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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庄 第一章

作者:唐茵

齐家庄位于燕城南方,为将门之后,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因这一代掌权者无心于朝政,这才回归于平民。先王念其功绩,御赐“天下第一庄”

牌匾,也因此齐家庄又称天下第一庄,在燕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日,是齐老夫人五十寿诞,除了城里的达官贵人外,燕城所有百姓也都共襄盛举;齐家庄的大厅到街道上全都摆着筵席,就连路上的乞丐也能分

到一碗热腾腾的寿面。

“动作利落点,快把菜端出去!”

齐总管呼喝着丫鬟、仆人快把灶房准备好的菜肴、糕点端到前厅,好让众位宾客能够饱足一顿,达到宾主尽倍的目的。

“你……你……丑丫头,你不用出去,留在灶房帮忙就好。”齐总管叫住一名左脸有疤、右脸有红色胎记的丫鬟,一时之间想不起她的名字,干脆随

便帮她取一个。今天客人这么多,可不能让她的模样吓到人。

那名被叫住的瘦弱丫鬟忽然顿住,朝他颔首后,低垂着头往灶房走去。

“齐仲,人手忙得过来吗?”

齐孟怀是齐家庄现任的掌权者,他手负于后地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

“庄主请放心,不会有问题。”有他齐仲在,人手调派这种小事绝不会有问题的。再说齐家庄底下的人皆训练有素,不同于其它府邸的下人。

“娘今日很开心,有这么多人来共襄盛举,叫大家必须小心招待,不可出任何差错。”齐孟怀再次叮咛。

“是,庄主。”齐总管回道。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行色匆匆地走来,在看到齐孟怀后,急忙报告:“庄主,宫里派人送礼来为老夫人祝寿。”

闻言,齐孟怀连忙往大厅方向走去;而齐总管再次叮咛众人后,也随即赶往大厅。

当齐孟怀瞧见送礼之人后,先是一愣,一会才代娘亲接下这份贺礼。

“齐庄主,这只白玉如意是皇上赏赐给老夫人的贺礼。”

“谢皇上恩赐。”

锦盒里的白玉如意是由一整块白玉雕成,长约二尺,玉质通透,令人爱不释手,众人目睹后纷纷低头私语。

传言果真属实,齐家庄直到现在仍深受皇室的厚爱,要不宫中怎会派人送礼给老夫人呢……

齐孟怀怎么也没料到送礼的人竟会是六王爷!惊愕过后,他也没说出他的身分,只请他入座。

“谢谢你亲自送礼来,请上座。”

六王爷龙岱宇一身锦衣玉袍,衣摆一撩,毫不客气地坐在老夫人身旁。

“有这么一位贵客来为老身祝寿,真是令我们齐家庄蓬荜生辉啊!”老夫人笑得十分开怀,还亲自帮六王爷夹菜,招呼他用膳。

“老夫人客气了。”六王爷连忙劝阻,不敢让她为自己夹菜。

眼前这位老夫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她曾跟着已逝的老庄主东征西讨,是老庄主最得力的左右手,也是货真价实、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先王生前可

是对老夫人赞誉有加,他又怎么敢让老夫人亲自招待呢。

“大家尽避吃,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老夫人扬声对众人说道,那中气十足的声量,令在场众人佩服不已。

“谢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人举杯齐声恭贺。

“老身谢过各位了。”老夫人举杯回敬,脸上的笑意始终没变,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这一场筵席就在宾主尽倍中结束。待客人全数散去后,老夫人回房休息,六王爷和齐孟怀这才移到书房谈话。

“六王爷,为何是你亲自送礼来呢?”

照理说,皇上是会派人送礼来,但这个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尊贵的六王爷,八成是他自己想来凑热闹。

“孟怀,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本王亲自送礼来,你应该感激涕零才对,怎么会是这种口气呢!”六王爷不满的嚷叫。难道他不能亲自送礼来跟老夫人

祝寿吗?瞧老夫人方才那开心的模样,而眼前这家伙又是什么模样和态度,真是气煞人!

“替我谢过皇上。”

齐孟怀无视他的嚷嚷,也无惧他六王爷的身分,掀开杯盖,轻啜了口茶。

“日后你见着他,再亲自向他道谢即可。”六王爷挥手不以为意。以他和大皇兄的交情,这些客套话就免了。

“对了,大皇兄要你找的人,可有下落了?”六王爷眼眸微敛,盯着手中的黄褐色茶水,语气慎重地问。

“尚未有消息。”齐孟怀瞥了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该走了。”六王爷起身略微整理一下衣裳,脸上又恢复笑容。

“不送了。”

齐孟怀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样,彻底无视他六王爷的身分,连起身送人都懒。

六王爷嘴角抽了下。认识这家伙二十几年,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也亏他和大皇兄忍受得了他这性子。算了,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转身走人。

六王爷走后,仍端坐在椅子上的齐孟怀垂首敛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灶房里,大伙忙着善后的工作,几名丫鬟正忙着清洗一大堆锅碗瓢盆。

“大家动作快一点,等这里忙完了,庄主为大家留了一桌好菜。”负责带领这些丫鬟的李大娘在一旁督促众人。

“李大娘,今天老夫人很高兴吧?”杜鹃边洗碗边笑问道。

齐家庄给仆佣的薪饷不仅多,主子待人也宽厚和善,不像有些大户人家动不动就压榨欺压底下的人。老夫人平常就很体恤他们的辛劳;而庄主虽然较

为严肃,但并不苛刻,也算是一个好主子,所以在齐家庄大家都工作得很愉快。

“这是当然,老夫人今天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呢。”李大娘笑着说,眼角余光瞥到角落正低垂着头、努力清洗碗盘的身影。

“那个……丑丫头……”

她一时之间忘了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个容貌丑陋的哑巴丫头,不过她还挺勤快的,只不过很容易让人忽略就是。

“李大娘,她叫芸儿啦!”杜鹃替芸儿说话。真搞不懂大家为什么都会忘记芸儿的名字,还帮她取这么难听的外号,她想芸儿心里一定很难过。

“……芸儿,你手边的事情做完后,就先去用膳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丫头好像连午膳也没吃,又没办法开口说,真是个可怜的丫头。

芸儿朝李大娘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又低下头忙着手上的工作。

李大娘走后,杜鹃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芸儿,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过去用膳。”

芸儿三个月前来到这里,大家对她的外貌虽不至于到嫌恶的地步,但仍多少有些惊愕;后来又发现她竟然是个哑巴——一个姑娘家脸上有残缺,又不

贬说话,真是可怜啊。好在这里的人都十分友善,而她则因自己死去的小妹也是个哑巴,于是对她多了些关心。

芸儿朝她一笑,轻颔首。

她这一笑,一双眸像是在发亮似,让杜鹃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她。

如果不看她左脸的伤疤,也不看她右脸的红色胎记,只看那一双眼,会发现她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眸子,真是可惜了……

等杜鹃回过神来,才发现芸儿早已忙完手上的工作,还顺道帮她清洗她负责的碗盘。她对她感激一笑,连忙加坑诏作,好快些去饱餐一顿。

初春时分,下过雨后的清晨,寒意十足。

灶房里,一名体型肥胖的妇人正忙着搅拌炉火上的一锅粥,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瘦弱的身影,脸上扬起一抹温暖的笑。

“早啊!芸儿,每天总是你最早起来。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穿得那么单薄,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胡婶关心地叨念着。这孩子总是比别人早起、

比别人晚休息,做事又勤奋,加上身有残缺,总让人多了几分心疼。

芸儿朝她摇摇手,再指指身上的衣裳,表示她不怕冷后,便开始帮胡婶把粥舀进二个陶锅中,准备要给庄主和老夫人的早膳。

她因为貌丑、又是哑巴,李大娘怕她吓到人,叫她负责灶房的工作,并要她尽量避免到前院去。

苞婶瞥了她一眼,想起她好像一直都穿得很单薄,这才觉得她应该是身子骨健壮,真的不畏寒冷。

芸儿默默地张罗好老夫人和庄主的早膳,就等着负责的丫鬟端去。

“胡婶……”

蚌然,一道虚弱的叫唤声响起,一个摇蔽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灶房门口。

“杜鹃,你怎么了?”胡婶惊呼。芸儿赶紧走上前,将虚软无力的杜鹃扶坐在椅子上。

“大概是染上了风寒,今早头痛得厉害,浑身无力。”杜鹃脸色苍白,难受地拧着眉,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芸儿伸手抚上她的额,随即被那热烫的温度给吓着,慌忙地指着她的额头,挥挥手示意胡婶过来。

苞婶走上前,这一模也吓着,急说:“杜鹃,你在发烧!这可怎么办才好?得快跟李大娘说一声,让你回房休息。可是庄主一向由你侍候,这下子要

找谁代替你……”

“发生什么事了?胡婶你在嚷嚷什么?”

李大娘尚未踏进灶房便听到里头传来了嚷叫声,她皱眉踏进灶房,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杜鹃。

“杜鹃怎么了?”

“染上风寒,正在发烧呢!”胡婶代替杜鹃回答。

李大娘沉吟了会。杜鹃做事仔细小心,所以才会让她负责侍候庄主,可她现在病了,该找谁来暂代呢?最重要的是找的人不能对庄主有非分之心……

眼光瞥向一旁的芸儿,一会后下了决定。

“杜鹃,你先回房好好养病吧,至于你的工作,就先由芸儿暂代吧。”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谁可以暂代杜鹃的工作,芸儿做事勤奋细心,就先让芸

儿帮忙了。

芸儿惊愕地抬起头,手指着自己的脸,又挥动双手想要拒绝。

“芸儿,你只要记住,把饭菜端进庄主房里就离开,等庄主用完膳离开房,你再进去收拾就好。快把早膳端去给庄主吧!”

芸儿苦着一张脸,端起要给庄主的早膳,走出灶房。她低垂着头往庄主所住的院落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仆佣,大伙虽好奇她的出现,但并没有加以

阻拦。来到庄主的寝房前,她轻敲了门板,听到里头的应允,这才低着头走了进去。

齐孟怀发现进门的不是平时侍候他的丫鬟,剑眉微挑;再看这名丫鬟始终低垂着头,动作利落地将早膳摆放在桌上就打算退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怎么是你送早膳来,杜鹃人呢?”

芸儿苦着一张小脸抬起头来,用手指了指额头,比手画脚想解释,就盼他看得懂她的意思。

齐孟怀看清她的相貌后,眸底掠过一抹惊异,但随即敛去,俊脸一沉,低问:“是谁让你送早膳来的?”

瞧她又慌忙的比手画脚,他剑眉微皱,又问:“你可识字?”

芸儿颔首,晶莹的眸怯怯地望了他一眼,又低垂下头。

齐孟怀沉吟了会,转身走回内房,出来时手上拿着纸张和笔墨,他将蘸了墨的笔递给她,命令道:“写出我方才问的问题。”

芸儿在纸上写下杜鹃发烧生病,李大娘叫她送饭菜来。

“你叫什么名字?”

芸儿瞄了他一眼,在白纸上写下芸儿两字。

齐孟怀讶异地望着那秀气的字迹,再抬头看着眼前这左脸有严重伤疤、右脸有红色胎记且明显是个哑巴的丫鬟。

李大娘当真是找不到人了吗?竟然叫这名有残缺的丫鬟来他这里!必头得好好问问她。

“退下吧,晚点再来收拾。”他挥手命她退下。想来李大娘是怕有人居心不良,所以才找这名丫鬟来暂代。

芸儿依言退下,离开前不着痕迹地瞄了房内一眼,再顺手关上房门。

方才他眼底的惊讶她看得很清楚。小手轻抚过脸上的疤痕,唇角微扬,再瞥了眼紧闭的门扉,一脸若有所思。

暗夜里,树影摇曳,伴随着寒冷夜风的吹拂,发出沙沙声响。

一抹瘦弱单薄的身影,望着树下等候已久的人,完全无惧夜里的寒风刺骨。

“秦姨,等很久了吗?”如黄莺般悦耳的娇软嗓音,在夜里格外清亮迷人。

站在树下的妇人名为秦岚,年约四十左右,相貌秀丽,风韵犹存,她语气略急地道:“有一会了。你约我出来见面,莫非有好消息了吗?”

“若是我的感应没错,应该是在那里。”娇软的嗓音里有着笃定。它在呼唤她,她的感应不会错的。

“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你的时间不多了,要小心行事。”秦岚慈爱地叮嘱,要她小心为上。

“我知道。秦姨,这回若是成功了,我们就不用再过着四处躲藏的日子了。”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秦岚不舍地道。这十几年来,东奔西走、四处躲藏的日子,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不,真正辛苦的是秦岚,若是没有你,我绝不可能撑到现在的。”

这十几年来,秦姨一直代替已逝的娘亲照顾她,这份恩情她到死也不会忘记的。

“傻孩子,跟秦姨不用那么客气。”秦岚疼爱地轻抚她一头柔滑乌亮的青丝。这孩子与她娘长得十分相似,只希望别像她娘一样苦命才好。

“秦姨,你自己也要小心。”她陡然抱住熬人温暖的身子,在她怀里撒娇。秦姨就像她第二个娘亲,对她十分重要。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秦岚轻抚她的小脸,不放心地再次叮咛。那里可不是寻常的地方呀。

“知道了,你别担心。”

离开秦岚温暖的怀抱,她不舍地挥手告别。旋身一跃,如来时般,消失在夜空中。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道低叹随风而逝……

“蕙姑,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大厅里,老夫人坐在黑檀木椅上,啜饮了口香茗,目光不时瞥向外头,等候儿子的到来。

“老夫人,你都过了五十寿诞,少爷也二十有八了,却对男女之情无意,再拖下去,难道你想等到六十大寿才有孙子可抱吗?”

蕙姑是老夫人陪嫁的丫鬟,一直未有婚配,忠心侍奉着老夫人,是老夫人最为信任的人,在齐家庄也有一定的地位。

“你说的对,齐家庄家大业大,这件事情的确是拖不得。”

老夫人年轻时随着老庄主四处征战,待年纪渐大返乡时,眼光独到的她先是买地置产,接着还学做生意,几年下来,齐家庄便拥有不少产业;钱庄、

米铺、农地,再加上先皇恩泽,让齐家庄在朝野间声名大噪。

“娘,你找我?”

齐孟怀原本正准备出门,接到仆人传话,要他在出门前先到大厅。

“孟怀,有一件事我想先跟你说一声。”老夫人与身旁的蕙姑交换了个眼神,清了清喉咙,说出她的计划。

“什么事?”

齐孟怀没错过两人的眼神,不由得提高警觉。

“娘邀请了天玄派掌门的千金来庄里小住一段时间,稍晚人就会到了,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天玄派掌门的夫人与她私交不错,她很希望两家能结为亲家,毕竟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他不急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这个当娘的可是急死了。

“娘喜欢就好。”明知他娘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他也不点破。“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目送儿子离去后,老夫人松了口气,只希望她的计划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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