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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回宮 第六章 兒子重病需良藥

作者︰綠光

房外雨聲作響,寒氣在夜色中益發囂狂地蔓延著,而房內擺了兩個火盆,燒得滿房通暖。除了火盆里低調的啪啦聲,房里靜寂無聲,數雙眼直盯著老大夫診脈的手,等待著他告知病情。

彷佛快要等到天荒地老,老大夫才緩緩地收了手,鐘世珍屏著氣息,心里做了最壞的打算。

「古大夫,到底是怎樣,你好歹也說說吧。」莫知瑤沒有鐘世珍那般沉得住氣,看著眼前鐘天衡一張小臉蒼白如紙,她心里就揪著。

「血虛。」

「古大夫,你說過很多次血虛了,可這到底要怎麼下藥才好?」

古大夫嘆了口氣,拂了拂花白的長須。「這次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鐘世珍急聲問。

「鐘爺,令公子是一黃五白四不養,似是典型的血虛,那是因為去年令公子也流了幾次鼻血,而後不曾再犯,所以我才會以為只是一般血虛。」

「不然呢?」

「血虛發生在幼孩身上,極可能是因為脾胃不開,氣不通則血不暢。」

「所以我用食補的方式替他滋潤脾胃了啊。」咖哩的香料里頭大多數都可以增加腸胃吸收功能,亦可以預防感冒,原以為天衡日漸好轉,豈知今年一場風寒,非但將他打回原形,甚至連去年的病癥也出現了。

「可問題他又出現了血不凝的問題……當血不凝時,就極有可能從耳鼻口溢出,現在怕的是他體內根本無法生血,要真是如此,恐怕就得像之前老夫對鐘爺提過的,得下重藥。」

「可是他才三歲……」

「令公子是虛寒癥,服用八支參該是無妨,下藥時斟酌些即可。」

「世珍,先救天衡再說,我知道食補不錯,可要真是病了,也得要服藥才會復原,要不看他老躺在床上……不是辦法。」莫知瑤見鐘世珍不吭聲,直接替她做了決定。「就這麼決定了,世珍。」

然,鐘世珍還不及開口,古大夫又道︰「這八支參價值不菲,數量極少極珍貴,老夫的醫館里並沒有這一味藥,恐怕得上其它藥材行問問才成。」

「那就有勞古大夫代為詢問了。」

「也好,老夫先開另一帖藥給令公子,過兩天老夫再過府一趟。」

「勞煩大夫了。」鐘世珍啞聲道。

莫知瑤使了個眼色,要阿貴送客,回頭看著坐在榻上默不吭聲的闌示廷一眼,湊近鐘世珍低聲道︰「外頭寒凍,今兒個就暫時讓天衡待在這兒,請闌爺先移駕其它客房吧,要不病氣染給他就不好了。」

不等鐘世珍應聲,闌示廷先開口了,「不用了,我待在這兒就好,天衡今兒個晚上讓我照料即可。」

莫知瑤偷覷了他一眼,眉頭都快要打結,眼前的狀況是她怎麼也厘不清的。他看起來不像在作戲,對待世珍也不像是看穿什麼,也許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他根本不知道世珍的真實身分。

「示廷,不用了,我留在這兒照顧天衡就好。」鐘世珍直瞅著寶貝兒子蒼白的臉,滿心不舍。

「今兒個不是說有人設宴嗎?掌廚的你待在這里好嗎?」闌示廷徐步走向她,精準地避開莫知瑤,沒讓人看穿他雙眼不便。

鐘世珍愣了下,才想起自己把廚房丟下,肯定里頭已經一團亂,「知瑤,你先到前頭吧。」

「有寒香和霜梅在,出不了什麼亂子。」莫知瑤撇了撇唇,瞧闌示廷睬也不睬自己,揣測他根本記不得她這個人。

「就算不出亂子,就怕兩人吃了悶虧。」

「……我知道了,一會就讓阿貴守在外頭,有什麼事喊一聲。」

「嗯。」她輕應了聲。

莫知瑤離開後,就見鐘天衡虛弱地張眼,她坐上床畔輕撫他微涼的頰。「天衡。」

「……爹爹。」本想要喊娘的,可瞥見闌示廷就站在床柱邊,教他急急改了口。

然他的一舉一動豈逃得過鐘世珍的眼,見他即使病著,卻始終謹記她說過的話,教她心疼得無以復加。

「爹爹,我擦干淨了,沒事了。」

鐘世珍愣了下,意會他的話意後,只能從喉間擠了個虛音應著。

鐘天衡見狀,小手輕拉著她的。「爹爹,我不痛……你也別痛。」

鐘世珍喉頭滾出破碎的嗚咽,不住地撫著他的頭。「對,只要你不痛,爹爹就不痛。」

她是個多失職的母親,竟還要兒子安慰她!

「爹爹,對不起,你在忙,我還……」

「噓……」她親了下他的小嘴,額抵著他的。「該說對不起的是爹爹,在你難受的時候沒有在你身邊。」

「爹爹,不哭,我不痛的。」鐘天衡不住地蹭著她的臉,淚水沾濕彼此的。

他不痛,可是她好痛!

她心疼得像是要碎了般,難過自己竟還讓個三歲娃安慰,可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明明是他呀。

「鐘爺。」門外傳來輕喚聲。

鐘世珍起身,抹去臉上淚痕。「老張,怎麼了?」

「鐘爺,廚房里整個都亂了,前後道菜都亂了序。」負責廚房的管事老張在門外萬般無奈地說著。

他知道鐘爺的兒子身體不適,他實在不該在這當頭叨擾,可偏偏今兒個有人設宴,主人又是大內重臣,這菜肴講究精致,要色香味全還得考慮前後道菜的味兒相輔相成,少了鐘爺整個廚房都快炸鍋了。

鐘世珍聞言,不禁看了兒子一眼,不知道該如何時,感覺有人輕撫著自個兒的頭,她微詫的望去,就見闌示廷道︰「去吧,小家伙有我看著。」

「可是你——」

「我是盲了,沒有殘,待會阿貴就回來了,有什麼事我會要他處理,盡避忙你的。」感覺他似乎動也不動,他撫至他後腦勺的大掌微使力,將他給壓到胸膛前。「偶爾依靠旁人不是什麼罪,兒子是你的,但他也有我疼,不需要擔心。」

鐘世珍臉就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溫熱的氣息透過力道彷佛打進她的心里,安穩了她一直惶然的心。

這就是依靠人的滋味?其實她來到這個世界能夠存活至今,知瑤和寒香姊妹功不可沒,亦是依靠她們最多,但卻和依靠他的感覺截然不同。

也許,因為他是個男人。

「爹爹……」

鐘世珍頓了下,趕忙將闌示廷推開,回頭就見寶貝兒子扁著嘴,滿眼無聲控訴,教她羞赧欲死。

「天衡,你乖,叔叔在這兒陪你,待會爹爹得閑就來陪你。」

「嗯。」

鐘世珍垂著臉抹著殘留的淚,不敢看向闌示廷。「示廷,天衡就麻煩你了,待會阿貴會把熬好的藥送來,有什麼問題再跟他說一聲。」

「好,你也別太勉強。」

鐘世珍輕點著頭,隨即開門跟著老張離去。

而房內,闌示廷模索著坐在床頭,再伸手輕觸鐘天衡的頰。「小家伙,好些了沒?」他的頰還是偏冷,但僅以溫度判斷實是不足。

「好多了,叔叔根本就不用去叫爹爹,爹爹會很擔心的。」鐘天衡小聲抱怨著。

「三歲娃就像個三歲娃,你裝老成做什麼?」

「我三歲了,我知道不能給爹爹添麻煩。」老成?老成是什麼東西?

「你三歲了,卻還是很喜歡你爹爹抱你親你。」

「那……那是因為是爹爹啊。」他羞窘地辯駁。「旁人我還不要呢。」

「喔,所以我想抱你,你是不肯的。」

「當然不肯,你又不是我爹爹,我才不會認賊作父!」這話應該是這麼說的吧。

闌示廷撇唇哼笑了聲。認賊作父?世珍到底是怎麼教他的,連認賊作父都說得出口。

「小家伙,想當我兒子並不容易啊。」

「我又不想當叔叔的兒子。」

「看來這九節鞭,你是無緣可學了。」

「叔叔……」嬌軟軟的嗓音毫無羞恥心地傳來,然後他的手被抓住,就貼在那粉女敕的小臉上。「叔叔不是爹爹,可是叔叔跟爹爹都是絕無僅有的。」

闌示廷濃眉微挑,盡避雙眼不能視,但他彷佛可以瞧見一個三歲娃極盡諂媚地貼著他的手撒嬌。

絕無僅有?這話倒是順耳了些。

如老張所說,廚房簡直忙到快炸鍋,炙物燒烤熟度大亂,羹類冷盤更是缺東少西,教鐘世珍焦頭爛額,擔憂兒子之情被她暫時拋到一邊,一樣樣地補救檢查,才讓人送上桌。

豈料,不但是廚房一團亂,就連跑堂和丫鬟都缺得緊,今兒個擺在秋蕪堂的宴席讓人手嚴重吃緊,為免熱食變冷盤,身為大廚的鐘世珍也在忙到一個段落後,帶著幾名尚有余裕空閑的僕役送菜到秋蕪堂。

踏過一座跨橋,便听聞陣陣悅耳絲竹夾雜著放肆的笑聲。

這情景鐘世珍看慣了,想當初她生下天衡後,本來是在縱花樓里當個跑堂丫鬟,可誰知道竟遭人騷擾,習慣性地反制對方,後來是知瑤想盡辦法圓了這事,但從此之後,只要踏出她的院落,就只能著男裝。

跑堂跑不成,有次樓里大廚身體有恙,她毛遂自薦,從此拿起大杓當大廚,倒也替自己開了條生路。

「世珍,你怎麼跑來了?」霜梅一見到她,小跑步地將她攔下。

今兒個設在秋蕪堂的宴會,席次可是從堂里擺到堂外,可以想見與會的人有多少,而且一個個都是朝上有品有階的大官,而這種紙醉金迷的筵席,知瑤一向是禁止世珍涉入的。

「沒辦法,跑堂的來不及上菜。」鐘世珍簡單解釋著,發覺她伸手要接過瓷甕。「不用了,這甕老鴨煲挺重的,我來就好。」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鐘世珍沒好氣地道,繞過她時,有個男人迎面走來,就在與她對上眼後,男人狹長美目突地圓瞠。

她疑惑地回頭望去,竟見到多日不見的飄姊再次顯靈,幸好她早已練就八風不動的好本事,要不手上這盤菜是非砸了不可。

太久不見,她都快要忘了她的存在,其實如果可以繼續不見,她會覺得更好。不過,這個人也和她一樣看得見嗎?

「你——」

「唉唷,束大人怎麼往這兒走了呢,好戲就要開鑼了,束大人趕緊回席吧。」莫知瑤夸張地尖聲招呼著,從束兮琰後頭走來,不住地朝一旁的霜梅使著眼色。

霜梅見狀,趕忙接過了鐘世珍手中的瓷甕。「還有啊,這老鴨煲可是樓里大廚的招牌,束大人得要趁熱嘗嘗才好。」霜梅將瓷甕捧到束兮琰面前,刻意遮掩他的視線,莫知瑤更是不住地朝鐘世珍使眼色,要她立刻離開。

鐘世珍雖搞不懂兩人為何擋下這個男人,但她還是從善如流,快步退下。

「等等,給本官留步,說,你是誰?」束兮琰見她要走,出聲喊著。

鐘世珍聞言,略略回頭,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她開始懷疑她以前在樓里當差時是不是錯手打過這個人,要不干麼特地留下她?

唉,怪她反應慢,霜梅一開始阻止時,她就該走的。

「束大人,他是樓里的大廚,也是我的相好。」莫知瑤笑臉不變地道。

「……他是大廚?」

「是啊,這老鴨煲還有方才嘗過的咖哩醬就是他的招牌呀。」

束兮琰微眯眼,對這說詞頗為起疑,啟聲問︰「本官問你,這老鴨燙如何烹煮?」

鐘世珍直睇著他,听莫知瑤道︰「世珍,難得束大人有興趣,你可要好生說個詳實,別掃了大人的興。」

鐘世珍聞言,輕噙笑意地道︰「大人,這老鴨燙呢,得先將老鴨燙過,不用太熟,意在燙去血水不留腥臊,然後再擱進炖甕里,大約加入十合水,加上老姜片和蔥白與特制的藥包一並熬煮,添點鹽巴加鮮,半個時辰左右,直到肉骨分離即可,至于這藥包是獨門秘方,不便透露,但都是一些滋陰潤肺的藥材,對于陰虛體弱皆合適,幾位大人在這冬末之際吃了,也不會上火。」

束兮琰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人的態度自然大方,口條分明,對這做法極為熟悉,絕非臨時背妥,所以說……他真的不是公孫令?

公孫令不可能懂廚技,而他的面容乍看相當酷似,但交談後卻覺得口吻氣質無一處相似,再者公孫令的額上也沒有如此丑陋的疤,不過……

「束大人,咱們家的大廚都解釋這般仔細了,還請大人趕緊回席品嘗吧。」莫知瑤笑臉不變,但臉色有些鐵青了。

「知瑤,去年就听人說縱花樓換了廚子,廚技驚人,讓許多聞香客進了縱花樓反倒成了饕客,意不在美人而是美食,今兒個一嘗果真是驚為天人,要是能有這位大廚在旁講解每道菜色的做法,本官認為挺有趣。」

面對束兮琰噙笑卻教人頭皮發麻的神情,莫知瑤只能沉住氣應對著。

「束大人,知瑤也認為這事可行也有趣,可今兒個縱花樓門庭若市,貴客眾多,沒有大廚在廚房里坐鎮不行哪。」

「所以你現在是在拒絕本官?」束兮琰話意刺骨。

莫知瑤神色僵了下,一旁的鐘世珍觀察了下,開口道︰「大人,要不他日大人登門,小的再替大人講解各道美食佳肴的做法,一來屆時不會礙于忙亂,小的可以陪大人天南地北的聊,二來今兒個上門的客人眾多,總不好掃了那麼多人的興致。」

唉,服務業一向是看客人臉色的,尤其是花樓,是賤戶,和奴僕同級,而眼前的男人是官,是良戶,要是有本事的,總有一天可以爬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想跟他斗,門都沒有。

「夠爽快,明兒個本官邀你一敘,就約在這秋蕪堂。」

趕在鐘世珍開口之前,莫知瑤忙道︰「後天吧,明兒個縱花樓有兩場宴,就怕臨時去他處也調不到廚子,後天的話無人開宴,世珍不在廚房坐鎮也無妨。」

束兮琰頗有深意地注視著莫知瑤半晌,才望向鐘世珍。「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鐘世珍。」

「鐘世珍麼,本官記下了。」

「得想個辦法把你送出城……至少先去雒陽城,總之愈遠愈好。」

看著莫知瑤近乎歇斯底里地來回團走,鐘世珍沒好氣地一把揪住她。「知瑤,你到底是怎麼了?把我送去哪呀?我的家我的家人都在這里耶,你要趕我走啊?」

莫知瑤直睇著她,紅灩的唇顫了下。「怎麼辦呀,世珍……」就算想送她走,就怕束兮琰早已布下眼線,說不定一把她送出縱花樓,人就在外頭被逮了。

怎麼辦?她應該幫世珍補上空缺的記憶,好讓她有所防備嗎?可是她多不希望世珍想起以往,只當個單純的鐘世珍就好。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說呀!」她才剛忙完廚房的工作,正打算回後院探視天衡,豈料她一來就在她面前走來走去,嘴里不住喃喃叨念,全然沒了平常的從容冷靜。

莫知瑤嘴一扁,將她抱住,消沉得教她一頭霧水,只能以目光問向寒香和霜梅,豈料這對姊妹花也是同樣的愁雲慘霧。

「知瑤,咱們先回後院再談,我想要先探視天衡呢。」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要等她先確定兒子安好。

「天衡……對了,還有那尊大佛!」莫知瑤突地推開她,喜笑顏開地道。

「什麼?」今晚的知瑤真的是教她模不著頭緒。

「反正,我有辦法了,也許可以逃過一劫。」莫知瑤自顧自地說,像是找到了生機,可一會又不知在擔憂什麼,一會攢眉一會嘆氣。

「知瑤,天快亮了,趕緊回去歇著吧,要真有什麼事,隨時找我說都可以。」看不穿知瑤葫蘆里賣什麼藥,她只能做此打算。

莫知瑤應了聲,帶著寒香和霜梅朝後院另一頭走,而鐘世珍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闌示廷住的客房,一進門就見他和兒子睡在床上。

兒子看起來睡得極為香甜,小小身子偎著他,她就站在床邊看著,不知怎地,就連她也覺得他們好像有點像……是說,長得好看的人,似乎都會長得挺像的,由此可見,她的兒子長大定是個大帥哥。

替兩人將被子蓋妥,她從衣櫥里拿出一床被子,就著錦榻入睡。

為了兒子,她得要多攢些錢,總不能讓知瑤救了他們母子,還得要她養著他們。

待她醒來時,已是近正午,張羅著房里的大小家伙用膳,她隨即又進廚房確定今晚所需的備料和食材,眼看著掌燈時分將近,她著手先替房里的人準備膳食,想趁著廚房開忙之前先送回房,豈料,半路上——

「嚇!」手上的木盤顫了下,雞湯濺出兩滴,便教她穩住。

她深吸了口氣,看著眼前半透明的飄姊……其實應該說飄妹,因為看得出年紀很輕,盡避面目不是恁地清晰,但直覺認為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說來也怪,打她來到這個世界,她就一直纏著自己,偶爾這雙眼也會瞧見她其它的兄弟姊妹們,但大多是路過或借過,頂多待個一兩天就會自動離開,然而這位飄妹妹,卻總是趁天衡不在身邊時晃到她面前。

到底是想做什麼?她現在不是警察,手上沒權沒勢,真的是無能為力。但要真是有冤屈,她也不是不能幫,這位飄妹妹卻是——

「你不能老是一直哭,光是哭,我也幫不了你。」她說著,不住地看向左右,以防有人走過,當她瘋了。

然,她的出聲得到了對方一臉驚喜,不住地比手畫腳……她才疏學淺,真的是看不懂啊。

她的眼雖是看得見無形,遺憾的是,她並沒有和他們溝通的能力,所以才會眼看著她跟在身邊三年多,依舊只能相看兩無言。

無奈嘆了口氣,她只能對她表示難言的愧疚。「對不起,我可能真的幫不上你,你還是去找可以幫上你的忙的人吧。」話落,想從她身邊繞過,豈料她卻硬生生擋在面前,她想要煞車卻來不及,就這麼從半透明的影像穿透,就像是穿過投影機的播放影像,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可是她的心里卻是莫名的顫跳著,彷佛她該認識她,卻把她給忘了。

她不禁回頭望去,仔細地看著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但不管她怎麼回想,就是一點印象皆無,這到底是怎麼搞的?

站在原地一會,突地後頭傳來旁人的叫喚聲,教她猛地回頭,不禁怔住——

「大人,你怎麼會在這里?」

「今兒個本官得閑,所以便過來一趟,相信你現在應該有空檔才是。」束兮琰帶著兩名護衛,笑容可掏地道,一身斯文書卷味,理該毫無威脅性可言,但不知道怎地,她就是覺得頭皮莫名發麻,尤其當他的笑容帶著勢在必行的蠻橫,絕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逼她就範。

在無法可施的狀態下,她只好將手上的膳食交給正巧路過的小廝阿貴,悄悄跟他使了個眼色,便跟著束兮琰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大人可訂了房?」路上,她隨口問著。

「本官是來找你的,不須訂房,不如……」束兮琰瞧前頭的園子里有座涼亭,便道︰「咱們就在這兒談吧。」

鐘世珍看向幾步之外的涼亭,亭檐已經點上風燈,于是便跟著一道走進亭里。「大人,要不我差人準備茶水。」

「不用了,就幾句話想跟你聊聊。」束兮琰一坐定,揚笑瞅著他。「知瑤說你是她的男人,可本官又听人說,你是被她救回的人。」

听人說,听誰說呀?他是來扒糞的不成。鐘世珍忖著,照實道︰「是啊,我是盛隆三年時被知瑤救回的。」

「十一月?」

「是啊,是知瑤在燕嶺山腳下將我救回的。」

「喔?」

「我是個廚子,燕嶺那兒有不少野生的香料種,甚至有不少山菜,所以我常常進出燕嶺,只是那回遇了點麻煩,幸好蒙知瑤所救。」

「所以你因而答允娶她,哪怕她是個鴇娘?」

「大人,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寧可娶婊為妻而不願娶妻為婊,知瑤雖身在煙花,但她是個相當聰明的姑娘,反倒是我這個鄉野之人匹配不上她。」

「所以你就拋棄糟糠妻?」

「不,我的妻子是難產而亡,沒有拋棄的說法,是知瑤為了照顧咱爺倆,才把咱爺倆給接到京城里的。」這些說詞是知瑤從許久以前就替她備好,那時知瑤說,不見得會派上用場,但總是有備無患。

多聰明的知瑤,如今不就派上用場了,盡避她壓根不明白這位大人調查她的身家到底是為哪樁。

束兮琰輕點著頭。鐘世珍所言,和他派人在縱花樓里打探得知的消息完全吻合,額上的傷听說就是當初傷到的,他幾乎可以確定鐘世珍不是公孫令。

但就算他不是公孫令,對他而言還是大有用途。

「世珍,本官有個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全?」

「大人請說。」

「可否讓本官瞧瞧你的右邊肩頭。」

鐘世珍不解地皺起眉,覺得古怪,卻又好像沒有拒絕的好理由,「有何不可。」反正她的袖管很寬,想卷到肩頭也不難。

束兮琰見她大方地露出肩頭——「這是……」

「傷疤,當初我摔下山時,傷到右半邊,所以都是傷痕。」

束兮琰見那傷痕從肩頭往下約莫四五寸長,可見當時的傷勢之重,但這樣更好!「世珍,本官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

「本官听說你的兒子病了,正急需八支參。」

鐘世珍神色不變,心底卻起疑。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到底是從誰的口中挖出去的,再者他打探這些事做什麼?

「八支參極為珍貴,古敦境內並無生產,以往都是從西秦購入,依參的優劣從百兩叫價到千兩都有,所以能收藏者要不是王公貴族,就得是富賈權貴。」

「大人的意思是——」

「我這兒有兩支先皇所賜的八支參,如果你要,可以給你。」

鐘世珍想起古大夫確實提過八支參的數量極少,想買也不見得買得到,要是能夠從束兮琰這里得到——「大人希望我做什麼?」

「很簡單的一件事,我只是要你假扮一個人。」

「……嗄?」

「世珍!」

鐘世珍被莫知瑤尖銳的叫喚聲給叫回神,抬眼望去,就見她氣急敗壞地跑來,發上的釵都快倒了。

「知瑤,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束大人呢?」莫知瑤不住地看著四周。

「走啦。」

「走了?」莫知瑤錯愕了下,抓著她問︰「他找你做什麼?」

就知道那個姓束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明明說相約後天……混蛋,今兒個就闖進來,而且還避開耳目直朝廚房而去,這分明是去堵世珍的嘛,要不是阿貴趕緊通報,她連那混蛋跑來了都不曉得!

「沒什麼,就聊些香料,我跟他說連山鎮的香料得要等到秋天才能采收,如果他要的話,得等到那個時候。」

「……就這樣?」

「不然呢?」她好笑反問。

莫知瑤瀲灘水眸轉了圈,不相信束兮琰找鐘世珍純粹是為了香料,可看鐘世珍的表情也不像是騙人的。

所以說……束兮琰和闌示廷同樣都沒認出她來?仔細打量眼前的人,許是生了孩子,目色顯得溫潤許多,相由心生,柔和了她本就俊美的清冷外貌,又也許是額上多了疤,她看起來確實和……

「世珍,原來你在這兒!」

鐘世珍踏出亭外。「霜梅,怎麼了?」

「天衡……吐血了。」

鐘世珍直睇著她,驀地飛步跑過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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