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鳥小說網
簡體版
登入注冊
夜間 加入書簽 推薦本書

帝疆風雲 第二十三章

作者︰獨孤紅

路上當然避不開崗哨,避不開巡查隊伍,可是誰不認識李詩,誰又認不出「肅王府」的馬車?

當然是一路通行無阻。

斷了腿的黑衣人在車里「指揮」,李詩趕著馬車走大街、走胡同,後頭那輛緊跟著前一輛走。

只是一盞熱茶工夫之後,到了一處。

這兒是個靠近城牆根兒的偏僻胡同,整條偏僻胡同只有一戶人家,斷腿的黑衣人就讓馬車停在了這戶人家門口。

這戶人家是座破舊宅院,看樣子還不小,油漆剝落的兩扇大門關得緊緊的,里頭沒有一點聲息。

這兒確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而且,這麼大一座宅院,藏多少人都藏得下。

只是,蹄聲、輪聲由遠而近,里頭的人應該听得見,也應該有動靜才對。

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兩輛馬車已經都停住了,破舊宅院里仍然寂靜如死,沒有一點動靜。

是不是非得等他們的人露面不可!

經過李詩的示意,斷腿黑衣人掀起車簾露了面,而且向著破舊宅院發了話︰

「車來了,我們來了。」

他叫了兩聲,宅院里依舊沒有動靜。

李詩道︰「怎麼回事?」

斷腿黑衣人道︰「不對,讓我下車。」

李詩當即示意兩名護衛扶黑衣人下車,黑衣人下了車,讓兩名護衛扶著他上前敲門。

兩名護衛望李詩請示。

李詩點了頭。

兩名護衛這才扶斷腿黑衣人上前敲門。

斷腿黑衣人敲門敲了兩三遍,宅院里只要有人,絕對听得見。

但是,宅院里還是沒有動靜。

李詩道︰「你不會記錯地方吧?」

斷腿黑衣人忙道︰「不會,不會,我記得清清楚楚,絕對是這兒!」

「那是怎麼回事,人呢?」

「不知道啊!」

李詩沒再說話,從車轅上騰身而起,越過圍牆過了宅院。

這座破舊宅院喳真夠破舊的,恐怕有不少日子沒人住了,不但房屋破損的破損,倒塌的倒塌,院子里都長出了野草,足足有半人高。

李詩飛快的搜尋一匝,沒人,就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可卻有人待過的跡像,痕跡是薪的,而且人還不少。

他開門走了出去,斷腿黑衣人忙問︰「怎麼樣?」

「沒有人,空宅院。」李詩道。

斷姐姐黑衣人急了︰「我說的是實話……」

他生怕李詩以為他要詐。

李詩道︰「我知道,我看得出,里頭有人待過,人還不少,剛走不久,也就是天亮前了。」

斷腿黑衣人神色一松︰「只要你們信得過我就好……一定是他們發現有什麼不對了,換了地方,或者……說不定已經出了城了。」

李詩道︰「要是他們換了地方,以你看,他們會到那兒去?」

顯然,他不信其他那麼多人,還帶著個吳額駙,能那麼容易就出了內城。

「那就不知道,倉促之間撤離,那有準兒。」

這倒也是。

「難道你們就沒有商量過幾個地方?」

「沒有!」

忽听一陣急促蹄聲傳來,飛快來近。

這是什麼人?

幾個人往胡同口望,一騎白馬飛似的馳近胡同。

李詩一眼就看出誰了。鞍上騎士是玉貝勒。

轉眼間,白馬馳到,長嘶踢蹄而起,一個飛旋停住,好俊的騎術,玉貝勒控韁端坐,顧盼生威。

架著斷腿黑衣人的兩名護衛忙躬身︰「貝勒爺!」

後車的護衛們也下來了,忙也見禮。

李詩欠了欠身︰「貝勒爺!」

玉貝勒這才翻身下馬︰「我听他們稟報,說你護著我妹妹出城去了,特地趕來看看,怎麼到這兒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我妹妹呢?」

李詩道︰「貝勒爺還沒有回府去?」

「沒有。」

李詩只得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听畢,玉貝勒雙肩一揚望斷腿黑衣人︰「這個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是的。」

「該死!」玉貝勒一聲冷叱,揚起馬鞭就抽。

李詩伸手架住︰「貝勒爺開恩,草民擅自做主,準他將功折罪,並答應給他治腿。」

玉貝勒收回了馬鞭︰「謝謝你救了我妹妹跟賈姑娘。」

「草民不敢。」李詩欠了個身。

「他說其他的人帶著吳額駙藏在這兒,人呢?」

「許是有什麼驚兆,天亮之前換地方了!」

「也只有在天亮之前了,天亮以後不可能。」

「草民也這麼想。」

「你打算怎麼辦?」

「草民正打算讓他們幾位押著兩輛車回去,草民繼續搜尋。

玉貝勒向著幾名「肅王府」護衛一揮馬鞭︰「你們回去吧,把其他的人交‘查緝營’,這個人暫留府里,給他治腿。」

幾名護衛轟然恭應。

黑衣人忙躬身哈腰︰「謝貝勒爺恩典,謝貝勒爺恩典。」

玉貝勒道︰「別謝我,是這位李俠士救了你的命!」

「是、是,謝謝李俠士,謝謝李俠士。」黑衣人轉過來又謝李詩。

李詩道︰「好了,趕快走吧!」

幾名「肅王府的護衛架著黑衣人各自上車,趕著兩輛馬馳去。

望著眼前的玉貝勒,李詩心里有高興,有難受,高興的是手足重逢,弟弟挺拔俊秀,一表人才,難過的是兄弟對面,卻不能相認,旋即他定了神,欠了身︰「草民告辭。」

玉貝勒抬手︰「我跟你一起找!」

李詩微一怔,隨即又欠身︰「草民斗膽,敢情貝勒爺收回成命。」

「你不要我跟你一起找?」

「是的!」

「為什麼?」

「如今禁衛各營精銳盡出,整個內城都需要貝勒爺坐鎮指揮,況且,搜尋那些人,草民一個人較為方便。」

玉貝勒遲疑了一下︰「好吧!依你。」

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望著玉貝勒飛騎馳出胡同不見,李詩轉身又進了宅院。

這回他仔細找,仔細看,根據那些痕跡,他很快就有了收獲。

第一︰那些人走得匆忙,沒工夫消滅這些痕跡。

第二︰那些人是從後門走的。

從第一項看,可能他們的確發現了什麼驚兆,才慌忙撤離,連消滅痕跡的工夫都沒有。

從第二項看,那麼多人,還帶著個吳額駙,又走得匆忙,沿途一定會留下痕跡,順著痕跡找下去,應該會有所獲。

李詩沒有多耽誤,他立即從後頭出了宅院。

後頭不是胡同,是一片荒地,野草,老高,荒地一直延伸到城牆根兒。

城牆根兒歸嫡牆根兒,他們從這兒走不了,否則他們也不會那麼費事,分出幾個人,潛入「肅王府」去劫持內眷了。

為什麼從這兒走不了,一看就明白了,因為這一帶的城牆根兒長滿了帶刺的荊棘,根本沒辦法近城牆根兒。

這恐怕是誰也想不到的。

既然這兒走不了,那當然是往別處去了。

往別處去只有一條路,匆忙間也沒有選擇,從這片荒地走。

那麼多人踩著野草,能不留痕跡?

那片荒地,很明顯的痕跡,草都倒了,像一條路似的,往遠處延伸。

李詩就順著這痕跡找下去。

走完草地還有別的。

頓飯工夫之後,他來到一處

不遠處那地方,是一片樹林,相當茂密的樹林。

樹林里似乎有人家,因為有路進樹林,也有炊煙從樹林里冒起。

差不多,是該做午飯的時候了。

路上的一些痕跡,就隨著路進了那片樹林。

李詩就順著那條路走了過去。

越走越近樹林,一般這種樣的人家,都養的有狗,生人一接近,狗老遠就叫起來了。

可是樹林里的人家,似乎沒有養狗,李詩已經進了樹林,還沒有听見一聲狗叫。

李詩進了樹林,眼前立時為之一暗,可見樹林枝葉是多麼茂密。

也就在這時候,李詩覺察出附近有人,人只有一個,不在別處,而是在樹上枝葉茂密處。

人躲在樹上枝葉茂密處干什麼?

敝不得不養狗,因為有人了望,居高臨下,看得更遠,不論誰走近,都難逃過他的目光。

是這樣麼?

不是吧!

要是,為什麼李詩已經進了樹林,他還沒有一點動靜?

也許是爬上樹玩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他沒有動靜,李詩也裝不知道,繼續往里走。

可是他已經警覺到了,樹林里住的人家,似乎不是一般人家。

往里走沒十幾步,他覺察有人的那棵樹上,響起了幾聲鳥叫,听不出是什麼鳥叫,可是很好听。

李詩照樣沒理會,他終于到了樹林中間。

樹林中間是片空地,就在這片空地上,座落幾間茅屋。

看這幾間茅屋,這戶人家的人口不會太多,頂多五六口,現在屋外沒有人,只有煙囪冒著炊煙。

想必人都在屋里,或者男人都郵門干活兒去了,家里只有老弱婦孺,這時候正在做飯,沒到屋外來。

幾間茅屋周圍都是一圈空地,空地過去才是樹林,空地上有石頭,有木墩,大概是劈柴用的,應該是石頭上、木墩上,都有劈些的痕跡。

李詩沒往幾間茅屋去,他就在一個木墩上坐了下來,一付歇歇腳的樣子。

只坐了一下,茅屋里不見有人出來,人聲卻來自背後︰「找誰呀?」

李詩似乎嚇了一跳,忙回望,背後著個穿一身粗布衣褲的中年人,一身粗布衣褲不合身,濃眉大眼,神情驃悍,也不像是住在這種地方的那種人。

李詩忙站了起來︰「我走累了,坐這兒歇歇。」

「你怎麼會走進樹林子來的?」

「我看見樹林里有煙往上冒,知道住的有人家,想進來要碗水喝。」

「那怎麼不過去要?」

「沒看見人,沒敢貿然過去。」

「你是內城里的人?」

「是呀!我在一家公館里當差。」

「到這一帶來干什麼?」

「我昨天晚上在城外沒回來,今天要進城,卻見城門口盤查得很厲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我沒敢走城門,走城牆底下一個洞鑽了進來,一進城卻又見到處是崗哨,到處盤查,我沒敢貿然回去,所以跑這兒來了。」

「你怎麼知道城牆下有個洞?」

「我鑽那個洞不是頭一回了,以前偷偷出城去玩,溜進溜去的,從來沒人知道。」

「你可真行,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端碗茶來!」

「謝謝你!謝謝你!」

「別客氣了。」

中年人往茅屋去了。

望著中年人的背影,李詩知道,這中年人就是剛才藏在樹上的那個人,也就是叫得很好听的那只鳥。

因為他在中年人還沒有到他背後之前就知道了,這中年人身手相當輕捷。

這種地方怎麼會住這種人?

不是的,這種人一定是臨時住到這兒的。

那麼,原住在這兒的那家人呢?在茅屋里麼?還在麼?

沒一會兒工夫,中年人端著一碗水從茅屋出來,走了過來。

李詩沒動,一直到中年人走近,他才迎上兩步接過了那碗水︰「謝謝!」

「你太客氣了,一碗水算什麼!」中年人道。

李詩沒再說什麼,把那碗水喝了,把碗還給了中年人,就要走。」

中年人道︰「別忙走,再歇會兒。」

李詩道︰「差不多了。」

「你怎麼知道現在就沒盤查了。」

這倒是。

李詩呆了一呆,沒動,道︰「你知道不知道,城里為什麼到處盤查。」

中年人道︰「听說是那家大公館遭了賊,丟了不少貴重東西,你這時候往走回,昨天晚上又在城外,萬一讓他們拿你當賊辦,那可是麻煩哪!」

李詩忙道︰「我不怕,我又不是賊!」

「你說你不是,得讓他們信才行,你不是不知道,這班吃糧拿俸的,讓上頭逼急了,經常胡亂抓個人充數交差,有多少冤枉啊!」

這可是實情。

李詩不說話了。

「在這兒多歇會兒吧,避過這一陣去,能拿著賊就讓他們拿賊,拿不著賊讓別人倒霉去。」

他詩還是沒說話。

「坐、坐,咱們坐下說話。」

李詩坐下了。

中年人也坐在一塊石頭上︰「你經常晚上溜出城去?」

「不,白天也常遛出去。」李詩道。

「白天又不關城,為什麼還要從城牆下鑽?」

「你不知道,守城的都認識我,不該出城的時候先往城外跑,萬一讓他們知會我們公館,我就慘了!」

中年人笑了︰「敢情是這麼回事兒,你說的那個洞在那兒啊,我在這兒住這麼久了,怎麼就不知道?」

恐怕這才是正題。

李詩窘迫一笑︰「我不能說。」

「怎麼?」

「那地方只我一個人知道,以往鑽進鑽出也只我一個人,不會讓守城的查覺。」

「你是怕知道的人一多,鑽進鑽出的人也會多,萬一讓守城的查覺了,往後你就別想往城外遛了?」

李詩不好章思的笑笑,沒說話。

「就算我們知道,我們也不會用,就算會用,用的時候也絕不會多。」

就是嘛,人家大白天出城,可不怕誰知道。

話雖如此,可是李詩還是只笑不說。

「好吧,那就不提了!」中年人轉了話鋒︰「眼看中午了,在這兒吃飯吧!」

李詩忙道︰「那怎麼好?」

「那有什麼要緊,不過添個碗,添雙筷子而已,你能走到這兒來,總算咱們有緣,你就別客氣,我去看看飯做好了沒有,給你端一碗來。」

沒等李詩說話,中年人拿著盛水的碗站起來走了。

李詩坐著沒動。

不能動,他怕別處也躲著監視的人。

原不是為監視他的,可是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中年人進了茅屋,冒炊煙的那一間,沒一會兒就又出來了,這回是端了一碗飯,還是剛才盛水的那個碗,不算小,一碗有飯有菜,外帶一雙筷子。

李詩仍然等他來近,才迎上兩步接過來。菜還挺不錯,居然是一塊塊的肉,還都是瘦肉,聞著就挺香。

可是李詩又把碗遞了回去︰「謝謝你,我不敢吃。」

中年人訝然道︰「你不敢吃。」

「這是狗肉。」

中年人又一怔︰「你怎麼知道?」

「以前我有幾個朋友,他們經常在一起吃狗肉,看多了,也聞多了,所以我一看一聞就知道。」

「你真不吃?」

「真的,謝謝你。」

「這麼好吃的東西你真沒口福,可是我們沒有別的萊……」

「不要緊,我待會兒回去再吃。」

「好吧,那只有我吃了?」

中年人坐了下來,自己吃了,狼吞虎咽。

李詩也坐下了︰「你們把養的狗殺了?」

「不是殺了,我們砍樹的時候,它讓倒下來的樹砸死了。」

絕不是實話,看他的神色就知道。

這種樣的住家,是絕不會把自家養的看門狗殺來吃的。

也就是說,能把看門狗殺來吃的,就絕不是這兒的住家。

不是這兒的住家,那兒來的?

李詩道︰「那你們養的狗真該死。」

中年人物睜仂惜.「什麼薏思?」

「能讓倒下來的樹砸死,不是該死是什麼?」

中年人明白了,他也同意李詩的說法︰「是啊!」

很快的,他把一大碗吃完了,道︰「我把碗拿進去。」

他站了起來。

李詩跟著站起︰「我也該走了。」

中年人目光一凝︰「你等會兒走好不好?」

李詩道︰「怎麼?」

「把城牆底下那個洞在那兒,告訴我再走。」

「我剛不是說了麼,我不能……」

「你一定得說,不然你走不了。」

「我走不了。」

「不錯。」

「你定是開玩笑。」

「你看我像開玩笑麼?」

李詩看看中年人,中年人臉上的表情仍跟剛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化,看不出不像是開玩笑,可是李詩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

「這還用問麼,當然是跟你一樣。」

「可是事實上你們跟我不一樣,除非你們要等晚上關城門以後要出去。」

「就算是吧!」

「晚上關城門以後,你們要出去干什麼?」

「許你出去玩,就不許我們也出去玩。」

「不行,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那你就別走了!」

「你怎麼不講理?」

「我說的就是理。」

「我就不信。」

李詩轉身要走。

背後伸來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頭,那不像是手,像五把網勾。

當然,李詩走不了了,他臉上一付痛苦色,扭過頭來道︰「你干什麼?」

中年人咧嘴一笑︰「你現在相信不相信你走不了了。」

李詩道︰「你怎麼能……」

「我沒有什麼不能的,你少羅嗦,跟我來吧!」

他就這麼一手搭在李詩肩上,推著李詩往茅屋走。

不明內情的看起來,兩個人還挺熱絡的。

他可絕沒有想到,李詩就是要進茅屋,那位吳額駙是他們的人,不能箅人質,不必擔心,可是李詩不能不但心,這兒原來住家的人,讓他們拿來當人質,他一定在有把握保住那些人平安後,才能動手。

中年人推著李詩進了茅屋,進了冒著炊煙那間旁邊的一間,那是殺犬的一間,一明兩暗。

李詩看見了,做為廳堂的外間里,坐了五六個人,都是中年漢子,似乎剛吃過飯,桌上剩飯剩菜,一片狼籍。

五六個人個個神情驃悍,穿的衣裳可不一樣,有的是不合身的粗布衣褲,有的則還是穿他們自己的衣裳。

顯然,那些粗布衣褲,定是原先住家的人的,只是沒那麼多,不夠,所以他們才沒有辦法都換穿做為掩飾。

同時,李詩也听出來了,左右兩邊那兩間里,都有人,那位吳額駙一定在里頭,幸虧兩間都垂著布簾,吳額駙沒看見李詩,不然非認出他來不可。

「怎麼回事,不听話。」一名漢子問。

中年人道︰「可不,這小子不吃敬酒,只好讓他吃罰酒了。坐下!」

他五指微用力,把李詩按向桌邊的板凳。

李詩只好坐下了,道︰「你們怎麼不講理,你們究竟想干什麼?」

「廢話!」中年人道︰「我們究竟想干什麼,你會不知道?」

「你們不像是住這兒的人,住這兒的人不會這樣!」

「對了!」中年人道︰「現在不怕你知道了,我們本就不是原住這兒的人!」

「那你們是什麼人?原住在這兒的人呢?」

「我們是什麼人,你不必知道那麼多,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原住這兒的人那兒去了,他們一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在樹林里一個大坑里,你要是不乖乖听我們的話,也會跟他們樣!」

完了,那原住這兒的,一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六口,現在再也不必擔心,他們會被做為人質,受到傷害了。

李詩從心底里冒起了一股悲憤,曲肘猛往後一撞。

被那中年人受的,他大叫一聲捂著肚子趴倒在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起來。

這一撞,撞得那五六個驚怒竄直,有一兩個怒喝道︰「你……」

李詩冷怒道︰「你們也太狠了,這些善良百姓何辜,一家男女老小六口,活活被你們殺死……」

一名中年漢子撲了過來。

李詩揚手一掌就把了打趴了。

其他的還要動。

李詩冰冷道︰「叫吳額駙出來,不要老躲著不露面,他走不了的。」

其他幾個漢子為之一怔。

一個道︰「你知道我們是你究竟是什麼人?」

「吳額駙認識我,叫他出來看看,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兩邊兩間屋布簾猛然掀起,一邊各出來三四個,有男有女,左邊三四個擁著一人,可不正是額駙吳應熊?

吳應熊一見李詩,臉色就變了︰「是你?」

「不錯,是我!」李詩道︰「吳額駙,你我似乎有緣!」

吳應熊身邊有名中年女子,長得挺不錯的,道︰「額駙,他是什麼人?」

吳應熊道︰「他就是我告訴你們的那個姓李的。」

那女子臉色一變,目光像兩把利刃,逼視李詩︰「幫他們擒鰲拜的是你?」

「可以這麼說。」

「敗貝勒紀玉的也是你?」

「瓦解你們‘張家口’行動的也是我。」

「怎麼說,你……我們娘娘呢?」

「我回京來了,你們那位娘娘,卻永遠留在‘張家口’了。」

這誰不懂。

那女子花容失色,臉色大變,驚怒暴喝︰「殺了他!」

兩間屋門口各竄出一名漢子,分左右撲向李詩。

李詩對這種人絕不留情,旋身出掌,那兩個一招都沒有過,也趴下了。

就這兩次出手,立即震住了那些人。

李詩道︰「你們那位娘娘,外加兩個公主都不行,你們自問比他們強麼?」

一時沒人敢動。

「吳應熊,任憑他們殺害無辜百姓,你能不聞不問?」

吳應熊冷冷道︰「沒有辦法,為了我們自己,不能不殺他們!」

「人畜都不放過,你‘平西王府’這叫匡復?這叫為漢族世冑,先朝遺民?」

「為達成匡復使命,必得先保住我們自己,要先保住我們自己,犧牲小部份人,那是在所難免。」

「荒謬,強詞奪理,一派胡言。」

那女子喝道︰「姓李的,你敢……」

她要動。

吳應熊伸手攔住︰「李詩,此時此地沒有別人在,你也是漢族世冑,先朝遺民,要是你能放我走……」

「怎麼樣?」

「平西王府’一定會重謝你…」

「皇宮大內的謝我都不放在眼里,我會在乎你‘平西王府’的謝!」

「你不在乎‘平西王府’的謝,那你對漢族世冑,先朝遺民,也算盡了心力。」

「我現在就是為漢族世冑,先朝遺民盡心力。」

「你是……」

「吳應熊,你不懂麼?」

「李詩,不要做千古罪人,你要慎重三思,明智抉擇。」

「我已經不只三思了。」

「李詩……」

「不要再多說了,有我在這兒,你走不了的,絕走不了。」

「好吧!」吳應熊點了頭。

他那里這麼一聲,那女子再度暴喝︰「殺!」

有了這一聲「殺」,剩下的幾個漢子一起撲向李詩,而且都動了兵刃。

顯然,他們是孤注一擲,誰死誰活,全在這一搏。

李詩的軟劍也掣出來了。

就在這時候,那女子保著吳應熊往外逃去。

她沒有把握,她想利用其他的人抵擋李詩,她保著吳應熊逃。

主意是不錯,可惜踫到的是李詩,她的那些人在李詩軟劍之下沒能走三招,全躺下去了。

李詩追出茅屋的時候,那女子保著吳應熊,還沒能逃進樹林,這樣的距離,李詩攔住他們還不是一個起落!

李詩騰起一掠,落在了她們前面,攔住了她們的去路,那女子急擋在吳應熊身前。

李詩道︰「吳應熊,你絕走不了,跟我回‘宗人府’去吧!」

吳應熊還沒有說話,那女子聲色俱厲︰「不,回他們那兒去,就是死路一條!」

李詩道︰「未必!」

那女子道︰「不要想欺騙我們,我們不是三歲孩童。」

李詩道︰「沒有人想欺騙你們,當今皇上仁德寬厚,否則,他要是想處死吳應熊,你們今天便救不了吳應熊了!」

「不要替你們那個皇上說話……」

「我無意替誰說話,我說的是不是實情,吳應熊他該知道。」

「我知道。」吳應熊道︰「我只知道你們那個皇上怕我‘平西王府’的大牢,不敢殺我!」

那女子道︰「你听見了麼?」

「吳應熊,你真是無藥可救了!」李詩道︰「真說起來,皇家待你吳家不薄,對你尤其恩厚……」

「待我什麼恩厚。」吳應熊大聲道︰「我父親是為取信皇上,不得已才把我留在京里,皇上招我為額駙,也是為攏絡吳家。」

「吳應熊,你真是辜負了皇家一片心,不錯,你父親當年西征,把你留在京里,不無留你當人質,取信皇上之意,可是皇上也為了要你父親之心,表示相信你父親,也把固倫公主下嫁,招你為額駙,這不是待你吳家不薄,對你尤其恩厚是什麼。」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改變我的心意……」

「吳應熊,你改不改變心意,已經無關緊要了……」

「那你還羅嗦什麼?」

李詩怒聲道︰「吳應熊,你太不知好歹,我要是不跟你羅嗦,你馬上就得跟我回‘宗人府’。」

「那你是什麼意思?」

「為你吳家好,你只有跟我回‘宗人府’,一方面懇求皇上開恩,一方面命人回‘平西王府’,勸你父親及時醒悟,上京請罪,才是保全你吳家的唯一一條路。」

那女子笑道︰「額駙,他把咱們當三歲孩童,他想害死咱們。

吳應熊冷笑道︰「我知道,可惜我不是三歲孩童。」

李詩道︰「吳應熊,這是你父王親手害死你吳家……」

「隨你怎麼說吧,可是一旦江山易幟,愛新常羅氏洮回關外,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這是痴人說夢,‘張家口’行動瓦解,京里救你又失敗,你以為你父親還敢輕舉妄動。」

「怎麼不敢,漢族世冑,先朝遺民要比一個吳應熊重要得多。」

「說得好,奈何你父親為的不是漢族世冑,先朝遺民!」

「就算他為的是一己之私的江山,那也比他一個兒子重要。」

主吳應熊,沒想到你看得這麼開,真要是那樣,你圖的又是什麼?這大好江山之主,豈不是沒你的份了?」

吳應熊呆了一呆,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那女子道︰「真要謝謝你提醒我們了,所以說額駙絕不能跟你回去。」

「這原是吳三桂派你們來救吳應熊的本意,奈何吳應熊他非跟我回去不可。」

「未必,還有我呢。」

「你有幾分把握,其他的人都躺下了,就剩你一個,連你們那個娘娘都不行,你帶得走吳應熊。」

「你試試看!」

那女子要動。

吳應熊突然伸手攔住︰「慧娘!」

那女子收勢道︰「怎麼?」

「我不要你為了我受到傷害。」

「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不是他的對手,你帶不走我。」

「我願意試,我也不能不試。」

「不行,真要那樣,我寧願不走。」

「額駙……」

「听我的,慧娘,讓我跟他回去,你走你的,能看見你,對我來說,上天已經是恩厚了。」

「不!你要是走不了,我就留下來陪你,反正這麼多弟兄已經走不了了。」

「慧娘,你不能……」

「我不妨告訴你,來的時候我就打定了主意,要能走,我當然是跟你一起走,萬一不能走,我就留下來陪你。」

「不行,慧娘,我絕不能讓你……」

李詩越听越不對,道︰「吳應熊,她是……」

吳應熊毅然道︰「我們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當年我父親把我留在京里,活生生拆散我們倆。」

原來如此。

李詩為之感動,他本是個性情中人,經過了茲雲秋事。他對情之一事體驗尤深,道︰

「吳應熊,你跟我回去,我放她走。」

吳應熊兩眼猛睜︰「真的?」

「我這個人向來說話算數,我保證送她出城,甚至你可以跟我一起送她出城。」

吳應熊忙點頭︰「好……」

「不!」叫慧娘的女子叫道︰「我不要一個人走,我要留下來陪你!」

吳應熊道︰「慧娘……」

「我不要再跟你分開了,這麼多年了,我日子過得好苦……」

吳應熊很難過,悲聲道︰「我知道,可是,慧娘,你一定要走。」

「我不走,主什麼我也不走。」

「慧娘……」

叫慧娘的女人忽然轉臉向李詩︰「你不是朝廷的人,我們救走救不走吳應熊,跟你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就不能全當沒找到他,放他走!」

李詩沒說話。

「放他走,我們都會感激你,永遠感激你。」

李詩開了口︰「放他走,對他吳家沒有好處,各地的善良百姓,也要飽受刀兵之苦。」

「你以為他留在京里。我們王爺就會有所顧忌了?」

「吳三桂派你們到京里來救他了,是不是?要是不顧他這個兒子,何必救他?」

「可是你把他留下了,他會死,結果更糟。」

「不!他不會死,我保證他不會死。」

「我保證他不死?你能保證?」

「在皇上面前保一個人不死,我還有這個把握,不過我不是為任何人,我是為各地的善良百姓。」

「不!我沒法相信你,我還是要帶他走。」

叫慧娘的女子,忽然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

李詩道︰「吳應熊,為她好,你就攔住她。

吳應熊忙伸手攔住︰「慧娘……」

「還是讓我試……」

「慧娘,咱們沒有機會的,你絕不是他的對手。」

「那就讓我留下來陪你!」

「慧娘,那是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

「誰都知道。」

叫慧娘的女子忽然回過匕首來,一下扎進了自己的心窩,只留把手在外。

李詩心神猛震,想出手救已經來不及了。

吳應熊心膽欲裂,急扶住了叫慧娘的女子,驚聲想叫︰「慧娘……」

「誰說不可能,誰還能不讓我留下來陪你。」

「慧娘,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

叫慧娘的女子望李詩︰「你說過保他不死的!」

「不錯,我說話算話,你放心……」

叫慧娘的女子眼一閉,一晃就倒。

吳應熊忙擁住她,輕輕放倒,他哭了,哭著叫︰「慧娘,慧娘……」

李詩心里一陣慘,任吳應熊哭,任吳應熊叫。

叫慧娘的女子沒再睜眼。

半晌,吳應熊漸漸的收淚住聲。

李詩這才道︰「走吧!」

吳應熊抬起臉,仍然是一臉淚漬︰「可是,慧娘……」

「你放心,我會找人給她收尸,人土安葬。」

「真的!」

「我既然說了,我就會做到。」

「你要讓我知道,她葬在什麼地方!」

「我會告訴你的。」

吳應熊忽然翻身就拜︰「我把她托付給你了。」

李詩伸手扶起了吳應熊︰「走吧!」

吳應熊回望地上慧娘,忽然又哭︰「慧娘,你不該認識我,不該認識我的,你要是不認識我,不早就嫁了人,有了女子了!」

還是真的。

李詩有感而發︰「吳應熊,你要是生在平常人家,這些事就不會發生在你身上了。」

吳應熊哭著搖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由得了我麼,那由得了我麼?」

的確,這恐怕不只由不得吳應熊,也由不得任何一個人。

李詩為之默然。

吳應熊忽然別過臉來,轉身行去。

顯然,他是咬了牙,狠了心了。

不咬牙狠心,又能怎麼樣?

李詩跟了去。

qxhcixi掃描,BaruOCR

上一頁返回目錄頁下一頁單擊鍵盤左右鍵可以上下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