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 第八章
阙竞天策马狂奔,心急如焚地领着皇家侍卫赶回“松涛别馆”,分别为倒卧在血泊中的伤患做紧急的止血处理,让稍后赶到的大夫能够做更进一步的疗伤动作。众人的努力总算没白费,别馆内的伤患没人牺牲成仁。
阙竞天在等候消息之时,已让驻守于附近的勇武将军调兵遣将,严密防守“松涛别馆”,不让躲在暗处的敌人再次闯入行凶。在别馆等候消均A等得快不耐烦的阙竞天在大厅里不断来来回回地走着。
“启禀大王,前去追踪江姑娘行踪的侍卫已赶回来。”皇家侍卫队长匆匆来报。
“马上带他进来见本王。”阙竞天止住烦躁的步伐,粗声命道。
“是。”皇家待卫队长马上让该名侍卫进厅面君。
“启禀大王,小人一路追踪,在往“栖风矿山”的路上追踪到足迹,顺着足迹,发现江姑娘应是被带进坑道里了。”一路赶回禀报的护卫气喘如牛,忠实地禀报他的发现。
“传本王旨意,立即整队,出发前往“栖风矿山”。”掌握到江丝绮的下落后,阙竞天马上对众人下令。
“是!”皇家侍卫队长领命,待大队人马准备完毕,他与勇武将军才赫然发现骁王也要前去“栖风矿山”。“大王,请您留在别馆,由属下带队前去救出江姑娘。”皇家侍卫队长不愿阙竞天犯险,故而提议。
“大王,小人会竭尽全力地救出江姑娘,请您不用担心。”勇武将军亦劝骁王打退堂鼓。
所有人皆仰望着坐在马背上傲然不屈的阙竞天,希冀他能留下,别中了敌人的奸计。
“不!本王心意已决,你们谁也别劝本王!”阙竞天不接受他们的建议,紧绷着声扔下话后,一马当先地赶往“栖风矿山”,寻找江丝绮的下落。敌人特意掳走丝绮,且将她带到“栖风矿山”,定然已设下陷阱等他上鈎,阙竞天明知这一点,仍不理会众人的劝阻,不肯留在别馆等候消息,坚持非要亲自救出江丝绮不可。
一行人先将在矿山挖矿的工人疏散,大队人马再编列成三小队,每一小队U跟着一名熟悉各条坑道的老矿工进入寻人,其余人等则在矿山入口把守,不让闲杂人等或可疑人物进出。
江丝绮幽幽醒来,除了感觉到颈上传来的痛楚,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粗麻绳绑缚,动弹不得,但,这都还不至于教她害怕,最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双眼望去所见竟是她最憎恶的幽暗!她斜躺在带着湿气的土石上,恐惧像头猛兽般,一口一口吞噬掉她的勇气,她的心飘荡不安,全身忍不住颤抖。
“江丝绮,没事的,不过是天黑,你都几岁的人了,居然会怕这小小摆暗,未免笑死人……”惊惶不安的双眸死命盯着不见一丝光亮的闇黑,未被封住的唇瓣则不断为自己加油打气。“江丝绮,这不过是场梦,你很快就会醒来,很快……”深呼吸,不要紧张,放缓情绪。
冷汗自额际淌下,像是有一双手正无形地掐住她的咽喉,使她无法顺利呼吸。她难受地发现她的气喘发作了,也许她就要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化为一具白骨。她不想一个人孤伶伶地死去,她渴望在临死之前,能见阙竞天一面,即使仅是短暂的一眼,她也能心满意足。她痛苦地想要攫取包多新鲜空气,却没有办法使她的呼吸道顺畅,只能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喃念着阙竞天的名字,希冀他的名字能带给她撑下去的力气。痛苦使她的意识渐渐陷入模糊,脑际却是浮现一幕幕她和阙竞天相处的画面,有生气、有快乐,全都交织在一块儿,成为她最幸福的诗篇。或许该说老天爷其实待她不薄,至少让她领略情爱的滋味后,才夺取她的性命。苍白、泛着痛苦的唇角掀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她彷佛可以感受到阙竞天那双有力的臂膀正拥抱着她……
笔天下负苦心人,阙竞天这一小队由最少人进出的坑道找起,在找到第三条废坑道时,便在尽头发现她的下落。
“丝绮!你怎么了?振作点!”阙竞天一瞧见她痛苦地倒在地上,立即慌张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搂进怀中,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他解开绑缚住她手脚的粗麻绳,紧紧怀抱住她冰凉的娇躯,低声感谢上苍垂怜,让他成功找到她。
深情的呼唤将江丝绮自幽暗中唤醒,她神情痛苦地望着悬在上方,教她思之欲狂的脸庞正焦急地望着她,温暖的大掌拭着她汗湿的脸庞。
“你受伤了?”阙竞天发现她的情况很不对劲,似乎痛苦难当,一口气破碎得似随时会断掉。
冰凉的小手紧握住温暖的大掌,她困难地对他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吸取稀薄的新鲜的空气。
“你究竟出了什么事?”阙竞天不明了她的状况,心下兀自焦躁不安。
“大王,我瞧江姑娘似乎有病在身。”皇家侍卫队长透过火把仔细看过四周,不见血渍,她身上所穿的衣衫也未染血,因此断言她并未受伤。既然没有受伤,那就只能推断她其实带有病谤子。
“是吗?”阙竞天紧紧拥着她,以衣袖为她拭去额际不断淌下的汗水。
“大王,小人曾经见过此种病症。”负责带路的老矿工大胆地开口。
“她这是怎么回事?”阙竞天一听,马上求助老矿工。
“姑娘她这应是哮症发作。”老矿工恭敬地回答。
“哮症?!丝绮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本王马上带你去找大夫。”阙竞天曾听过哮症这个疾病,听闻这个病症一旦发作起来,恐会致人于死,却没想到她竟患有此症。他火速抱起江丝绮,急着想带她离开矿坑出去求医。
不料,当他们一行人准备离开矿坑时,突然之间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天摇地动,落石掉落,泥尘漫飞。阙竞天以自己的身体保护怀中的江丝绮,其他人不是扶住一旁的石壁站稳脚步,就是拉住身边的人稳住,反应不及的则已跌得四脚朝天。巨大的爆炸与不断飞落、坍塌的泥石让众人惊慌失措,恐惧害怕的叫声在陷入黑暗的坑道中传出。
“冷静!”阙竞天低喝。
他的声音威严中带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众人想到并非独自被困在坑道里,因此试着照阙竞天所说的,冷静下来平抚受到惊吓的心神。巨石落下的声音由远至近,不停传来轰然巨响,众人吓得面面相觑,直到最后一声巨响结束,烟尘漫飞,众人犹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一个不小心的碰触,已然松动的巨石会兜头落下。
巨大的爆炸声与飞散在稀薄空气中的粉尘让气喘发作的江丝绮更加不舒服,她双手捂着发闷的胸口,不住地困难喘气。
“丝绮?丝绮!”阙竞天被她痛苦难当的模样给吓坏了。
幽暗。粉尘。巨响。这三者将她脆弱的神经逼到了临界点,不愉快、不舒服的感觉笼上心头,导致她的幽闭恐惧症与气喘一并发作,整个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唯有痛苦与绝望紧紧包裹住她。
“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对劲。”老矿工站稳脚步,听见阙竞天急切的呼喊声,连忙察看江丝绮的情况,不敢说的是,他认为江丝绮快不行了。
“本王该怎么做?快说!”阙竞天厉声追问老矿工,非要他给个答案不可。
“这……小人并非大夫,也不晓得该如何救她。”老矿工被阙竞天严厉的口吻吓到,惊慌地摇头。
“你见过此种病症不是吗?对方除了请大夫用药外,可有用其他方法?本王命你马上想出来!”阙竞天不管他是不是大夫,眼下他们被困在矿坑,无法马上出去求助大夫,唯有逼迫老矿工非想出法子来不可。
“大王,您冷静点。”皇家侍卫队长见江丝绮气色灰白,一口气似乎要喘不过来,分明就快不行了。他担心江丝绮若是死去,骁王恐怕会发狂,因此他一方面要骁王冷静下来,一方面则对手下使眼色,倘若江丝绮死去,骁王发狂,他们得一齐让骁王冷静下来,就算得打昏骁王,遭受严厉的罪罚,都得那么做。
“这……这……”老矿工吓坏了,骁王的眼神陷入疯狂,若他没说出个办法来,一定会被处死的。
“说!”阙竞天不管自己现在这副疯狂的模样是否会吓坏人,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能不能保住丝绮。
“……唱歌!小的记得当时在家乡看见小毛孩哮症发作,在大夫还没赶到之前,小毛孩的娘抱着他唱曲儿,说也奇怪,他娘唱着唱着,小毛孩就慢慢平静下来,好像没那么痛苦了。”老矿工想破了头,这才想起当时的情景。
笔家侍卫看了看老矿工,再看向骁王,心想,骁王不会真要唱歌哄江丝绮吧?或者由他们代替骁王齐声唱算了。
“……丝绮,你听得见本王的声音吗?”阙竞天看了下老矿工,再神情激切地低头问着怀中的人儿。
阙竞天那低沈性感的嗓音穿透层层迷雾,直达江丝绮耳中,她痛苦地轻颔首。
“你们全都背过身去。”阙竞天头也不抬地命道。
老矿工与皇家侍卫们有志一同地背过身去,如果耳朵能关上,他们也会一并关上了,装作啥都没听见,啥都没看见。
阙竞天温柔地抱着江丝绮坐下,开始在她耳畔轻声哼唱他所不熟悉的歌谣,希冀事情能真如老矿工所言,他的歌声能使她慢慢放松,穿越痛苦。
带着哀伤的曲调传人江丝绮耳中,音符彷佛带着暖流般,将她悄悄包裹住,使她紧窒不安的心慢慢放松,让她意识到她不是独自一人,阙竞天的臂膀始终牢牢地紧抱着她,温热的体温熨烫着冰凉的身躯,沈稳的呼吸衬着急促的呼吸,强而有力的心跳鼓动紊乱的心跳。
随着歌声,阙竞天发现老矿工说的方法真的管用,她的呼吸不再急促得似会断掉A她那冰凉的身躯慢慢回温,额际亦不再淌下大量冷汗,心跳不再急促。他紧盯着她不再呈现痛苦的脸庞,激动地合上眼,感谢上苍终于又将丝绮还给了他。
江丝绮疲累地看着为她心力交瘁的阙竞天,不舍涌上心头,犹带冰凉的指尖轻抚他的眉心,试图将聚拢其中的皱摺哀平。
“对不起……”
“为何跟本王说抱歉?”阙竞天睁开眼低问。
“我吓到你了是不?”她希望自己能带给他的是快乐,不是恐惧。
“你的确是吓到本王了,你说本王该怎么责罚你?”他拉下她的手,轻咬一口。
“随便大王爱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如何?”她虚弱地微微一笑,呼吸虽然仍急促,但已没先前濒死的状态。
“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本王定会好好在你身上讨回来。”阙竞天微微一笑,曾经仓皇不安的心总算慢慢平抚下来。
“嗯。”她将脸轻轻埋在他的胸膛承诺,在她刚放下心来时,突然想起陈坚被刀砍中,鲜血直流的情景,心头猛地一震,紧张害怕了起来。
“怎么了?又不舒服吗?”阙竞天发现她神情大变,以为她又发病,担心地问。
“陈坚……陈坚他为了救我被砍了。”愧疚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如果不是要保护她,陈坚根本不会有事。?
“别担心,大夫已经为他诊治过,他没事。”他的吻宛若蝶翼,啄吻了下她的朱唇,要她放宽心。”
“那其他人呢?”她没忘黑衣人闯进房里前,发生于外头的打斗声。
“虽然他们全负伤,但皆幸运地保住了性命。”没有人牺牲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幸好。”阴郁、忧虑总算不再积郁在心头,她全身放松,倚靠着安全港湾。
“你只要想我就好,其他的别想太多。”阙竞天再啄吻了下她苍白的唇瓣,霸道地命令。
江丝绮为他的霸道,嘴角漾起一抹笑花。
“派个人小心到前头查看坑道坍塌的情况。”坑道内已然恢复平静,不再有细小的落石及土尘飞扬,阙竞天方对她柔情密意完,抬首对皇家侍卫队长下令时,马上变换成严肃的口吻。
“是。”皇家侍卫队长领命,立即派人出去勘察情况。
江丝绮倚着他,小手紧拉着他的衣襟,告诉自己,她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有阙竞天陪伴在她身边,有他有力的臂膀支持着她,她不会被幽闭恐惧症和气喘所打倒。现下的她很安全,很安全……
“启禀大王,出去的通道已经被落下的巨石挡住,那石块太过巨大,通道又狭小,无法集结众人的力量将巨石搬开。”负责勘察坑道状况的侍卫匆匆回报。
每个人听见这个消息皆面色凝重,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他们真得困死在矿坑里?他们牺牲不打紧,但风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无法让大王安全离开这,他们可全成了风国的罪人。
“你在“栖风矿山”挖矿多年,此处的地形没有人比你更为熟悉,你可有办法带我们出去?”阙竞天问着老矿工。
“坑道塌了,小的没有十成把握,但愿意尽力一试。”老矿工也不想死在这里头,困在这里的人数众多,他们困得愈久,所拥有的空气就会愈少,能尽快另寻出路才是上上之策,不然大夥儿都得死在这里。
“就算仅有一线希望,也得尝试,劳烦你了。”阙竞天将出去的希望交托在老矿工身上。
“大王言重了,小的这就四处查看。”老矿工羞赧地躬身,立即和几名皇家侍卫四下查看,另寻出路。
“大王,敌人故意设下陷阱,将您诱骗进坑道,等确定您进入最深处后,就将坑道炸掉,对方心思歹毒狠厉,非置您于死地不可。”皇家侍卫队长低声道。
“他们认为炸掉坑道便可以要了本王的命吗?未免痴人说梦。”阙竞天冷哼一声,不认为他会命绝于此。
“他们确实太不自量力了。”
“本王对大家有信心,既然落下的巨石没要了咱们的性命,咱们就能出得去。”阙竞天环视围绕在他身边的皇家侍卫,给予众人信心。
“是,大王,咱们绝对出得去!”皇家侍卫们见到他信心满满的神情,便坚信他们绝对可以重见天日
“……不起……”江丝绮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明白事情因她而起。若不是为了救她,大家根本就不会遇险,这让她愧对众人。
“什么?”阙竞天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为了救我,害大家困在这里,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江丝绮就着微弱的火光,向众人道歉。
“不是你的错,认真说来,是本王让你陷入危险,他们的目标是本王,才会将你抓走。”阙竞天不许她自责。
“江姑娘,你人不舒服就别想太多,没有人会怪你的,真要怪就该怪那些狼子野心的恶人。”皇家侍卫队长安慰她。
其余人也用力颔首,要她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誓死效忠骁王,她是骁王心爱的女人,他们的忠诚自然也属于她。
“大家都是真心认为错不在你,所以不准你再胡思乱想了。”阙竞天亲吻了下她的额际,要她放宽心。
“谢谢你们……”江丝绮没想到大家会对她这么好,遭遇困境还不忍苛责她,教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最不想要的是骄傲任性、目中无人的王后,她真诚的感谢与善良让皇家侍卫们确定骁王没爱错人。“大王,找到可行的出路了!”过了一会儿,随老矿工出去另觅出路的皇家侍卫欣喜来报。
此一消息振奋了众人的精神,大家雀跃不已。
“好,咱们走。”阙竞天抱着江丝绮,随着来通报的待卫前去他们所找到的出路。
即使处在坑道里,敌人不大可能也和他们困在此处,可皇家侍卫们不敢掉以轻心,仍担心会有敌人躲在暗处,是以行走时皆前后守住骁王,以免敌人突然窜出行刺。
“老矿工说,爆炸后石壁上流下淙淙流水,定是矿山东侧的湖水经剧烈震动渗透进来,假若咱们能挖开已松动的石壁,便能游出去直达湖面。”堵在通道上的巨石难以移动,不过要凿开渗着流水的石壁却比搬动巨石要容易。众志成城,他们既已找对方位,就会有办法离开的。
“好。”阙竞天带着众人,很快地来到不断流下水源的石壁处。
“大王,此处石壁松动,可以轻松凿开。”老矿工老经验地向阙竞天报告他的发现,指导众人以手中现有的佩剑、工具来凿壁。
众人听从老矿工的指导,各自站好位置,以免在凿开石壁时,反而被砸伤。
“大家不要急躁,一步一步慢慢来。”阙竞天声音沈着,稳定众人迫切想离开的心情。
“是。”皇家侍卫听从他的吩咐,遵照老矿工的指点,以剑尖敲击石壁,使之更为松动。
笔家侍卫队长站在阙竞天身前,以防有石块落下会砸中阙竞天。
“等会儿石壁移开后,你记得要马上深吸口气,本王会抱着你泅水游向湖面。”阙竞天轻声对她说道。眼下她的病况虽然好转,且尽避她会泅水,但毕竟不如平时健康,他不能放她独自冒险。
“好。”她软软地听从他的吩咐。
凿挖着、凿挖着,很快地,石壁就被众人凿开,在石壁坍倒下时,湖水涌入,众人只来得及马上深吸一口气,便沈入水中。前方由四名皇家侍卫负责开道,阙竞天与江丝绮在中间,两人的左右及后头皆有侍卫保护,所有人动作一致,拚命向上游。不会泅水的老矿工则由一名皇家侍卫负责带领,紧紧跟随着大家。
众人努力游向光源处,冲破水面,时已月上中天,众人见到皎洁的月光,嘴角不禁噙着微笑,游向岸边。
先行上岸的皇家侍卫警戒防备,阙竞天抱着江丝绮随后上岸,其余人仍旧整齐划一地守在阙竞天身边,不敢松懈下来。
“丝绮,你还好吗?”上岸后,阙竞天首要关心的就是她的情况。
“很好。”冰凉的湖水使她全身颤抖,她不想他担心,轻颔首。
“你这个傻瓜,都冷成这样,还说很好。”他叹了口气,更加心疼。
“我真的没事。”她的声音破碎,小声抗议。
“你救了本王及众人的性命,本王要好好答谢你。”阙竞天急着带她回去让大夫诊治,但在回去之前,得好好答谢老矿工才行,他转身望着一样湿淋淋的老矿工。
“能助大王与诸位官爷一臂之力是小人的荣幸,况且这回是集结大家的力量才有办法离开,小人愧不敢当。”老矿工害羞得不敢接受阙竞天的答谢。
“大家皆有功在身是事实,你也就别跟本王推辞了。你随本王一块儿回“松涛别馆”,本王要奖赏你。”阙竞天不许老矿工再谦虚,要老矿工与他们一道儿走。
“谢大王!”老矿工不再推辞,感谢他的恩赐。
于是,逃出生天的众人在黑夜中悄然无声地疾行回“松涛别馆”,他们暂时不声张,就是想让设下陷阱的人误以为他们已死在坑道中,以免节外生枝,延缓他们回到“松涛别馆”让大夫诊治江丝绮的速度。待阙竞天一行人平安顺利地回到别馆后,会另行派人前来通知还在坑道寻找他们踪影的勇武将军等人。
深夜里的“松涛别馆”戒备森严、寂静无声。已让大夫诊治过,服下汤药的江丝绮全身柔若无骨地倚在阙竞天怀中,两人共同躺在床榻上。她已亲眼确定陈坚虽负伤,但并无大碍,只是她在“栖风矿山”受到太大的惊吓,心魂未定,以至于现下还不敢闭上眼睡觉,担心一旦闭上眼再醒来,会发现这全都是场美丽的梦境,其实她还独自被困在坑道中,饱受幽闭恐惧症与气喘发作的两相折磨。
“怎么不睡?还感到害怕吗?”阙竞天心疼地望着她瞪得老大、透露着惊恐的双眸,怀抱着她的双臂用力圈住她,想将自身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不累,不想睡,你累了先睡没关系。”她摇首,不否认恐惧仍笼罩在心头。
“本王也不累。”阙竞天不愿任她独自一人恐慌,不管多晚、不管要花费几天才能够平息她内心的恐惧,他都愿意陪她。
“那……陪我说说话好吗?”她需要有声音陪伴。
“好。”阙竞天轻抚她的背脊,让她放轻松。
“我的病……从出生就有了。”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对他道出她的过去。
阙竞天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她的话,大夫诊治她过后,低声向他禀告,也说她的病谤子是小时候就带在身上了,需得多加注意。目前除了得定时让她服用汤药外,也要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周遭保持洁净与天候转变,别让土尘、寒气侵害到她,就不会有事,言下之意,她身上的病谤子无法根治。他决定明日一早便带她启程回白玉城,让御医再为她重新诊断,开立更好的药方,避免她再次发病。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我爹娘不要我,在我刚出生时,他们就把我遗弃了,我被他们遗弃在像风国的驿站的地方,我们那里的驿站有可以让人放行李、物品的柜子,他们悄悄把我丢弃在里头……许是刚出生的我想要求生,所以在柜子里哭泣,外头的人本以为是野猫被锁在柜子里头,等他们撬开一看,才赫然发现竟是个小婴儿。”她聆听着他的心跳,自嘲一笑,心头满是苦涩酸楚。
阙竞天听着她诉说悲伤的过去,听见她被遗弃在柜子时,全身猛地一僵,充满愤怒。他无法想像她的爹娘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倘若真不想要她,大可将她送给别人养,而不是像丢弃废物一样地将她丢弃在上锁的柜子中!他们根本就打算置她于死地,倘若她没有哭出声引起他人注意,早就死在里头了!他的心为她淌血、痛着。
“再加上,小时候被其他大孩子欺负,将我关在紧闭的衣柜中,以至于我从小就无法忍受待在黑暗之中,所以今天被绑到坑道深处,才会那样令我害怕、发病。”她握紧他的大掌,感受他的热度。
“后来是谁抚养你?”他低哑着声问。莫怪她曾要求他,让她能在夜里到“春泽轩”过夜,原来全是因为黑暗会吞蚀她的勇气,想到这,他的心更加揪疼,恼怒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明了她的恐惧,反而使她夜夜待在恐惧中,可恶!
“是江院长,她不仅抚养我,也抚养好多遭到爹娘遗弃的孩子,她就像我娘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我在孤儿院和雪葵、甜甜相识,说来巧合,我们都在同一天遭到爹娘遗弃,所以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像亲姊妹般相互扶持。”谈及雪葵和甜甜,她的嘴角便泛起温暖的微笑。
“在鹦鹉洲和你相会的就是她们两人?”阙竞天忆起大臣曾说,她在鹦鹉洲和另外两名女子相会,猜想那两人就是她口中的雪葵与甜甜。
“对,就是她们。”
“你们的感情那么好,那么你待在风国时,会常常想到她们吗?”
“嗯,在江院长死后,我们仅有彼此,我们是彼此的依靠,当我寂寞沮丧时,就会想到她们。”
“现在呢?也想着她们?”
“现在没有刚来时想得那么严重。”小脸轻摩着他的胸膛,他低醇的嗓音如上好美酒,加上温柔抚触背脊的动作,使她慢慢镇定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们一个在祈国,一个在沧浪国是吗?”他记得她曾经提过。
“嗯,雪葵是兽王的贵妃,甜甜是厉王的王后。那天时间太短,我来不及问她们兽王和厉王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她掀开沈重的眼皮,改向他打探他们的为人。
“他们是……一国之君。”阙竞天沈吟了会儿,说道。现下她的心神处于脆弱状态,随便一个刺激就会发病,他不能告诉她兽王是自大、阅女无数之徒;厉王则是不苟言笑之辈,曾被他雀屏中选的妃子皆悲惨横死,她若知情,肯定会为她的两位好姊妹担心,极可能再次发病,他不能冒这个险。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国之君啊!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为人处事,我不希望雪葵和甜甜过得不好。”她笑他说了等于没说。
“本王和他们不熟,所以无法公正评论。从以前,风国、祈国与沧浪国就为了争夺鹦鹉洲的所有权而僵持不下,也有过零星争战,三国是敌对关系,本王很难对他们有好感。”阙竞天笑着轻描淡写三国相互箝制的紧张关系。
“原来如此。”江丝绮轻喟一声,既然阙竞逃诩说他很难对兽王与厉王有公平的评断,那她就不再追问,以免他左右为难,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丝绮,本王知道你和你的好姊妹情同手足,可是本王有本王的立场,并不会因为你和她们的好交情而改变立场,和祈国、沧浪国化一干戈为玉帛。”阙竞天郑重向她声明,身为一国之君,他得以黎民百姓的福祉为首要考量,夺取鹦鹉洲所能增加的税收,可以使百姓生活更加富裕,他就得那么做。
“我知道。”江丝绮眉眼低敛,佯装已经不想再说服他放下成见,事实上她打算以退为进,日后再找更好的时机说服他。
“累了吗?”她的识大体、不吵不闹让他欣慰,亲了亲她苍白的额。
“有一点。”事实上她已经疲累不堪,随时都会睡着,但又怕闭上眼会恶梦再现,所以努力撑着。
“不要怕,本王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他缩紧双臂,使她清楚感受到他有力的圈抱。
“我知道,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她轻声向他坦露心头的恐惧。
“怕什么?”他低问。
“怕这是一场美梦,怕我梦醒之后,你会不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好傻?”她的语气脆弱不已。
“的确是好傻,因为就算是神来,就算本王得徒步走过刀山火海才能拥有你,都不能迫使本王离开你。”她是他的心、他的灵魂,没有了她,他不过是一具空壳,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逼使他松开紧握住她的手。
“我好开心。”够了,有他这句话就已足够。她的双臂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杆。
“为了什么开心?”她唇角绝美的笑靥牵动了他的笑容。
“为了你在我身边。”他是她的幸福,就算她会在下一刻死去,对她而言,还是幸福。
“傻丫头。”他目光温柔,嘴角含笑,抚着她细长乌黑的秀发。
“只为你一个人傻不好吗?”她嘟翘着唇,在他怀中撒娇。
“当然好。”她爱娇的小动作,惹出他更多的呵疼怜爱。他真的是心甘情愿栽在这个小女人手上了,大臣们恐怕早已预料到结果会是如此,才会绘声绘影地说她是专门来勾引他的小妖女,还真是让他们给说中了,她是他的死穴,只要她遭受到一丁点伤害,对他而言都是椎心刺骨的剧痛。
“阙竞天,我爱你。”她眼儿弯弯,甜蜜蜜地说出爱语。
突来的爱语让阙竞天先是一愣,深邃黑眸旋即布满激动与狂喜,这时才赫然发现,原来他一直期待她说出这句话。
“你病着。”他轻抚着她的脸颊,与她相互凝望,低叹。
江丝绮不解地望着他,她说爱他,和她病着有何关联?莫非她发病就不能说爱他?好奇怪的逻辑。
“你病了,本王就只能紧紧拥抱你,什么事都不能做……”看出她的纳闷,他声音低沈地为她解惑。
江丝绮的脑子“轰”的一声,柔软娇躯感受到他明显的昂挺,再蠢也懂了他话中的涵义为何,娇羞地酡红了脸,嗔了他一眼。
“所以你安分点,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明白吗?”他喜欢她娇嗔的模样,吻上她的朱唇,偷得香吻。
“该安分的人是你!”她哼了哼。
“本王若是太安分,你独自一人岂不是会很无聊?”他同她打趣。
“讨厌,不跟你说了。”她白了他一眼,轻捶了下他的胸膛。
“好了,不跟你说笑,睡吧!本王会一直陪伴着你。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回白玉城,你得好好休息才行。”他柔声哄着她。
“你不是来调查玉矿失窃及朝廷命官失踪、死亡一事吗?这么快就回宫?”她也没听他说有何进展,怎么说离开就离开?不会是她发病,使他改变了计划吧?她担忧望着他。
“已经彻查完毕,接下来本王另有计划,你别担心。”阙竞天不愿再透露更多细节让她知道,她对贪狼国已经带有恐惧,让她知道更多,只是徒增她的惊惧而已,不如不说。
“嗯。”那些事属于国家朝政,不是她能理会干涉的,因此也就不再追问。
“睡吧。”他吻了吻她光果的额。
“你陪我一块儿睡……”她舒服地倚着他,意识渐渐迷蒙,轻喃。
“好。”他微微一笑,看着她慢慢进入睡眠状态,直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一想到先前她困在坑道里濒死的模样,便教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多希望能代她受苦,但是他没有办法,唯有希冀日后她能平安健康。拥着她,他的心方能感到踏实、安稳,曾经惊惶不安的情绪C慢平复下来,他的心贴着她的心,心音彼此相互唱和。
阙竞天放了心,亦慢慢入睡。奔波了一天,为她提心吊胆子一天,此时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不料,他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江丝绮作恶梦的喃语惊叫声吵醒,她在睡梦中害怕哭泣,不断唤着他的名字,他心疼不已地将她摇醒,让惊惶失措的她确定他就在她身畔,她人已安全无虞,再将她搂得更紧,以唇吻乾她的泪,以温柔的言语哄她再度入睡。如此反覆,直到天大白,江丝绮才不再恶梦连连,安稳地蜷卧在他怀中,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