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第 四 章 英雄本色
冰璞和金玉樓二人停身在「萬壽山」東麓，「萬壽山」又叫「景山」，俗稱煤山，距宮城不過百步之遙，在「神武門」北方。
周圍二里，高僅數十丈，其後山上廣植樹木，殿台閣榭，無一不備，那年頭兒視為大內之鎮，絕不允許隨便登臨的。
這一座著名的「萬壽山」的東麓旁，有一棵海棠樹，這就是崇禎皇帝縊死之處。
冰璞和金玉樓的停身處，也就在這棵海棠樹旁。
兩個人並肩肅立，整衣下拜。
拜畢起身，郭璞一擺手，道︰「閣下，咱們坐下談。」
金玉樓默默地坐在一塊大石上，郭璞就坐在他的對面，坐定，郭璞先開了口，道︰「我以為你听說了，曾、張二位先生已押交刑部。」
金玉樓點頭說道︰「我已經知道了，你這一路必然夠瞧的。」
冰璞道︰「的確，差點沒能回來。」
金玉樓一怔，道︰「怎麼，那是誰？」
冰璞道︰「甘瘤子跟一名‘紅蓮寺’遺孽。」
金玉樓詫聲說道︰「甘瘤子？他不是死了麼？」
冰璞淡淡說道︰「實際上他躲在‘雍和宮’里。」
金玉樓「哦」的一聲，道︰「胤禎此人果然厲害，那麼你是……」
冰璞道︰「我踫見了那位老人家。」
金玉樓微愕說道︰「哪位老人家？」
冰璞道︰「教我這身本領的那位老人家！」
金玉樓月兌口一聲喜呼，道︰「怎麼，你踫上了他老人家，好運氣，閣下，他老人家怎麼會輕離苦大師左右？」
冰璞笑道︰「徒弟有難，師父焉會不趕來相救？」
金玉樓笑道︰「甘瘤子與那‘紅蓮寺’余孽必然膽破魂飛，當場尸橫！」
冰璞道︰「那妖僧一招之下斷魂，甘瘤子卻因為桂武、甘聯珠夫婦的情面，老人家留他一命。」
金玉-道︰「這就是你的驚險？」
冰璞道︰「難道還不夠麼？」
金玉樓道︰「夠了，你來找我當不會為了向我報告經過。」
冰璞笑道︰「憑你也配，我要你在‘丹心旗’下听令。」
金玉樓道︰「那麼，未將在，請吩咐吧！」
冰璞道︰「明天晚上，你進去一趟……」
金玉樓忙道︰「干什麼？」
冰璞笑道︰「又不是讓你去刺胤禎，你緊張什麼？」
「緊張？」金玉樓揚眉說道︰「笑話，憑那些鷹犬？你要不要我試試？」
冰璞搖頭說道︰「不必，我要你辦另一件事。」
金玉樓道︰「什麼事，快說吧！」
冰璞淡淡一笑，道︰「我先告訴你弘歷的幾大罪狀，你听清楚了……」
接著就把和親王告訴他的，由頭至尾說了一遍。
听畢，金玉樓點頭說道︰「听清楚了，怎麼樣？」
冰璞道︰「你回去後，把它寫下來，明晚把它送進胤禎的御書房里。」
金玉樓一怔說道︰「你是要搞垮弘歷？」
冰璞道︰「不錯，不該麼？」
金玉樓道︰「沒人說不該，但我未想到會這麼快。」
冰璞淡淡說道︰「快難道不好麼？」
金玉樓目光一轉，道︰「也沒人說不好，不過，我以為必有原因。」
冰璞道︰「沒什麼原因，‘丹心旗’令下，你就按令行事。」
金玉樓道︰「更沒人說不遵，但我要知道為什麼？」
冰璞道︰「不為什麼，我認為時機成熟了。」
金玉樓道︰「你欺我！」
「沒有！」郭璞淡淡說道︰「真的時機成熟了。」
金玉樓道︰「海青還沒有走，怎可謂之時機成熟？」
冰璞道︰「他就要走了，這是一兩天的事，對了，剛才的令諭我得改一改，你什麼時候听說海青走了，你再進去……」
金玉樓詫聲說道︰「他就要走了？我不信。」
冰璞道︰「不信你等著看好了！」
金玉樓道︰「是你說動他？」
冰璞點頭說道︰「是的，是我說動了他。」
金玉樓目光凝注，搖頭說道︰「海青絕不會那麼輕易答應離去……」
冰璞淡然說道︰「事實上，我輕易地使他點了點頭。」
金玉樓道︰「定然是有什麼條件。」
冰璞搖頭說道︰「沒什麼條件！」
金玉樓道︰「你又欺我！」
冰璞默然不語。
金玉樓沉聲說道︰「你說服了梅姑娘？」
冰璞仍未說話。
金玉樓霍地站起，大聲說道︰「老六，你胡鬧，簡直胡鬧！」
冰璞突然說道︰「你能不能平心靜氣輕聲點兒？」
金玉樓怒聲說道︰「你要我如何平心靜氣？」
冰璞道︰「你以為我願意這麼做麼？」
金玉樓道︰「難道說，這不是你做的糊涂事？」
冰璞道︰「事是我做的，但卻不能稱之為糊涂事。」
「還不算糊涂？」金玉樓叫道︰「怎麼樣才叫糊涂？你把‘丹心旗’都送給他才叫糊涂，老六，你知道梅姑娘是個怎麼樣的女子，她肯跟海青，你能把她讓給海青？」
冰璞道︰「我這是為了大局。」
金玉樓道︰「不這樣海青就不肯走？」
冰璞道︰「事實如此！」
金玉樓道︰「三個人痛苦一生，你對得起梅心，你就忍心看她心碎腸斷，悲慘痛苦過一輩子麼？」
冰璞道︰「我更不能對不起苦大師，當初苦大師選上我的時候，我自己明白，日後我必須作某種犧牲的。」
這句話，听得金玉樓似乎氣消了些，他吸了口氣道︰「海青真的答應了？」
冰璞道︰「你知道，他生平不懂一個‘假’字。」
金玉樓冷笑說道︰「那麼他海青對朝廷不忠，對朋友不義！」
冰璞雙眉一揚，道︰「怎麼說？」
金玉樓道︰「為一個女人舍棄了朝廷，而這個女人並不愛他。」
冰璞道︰「海青不是這種人。」
金玉樓道︰「畢竟他是答應帶著梅心走了。」
冰璞呆了一呆，道︰「真說起來，他該是為了胤禎。」
金玉樓道︰「怎麼說？」
冰璞道︰「他看穿了我，我和他之間已經攤牌了。」
金玉樓一震，道︰「老六，真的？」
冰璞道︰「當然是真的，這我還能騙你。」
金玉樓道︰「他對你沒怎麼樣？」
冰璞道︰「我如今仍是好好兒的。」
金玉樓冷笑說道︰「海青他不是個糊涂人，他必然也有什麼條件。」
冰璞道︰「他不願意我跟他像他爹跟我師父一樣，他唯一的條件，是要我帶著雲珠與‘九龍冠’也走……」
金玉樓截口說道︰「雲珠與‘九龍冠’？」
冰璞道︰「不錯！他答應幫我向胤禎要，當然，他是怕我闖進大內，傷了那些侍衛，驚了胤禎。」
金玉樓道︰「你答應了？」
冰璞道︰「他說了，我要不走，他也不走，過去的不提了，倘我再有異動，他雖明知不敵，但願血流五步，我不願跟他為敵，你知道，我不忍……」
金玉樓道︰「他這話倒像個公私分明的大英雄，這麼說來，他什麼時候要出了雲珠與‘九龍冠’，那就是他走你也走的時候了？」
冰璞點頭說道︰「不錯，是這樣。」
金玉樓冷笑說道︰「你以為胤禎會放手麼？」
冰璞雙眉一揚，煞威懾人，道︰「那全在他。」
金玉樓道︰「海青若是要不到呢？」
冰璞道︰「他說了，今後隨我怎麼辦。」
金玉樓道︰「這是你兩個的君子協定？」
冰璞道︰「不錯！」
金玉樓道︰「你跟他都認可了？都答應了？都點頭了？」
冰璞道︰「正是！」
金玉樓冷笑一聲，揚眉說道︰「我不認可，我不答應，我不點頭！」
冰璞一怔，道︰「你不答應什麼？」
金玉樓道︰「別的我不管，單梅心跟他這一點，我不答應！」
冰璞道︰「閣下，這是我跟他的事。」
金玉樓目中暴射威稜，道︰「別忘了，我是你的哥哥。」
冰璞道︰「我知道，但這是為大局。」
金玉樓道︰「你娶妻這是家務事。」
冰璞道︰「可是這牽涉到大局。」
金玉樓道︰「倘為大局，自有辦法逼海青走，用不著這法子。」
冰璞道︰「可是我不能……」
金玉樓沉聲說道︰「婦人之仁，這就是你為大局、執掌‘丹心旗’應有的麼？」
冰璞臉色一變，垂下頭去，但旋即他搖頭說道︰「我已經點了頭，你不能讓我自毀……」
金玉樓道︰「站在立場上，不在乎這一點頭，你答應是你的事，站在我的立場上，我不能讓這麼個好弟媳……」
冰璞道︰「你可知道你干涉了‘丹心旗’……」
金玉樓道︰「我只知道我在管家務事。」
冰璞身形倏顫，道︰「你別逼我，行麼？」
金玉樓道︰「我是你的哥哥！」
「不錯！」郭璞道︰「但那是在家里，論公，你得听我的。」
金玉樓道︰「我沒跟你談公事。」
冰璞道︰「可是這是我的公事。」
金玉樓道︰「那是你的公事，不是我的。」
冰璞陡揚雙眉道︰「難道你不是漢族世冑，先朝遺民？」
金玉樓厲聲說道︰「我是，但我有漢族世冑、先朝遺民該用的法子，你公私不分，懷婦人之仁，在祖宗前你就站不住。」
冰璞倏斂威態，顫聲說道︰「那麼我求您……」
金玉樓道︰「我這個人向來鐵面無私！」
冰璞悲聲說道︰「你這是何苦……」
金玉樓道︰「誰知道我為什麼？」
冰璞道︰「我知道你為了我，可是……」
「別說了！」金玉樓冷然說道︰「我不答應就是不答應，只要你公對得起苦大師，私敢違抗家法，你就照著你的辦法做。」
冰璞雙目赤紅，陡揚雙眉，道︰「那麼我制住你，等事後再向苦大師及老人家請罪！」飛起一指點了過去。
金玉樓一動未動，目中威稜直逼注著郭璞。
眼看著郭璞那一指便要點上金玉樓要穴，但突然，郭璞他沉腕收指，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哥，我求你……」
金玉樓一驚忙閃身躲避，喝道︰「老六，你這是干什麼？」
冰璞身形顫抖，默然未語。
金玉樓一時也未說話，剎那時，這「萬壽山」上陷入一片沉寂中，沉寂得隱隱令人有窒息之感。
良久，金玉樓突然跺了腳︰「老六，你真能要人的命，起來，起來！」
他伸手扶起了郭璞，道︰「你叫我如何回去向老人家交待？」
冰璞啞聲說道︰「好在我馬上也要走了，老人家面前，自有我說話。」
金玉樓一搖頭，道︰「老六，你也真忍心，好吧……」
冰璞身形倏顫，道︰「哥，謝謝你！」
金玉樓擺手說道︰「別說了，我是為你，到頭來卻做了惡人……」
冰璞道︰「我不敢！」
金玉樓道︰「你有什麼不敢的，坐下來，咱們再談談。」
于是，哥兒倆又坐了下去，坐定，金玉樓沉吟說道︰「我總覺得奇怪，論海青，他不知道，那還有可說，他既然知道了，怎會答應你這份禮讓？」
冰璞道︰「我不說過麼？他為的是他那朝廷。」
金玉樓道︰「為朝廷他可以走，何必非帶梅心不可？」
冰璞道︰「你知道，這是他多年來的唯一心願。」
金玉樓道︰「可是他已知道梅心心屬意你。」
冰璞道︰「彼此立場敵對，對敵人，哪還講那麼多？」
金玉樓道︰「他對敵人都不講那麼多，你對敵人又何必講那麼多？」
冰璞搖頭說道︰「我總覺得他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反之，他不失英雄本色，是位宦海中難得的奇豪，我更敬重他。」
金玉樓搖了搖頭，道︰「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海青不該是這種人，我更覺得唯一可憐人是梅心，因為作最大犧牲的是她而不是你。」
冰璞默然未語。
「老六！」金玉樓一嘆說道︰「說來說去，要人命的也是你，臨出來時，老人家一再吩咐，要我帶著你跟梅心一起回去，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只有拚著挨一頓臭罵了，誰叫咱們是兄弟？」
冰璞抬頭說道︰「哥，我永遠感激……」
金玉樓擺手說道︰「別說這種話了，還有什麼事兒麼？沒事兒我要回去了，出來太久不大好，萬一弘歷找我……」
冰璞目中寒芒飛閃，低低說道︰「他已經在找你了。」
金玉樓雙眉一揚，點頭說道︰「我覺察了，老六，你說怎麼辦？」
冰璞道︰「總不能讓他再回去！」
金玉樓道︰「我遵命，是你下手還是我下手？」
冰璞道︰「那隨便，望留他個全尸。」
金玉樓應聲站起，霍然轉身，目注山麓下十多丈外一塊大石後淡然輕喝︰「那位在此竊听他人談話，請出來見見！」
話聲落後片刻，始從那塊大石後轉出一個身穿長袍、留著幾根稀疏山羊胡的瘦高老者，赫然竟是那位「寶親王府」師爺蔣子翼，他臉掛心驚膽顫強笑，掠過來舉手一拱︰「二位老弟，是老朽在此。」
冰璞「哦」的一聲，忙站起還禮，道︰「原來是蔣老……」
金玉樓目注蔣子翼冷冷說道︰「蔣老夤夜登往‘萬壽山’，不知有什麼事？」
蔣子翼嘿嘿一笑，道︰「不瞞老弟說，我如廁時看見老弟跟郭老弟一起離去，我是唯恐二虎拚斗，使王爺……」
金玉樓道︰「這麼說，蔣老是預備來做和事魯仲連的？」
蔣子翼笑著點頭說道︰「正是，正是！」
金玉樓道︰「蔣老來此非一刻了，我二人既未有拚斗，蔣老何不即刻現身，或者是轉頭離去？」
蔣子翼目光一轉，笑道︰「我本預備離去，但我听清了二位的談話後，卻又舍不得走了！」
金玉樓雙眉微軒，道︰「蔣老都听見了什麼？」
蔣子翼嘿嘿笑道︰「從頭至尾，我悉入耳中，二位都是當年‘無玷玉龍’郭老人家的少爺，一位行六，另一位我卻不知道。」
金玉樓目中寒芒一閃，道︰「蔣老沒听錯，怎麼樣？」
蔣子翼笑道︰「蔣子翼對以往的有眼無珠，祈求二位原諒，對二位以往行事之高明，也至表佩服！」
金玉樓道︰「這就是蔣老的話麼？」
蔣子翼道︰「事實如此，因為我跟二位一樣。」
金玉樓道︰「跟我兩個一樣？蔣老這話令人難懂。」
金玉樓斂去笑容，道︰「蔣老是……」
蔣子翼道︰「二位可听說過‘鐵嘴君平生死神卜’？」
金玉樓淡淡說道︰「這個我兩個早就知道了，我問蔣老是哪一條路上的？」
蔣子翼一怔，說道︰「原來二位早知道了，二位既是郭家後人，蔣子翼無須隱瞞，我是‘鐵騎幫’郝幫主麾下……」
冰璞突然說道︰「原來蔣老是‘鐵騎幫’郝幫主麾下志士！」
「不敢！」蔣子翼忙道︰「蔣子翼正是！」
冰璞道︰「但不知蔣老在‘鐵騎幫’任何職？」
蔣子翼道︰「蔣子翼忝為一名堂主！」
冰璞眉鋒一皺，道︰「據我所知，‘鐵騎幫’內外共八堂，而這八位堂主我都知道……」
蔣子翼一笑，說道︰「六少莫非不信？」
冰璞道︰「那倒不敢，只是……」
蔣子翼笑了笑，道︰「‘鐵騎幫’內外八家堂主，六少個個知道麼？」
冰璞淡然一笑，道︰「蔣公高明，並不全知道。」
蔣子翼笑道︰「這不就是了麼？」
冰璞目光一轉，道︰「這麼說，蔣老果是‘鐵騎幫’郝幫主麾下志士！」
蔣子翼道︰「豈敢欺蒙六少，正是！」
冰璞道︰「這麼說，蔣老也自認是漢族世冑，先朝遺民！」
蔣子翼神色一肅，道︰「那自然，凡我……」
冰璞道︰「那麼，我請問，此處是何所在？」
蔣子翼道︰「煤山、景山，又稱‘萬壽山’。」
冰璞抬手一指那株海棠樹，道︰「蔣老可知道這棵樹是……」
蔣子翼忙道︰「我先皇帝自縊殉國之處！」
冰璞點頭說道︰「不錯，凡我漢族世冑，先朝遺民，至此均有一拜！」
蔣子翼一驚，忙道︰「蔣子翼正要下拜！」說著，他便要整衣拜倒。
冰璞一笑，說道︰「蔣老不怕殺頭麼？如今已來不及了！」
蔣子翼大驚失色，但剎那間轉趨平靜，嘿嘿一笑，道︰「六少果然高明，不過，我以為二位仍不敢奈我何。」
金玉樓冷冷一笑，道︰「是麼？」
蔣子翼陰笑說道︰「不瞞二位說，我來時王爺也知道了，倘若稍時只有你老弟一個人回去，恐怕王爺面前……」
金玉樓冷笑說道︰「有可能他是知道了，不過那沒有關系，憑他王府里的那些人，就連大內侍衛都算上，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再說，你既听見了我兩個談話，就該知道我兩個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了！」
蔣子翼神情一緊，道︰「在我看來，那是……」
金玉樓冷然擺手，道︰「夠了，今夜我要藉著先皇帝殉國處，懲治你這棄宗忘祖的敗類，你自己對這株海棠樹跪下。」
蔣子翼目光一轉，雙肩方動。
金玉樓閃身而至，鋼鉤般五指已搭上他肩井。
蔣子翼魂飛魄散，張口欲喊，無奈，他慢了一步，金玉樓緊跟著飛起的一指已點上他喉結。
如今蔣子翼是再也叫不出聲了，金玉樓冷哼一聲，五指用力，蔣子翼一個瘦高身形倏地矮了半截。
金玉樓趁勢一按，蔣子翼已砰然一聲跪倒塵埃。
冰璞及時說道︰「閣下，留他個全尸！」
金玉樓道︰「我遵命就是！」
飛起一腳踢上蔣子翼死穴，蔣子翼一聲未吭便趴倒在那兒寂然不動。
冰璞一嘆說道︰「都是漢族世冑，先朝遺民，奈何賣身投靠？」
倏探懷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粉紅色的粉末，灑在了蔣子翼的尸身上，藏好瓷瓶，然後道︰「閣下不必再回弘歷處了，隨便找家客棧住下，恢復本來面目，听候海青離去的消息吧！」
金玉樓淡然一笑，道︰「我遵命！」話落，他方要騰身。
「慢著！」郭璞及時抬手阻攔，道︰「我打听一下，可知道虯髯老兒師徒三人的住處？」
金玉樓道︰「我听說他三個住在謝壘山祠等你回來。」
冰璞道︰「可是在‘法源寺’後？」
金玉樓點頭說道︰「不錯！」
冰璞道︰「那麼我去看他們。」
話落，兩人同時騰身而起，飛射不見。
霎時，這「萬壽山」東麓陷入一片空蕩寂靜中。
只剩下，半戳尸體，一灘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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