑宇一躬身之后,轰雷也似的道:“小的等告退!”

呼——一团烈火,扑空而去。

迸剑宇眼望着“七星剑叟”南宫明与“银衣追魂”徐人龙如痴如呆的神情,也不由冷冷一笑,道:“二位,古某也告辞了!”

“哦……哦……请……请……”

出了“飞天堡”,计算着五月五日天柱山之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之内,他打算只辨一件事,找回“紫金神镜”。

除此之外,他须要养精蓄锐,斗斗这个当年与师父苦斗七天七夜只输了半招的“铁牛霸主”,就是“禁林”的主人。

天下的事,往往不能如愿。

这一天。

迸剑宇贪赶路程,眼看夜幕已垂,星斗满天,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绵绵不断的山,崎崎岖岖的路。

他想,就在这荒野里露宿一夜吧!

说也凑巧!

原来是睛朗的天色,忽然阴云四合,雷电交加,朔风,卷起飞沙,一阵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迸剑宇腾起势子,狂奔在沉沉的黑夜里,他急欲寻找一个山居人家,以便能够躲避这场暴风雨。

三十丈外,隐隐有一点灯光。

迸剑宇穿云迫月的全力奔去。

“哗啦啦……”暴雨如同洒豆,倾盆的泼了下来。

他一连几个起落,已到了灯光闪烁之处。

“噫!”想不到旷野荒郊,竟有这等巍娥的建筑,必是达官贵人的别墅。

飞沿兽角,金碧辉煌。

迸剑宇不暇多想,抖抖湿淋淋的衣衫,伸手扣动兽环。

“呀——”开门的,乃是一个十分娟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见古剑宇,不由突然一惊,失声一呼,回身向内就跑。

迸剑宇心想,半夜三更,荒郊野外,一个男人叫门,难怪她不敢答话,一定去报告家主知道去了,且等上一会儿。

丙然——黑洞洞的深处,有人似乎探减少同外张望一望,雨夜迷茫,看不见探望的是甚等样人。

少时,但见先前开门的少女去而复返,目光闪烁,呐呐的道:“阁下夜半敲门,敢莫是迷路?”

迸剑宇红着脸低头道:“正是,想到府上避雨一宵,明日上路!”

“随我来!”那少女说完,回身就走。

迸剑宇跨进门来,替她闩上大门,在后面跟着。

一连穿过两重走廊,都是黑洞洞的,一点灯光也没有,到了第三进,右侧一间小巧玲珑的书齐,灯明如画。

那少女停下脚步,一指那间书齐道:“家主在书房等候相公,请!”

少女说完,像是十分怕羞,匆匆的沿着迥廊,迳向后进去了。

迸剑宇心想:这人家的家教必严,定是……一脚踏进书房,敢情屋中已端正了四色小菜,两付杯筷。

但是不见主人的影子。

“呀!”书房的门,竟然自动的关上了。

迸剑宇不由一惊,回头一见,并无人影,不由道:“这房子好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娇滴滴一声,突然发自屏风后面。

“咦!”

迸剑宇陡的一惊,反身向发话之处瞧去,灯光之下,依着屏风而立的不是别人,乃是“八仙”之中唯一的女性,风骚浪漫的少妇。

他深情形有,自己受了愚弄,不由勃然大怒道:“是你!”

“是我!我们是老相好旧朋友了!是吗?”

“呸!不要脸的女人!”

“要脸?哈哈哈哈!要脸的人不会进入我这‘阳台宫’!”

“大胆的……”

“站住!这‘阳台宫’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告诉你,你的小命从进这门起,就已握在我‘赛仙姑’的手里!”古剑宇前扑之势不由一顿,他心知“赛仙姑”的话绝不会假,但是,以他的性情来讲,也不是怕死之人,当下冷冷一哼道:“你打算怎样?”

“我打算……嘻嘻!”

“赛仙姑”的眉目含春,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抛,无尽浓情蜜意的道:“只要你安安静静,随本宫的规矩,我们两人便成了好……”

说到这里,水蛇腰一扭,不胜娇娆的咬着下唇,单指支颐弄风情的冲口道:“成了好夫好妻!”

“呸!不害臊!”

“赛仙姑”荡笑不已,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天下的人谁也免不了,佛爷还要喜欢参禅呢!”

迸剑宇咬牙切齿道:“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古某办不到!”

“办不到?”

“办不到怎样?”

“只要我把这屏风一推,那时……哼哼!”

“怎样?”

“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谅你也不敢,我先……”

“你……”

“咕通!”屏风突然倒下,整个书房立刻旋转起来,桌上杯盘乱飞,轧轧之声渐大,原是明窗兆壁的四周,立刻陷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迸剑宇凌空一不中,“赛仙姑”的人影顿失,此时,黑呼呼的,找不着落脚之处,酌量着屋正中的桌子上落去,一脚踏空。

嗡……

耳中风声哨处,人就向下坠去。

轧轧轧轧!

敝声又起,下坠的身子一顿,并不着实。

“哎呀!”

只觉着自己落在一个鱼网之中,上不沾天,下不着地。

迸剑宇心中大急,一弹……但是,也不过挣起尺来高下,由于无法借力。再也腾不起势子。

包糟的是,一阵挣扎之后,鱼网似的东西,不知不觉的越收越小,片刻之间,把古剑宇像包粽子似的,裹得紧紧的,手脚无法伸展。

而且,遥来摇去,飘飘荡荡,虚悬在半空。

灯光突然一亮。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在狂笑声中,“八仙”八人,对着离地一丈五尺,情形狼狈的古剑宇围着指手划脚得意至极。

为首的紫面长髯汉子洋洋得意的道:“姓古的,这一次看谁来救你的小命!”

迸剑宇试着运功,意想挣断“鱼网”,几次三番,陡劳无功,原来那网乃是鹿筋结,不但柔软结实,而且富有韧性。

他面对迟尺的仇敌,不由怒声道:“快快放下鬼网,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我必血洗八仙沟,屠尽阳台宫!”

“朋友!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我姓古的说一不二!”

“笑话,你的命都保不了,还口出狂言,岂不是找死!”

“记着,我不把你们八仙一个个立劈掌下,誓不为人!”

“小子!死在临头,你还嘴硬,我看看你有几两骨头!”

“八仙”之一的一扬手中铁蒲扇,探臂向古剑宇……

“三哥!你……忙什么!”

“赛仙姑”飘身抢先而起,一掌将铁蒲扇震偏尺余。

“哈哈哈!八妹,三哥我差一点把你的宝贝毁了,对……这小子根基不错,不定比十个汉子还要有用,八妹你够福气的了!炳哈哈哈……”

“三哥!你!”

“八妹!哟哟哟,你还害臊吗?咱们走,别误了八妹的衣辰吉日。”

“哈哈哈!”一阵狂笑,“八仙”中七个男的霎时去了个干净。

“赛仙姑”莲步款移,蛇腰乱扭,脉脉含情的走到古剑宇身前。

伸出两个指头,从网里模着古剑宇的脸,嗲声嗲气的道:“小兄弟!姐姐可救了你,你要怎样报答我呢?”

迸剑宇怒火如焚,大吼道:“我要剥你的皮,挖你的心报答你!”

“哟!那么凶干吗?自古英雄爱美人,我虽不算美人,可也不丑,你又是武林中的大英雄,难道……”

“住口!骚狐狸!”

“哟!哟!哟!我的小兄弟,小宝贝,你忍心骂姐姐?”

“呸!”

迸剑宇默运功力,把一个鹿筋网挣得吱吱有声,淡淡的紫雾,隐隐的金光,笼着风的四周,形成一个紫气腾腾的圆球。

“我不信你是个铁石心肠,来人!”

“赛仙姑”的双掌一拍,发出轻脆响声。

突然现出八个风姿绰绰体态妖娆的少女,八人一色墨绿宫妆,个个姿色不恶,云鬓高髻粉面桃腮。

对着“赛仙姑”盈盈下拜,莺音燕语的齐声道:“参见仙姑!”

“赛仙姑”略一颔首,对着网内的古剑宇道:“小兄弟,只要你能看完我这龆‘天魔舞’,再不答应我,我就放你出这座‘阳台宫’!”

迸剑宇心中不由一动。

他料想,必是一种邪门功夫,以自己百年的功力,至上魔功,必能受得了,等“赛仙姑”放了自己,再找她算帐。

想着,大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我怎忍心骗你!我的小兄弟!”

“你放了我,我可不算完!”

“你要怎样?”

迸剑宇越想越恨,便朗声道:“我一定报今日绑之仇,誓必杀你们八人,以泄胸中之愤!”

“赛仙姑”浪笑道:“你若看完了天魔舞,杀死我也甘心!”

“不要后悔!”

“决不后悔!你们舞来!”

啪!啪!“赛仙姑”玉掌两拍。

那八个妖娆少女,十六支风骚蚀骨的水汪汪眼睛,一齐向古剑宇斜抛,同时低头退了三步,口中发出咿咿呀呀唔唔之声。

那声音如怨如诉,似梦似幻,靡靡糜糜,使人肌肉为之紧张,血脉为之上冲,随着唔唔鼻音,八人罗袖抖起,翩翩起舞。

每一舞姿,都是懒慵慵的,使人不禁想入非非。

渐渐的,舞得快起来。

蓦然,唔唔之声拔尖高起,声如裂帛。

八个妖娆的少女,竟自在唔唔声中,缓缓解开罗带,褪去外衣,每人仅留下一个大红肚儿,三角衩裤,一时,玉体如腻酥胸半露,投手招魂,举腿夺魄。

网内的古剑宇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但觉通身皮肤欲裂,血脉上冲,口干、舌燥、心跳、耳鸣。

八个少女围着他,不住的申吟,献媚。

迸剑宇的一颗心,随着他们的哼声在跳,随着她们的舞姿上升,上升,试着脑门要炸,通身虫行蚁走,像不舒服,不像很舒服。

他咬紧牙关,闭上虎目。

唔唔之声低如蚊蚋,如同在他耳边,使人心烦意乱,五内如焚。

“古剑宇,我的好兄弟,你闭上眼睛不算汉子!”

“我没闭眼睛!”

迸剑宇虎目一睁,不由大吃一惊!

“啊!”

“咯咯咯咯!”

“赛仙姑”的浪笑,像千万枝利箭,深深的刺进古剑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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