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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优雅的少年 part 17

作者:藤萍

伦敦。

一个萦绕着全世界不知多少人梦想的城市,尊贵、优雅、时尚,而古老。杨诚燕和绿彩到达伦敦的时候,街上行人很少,两个人找了间酒店住,酒店的服务很好,绿彩租了辆车,带着杨诚燕去看伦敦大学。

伦敦的大学是没有围墙的,不像国内的学校。许多分辨不出是学生还是不是学生的年轻人在学校的俱乐部和餐厅里大声笑闹。伦敦是优雅的,然而学生是流动的热血,不管他们在哪里,都是青春。

“喜欢这里吗?”绿彩把她带到学校临近转了一圈,有个地方种着花

树,不知名的粉色花朵开了满树,小树林的背后是一幢白色的小屋,形状可爱。“这里?这里有人住的吧?”她也很喜欢这里,但临近学校的地方.房子

总是十分热门的。

“我打电话问过,这里出租,房东搬到阿拉斯加去了。”绿彩把车停了

下来,“这个地方租金比较贵,所以还没有人租。”

她微笑,这里虽然好,但更令她开心的是绿彩体贴的这份心,“你从哪

里看到这幢房子的?”

“网上。”绿彩的长发在微风皇轻飘,“围绕着伦敦大学这一块地方大

小房子我都看过了,就这个最好。”

“那就住这里好了。”她没有什么意见,“这里好漂亮。”

“晚上我做饭给你吃。”绿彩柔声说。

“哈哈,不要!我才不相信你会做饭,带我去吃麦当劳。”她笑着说,

打了下绿彩的肩。

“到了英国还吃麦当劳?”绿彩摇头,“在英国吃麦当劳很丢脸的。”

“我喜欢。”她应了一声,抬起手腕,只见手腕沾了一点淡淡的红色汗

渍,不免轻轻叹了口气,“到了英国,看来你的过敏还没好。”

“和你在一起,它好不好,我都无所渭。”绿彩轻声笑,“就算烂成一

把骨头,我也不怕。”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更多的东西,绿彩转过头

去,“走吧,去吃麦当劳。”

他有些不大对劲,平时的绿彩不是这样的,绿彩很自负,卑鄙得很君

子,正常的绿彩不会说“就算烂成一把骨头”这种泄气的话,有什么发生在绿

彩身上,而他不肯说。

她看得出来有深沉的变化逐渐在绿彩身上发生,只是这种变化的结果,

她无法预料。

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能让食鬼的有异能的绿彩消沉的事,一定相当可

怕的。

她能成为绿彩的依靠吗?绿彩不肯告诉她,说明她不能。

有一种感觉,依稀曾经也有这种事发生过,全然忘了是什么事.那种感

觉袭上心头的时候,全身都冷了一下,眼眶酸涩,英国的天气,仿沸很凉。

伦敦的天气,对于明镜来说,很熟悉。

在他没有彻底崩溃之前,在英国也正常生活了几个月,只是认识的人很

少,也基本不出门。如今踏上干净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浅发色的人,耀眼的

东西仿佛比国内更多,然而心情很低落。茫茫英伦,广阔的伦敦大学,陌生的

柄度,要在其中找到一个人,那是何其困难。

一个人走到伦敦的大街上,曾有的冷静自信和紊乱的思绪心情在胸口冷

热冲突,走到街角,他突然扶着墙角吐了出来,昨天晚上吃的晚餐似乎完全没

有消化,放眼望去,街道上的人影若有若无,朦胧异常。这样的眩晕曾经在很

多年前有过,那天他在参加数学竞赛,那天他向警察举报了崔井,那天苏白在

他面前跳楼,而今天难道也会发生一样糟糕的事?他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穿了两件衣服,一件针织背心,一件白衬衫,吐完了昨天的晚饭,他“刷”

地月兑掉那件针织背心,擦了擦嘴,一扬手丢进街边的垃圾桶里。

“噗”的一声,背心落进垃圾桶,明镜背脊挺直,眼神清澈地往前走

去,他要去伦敦大学校长办公室。微风自他颈边掠过,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世界

似乎突然微微一亮,和刚才的颜色全然不同。

伦敦大学。

巴绿彩吃过了麦当劳,杨诚燕到学校注了册,绿彩一直陪着她。

时间慢慢地近了黄昏,阳光轻柔如梦,落在肩上,就像天使的羽翼。她

巴绿彩坐在学校外面的绿草地上,望着不远处的溪流,绿彩很安静,和平时含

笑的悠然不同,这种安静,静得有些死寂。

“彩,到英国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她望着头顶的大树,那树叶青

碧,生机盎然……啊?”绿彩轻笑,“没想过,我不缺钱。”

“一直陪着我吗?”她说,“你真好。”

“我喜欢你。”绿彩说,“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她微微一笑,“这句话是有含意的吗?”

她也悠悠地笑了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含意。”

“会,彩不是一个好人,但对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好。”她温柔地

说,“我也喜欢你,不是吗?”

绿彩笑了笑,又笑了笑,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对着它淡淡吹了口气,

仿佛能吹走树叶的魂,“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回来,

“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回来,我留一封信叫你等我,你会等我一辈子吗?”

杨诚燕想了很久,慢慢地说:“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想骗我什么?”

“呵呵……”绿彩笑了起来,白皙的手指轻轻掠了掠头发,“你总是很聪明的。”

“我们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我会一直陪着你。”她说,“但你如果莫名其妙地骗我,不真心诚意和我在一起,我自然也会离开,就像……”她顿了一顿,有瞬间的迷乱,本来说得很顺口的一句话戛然而止,就像什么?她却说不出来了。

就像你离开明镜?绿彩扬起眉头,但如果不是我让你忘记明镜,你只是

离开了他,却永远忘不了他。“我知道……”他的手搭到杨诚燕腰上,感觉到

她微微地一颤,仿佛极其不自然,就算她忘记了明镜,但并不一定就真正爱上

了他。

“我始终觉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久之前,她很诚实地告诉过他,

她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孤独而有些卑鄙的鬼。

她是个灵魂清澈的女孩,本能上排斥不洁的东西,而他——绿彩,一直

都是个虚伪的存在,明镜身上有许多闪光点,但她所喜欢的,也许只是明镜简

单的进取心和同样清澈温柔的灵魂。

所以——果然……

“咳咳……”绿彩轻轻地咳嗽,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杨诚燕看见他咳了许多清水出来,“彩,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要,诚燕,晚上陪我去一趟绿森林。”绿彩的背心又渗出了淡红色

的汗水,“你,喜欢英国吗?”

她眨了眨眼睛,“喜欢英国?我当然是喜欢中国。”

“那为什么决定到英国留学?”

“那是因为……”她幽幽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在这里好像有我失去

的东西,我从来没来过,但总是必须来一次。”

“晚上陪我去绿森林,我很想你陪我去。”绿彩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_

口气,柔声说。

她从来没有听过绿彩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话,“绿森林?那是什么?”

“一个很漂亮的地方。”绿彩靠在她肩头闭上眼睛,仿佛是累了。

“睡吧。”她轻轻模了模他的头,绿彩的头发没有从前的光滑柔软.她

轻轻一捋,三四根发丝便掉了下来。

他一定是病了。

杨诚燕模了模自己的口袋,突然想起手机坏了,至今也没有买,于是从

绿彩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她本是要拨打电话询问附近的医院,突然手机震了.

一下,有人发来了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发短信来的人竟是明镜,他只发了

败简单的几个字:“她在哪里?”

这个人的短信还是这么简单……她哑然失笑,突然一呆,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感觉如此熟悉?她拾起手机,回了一条短信:“我们在草地

上。”发送出去以后,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是苏白的恋人,是个同性恋,为

什么要回他这条短信?

但很本能地,就这么回了。

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在她背后响起,杨诚燕蓦然回头,只见草地的不远

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站在那里看她,已经看了很久了。

“你——”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呼,“你——”

“杨诚燕。”那个男生径直叫了一声,语气很平淡,就像同学叫了一声

同学。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明镜,这个男生长得很优雅,和秀丽的绿彩完全不

同,在春天干净新鲜的微风中,眼神清澈,背脊挺直。看了他一眼,她的心头

微微一热,就像悬了很久的心突然坠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欣喜,她对着

明镜微微一笑,“你好。”

“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他就站在那里,也不走过来,也不就此离开,

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虽然是问话,语气却很了然。

“回你的短信?”她的微笑一如既往,“我刚才回了啊。”她举起了手

里的手机,“刚才是你发来的吧?绿彩病了,所以我就替他回了。”

“不记得我了?”明镜凝视着杨诚燕,她颈上还带着那条廉价的项链,

“你……不认得我?”

“不认得。”她抱歉地摇头,“不过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苏白的恋

人,是吗?”她微笑,“我不会看不起同性恋的。”

丙然——明镜淡淡地看着睡在她肩上的绿彩,果然他消去了她的记忆。

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呢?诚燕是很好的女孩,绿彩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所以毕

竟还是做出了这种事。但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动手,到今天突

然走了极端?如果绿彩身上没有变化,以绿彩的自负,他不会做这种事。

“绿彩病了吗?什么病?’’明镜冷冷地看了绿彩一眼,一眼便看到绿彩

颈后的红斑,心里微微一动,依稀在那梦里,见过绿彩身上有这样的斑点,随

绑那就……难道说那个梦,其实是——

“不知道,我觉得不是过敏那么简单。”她皱起眉头,“对了你怎么会

来英国?”

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突然问:“绿彩对你好吗?”“很好。”她微笑,“他什么都不怎么关心,只关心我。”

“嗯。”明镜淡淡地说,“我一直在英国读书,当然在英国。”

在英国读书?她头脑中一阵紊乱,不知为何理所当然地认为明镜应该不

在英国,只见明镜走了过来,拍了拍伏在她肩头的绿彩,绿彩睁开眼睛,笑得

败开朗,“你知道我在装睡?”

“当然。”明镜扶起绿彩,“我送你去医院。”

“你要是真的清楚我的事,就知道我不用去医院。”绿彩说,“中午要

我们请你吃饭吗?”

明镜放开扶着绿彩的手,相对于春天微薄的寒风,他穿得有些少,却不

失优雅绝伦的姿态,“不用。”

“那你一个人走好。”绿彩拉着杨诚燕的手,“我们去书店,有空约出

来玩。”

明镜站在原地,看着绿彩和杨诚燕远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有空约出来玩?绿彩根本没有诚意要约他,但是相对于连爱人都不会自:

明镜,她和绿彩在一起会得到比和他在一起更多的爱惜和照顾,他真的不知道

要怎样认真去爱一个女人……就像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分明有话要说,话到嘴

边,在她一句“绿彩对我很好”面前,他也只能淡淡说一句“我一直在英国读

书”,而不能说“为了找你,我从家里开车到Q城,又从Q城到伦敦”。

即使疯过痛过哭过,他依然是孤僻高傲的明镜,要他说出从家里追她到

伦敦,而只换来她惊讶诧异的目光,他或者会羞愤致死的。

绿彩带走了她。

他不能追去,也不能拦下,现在绿彩是她的男朋友。

但绿彩颈后的红点,那个阴森的梦境,还有绿彩奇异的变化缠绕着他,

走了极端的绿彩,隐约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我的身体……崩溃……你……她……陪我……杏花……泉……绿森

林……”

梦境里,绿彩飘忽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他耳边,如烟似卷,无法消散。

下午,杨诚燕和绿彩在书店里买了书,在书店里的咖啡馆吃了点心,绿

彩不断地咳嗽,脸色本来就白,到下午四点钟,已经苍白得像雪色的瓷器,渗

色的嘴唇颜色逐渐变化,本是淡淡的粉色,如今已经变成了黯淡的紫黑色。

叭了一口咖啡,她终于叹了口气,“你真的不去医院?”他的脸色很

差,咖啡馆里几个英国人也不断回头好奇地看着他,似乎以为绿彩如此奇异的

脸色是出自于化妆。

“不去。”绿彩看着店里的时钟,那秒针一分一秒地走着,滴答滴答,

其实一秒钟并不太快,只是真的一分一毫绝不停留,认真去听的时候,就会想

到短暂,就会想到永远,而后,就会感到人生……很残酷。

“我们去绿森林吧,去了绿森林,就去医院好不好?”她有些无奈,这

蚌人不是小彩,然而有些时候,他们一样顽固、孩子气、不讲道理。

“绿森林啊……”绿彩双手托腮,“咳咳……现在就去,可能太早了一

点。”

“再晚过会儿去医院就太晚了,你生病了。”

“去了以后,你会不会后悔?”他边咳边笑,以糖夹夹起一粒方糖,敲

进他的咖啡里。

“绿森林,是什么地方?”她淡淡地微笑,“是你猎鬼的地方吗?”绿

彩说得这般暧昧,她怎能听不出来,那一定是一个古怪诡异的地方,绝不是什

么图书馆或者公园,当然,也许它真的会很漂亮。

“你先说你会不会后悔?”

“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她毫不回避,笔直地凝视他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

“我快要死了。”绿彩柔声说,“绿森林,是我死的地方。”

她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长长吐出一口

气,“你也会死吗?”

绿彩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在你心里,我难道就不会死?”

’“在我心里,绿彩无所不能,无论是杀人救人,都只在你想或者不想之

间。”她慢慢地说,“你怎么会死昵?你就像人间的神一样……”

“我不是神,我是鬼。”绿彩低笑了起来,“诚燕,你在讽刺我吗?我

不是神,我也会死……我死以后,你会为我悲伤吗……”他蓦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会哭?我告诉你我快要死了,你为什么不为我伤心?你以为我是

无所不能的神,在你心里,我始终不是一个‘人’是不是?”

一滴眼泪,从杨诚燕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掠过她雪白的脸颊,但他和她

都知道,那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死。他的心无限苍凉,居高临下看着无言的杨

诚燕,“你伤心的是我得不到我所要

的,你觉得我可怜所以你哭,是不

是……”

“不是的!”她也站了起来抓

住绿彩的手,“我不相信彩会死啊!

我不相信啊!”她看着绿彩的眼睛,

“我还来不及感觉到你会死的现实,

我以为、我以为彩是永远不会——”

“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从来

不担心我!”绿彩讽刺地笑,“你从

来不担心绿彩,因为——因为你从来

不怕失去我,你不怕失去,所以就算

听到我快要死了,你也哭不出来!”

她紧咬着嘴唇,心里不是没有

靶到伤痛绝伦,然而仿佛有一种力量

阻住了她的眼泪,心里沸腾着各种各

样的情绪,那不仅仅是伤心不仅仅是

痛苦,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像

有一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即将让。她窒息而死。“彩,你为什么那么期

待我为你哭呢?”她低声问,“你怕

我不爱你吗?”

绿彩诡异的脸色变得更加诡

异,“我死以后,你会陪着我的坟墓

一直到死吗?”

她蓦然抬头,“你早上问的那

蚌问题,就是想问这个吗?”

绿彩笑了,笑得像~朵紫色花

开,华丽而带有一丝邪气。

“为什么会想要我陪你到死7.

你怕我不爱你——你怕我不爱你——”

她一字一字地说,“你不信任我爱你!”

绿彩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是,我不信任你爱我,因为你真的从来

谤本完全就不爱我!”他秀丽的眉眼涌上了一层浓重的抑郁,“但是我不是明

镜,我不会放你走!你太自由太独立,放手你就会离开就会飞走,是明镜没有

真心对待你是他不知道你有多好是他没有紧紧抓住你,但是我会永远陪着你我

永远知道你有多好……”他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如果不是已经到了极

限,我会永远陪着你,只是陪着你。绿彩鄙视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

嫉妒谁,我会陪你到老到死,陪你到你相信我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伴侣的那一

天。但是我等不到那天我不想就这样死去——就这样死了,你甚至不会为我

哭!”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明镜明镜明镜?”她大叫起来,“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爱你的!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哈哈哈哈……”绿彩笑了起来,“你忘了他,你以为你爱我,诚燕你

真的很可爱,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好学生。我不想放弃你,和我在一起、和我永

远在一起吧……’’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既然为你用心

如此,我怎忍心半途而废?跟我到绿森林来,以你的灵魂陪我——陪我到无边

无际的尽头。”

他到底在说什么?杨诚燕的心里无限惊恐,熟悉的惊恐——仿佛在不久

之前,绿彩也做了一件一样让她惊骇至极的事。但那是什么事?彩这个

人……对她虽好,她却永远抓不住他的变化,他的每一样决定每一刻的想

法,都和她全然不同!彩就是如此心机深沉,这让她害怕,他们……他们真

的合适在一起吗?

彩邀请她一起死,因为他要死了,他快要死了,就不允许她活着。

身周的一切突然变得朦胧,仿佛泛起了一层碧绿的烟雾,咖啡馆的一切

渐渐地失去踪影,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汪碧绿的泉水,和泉水旁边飘着杏花的

大树。

原来,这个地方就是“绿森林”,她迷茫地看着那温泉,这个地方,好

像在哪里见过。抬头看着紧紧抓住自己的绿彩,其实只要绿彩开口,陪他一乏

死,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受了彩这么多年的照顾,受了他用心良苦的爱情,

却没有办法真诚地回应他,陪他一起承受死的痛苦,或者、或者也是理所当然

的事……但是感情并不是一场交易,如果告诉彩,说她愿意陪他死是想还他的

么多年的情,彩只会更加悲愤吧?

为什么要死呢?难道不能一辈子做朋友?虽然是不理解的人,虽然是诡

异莫测的彩,但世上为什么要有生有死?为什么总要将人逼上绝路去做一些根

本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没有退路?彩怎能默默地接受命运去死?他不甘心他

惫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想要她陪他一起去……这……怎会不能理解?

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人都是要死的,彩,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一定

贬死的话,我陪着你,没有关系。”她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满是冷汗,就像从

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你怕死,我也怕死,我知道如果现在就非死不可,你和

我都会很不甘心,我们有太多想做的事,太多想走的路,但是你想要我陪着

你,我就陪着你……没有关系……”

绿彩紧紧抓着她,往烟雾弥漫的温泉中走去,“不害怕,死……是很平

静的过程……”

“噗”的一声轻响,两个人沉入水中,无边无际的温热的泉水,就像流

动的热血,又像人的肌肤,自指间滑过,一丝一缕,一寸一段。

“杨诚燕!”

遥遥的水面上,有人喊了一声,很熟悉的声音。

败奇怪,沉入了水中,却还是感觉有空气。

她睁开眼睛,看见绿彩渐渐沉入了泉水最深处,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她

也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然而胸口一直感觉到还有空气,她没有呼吸,然

而空气从嘴里灌了进来,一口一口,有种熟悉的味道。

微微有点甜的味道。

手腕传来剧烈的摇蔽,绿彩要把她拉进更深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安然

无恙。她很顺从地等死,一声声呼喊似乎从水面、从水里四处传来,让她不得

安宁,绿彩猛地游了上来,要用他的嘴唇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能呼吸,她本能地

微微一闪,绿彩的眼神很狰狞——突然一声清晰的“杨诚燕”在耳边响起,她

猛地坐了起来。

眼前,是那家咖啡馆。

弯腰看着自己的人,是明镜。

怎么回事?原来绿森林只是绿彩制造的幻觉……他想淹死她,就像他自

己当年一样。彩呢?她来不及惊愕明镜为什么会在?一回头,只见绿彩伏在桌

上,和自己一样满身都是水,这时也慢慢地抬起

头来。

头还没有抬起来,只听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明镜!还不死心啊——,,

明镜抬起手以衣袖一擦他的嘴,她才醒悟刚

才是明镜一直在为她做人工呼吸,所以她感觉到

有空气。只见绿彩的黑发滴落着水滴,带笑看着

明镜,“真没有想到像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做到

这种地步。你不是不爱她吗?”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当年她爱你的

时候,你冷淡她逃避她,你不是一直只关心你自己受到的伤害吗?既然

一直以为她伤害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她?她已经忘了你,她愿意陪

我一起死,今天你已经是个过路人,何必救人呢?”

明镜的眼神很从容,有种比水还沉的冷静,冷冷地看着绿彩,“你

巴他一样卑鄙!”

“你在说谁?苏白吗?”绿彩突然大叫起来,“我和他一样卑鄙!

不错我和他一样卑鄙,他爱你爱到愿意为你杀人为你跳楼,我爱她爱到

她愿意陪我淹死,我们不是神只是恶鬼,我们只懂得这样爱人,那是我

们天生的!天生的血!”他冷笑着看着明镜,“你不是有道德洁癖吗?

你不是容不下有人杀人害人吗?那你杀了我,你掐死我、放火烧死我,

你就救得了她——否则——”他手指杨诚燕,“我一定要她陪我一起

死!今天她死不成,明天我也会来找她,在我死之前、在我死之时,她

一定要陪着我!”

“彩,你错了。”明镜淡淡地说,“苏白爱的是你,他把我当成你

的替身,但可惜我不是你,我不能陪他发疯地相爱,你和他一样,你们

需要的都是疯子的爱,想要的都是能够陪你们一起癫狂的心。这个世界

七,也许除了你们两个,再没有人能像你们一样。”

“苏自爱的是谁,我从来不关心。”绿彩冷冷地笑,“但是他将我

必在东岗医院里折磨我说我是疯子灌我吃药,我不能原谅他。他死了就死了,

我只关心诚燕。”他看着杨诚燕,“我只对她一个人好,她是我选中的……

‘傀儡’。”

“她是我的人。”明镜说,“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她,”他看了她一眼,

继续说,“每次想到‘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她’的时候,就会很伤心,我想……

这就是说明我真的是爱她的吧?”他淡淡地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去爱她,但

是至少我不会要她陪我死。”

“她已经忘了你了,你爱不爱她又怎么样昵?是你自己放弃,是你说她

让你失望……”绿彩大笑起来,“哈哈哈……”

失望?

你让我失望得很。

一句话闪电般掠过她的脑海,突然之间,有关明镜的一切在脑海中清晰

地浮现,那些零碎的片段的回忆乍然衔接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明镜——他神

志清楚地站在她面前!他没有疯……他好了。她情不自禁微笑了出来,“咳

咳……明镜,你怎么来的?”

“我觉得绿彩肯定有问题,所以就跟过来了。”明镜说,“来的时候.

你们两个趴在桌子上,全身上下都是水。”他看着她,突然深深吐出一口气,

“想起来了吗?”

她想起明镜问她和绿彩在一起好不好?她说“很好”,而后他说。我一

直在英国读书”,心里柔软地叹了口气,这个人,很骄傲冷淡的人,其实,心里

败温柔。

如果绿彩不是想要她一起死的话,她想在她失去记忆的时候,明镜度远

不会说破真相,他会想尽办法让绿彩不死,如果绿彩说他是同性恋,也许他真

的会在她面前做一名“同性恋”,因为他……希望她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

绿彩和明镜完全不同。

所以她一直爱的是明镜,不是绿彩。

“彩,我想我一直都不明白怎么样才是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明

镜慢慢地说,“苏白死了以后,我疯了四年,我想其实遇到爱自己的人和遇到

自己想爱的人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受迷惑,我分不清楚在某时某刻到底爱谁

彬者爱谁更多一点?分不清楚什么事对自己来说才最重要?以至于弄错了前进

的方向,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我想我是慢慢爱上诚燕的,但在爱上诚燕的时候

,却不想放弃苏白对我的关心,所以我痛苦我迷茫。苏白的悲哀在于他明明

想要的人是你,他却不得不和我纠缠。而你的悲剧,在于你想要的是一份敬

仰你的、崇拜你的、可以带着殉道者的心和你一起死或者可以永远陪伴你坟

墓的爱情,而诚燕,她却不是你的信徒。”他微微推了一下眼镜,“她是我

的信徒。”

绿彩静住了,仿佛明镜这一番话,说到了他自己无法触及的什么地方。

“她喜欢你、同情你、关心你,但她不崇拜你,她崇拜的是我。”明镜

淡淡地说,“殉道者的爱情,是一种疯子的爱,如果苏白不死的话,你问他在

你死以后会不会陪伴你的坟墓到死,他一定说会,而且也一定能做到。”

绿彩的呼吸急促了,他突然拔高声音笑了一声,“你说我该和苏白去谈

恋爱?我不是同性恋!”他指着杨诚燕,“她愿意陪我死的!诚燕愿意陪我一

起死的!”

“我不愿意。”明镜说,“我从Q城飞到伦敦,你还需要我对你表决心

吗?”他淡淡地说,“我一直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不管什么事,只要我想做就

一定能做好,我现在说我不要她陪你死,刚才她要陪你死是因为她忘了我,现

在她还有我,她就不能死!”

“你阻止不了我!”绿彩阴森森地说,“你要怎么阻止我?”

“我只阻止她陪你去死。”明镜把背靠在了咖啡馆修长的椅背上,

“彩,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你虽然希望她陪你死,但是你那么爱她,在

你内心深处,一点也不希望她真的陪你死。”.

“什么?”

“你让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你告诉我你要诚燕陪你去死。”明镜

慢慢呵出一口气,“你告诉我这件事干什么呢?我想只是希望我能阻止你——

因为你并不希望诚燕就这样死。”

杨诚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绿彩怔了一下,笑了起来,“哎呀……你有

点像个真正的男人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像从身体深处吐出了~口烟,那

丝倦意、那丝慵懒、那丝颓废静静地萦绕上来。她微微一颤,失声说:“难道

彩你是故意的?”

“不全算是故意的。”绿彩悠悠地说,“刚开始的时候,是故意让你失

忆,故意让你到英国,希望明镜能追过来。”他捋起了袖子,凝视着手臂上点

点的红斑,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东西长起来的时候很痛,它们在吃我的血和

“这些东西长起来的时候很痛,它们在吃我的血和肉,死的滋味很难受,我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真的希望你和我一起死。”

他看向明镜,眼神带笑,“你不来的话,我一定已经淹死了她。”

“彩!”杨诚燕的眼泪夺眶而出,心酸痛楚一起泛上心头,这个人,怎能这样?

“希望一份‘敬仰你的、崇拜你的、可以带着殉道者的心和你一起死或者可以永远陪伴你坟墓的爱情’,”绿彩含笑看着明镜,“说得很透彻,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希望的是这样一种感情,可惜我永远得不到。”

“绿彩……”明镜微微动容了,“你……”

“呵呵……我得不到她,你要好好珍惜。”绿彩笑起来真是秀丽绝伦,“把她那条假项链换了,那东西真的太傻了。”他的身体渐渐地变成绿色,又渐渐透明,仿佛要消失一般,过了一会儿,肌肤的颜色重新出现,绿彩伏在桌上,再也没有气息。

她忍耐不住,扑上去叫了一声彩,他浑身湿透,鼻子嘴里都是温暖的清水,果然是……淹死的。

就像他十四年前一样,他按照他月兑轨的宿命,淹死在了十四年前。

她想在那小山深处,温暖的泉水上此时一定飘着一片一片应时的杏花花瓣,景色依然那样娇美,然而在泉水深处,绿彩就在那里,他的灵魂一定在那里,再也不会离开。

“这里死过很多人,有过很多鬼,这棵树见过很多很多的死人。”

那时候,绿彩一定也在说他自己吧?

“诚燕。”明镜看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一把把她抱住,胸口凄凉和兴奋冲突,对着她满是眼泪的唇,吻了下去,冰凉的吻缠绵吻到颈侧,他颤声说:“我爱你。”

她抬起头来,含泪微笑,“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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