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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大丈夫 下 第十一章

作者:煓梓

冬季的夜晚,雨如雪花一般飞舞。

今晚的雨不大,但风特别强,雨被强风吹斜不断打在玻璃窗上,一滴附着,另一滴又滑下,宛如透明的星星,被无止境的黑夜吞没。

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夜是那样深沉,遮蔽了天空,吞噬了梦境。

梦魔今天和以往一样,不定时出没在樊嘉士的梦境,将他带回到好久好久以前,想遗忘却又忘不掉的童年。

不断从天空落下的雨丝,穿越时空与现实,飘进樊嘉士的梦。

梦中的他又回到六岁,和小朋友们一起到公园去玩,雨丝飘落在未铺设柏油的黄土地上被泥土吸收,留下褐色的圆点,一如樊嘉士脸上的污渍,总是擦干净了以后,下一秒钟又出现。

“嘻嘻嘻……”

这群小朋友,都是住在这附近一带的孩童。照理说,现在应该是他们上学的时间,但是这群小朋友都无法上幼稚园,因为家境不允许,只好任由他们成群结党到处胡闹。

“干XXXX!”

“干!”

他们总是以嬉戏开始,打架收场,其中伴随着难听的国骂,旁人看他们没教养,总牵着自己的儿女、孙子躲到一旁,吩咐他们不要学。这群小朋友刚开始还会在意,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顶多就是看那些躲得远远的大人、小阿一眼,然后继续玩、继续骂脏话,反正家人也不会管他们。

说起来很无奈,这群小朋友都出自问题家庭,教养不好也不是她们的错。他们不是父母离婚,就是单亲,再不然就是隔代教养,家境普遍都不好,经济条件尤其差。

樊嘉士就是出自这样的问题家庭,单亲、父不详,由母亲一个人独自扶养,经常一回家都是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玩伴也几乎都是和他同样处境的附近邻居,想当然耳教养也不会太好。

他们玩着玩着,原本细如发的雨丝开始变粗,集结成雨滴。

“XXX!”

小朋友们又是国骂连连,纷纷找地方躲雨,樊嘉士的家因为离公园最近,干脆直接回家,不玩了。

这附近一带的房屋都是又破又旧,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许多都被有关单位鉴定为危楼,有些房子甚至不能住人。

樊嘉士和他妈妈就住在其中一栋危楼之中,虽然是危楼,每个月的房租也是一笔极大的负担,对一个独力抚养儿子的女人来说,光要筹每个月近万元的房租,就已经足以教她喘不过气,况且还要应付基本的生活开销,根本无力让樊嘉士上幼稚园。

“王嘉士,再见!”

“再见!”

那个时候他还不姓樊,因为他是私生子,只能从母姓,他母亲姓王,他也跟着姓王,当时的他根本不明白姓氏的重要性,只知道他妈妈每天的心情都很沉重,脸色都很差,他很怕他妈妈。

颁隆隆!

巨大的雷声,催促雨滴不停往下落,樊嘉士只好用冲的。

“干!”他习惯性地骂脏话,反正也不会有人管他,回家也是一个人,无所谓。

懊不容易赶在雨变得更大前回家,樊嘉士还是没能躲过被雨淋的命运,全身上下都被雨打湿。

这一整排老旧公寓,皆有五层楼高。没有电梯,就连楼梯也是摇摇蔽晃,铁制的扶把生锈得厉害,水泥罐的阶梯凹凸不平,稍一不小心很容易因为踩到凹洞而跌倒,樊嘉士就跌过几回。

他和母亲住在其中一栋公寓的五楼,每天爬上爬下已经很习惯,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回到家。

“呼!”尽避樊嘉士的体力再好,一次要爬五层楼,还是免不了气喘吁吁。

到了家门口以后他直接推门进去,反正他家穷到只剩一台电视和冰箱,就算小偷光顾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也没必要锁门。

他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背脊立刻升起一股寒意,这代表他妈妈在家,而且正在喝酒。

“嘉士。”

他本来是想趁妈妈还没有发现他之前,再偷偷溜出去的,谁知道他的动作太慢,被妈妈逮个正着。

“妈妈。”他怯怯地看着王春慧,曾经美丽的脸庞,被沉重的生活压力和酒精摧残得失去光华,再也不复昔日光彩。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一回来就没有看见你。”最糟的是她的酒瘾越来越大,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樊嘉士也越来越怕她。

“我去公园玩。”他回答。

王春慧拿起酒瓶将酒倒进酒杯,顺便瞄了樊嘉士一眼,樊嘉士紧张地舌忝舌忝嘴唇,好怕她又发脾气。

“你的脸好脏,过来我帮你擦干净。”王春慧招手要他走近,他其实很想逃跑,但又不敢违逆妈妈的意思,只好乖乖听话。

王春慧全身上下充满了廉价酒的呛鼻味,樊嘉士才刚走向她就想吐,但又不敢吐,只好尽力忍住。

王春慧见儿子畏畏缩缩不敢走近,干脆一把拉过他,拿袖子帮他把脸上的污渍擦掉。

樊嘉士虽然怕妈妈,但基本上还是爱妈妈,就算被她身上的酒味熏到头昏脑胀,还是觉得很幸福,至少妈妈是关心他的。

大多数的时间,王春慧对樊嘉士的爱无庸置疑,只有在不如意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的委屈。

她用力擦樊嘉士的脸,擦着擦着,脑海浮现出一张和樊嘉士一模一样的脸,那个曾经和她春风一度的男人,有着坚毅的五官、深刻的轮廓和冷酷的表情。她曾经为他深深着迷,甚至主动奉献处女之身,一夜风流的结果换来的只有独自生子的痛苦,对方一点都不在乎。

她恨他,她恨樊清凯!因为无法当着他的面表达心中的恨意,只得把这份心情转嫁到樊嘉士身上。

“……都是你害的!”可恨的樊清凯,竟然狠心抛下他们母子,几年来不闻不问。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嫁人了,日子也不必过得这么辛苦!”她对樊清凯的恨,毫无例外又化为对樊嘉士的暴力,樊嘉士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发怒,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要打他。

樊嘉士直觉地往后退,此举惹恼了王春慧,她拿起摆在桌子上的藤条,狠狠地朝他的小腿打下去,樊嘉士痛得哇哇叫,一直想跳开。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打死你算了!”王春慧发了疯似地拼命抽打樊嘉士的腿,在樊嘉士瘦弱的小腿流下鲜红色的鞭痕。

樊嘉士压根儿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只知道他的腿很痛,唯一能让妈妈住手的方法只有求饶,他只能哭求他母亲。

“妈妈,我下次不敢了,你不要打我!”他一边躲藤条,一边哀求妈妈别打他。

王春慧根本听不到儿子的哀求,她满脑子都是被抛弃的怨恨和无力生活的痛苦。

咻!咻!

她拼命挥动手上的藤条,下手之重好像在对待仇人,将她对樊清凯的怨恨,全部移转到樊嘉士身上。

“我失业找不到工作,还要想办法养你这个拖油瓶,你教我怎么办?”王春慧一身酒味的吼道。“你怎么不死一死算了?”咻!咻!

“妈妈,不要打了!”

“你死一死算了!”

一下、两下、三下……

藤条如雨丝不断打在樊嘉士身上,每一下都打得他好痛,每一下都打进他的心底。

“……不要打了……”

樊嘉士在梦中的哀求,换到现实变成一连串的梦呓,随着狰狞的梦境,越来越大声,不仅他自己难受,也吵醒了梁萱若。

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边的樊嘉士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嘴里呐呐自语,至于说什么则是听不清楚,只看见他的表情十分痛苦,似被噩梦纠缠。

“樊嘉士!”她不知道他作了什么梦,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把他叫醒,否则他会一直痛苦下去,没完没了。

“樊嘉士,快起来,你作恶梦了!”她大声叫他,他仍然身处于恶梦之中,怎么都叫不醒。

梁萱若只得用力摇他的肩膀,务求将他唤醒,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处在梦中有多孤独,没有人解救又有多可怕,她有过太多相同经历。

“樊嘉士!”她尽全力大吼,梦中的樊嘉士也在尽全力反抗他妈妈,几乎和她同一时间大叫——

不要打了!

随着他在梦中的大吼,樊嘉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梁萱若柔美的脸庞,顿时放下心来。

“呼呼!”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情绪还无法完全从梦中月兑离,依稀惫能看见母亲狰狞的面孔。

“你作恶梦了,满头大汗。”梁萱若用睡衣的袖子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语气温柔得像幼稚园老师。

她温柔的举动,让樊嘉士的胸口流过一股暖流,同时又尴尬。他最狼狈脆弱的一面,就这么毫无保留曝露在她面前,这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樊嘉士打量梁萱若的脸,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关心,没有半点嘲笑,好像真的很担心他。

他伸手想回应她的关心,耳边又响起周益强的话,心头倏地涌上一股不安。

你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小若,就算能够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他费尽心机才逼迫她嫁给他,她不止一次说恨他,她不可能真心对他好,她一定是在演戏。

“别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他挥开她的手拒绝她的好意,怎么也挥不掉残留在他心中的阴影。

梁萱若把手收回来,静静地看着樊嘉士,不明白他如果这么厌恶她,为什么还坚持要她一起睡?完全没有道理。

她不发一语,下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睡袍穿上,默默离开樊嘉士的房间。

“你要去哪里?”樊嘉士挡在她面前,语气凶狠的质问,她僵硬地回道——

“回房间。”她不想惹人嫌。

“我说过,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房间。”他的口气不容质疑,梁萱若不禁回想起稍早时他们的对话。

他将她叫到起居室,告诉她从今以后他们不再分房睡,她仍然可以保留她的房间,但每天晚上要睡在他的房间,不能再像前些日子一样各睡各的,只有行房的时候才在一起。

“为什么?”她那时就问他,答案很简单。

“你问这个问题,自己都不会觉得愚蠢吗?”他说话的语气一贯嘲讽。“我们是夫妻,这是很自然的事。”

当时她无力反驳,现在看他的表情,却不由得后悔当时没有拒绝。

“但是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希望我在这里。”她说出她的想法,只见他一脸不自在。

“我只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我身边。”他尴尬地承认,他确实有这毛病,就算对象换做吴诗帆也不例外。

“为什么?”她好像一直在说这三个字,针对不同问题提出疑问,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必须永远以强人的姿态出现,这就是原因。

但是他说不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解释,那会显露出他的脆弱和没自信。

有一瞬间他很想卸下防备,在她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却又欲言又止,怎么都无法跨出第一步。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最终他还是选择强势面对梁萱若,不让她有任何碰触内心的机会。

“你只需要一具听话的木偶吗?”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樊嘉士,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恨他,但内心其实比谁都渴望能和他分享心事,不希望自己永远只能接触他的表面。

樊嘉士握紧双拳,不明白她为什么老爱提出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他摇头,她就会投入他的怀抱说爱他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对,我只需要一具听话的木偶,你最好别再有太多自己的意见。”他冰冷回道。

尽避梁萱若的内心深受打击,她仍然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你任何一件事。”是她不自量力,妄想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他早表明他要的是她的身体,对她的爱不屑一顾,更不需要她关心,她再自作多情只会换来无情的嘲笑。

“当然要如此。”他的回答就像她预料中那么尖锐。“别以为冠上樊太太的头衔,就真的有相同的权利,对我来说,你只是一颗棋子。”

是,她只是一颗棋子,棋子是不会说话的,也不懂得思考。

“你不必担心,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一点。”她怎么敢忘?尤其在他刻意提醒之下,她一刻都不会忘记。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反而激起樊嘉士的罪恶感,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账。他不想伤害她,却总是不断伤害她,他竟无法控制这局面,可恶又可笑。

“晚安。”梁萱若不想再自取其辱,干脆上床睡觉,手才碰到棉被,立刻被他反握住。

“谁允许你道晚安的?”他好像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扮演混账。“要我说了才算数!”

卑毕,樊嘉士将她拉向自己,褪下她身上的睡袍,狂乱将她带进的风暴。

他不止是混帐还是个笨蛋,面对爱情,只懂得掠夺,总有一天会一无所有。

***

“这是婚礼当天的观礼及宴客名单,请您过目。”陆超群将厚达十页的名册放在樊嘉士的桌上,樊嘉士随手翻了一下,都是商界一些重要人物,一个也没有漏掉。

“你做得很好。”樊嘉士也不过问婚礼及宴客的所有流程,他相信凭陆超群的能力,一定可以把婚礼办得十分出色。

陆超群打量樊嘉士,在他脸上看见以往不曾见过的表情,带着期盼又焦虑不安,真实反应在他的情绪上。

“您一定希望那天早点来临。”婚礼就订在他三十岁生日当天,但他们会提前登记结婚,那天只是形式,做给所有人看。

“当然,麻烦事能够越快解决越好。”樊嘉士不否认,从口气就可以听出他的焦躁。

陆超群闻言沉默,虽说结婚是取得遗产的必要手段,宴客也是必要的程序,但没有必要把婚礼搞得这么盛大,尤其在他和梁萱若的婚礼只维持三年的情况之下,他的所作所为,令人费解。

这是陆超群第一次无法理解樊嘉士,似乎自从遇见梁萱若以后,他也跟着她一起陷入混乱,不像往常那般精明。陆超群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他的老板真的爱上梁萱若,只是在爱情面前,他显得低能,连自己的心都模不清楚。

不清楚或是不愿面对,陆超群万万没想到樊嘉士在爱情方面如此胆小,这倒使他显得有些人性。

“对了,医院那边有消息吗?”樊嘉士要烦心的事情不少,陆超群也跟着忙碌。

“您指哪一家医院?”是小扁还是周益强?他们分别住在不同的医院接受治疗,得先问清楚。

“一个病人已经够我烦了,现在还得管两个。”樊嘉士自嘲。“先说周益强的病情好了,他现在怎么样?”

“他目前的病情很不稳定。”陆超群迟疑答道。“自从总裁……通知他即将和梁小姐结婚以及结婚的原因以后,他的病情就每况愈下。虽然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尽力救治,但效果不彰,医院方面昨天已经有通知过来,要我们做好周益强随时会走的心理准备。”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樊嘉士虽然讨厌周益强,但还没有强烈到希望他死,他反倒希望他好好活着,对梁萱若才交代得过去。

“不要让梁小姐知道这件事。”他指示秘书。

“我不会让消息传出去。”陆超群知道这场遍礼对樊嘉士有多重要,这不单是他取得遗产的关键,也是他完全得到梁萱若的重要时刻,绝不容许任何人捣乱。

“小扁呢?”樊嘉士接着问。“他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还在等骨髓。”提起小扁,陆超群的表情更加犹豫。“目前还没有好消息,医院也很急。”

“医生怎么说?”樊嘉士皱眉,开始觉得好运用尽,最近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恐怕比周益强更不乐观。”陆超群足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回答。

樊嘉士闻言不文雅的诅咒,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骂过脏话,最近却一再破例,再这么下去,过去那个总是浑身脏兮兮的野男孩,恐怕又要上身。

他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樊氏集团的总裁,不能失态。

“我去医院探望小扁。”樊嘉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推开皮椅就要离开办公室,自从开除老刘以后,他就经常自己开车,几乎已成为一种习惯。

“接下来的行程呢?”陆超群问。

“全部取消。”小扁比较重要。

陆超群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的老板越来越人性化,他不晓得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勉强也算是他人性化下的受惠者,以前的樊嘉士,根本不可能容忍他所犯下的错误。

陆超群的心情很复杂,正是因为樊嘉士做事英明果断、个性够冷酷无情,他才追随樊嘉士,如今他不经意显现人性化的一面,看在陆超群眼里既惊奇又惊讶,极需要时间适应。

“小扁。”然而如果了解樊嘉士,会发现他其实没有改变那么多,至少对小扁的关心从来没有消退过。

“樊叔叔!”不期然在病房见到熟悉的身影,小扁高兴地咧开嘴,看得出他非常想念樊嘉士。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大概有一个月了。

“对不起,最近有好多事要忙,抽不出时间来医院。”看着小扁苍白的病容,樊嘉士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小扁,他是那么盼望他能来看他。

“我知道樊叔叔是个大忙人,都不敢让护士阿姨打电话吵你。”小扁点点头,一副小大人样,看在樊嘉士眼里更加心疼。

“你真懂事。”他模模小扁的头,几乎说不出话。

“水果姐姐没和你一起来吗?我好想念她。”除了樊嘉士,小扁还想见梁萱若。

“你想见她吗?”樊嘉士哑着声音问小扁。

“可以吗?”小扁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示他真的很喜欢梁萱若。

“这有什么困难?”樊嘉士笑着拿出手机,打算满足小扁的所有要求,当作是弥补他这么久没来医院的赔礼。

***

美容沙龙内,梁萱若望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发呆,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她的手已经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白皙又光滑,怎么看都像贵妇的手。

斌妇。

这两个字像是最高明的笑话,无声嘲弄梁萱若。

她即将嫁入豪门,却没有身为新嫁娘的喜悦。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好,心灵却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空虚,对她来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不真实,她多希望能够明早一觉醒来,所有事情都归回到未遇见樊嘉士之前,她依然在街头卖水果,阿强依然在家等她,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至少不会尝到心碎的滋味。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吐一口气,觉得自己好自私。如果所有事情真的回到原点,阿强只能在他们租的破房子里头等死,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她怎能如此残忍?

做人,好难。

她苦笑,这个时候她大衣口袋内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直接按下绿色通话键,线路那头果然传来樊嘉士的声音。

“你在哪里?”他劈头就问。

曾经,她为这低沉的声音心动不已,如今她的心情依然激动,只是理由已经大不相同。

“我正要离开美容沙龙回家,有事吗?”她看看天色,已经快接近黄昏,天开始暗下来。

“不用回去了。”樊嘉士回道。“直接叫司机载你来圣和医院,小扁想见你。”

“小扁?”那个可爱的小男孩?

“你见过他。”樊嘉士没什么耐心。“不要告诉我你忘了他的长相。”

她没忘,她只是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她是小狈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马上过去。”但她不想计较,因为有个生病的孩子正在等她,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她也会往肚子里吞。

“快点过来!”樊嘉士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切断手机,一点都不温柔。

梁萱若耸耸肩,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跟美容沙龙的人打声招呼,便坐上林肯车直奔圣和医院。

樊嘉士又帮她找了一名新的司机,这位新来的司机很客气,但她还是喜欢老刘,她可以从老刘的眼底看见同情,因为他们是同阶层的人,唯有老刘可以理解她。

梁萱若突然觉得寂寞,她的身边没有半个熟识的人,生活里只有樊嘉士。然而,当她到了圣和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小扁以后,心中所有抱怨瞬间消失,比起那么小就被病痛剥夺自由的小扁,自己要幸福得太多。

“水果姐姐!”小扁只要能够看见梁萱若就很高兴,脸上堆满笑容。

“小扁,你还好吗?”她走近病床,发现小扁的脸颊比起两个月前又凹陷许多,双颊越来越瘦。

“我很好。”小扁点点头,一副懂事的模样,梁萱若都不忍心看。

“我去买水果给你吃,你等我。”她怕自己会在小扁的面前掉泪,只得佯装出开心的样子,看在小扁眼里分不出真假,只觉得她的笑容好美。

“谢谢水果姐姐。”小扁真的好喜欢梁萱若,她的笑容既灿烂又温暖,看起来好舒服。

梁萱若对小扁笑一笑,随即低头夺门而出,不让小扁发现她在掉眼泪。

樊嘉士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感动的成分居多,他自己也不清楚。

“樊叔叔,我好喜欢水果姐姐,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小扁看似天真,其实相当早熟,一眼就看出樊嘉士喜欢梁萱若,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温柔的眼神,但梁萱若好像没有发觉。

“小表头!”樊嘉士温柔地模模小扁的头,笑着说。“我们已经在一起,再过两个星期就要结婚。”

“结婚!”听见这个消息,小扁两眼发亮。“你和水果姐姐?”

“是啊,你高兴吗?”樊嘉士问。

“高兴!”小扁拼命点头。

樊嘉士再次模小扁的头,他的脸色因为兴奋而红润许多,希望他的脸色能够一直这么好。

在等待梁萱若的期间,小扁又跟樊嘉士说了许多有关医生、护士的趣事,樊嘉士静静的聆听,心疼小扁活动的空间只局限于医院,认真考虑该不该让小扁出院,令派专人照顾,等找到合适的骨髓之后再让他回诊。

梁萱若买完水果,重新整理心情以后又回到医院。

“我回来了!”她依然是笑容满面。“我买了一些苹果和梨子,我记得小扁喜欢吃苹果,对不对?”

“嗯,我喜欢吃苹果。”小扁咧嘴一笑,很高兴她还记得他的喜好。

“苹果已经削好了,你吃吧!”梁萱若请卖水果的人帮忙先将水果处理好,省得回医院还得找水果刀,麻烦。

“谢谢姐姐。”小扁一直很有礼貌,真的很惹人疼。

梁萱若和樊嘉士并肩而站,看着小扁一口一口地吃着苹果,好希望他的胃口一直这么好。

“姐姐,樊叔叔说你们快要结婚了,恭喜你。”小扁一面吃水果,还不忘祝贺梁萱若。

“谢谢。”梁萱若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微笑。

“我要是可以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就好了,那天姐姐一定很漂亮。”小扁想象梁萱若穿婚纱的模样,好想亲眼看到。

“没问题,小扁。”梁萱若握住小扁的手,鼓励他。“你不止可以来参加我和樊叔叔婚礼,还可以当我花童,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帅花童。”

小扁看着梁萱若柔美的脸庞,心想她果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人美心地更美。

“我也希望能当姐姐的花童。”小扁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悲伤。“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和樊叔叔结婚,就算我现在就死了,也不会觉得遗憾。”

“小扁,你胡说什么?”樊嘉士怒斥小扁,不许他乱说话,梁萱若亦有同感。

“对啊!小扁,你不要胡思乱想。”相较樊嘉士的刚硬,梁萱若的口气要柔和许多。“你一定会好起来,你还要当我的花童呢!要坚强,知道吗?”

“嗯,我会坚强。”小扁点点头,梁萱若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护士小姐这时进来,说要帮小扁量体温,还要喂他吃药。

樊嘉士看小扁一脸倦容,想让他多休息,于是决定和梁萱若先行离开。小扁笑着跟他们说再见,两人也笑着跟他挥手,一起走出医院。

“我们随便走走好吗?”

梁萱若以为樊嘉士会要司机先送她回家,他再回去公司上班,但他今天出人意表邀她一起散步。

“好。”她因为太惊讶了,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仔细想想,这还是他们关系改变之后,他第一次提出邀请。

他们就这么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两人出色的外型引起路过行人的侧目,纷纷在他们后面偷偷赞叹他们好相配,俊男美女,比电影画面还要好看。

“你对小扁真的很好,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是你儿子。”因为知道他有多冷酷,相较之下他对小扁的耐心及温柔,每每教她大开眼界。

“因为小扁总是能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他苦笑,语气有太多自嘲。

这是樊嘉士第一次在梁萱若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她虽然好奇他的童年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一想起樊嘉士只要她做一具听话的木偶,她便打消所有好奇心,将所有对他的关心,都藏在沉默的表象之下。

她安静聆听,不发一语,这原本该是最符合樊嘉士心意的举动,但他就是不爽。

“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她的表现太冷静,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好像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值得她关心,让他不由得火大。

“你希望我问吗?”她反问他。“你要的只是一具听话的木偶,你要我往东,我就往东,要我往西,我就往西,等我真的这么做了,你又不满意。”真的很矛盾。

樊嘉士是真的矛盾。他一方面希望梁萱若不要有太多个人意见,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像真正的妻子一样关心他、爱他,但又始终忘不了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对,我就希望你这样,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要乖乖听话。”他的回答和她一样冷,这早在梁萱若的意料之中,他不可能轻易卸下面具。

“我会的。”

她越是表现温顺,樊嘉士就越不高兴。

听话的木偶?

这几个字真刺耳。

樊嘉士当下决定打道回府,脚跟一转便往回走,不散步了!梁萱若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想不通他生什么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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