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哪里跑 第八章
第五章
脑袋晕沉得难受,柴书南知道自己受了寒,几经辗转,终于还是幽幽转醒。
一睁眼,就见蕊儿焦急地守在榻旁,双手还忙碌地替她换着额上的湿巾。
看着蕊儿熟稔的架式,这丫头闽也机伶,在她身旁跟久了,对于如何照顾病人倒也懂得七八分。
“我怎么回来的?”尽避喉头烧灼得难受,但柴书南还是忍着疼,想要弄淸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还记得自己落了水,那湖水冻得她四肢僵硬,本来她估算自己应该有足够能力游向其他画舫求救,但谁知才游到一半,那湖水便冻得她逐渐失去气力。
她还以为自己就要香消玉殒在那幽深的湖水之中。
“小姐,你终于醒了!”一见主子终于睁了眼,蕊儿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落下。
“发生什么事?”
“小姐,你也真是的,好端端怎么给摔进湖里去了?”
蕊儿上了船,喝了潘府仆人端来的暖荼,她忽然觉得爱困,也不知怎地就在船舱中打了盹,等她好不容易转醒,便听得湖上此起彼落的嘈杂声。
她起身一瞧,就见她家主子身上那件五彩斑斓的衣棠,在湖心之上漂啊荡的。
这一看,她吓坏了,才想喊潘家公子救人,就见他气急败坏地进内舱,还大声下令船夫不得救人。她这才意识到出了事,护主心切的她才想跳人水中救人,谁知扑通一声,旁的画舫已经有人先一步跃人水中。
那男人铁青着一张脸,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一息尚存的柴书南给拎上船,接着朝一位梨花带泪的姑娘跟前一扔,便兀自进了船舱。
一等船靠了岸,蕊儿连忙死命地跳到那艘救了柴书南的画舫上,将虽然陷人了昏迷,但显然没有大碍的柴书南给带回聂府。
在聂夫人惊慌失措的一声令下,聂府众仆佣鸡飞狗跳了起来,请大夫又熬姜煮药的,好不容易才让柴书南不再发冷。
她也才想去质问那潘家公子,毕竟他是最后一个同少夫人在一起的人,可谁知潘家少爷却像个闯祸的小表似的,不论她怎么喊、怎么问,就只是躲在船舱里头,不肯应她半声。
“我不是跌下去的,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这账,她记在潘文风身上了。
那该死的男人,不但对他色心大起,甚至还见死不救!
“你……自己跳下去的?”
一听柴书南的话,蕊儿的眼瞪得又圆又大,一双眸子更是盛满怨怪。
“少夫人,你就不能少点花样吗?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差点儿去见阎王了,要不是刚好赫连家的画舫经过,救了你一命,我都不知道要拿什么向疼你如命的夫人交代呢!”
长串的数落,就像是紧箍咒似的滔滔不绝在柴书南耳际回荡,柴书南很淸楚,要是自己不打断蕊儿,那叨念绝对可以天长地久。
“一向听闻赫连家的人冷硬无情,他怎肯无端下湖救人?”
“是不肯啊!我忙着带你回府的时候,听了几个舫上伺候的丫环窃窃私语,说什么你命大,要不是他们家少夫人板起一张脸,赫连家的少主才不肯下湖救你呢!”
这倒稀奇了!
赫连家……赫连家……莫不是……
像是想到什么,柴书南唇畔牵起一抹笑。
她就说那赫连家听起来为何如此熟悉,如果她猜的没错,那赫连家的少夫人应该也是故人才对。
脑海中蓦地浮现三个小娘子手牵着手一起出嫁的画面,尽避多年未见,但她心里却总记挂着呵!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上赫连家道个谢、叙叙旧才是。
唇畔的笑意未减,柴书南任由往事在脑海里兜转了好一会儿,这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朝着蕊儿问道:“对了,少爷呢?”
“少爷还在宫里。”
闻言,柴书南便撑着虚软的身子,挣扎地想从软榻上爬起……
“少夫人,你做啥啊?”
“我要去少爷的屋里。”
他会这么晚还在宫里,必定是在烦恼皇上交代给他的任务,她迫不及待想告诉他,她可以帮他的。
“可是,大夫交代你不能下床的。”
“蕊儿,你忘了,我自个儿也是个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淸楚。”
旁人不知道,但蕊儿不可能不知道,她跟在她的身旁那么久了,最清楚她是如何在因缘际会之下,识得药仙,并且拜她为师。
她习得一身了得的好医术,可碍于聂家的少夫人并不适合出外抛头露面,所以她顶多在得空的时候,在城南办起义诊。
“少夫人,你也别心急,落下了病症真的不好,不如这样,等少爷一回来,我马上告诉你?”
蕊儿真不懂,主子的一颗心怎就挂在少爷的身上?本来还以为少夫人已经对少爷死了心,没想到摔了一跤,似是将以前那份疯狂全都给唤回来了。
今儿个会上潘家也是因为少爷,现在病都还没好,又急急忙忙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
蕊儿想阻止,可是柴书南却是一脸坚定,无论她好说歹说,都是要去。
即使步履艰辛,也阳止不了柴书南的坚持。
望着那摇摇晃晃的背影,蕊儿也只能认输,跑上前去搀扶,领着柴书南往聂紫相独居的院落走去。
希望今天少爷可以早些回来,对主子温柔些,否则她还真怕少夫人会承受不住。
她似乎已经习惯擅闯他的院落了!
聂紫相拖着满身的疲惫,怒视眼前就着摇曳烛光打盹的柴书南,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心中满是烦忧的他,压根就没那个心情理会。
静静凝视她好一会儿,心中才盘算着索性将屋子让给她,但在转身的那刻,像发现什么不对劲,让他顿住脚步。
她的脸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怎么回事?
心中的怀疑让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办法就这么狠心离去,聂紫相缓缓踱近。
才一靠近,她那带着重重的喘息声,就窜入他耳中。
不正常的潮红和喘息,她生病了吗?
生了病却还坚持要在这儿等他回来,为什么?
瞪着兀自沉睡中的她,满月复的疑问得不到该有的答案,就在聂紫相不知自己该摇醒她还是走开时,柴书南突然睁开迷蒙的双眼。
“你……回来啦……”
平素精气神十足的声音显得虚弱,即使她努力想要站起,身子却依然摇摇晃晃,让人心惊。
“你怎么了?”瞧她那硬撑的模样,聂紫相忍不住地皱起眉。
如果身体不舒服,何必跑到他这儿来给他看?
心中这才犯着嘀咕,柴书南便又一个摇晃,眼看就要跌个倒栽葱了,聂紫相也只能伸手扶她一把。
“不舒服,为什么不在房里好好歇息?”
不知怎地,瞧着她的样子,聂紫相的心竟也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兴许是习惯她那精力十足的模样,如今的虚弱看起来就是刺眼。
“我可以帮上你的忙了……”虽然气虚,可是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双眼竟让人有种闪闪发亮的错觉。
没头没尾的一句,聂紫相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忙扶着她的手,就感到一股炽人的热气从她周身弥漫开来。
“给大夫看过了吗?”他大可以将她扔给娘就算了,可是他却破天荒地捺着性子朝她问道。
那些伺候她的丫环呢?
这府里的下人们是不是该好好整顿一番,竟然放着病中的主子不闻不问,还让她在这儿等他回来。
“那不重要……”潮红脸庞泛着兴奋的光芒,她扯住他的手说道。“你不是说……找出配得上你的理由吗?我找着了……”
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竟然还在想配得上他的理由。
聂紫相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皇上下了旨要你找人替中了毒的玺贵妃解毒,宫里那些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不过……没关系,你不用怕,我可以帮你……”
像个孩子迫不及待想要展现自己手中的宝物,柴书南微喘着气,兴奋不已地接着说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被皇上责怪办事不力的,我真的可以帮你,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医好她的……一定可以的。”
说着说着,她蓦地伸手,拍着聂紫相伟岸的胸膛,似是要他安心,可是没拍两下,那强撑着的身子终究支撑不住,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儿愈来愈沉、愈来愈沉……
最终,她身子一软,若非聂紫相眼捷手快,只怕那后脑勺又得撞出一个肿块来了。
“你那颗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还有,昨儿个明明她还活蹦乱跳的,甚至大言不惭说要掳获他的心,怎么今儿个却又忽然染上风寒。
瞧着怀中软绵绵的她,聂紫相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却也无心探究,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往自己榻上走去。
唤来了丫头,也唤来大夫,这一夜,聂紫相的院落灯火通明……
既酸且痛又麻!
眼儿才睁,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便毫不留情地席卷而来,透过蒙胧的视线,四周陌生的摆设,让她连忙找回自己还兀自游移的神智。
咦?
虽然不是顶熟悉的,但总也来过几回,她知道这儿是哪里。
心头疑惑才起,就见支着下颔在圆桌子上打盹的人,柴书南更是受到不小惊吓。
她怎么会在这儿睡着了?而他是因为看顾她,累着了才在桌前打盹吗?
虽然明知事实很可能压根不是这样,但即使只是一丁点的可能,却已足以让她的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甜。
柴书南使足力气,撑起因风察而虑软的身子,在她的双足来不及着地时,一个冷冽的嗓音却已传到耳际。
“有本事你就给我下床看看。”
即使她的动作轻悄,却已惊醒打盹的聂紫相,看着眼前这个扰他一夜的罪蚪祸首,聂紫相当然不会有太好的脸色。
毕竟他可不是心甘情愿在这儿照看她的,要不是她娘竟为了逼他留在这儿,不准府里的任何人过来照料她,他也没那心思留在这儿照顾她。
“昨晚是你看顾了我一夜?”尽避脸色仍然浮现倦容,但柴书南的声音中却难掩一丝欣喜。
那喜悦让人想忽视都难,聂紫相原本尖锐的话语就要出口,可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竟奇异地闪过一抹不忍。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是他向来坚信不移的信念。
从头到尾,他就不想和她沾上一丁点儿的边,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爱,所以只能用冷漠来保护她。
可……曾几何时,她那灿烂的笑竟能影响起他的心绪来了。
“我是被迫的。”尖酸的言语无法出口,但这句话着实也好听不到哪去。
但柴书南却不觉得被伤害,那笑容仿佛将她的病容一扫而空似的。
即使只是一丁点儿的进步,她都非常心满意足了。
“不管是为什么,但结果是你照顾了我一夜,谢谢你。”她诚心诚意地向他道谢,一颗心因为他的举动而雀跃。
“为什么着了凉?”
“呃……”她稍稍一顿,最后依然选择避重就轻。“只是……不小心。”
没有告诉他,她落湖是因为潘文风的恼羞成怒,反正她已经达到目的,所以不想多生事端。
利眼一扫,聂紫相就知道她在说谎,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跌落那船只来去的湖中。
即使她不想说,但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但他现在想追究的并不是这个。
“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啊!”他的问题着实惊醒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柴书南,望着聂紫相,她兴冲冲地说道:“我是来告诉你,我找得到可以帮你的方法了。”
柴书南急着想第一个与他分享,想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但她的兴冲冲却只换来聂紫相的冷眼对待。
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只是定定地瞧着她,没有丝毫波动,让人模不淸他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人耳。
但兴奋的柴书南压根管不了那么多,依然滔滔不绝。
“我知道皇上扔了一个难题给你,圣上知道你见闻多,识人广,所以要你倾尽一切找着能人替玺贵妃解毒,好让她可以生下皇上的子嗣,我……”
“是谁告诉你玺贵妃的事?”一提到玺贵妃,聂紫相的脸色立时沉下来,向来稳重的他,难得慌了似的攫住她的纤腕,厉声质问。
为什么转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方才的他虽然称不上热情,但至少和善,可究竟为什么,他竟然会这般暴怒?
疑惑与不解在柴书南那水灵的眸子里荡漾,望着他那腾腾的怒气,却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是谁告诉你玺贵妃中毒了,你又想要干什么?”聂紫相愈说愈激动,那狂乱的脸色完全不似那个总是好整以睱、胸有成竹的聂左相。
朦胧之间,柴书南脑海之中有个模糊的意念一闪而过,但她还来不及想清楚,聂紫相却收拢自己的手劲,将她的纤腕硬生生捏出一道明显的红痕。
“你为什么生气?我只不过要告诉你,我愿意进宫去替玺贵妃瞧瞧,兴许我能医好她的毒,你就可以向皇上交差了。”柴书南被拧疼了,连忙回道。
“不必!”聂紫相拒绝得干脆,一点也不怕自己浇下的这桶冰水会如何伤害柴书南。“你这样一个成天养尊处优的女人能干吗呢?”
怀疑的目光、残忍的言语,尽避再想表现出坚强的模样,柴书南忍不住心一窒。
“我可以的,我曾经跟圣手神医习过医,就算不能起死回生,但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也可以为你做点事呢?”
迎着他那满含轻视的眼光,柴书南只觉自个儿的眼眶泛着让人难受的热气,那委屈的泪珠儿就要坠下,但她却强睁着眼,怎么也不肯展现自己的脆弱。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以为你做这些,我就会对你动情,那你就真的太天真了。”
“我……”
她的确是希望借由这件事让他淸楚她的好,当自己的用意被戳破,她不仅觉得难堪,也觉得心痛。
“我只是想帮你。”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为什么连这一点点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木需要你的帮忙。”望着她那双澄净的眸子,聂紫相其实可以感觉到她的真心真意。
要说完全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的心已沉沦,只怕再也没有回头的一日,看着如此天真美好的她,他真的不希望也拖累她,一起沉沦在那无边无际的情海之中。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
柴书南着急地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努力想说服他,即使明知道他有多么固执,但她却不肯死心,尽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想要替他做点什么。
“不必了!”他还是拒绝。
进宫看诊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弄得不好,兴许可能会弄丢脑袋的。
别说他不信她有那等本事,就算真有,他也不希望她去蹚这浑水。
宫中的尔卢我诈,她这种大咧咧的性子并不适合。
“你,真的一丁点儿机会都不给我?”
柴书南水眸直勾勾地望着他,硬是要他给上一个答案,但偏偏聂紫相却还是硬着心,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我让人送你回房。”再多的纠缠也是无益,见她不走,他只好自己走人。
他已经让人去请了赫连又槐,虽然几年未见,但那家伙的商行遍布全皇朝,如若他愿插手,或许玺儿身中的奇毒,要解也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