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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刀神劍 第十六章 諱莫如深 海底撈針

作者︰陳青雲

「紅杏麼?」小龍明明知道,卻不自主地又問了出來。

「唔!」

「請坐!」小龍站起身。

「不坐了,我只說幾句話就走。」紅杏向前挪近兩步︰「小龍哥,我特別來求你件事。」

「你說吧!」小龍心中一動。

「請你在必要時為我拔劍。」

「為你拔劍?」小龍明白所謂拔劍就是殺人,「對誰拔劍?」

「實際說起來,不是為我,是為另一個人……」

「誰?」

「善心人!」

小龍大為驚訝,紅杏竟然為了善心人而請自己拔劍,剛剛發生的事還沒下文,這是從何說起?她與善心人又是什麼關系?

「紅杏,說清楚些,到底怎麼回事?」

「好,長言短敘,我很同情善心人的遭遇,他此刻很可能面臨生死大關,而我力量不夠,也無法露臉,所以就想到你,只有你才能不失手……」

「我還是不太明白,剛才這里發生的事……」

「我知道,問題就是出在這里那件事上,他是受制于人的人,辦事辦砸了後果很嚴重……」

「你就是暗中解我穴道的床後人?」小龍一下子明白過來。

「對,我不能眼看你遭殃,但又不忍見善心人因此而受災,想來想去,……只好出此下策,但是必須有你善後,如果不收拾,善心人還是難逃劫數。」

「你要我怎麼做?」

「知道周老頭開的羊湯鍋店麼?」

「知道!」

「那就請你馬上趕去,我在屋後路邊林子里等你,看情況辦事,如果不必要,你就可以不出面,我先走一步!」說完,轉身拉開房門,張望了一下,迅捷地離去。

小龍吐了口大氣,跟著出門。

小路邊的林子里,周老頭的湯鍋店在視線中。

小龍與紅杏已經會合在一起。

小龍愈想愈覺情況不大對勁,紅杏憑什麼卷進這場是非中?她如果不明白善心人的底細,憑什麼同情他?但他有點自信,就是紅杏絕對不會害自己。

「紅杏,我已經答應了你,只要是你說的,我完全照辦,你得先回答我兩個問題……」

「小龍哥,你……不相信我?」

「絕對相信!」不是假話,是由衷之言。

「時間來不及了,等辦完事,有什麼問題你再提出來好不好?」

「好吧!」小龍沒理由不答應,「你說,現在你要我怎麼行動?」

「設法混進湯鍋店後院,他們辦事照例在二更之後,現在距二更還有段時間,他們還沒布上外圍警戒。」

「混進去之後呢?」

「設法隱藏!」

「然後呢?」

「善心人可能要接受審訊,如果他面臨生死關頭,你就出面,否則的話,你就不必現身。」

「你呢?」

「我在外面作萬一時的接應。」

「很好,這太簡單了!」小龍之所以說簡單,是因為他曾經跟袁美玉潛入那里辦過事,善心人與幽靈殿的關系就是在那里揭穿的。

「小龍哥,我希望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簡單,疏神大意會誤事。」紅杏諄諄叮囑。

「當然,我會謹慎。」小龍不加分辯。

「去吧!」

小龍一溜煙似地朝湯鍋店飄去,現在前面生意正盛,後面是空的。

苞上次的情況一樣,後進院里沒燈火,小龍輕而易舉地模了進去,輕車熟路,他又進入那間堆放什物的下房,極佳的埋伏位置。

前店隱隱傳來喧鬧的聲浪。

小龍靜伏著。

約莫一刻光景,院子里突然亮起了火光,游走一周之後,進入堂屋,是兩名壯漢,其中一個手持支大蠟燭,照了照上房,又轉到下房,看樣子是清理現場。

小龍盡量縮緊身軀。

「這房間如果藏得有人,還真不容易發覺。」一個開了口。

小龍下意識地一震,如果他們持蠟燭仔細檢查,非被發見不可,萬一被發覺,只有……

「見鬼,誰吃飽撐著了藏這到房里來?」

「難說,我們奉命檢查現場,要是出了差錯,喉頭就得開口。」

「得啦!快查吧!」

小龍的心吊了起來,他不是怕這兩個小角色,而是怕驚動了別人誤了事。

手持蠟燭的抬高了手,另一個進門察看。

「呀!」進門的退到門邊。

「怎麼回事?」

「蜘蛛絲網了眼楮!」

「我以為什麼,嚇我一大跳,走吧!」

蠟燭留在堂屋,人退了出去。

外間店房的喧囂聲已經消沉。

一條人影進入堂屋,大馬金刀地朝當中一坐。

小龍下意識地心頭一緊,來的是在財神廟里打過交道的灰衫中年。

不久,又有人步入,赫然是善心人,臉色說多難看有多難看,朝灰衫人打了一拱,垂手站立。

「東二號,你知罪麼?」灰衫人聲音里帶刀。

「稟告執行者,老夫……已經盡了全力,可是……事出意外,請執行者明察!」說著,躬去。

小龍心中一動,原來這灰衫人是幽靈殿的執行者,不稱執法而稱執行者倒是很新鮮。

「你是否對敵人真的發了善心?」

「死也不敢!」

「那你自夸無人能解的偏穴手法為何失效?」

「這……這老夫一直想不透。」

「你這一次行動失敗,已經暴露了身份,今後你已無法擔當任何工作,你明白麼?」言中之意,善心人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下一句話不說自明。

「撲!」地一聲,善心人跪了下去。

「執行者,請開恩,老夫……發誓,絕對不敢存絲毫異心,否則天誅地滅。」

「東二號,發誓這玩意只能騙騙無知婦孺,本座不作興這一套,省了吧!」灰衫人無情冷酷的聲音不帶半絲人味,話鋒頓了頓,又接下去道;「你現在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回老地方去頤養天年。」

善心人的老臉起了抽扭,兩眼發直,像囚犯被宣判了死刑。

小龍並不懂老地方是什麼地方,但可以想象得到定是個相當恐怖的所在,善心人才會怕成這樣子。

「執行者,當初……」善心人聲音帶著哭腔,用額頭踫地,「當初曾經恩準老夫……立功贖罪,放老夫父女……回鄉……」

「你立了功麼?」

「這是……意外的變故,並非辦事不力。」

「哼!炳哈哈哈,東二號,上一次要犯月兌獄,也是意外變故麼?」

「是的,老夫……萬料不到……」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狼嗥般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善心人站起身來,睜大兩眼,略不稍瞬地望著灰衫人,像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剛才的恐懼,激越,卑屈一掃而空。灰衫人笑聲收歇,臉上的陰氣更濃。

「東二號,難道你想反抗?」

「老夫要死也死在外頭!」

「你那寶貝女兒呢?」

「人一死便什麼也不知道了,跟小女一般遭遇的不在少數,那是她的命。」

「你真的想死?」

「活不下去只有死,人,遲早要走這條路的。」

「你準備如何解月兌?」

「容易之至。」

「嘿嘿,東二號,以你的能耐,自我解月兌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沒那麼便當,你想死得照本殿的方式,由不得你。」灰衫人緩緩站起身來。

善心人打了個哆嗦。

小龍判斷行動的時刻將到,他作了準備。

「東二號,你曾經親眼看過摧心斷腸的大刑,不用本座說你也相當清楚。」

「你們無法稱心了,現在,你將是老夫上路的伙伴。」善心人語意十分決斷。

「真的嗎?」

「半點也假不了!」善心人的臉皮子一陣抽動,映著燭光,枯干的面皮像突然噴了一層血,努力一咬牙,淒厲地道,「人可欺天不可欺,絕滅人性的罪行必有報應,天道是分毫不爽的。」

就在此刻,一個柔媚的女人聲音突然起自善心人身後︰「東二號,在你沒看到天道之前,我們還是談人道吧!天道渺不可期,人道卻近在眼前。」

善心人的身軀一震之後,突然僵直,淒厲的表情僵化在臉上,像突然被人在要害的部位捅了一刀。

此際小龍的心也突然收緊,他听出是那被稱作特使的妖媚婦人的聲音。

人影閃現在善心人身後伸手可及之地,正是那妖媚婦人沒有錯。

小龍暗地皺眉,要從灰衫人和妖媚婦人手下救這老頭可得要相當費點手腳,而紅杏曾交代過,如果老頭不到生死交關便不要露臉,這交關的時間就難拿捏了,早了不恰當,遲了可能便來不及,老頭的生死可能決定在一瞬之間,這該如何是好?

老頭的女兒控制在對方手里,救了老的,小的準難幸免,老頭又能活下去麼?

「東二號,本特使代表主人給你最後一個立功的機會,你高興接受麼?」妖媚婦人緩緩開口。

「願意!」善心人頓聲回答,「可是……特使得保證,老夫立功之後……」

「本特使保證事完之後,釋放你父女重過一般人的生活,你盡可放心!」妖媚婦人笑了笑。

小龍心頭一松,看樣子是不需要自己露面了。

「特使!」灰衫人目芒一閃,「命令改變了麼?」

「改變了。」

「可是他的身份已經敗露……」

「這點已經過周詳考慮,不用擔心。」

「那現在……」

「人交給我,你立刻趕到財神廟去。」

「到財神廟?」

「對,很重大的事,你去了就知道。」

「好!」灰衫人毫不遲疑地出門離去。

妖媚婦人熄了蠟燭,房里驟呈黑暗。

「東二號,跟本特使走!」

「唔!」

兩人跟著離開。

呆了片刻,小龍盤算外面警戒可能已經撤離,悄然出房,退到屋外,直奔原先與紅杏分手的小樹林。

紅杏已在原地等候。

「小龍哥,沒發生事故?」

「沒有,他們說要交給善心人新的任務,沒對他下手,所以我沒露臉。」

「哦!這樣也好!」

「紅杏,那妖媚的中年婦人,被他們稱為特使,是什麼來路?」

「不知道,據我了解,他們相互之間,只有稱謂,從不提名道姓,同時他們從前極少公開在江湖活動,對他們每一個人的來歷,除非你本來認識,否則無從知曉。」

「那被稱作執行者的灰衫人,你也不清楚?」

「唯獨這個例外。」

「哦!他是誰?」

「早年活躍在南方道上的巨盜‘黑狼’李七,是條吃人不吐骨的惡狼,江湖人听到他的名號都會發抖。」

「唔!」小龍對南方道上的人物很陌生,無從置啄,頓了頓道,「他的功力如何?」

「相當不賴,出手明暗齊來,對敵不擇手段,不然他不可能被任命為執行者。」

「他剛剛受了那女人的指示,趕到財神廟去了,說是重大事故……」

「噢!我們去瞧瞧。」

「慢著,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你答應過的……」

「好,你問吧!」

「你跟善心人之間是什麼關系?」

「我欠他人情。」

「什麼人情?」

「不久前,我被幽靈殿的人追捉,走投無路,他一句話救了我,他在圍搜中故意錯指我逃走的方向,使我得以月兌身,他說因為我長得很像他的女兒,所以甘冒這奇險,他同時透露他女兒陷身魔窟,不見天日,他為了女兒才顏偷生,我感激他,也同情他,所以才想有以報答。」紅杏語音微帶激動。

「那你怎知我被暗算,預伏床下……」

「我本來是到客店找你的,听見善心人邀你喝酒,我知道他並非你的朋友,所以先一步進他的房。」

「嗯!」小龍點點頭,「你又怎能解開他的獨門手法所點的偏穴?」

「我本來就會。」

小龍定楮望著紅杏,他還真不知道紅杏居然有這份能耐。

「還有問題麼?」

「有,幽靈殿的所在地。」

「善心人諱莫如深,他說我不必知道,知道得越少越好,那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這……你能設法探出來麼?」小龍有些失望。

「看機會。」

「現在我們走!」

「小龍哥,分開走,以防萬一。」

「好!」

月過中天,大地呈現一片曼妙的輕柔。

一條人影,投入財神廟後的林子。這人影,正是從周老頭的湯鍋店專程趕來的浪子小龍。

林子里一片幽暗。

小龍的身形剛一入林,喝問聲立即傳出。

「什麼人?」

顯然這附近設有樁卡。

「自己人!」小龍早巳盤算好了的,所以胸有成竹,十分篤定,他之所以快速穿越月光照及的地段,投入陰影中,便是先料到可能有這一著。

「報號?」

「自己瞧!」聲音大剌剌地,他把不久前從死者身上取得信符亮在手中。

「是……武士麼?」暗樁並未現身,語氣很恭敬。

「唔!」小龍含糊地應了一聲,他明白對方所稱的武土,是頗有地位的黑毛武土,而這暗樁顯然還沒晉入武土之列。

「請!」

小龍迅捷地彈身穿過,他本來打算如果對方現身查驗,或是盤出破綻,只有先發制人一途,現在既然能順利過關,便毋須費事了。

穿過林子,財神廟後牆在望。

小龍先隱住身形,觀察動靜。

兩名漢子從牆外巡過,果然是戒備森嚴。

牆里傳出人聲,看樣子有什麼事正在進行,小龍左右顧盼了一下,縱身飄上了一株可以俯瞰牆里的大樹,濃枝密葉,極好的藏身處所。

月光照耀下,只見後院子里人影幢幢,在場指揮的是灰衫人,也就是執行者黑狼李七。

小龍穩騎在椏權上,背靠樹干,目光透過葉縫,院子的情況一覽無余。

院地里橫陳了兩具尸體,其中一具腮邊有撮黑毛,無疑是一名黑毛武土。另外一具隱約可以看出是個長髯中年,身份不得而知。

靠角落,是口古井,有人在井里掏挖,把破磚碎石往外送,井邊四周有六七個人用編筐接運,磚石已碼了好幾大堆,這是做什麼?

難道這口古井里藏得有寶?

小龍十分納悶,在周老頭店房里,听妖媚婦人說此地發生了重大事故,到底是什麼事故?

黑狼李七走近井圈,大聲道︰「有什麼發觀沒有?」

井里應道︰「還沒看到什麼!」。

黑狼李七道︰「加緊挖!」

掏挖的工作繼續進行。

黑狼李七退後站立。

一條人影從殿後中門出現,快步走到黑狼李七身邊,赫然是那妖媚婦人。

「怎麼樣?」

「還沒發現什麼。」黑狼李七回答,停頓了一下,道,「那老家伙呢?」

老家伙,指的當然是善心人。

「已經安頓好了。」

「他會盡力麼?」

「非盡心盡力不可,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我擔心一點……」黑狼李七晃著頭。

「擔心什麼?」妖媚婦人眸光一閃。

「遲早他會被人認出真正身份……」

小龍心中一動,傾耳凝神地听,希望能從對方的談話中尋出端倪。

「那是過慮,即使認出也于事無損!」

「……」黑狼李七的聲音低了下去。

「……」妖媚婦人低語了一陣,最後聲音又放大,「看事應事,沒作準。」說完慢步走向兩具尸體。

小龍很失望,由于距離的關系,對方聲音一低,便無法听清楚。

黑狼李七也跟著走近尸體。

「認出來了麼?」妖媚婦人手指那具長髯中年的尸身,偏頭望著黑狼李七。

「認出來了,十年前他還沒留須,不過就是燒成灰我也能認得出來,他就是‘黃河三怪’之中的老三‘風流鬼’楚林,花叢里的避蜂浪蝶。」

「啊?」妖媚婦人轉望尸體,「他就是花間高手風流鬼楚林,听說三怪都是一樣的德行……」

「對,都有一套應付女人的獨到功夫。」

「……」妖媚婦人沒開口。

「奇怪,以四號的能耐而言,即使擺不倒對方也不至于被殺……」

現在兩人站的位置離後牆很近,小龍毫不費力地可以听清楚每一個字,橫尸的黑毛武士是四號。

「你不能以十年前的眼光來看對方的身手。」

「特使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四號在酒店中听到一個下三濫的醉鬼在吹他將要發橫財,便留上了意,跟蹤追問之下,醉鬼說出他曾經親眼看到有人抬木箱到財神廟埋藏,他一方面傳回訊息,一方面趕來此地,想不到……」

小龍恍然,原來他們找到了失去的木箱,這可好,自己將不再是他們追逐的對象。

「怎麼判斷是在井里?」黑狼李七似乎還不怎麼明白事實真相。

「一口古井,無端被填塞,痕跡是新的,誰都能判斷得出來。」

「不知道井底原來是否有水?」

「希望是口枯井!」想了想又道,「現在應該可以看得出來了,如果井底有水,磚石該是濕的。」

黑狼李七急奔向井邊,查看了一下之後,又回到原地來,吐了口大氣。

「現在挖出來的磚石全是濕的,看樣子是口半枯的井,井底原來有水,但不多。」

「這就糟了,但願……」她沒說下去。

小龍在暗中感到奇怪,他們丟失的木箱到底放了什麼東西,如果是金銀珠寶,應該不怕水?

「挖到東西了!」

「木箱子破了!」

「特使!」

井邊傳來大聲呼叫。

小龍也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

黑狼李七和妖媚婦人匆匆奔向井邊。

「只一只木箱?」黑狼李七的聲音很激動,「東……西全毀了,都浸了水。」

「加緊挖!」妖媚婦人大聲吩咐。

「……」井里人在回答。

「什麼,到底了?」

「……」

「就只一只箱子?」

「……」

「其余的三只呢?」

「……」

「你們立刻開始搜查,廟里廟外每一寸都要搜,仔細地搜,發現可疑的事物馬上回報。」黑狼李七高聲發令。

井邊的弟子立即散去。

不久,井底爬出了兩個人,坐在地上直喘。

「真的到底了?」妖媚婦人間。

「稟特使,是到底了!」其中之一回答。

「再沒別的?」

「沒……別的了。」

「嗯!你們休息一會,也跟著去搜查。」

「遵命!」

妖媚婦人和黑狼李七呆了一陣之後,又雙雙回到尸體這邊來,黑狼李七蹲去,像是查驗尸身。

「不對!」黑狼李七突然大叫起來。

「什麼不對?」妖媚婦人靠了過去。

「對方是怎麼死法的?」

「四號是在不敵的情況下,照規矩抹脖子自決的,這不是很明顯麼?」

「可是風流鬼的喉頭也斷了……」

「啊!我先前疏忽了,這……」她彎下腰去,「是斷喉而死。」

「四號不可能在殺死對方之後自決,看……風流鬼頸子上的血是故意被擦掉的,要不是切口裂開,一下子還看不出來,我看……凶手是第三者。」

「第三者?」妖媚婦人的聲音變了。

「是有第三者,可是……」

「可是什麼?」

「風流鬼脖子上的切口,分明是本殿人的刀法,這假不了的,而四號自裁也是不假,刀還在他手里,這第三者……」

「難道……」妖媚婦人說了兩個字,直起身,似在深深思索,久久無言。

黑狼李七也緩緩站起身來。

小龍在暗中也被這情況弄迷糊了。

黑狼李七凝眸望著妖媚婦人︰「特使,難道什麼?」

「我是說……難道會是我們自己人的杰作?」

「特使的意思是我們出了內奸?」

「正是此意!」妖媚婦人沉重地點點頭,又道,「我的判斷是我們有人吃里扒外,與黃河三怪之一的風流鬼楚林勾搭,劫走木箱,分幾處隱藏,四號來時,可能發現了什麼蹊蹺,因而被殺……」

「誰能輕易殺得了四號?」

「自己人對自己人下手很便當,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篤定不會失手。」

「那風流鬼楚林又怎麼死的呢?」

「可能是四號下的手,也可能是內奸為了滅口。」

「這……我認為不太可能。」

「為什麼?」

「殺人而用特別的手法,等于是自留破綻,再笨的人也不會做這種事。」

「難說!」妖媚婦人掃了尸身一眼,沉聲道,「除非是預謀殺人,否則一般人在臨時起意的情況下動手,總是會施展他的拿手武功,這樣比較能有把握不失手!」

「特使說的很有道理,會是誰呢?」

「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得暗中調查。」

「這麼說……就不會是浪子小龍的杰作了?」

提到自己的名字,小龍在暗中心頭一動,凝神听對方的下文。

「這也很難說,在事情沒水落石出之前,浪子仍月兌不掉嫌疑。」妖媚婦人轉動目光,四下一掃,「從現在起,我們要改變行動的方式……」

「唔!是該如此!」

澳變什麼方式,妖媚婦人沒說下去,黑狼李七也沒問,小龍大為泄氣,但對這木箱公案他只是被卷入其中而不得不在意,實際上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在水仙宮被毀的事件上,他一心一意要報仇懲凶,揭開謎底,助袁美五救父也只能算是附帶的。

有兩名手下回到原地,其中之一行禮道︰「稟特使,沒任何發現。」

「唔!」妖媚婦人擺了擺手,「把他們全召回來,收拾現場。」

「遵命!」兩手下齊應了一聲,又掉頭奔去。

「我們走!」妖媚婦人朝黑狼李七揮了下手。

「到你住的地方還是到我住的客店?」黑狼李七笑嘻嘻地問。

「你又想……」

「嘻嘻!」壓低了聲音,不知說了些什麼。

妖媚婦人一巴掌打在黑狼李七的臉上,黑狼李七退後一步,撫了撫被打的臉頰,仍然是嬉笑涎臉。

「好姐姐,走吧!」

「不行,得辦事。」

「反正都是辦事,先辦那事,再辦這事,事情得分緩急,那事是急事,不先辦的話,辦這事就沒精神。」

「砸了鍋你負責?」

「我的好姐姐,別折騰人好不好,憋得難受呀!」

「死相!」妖媚婦人在黑狼李七的臉上戳了一指。

兩人快速離去。

小龍暗罵了一聲︰「狗男女,不知廉恥!」突地,小龍想到應該跟蹤對方,能查出對方的小窩,便有利于追出對方的老巢,同時,兩人說的辦那事,當然是男女骯髒事,而這事是什麼呢?十有九與眼前發生的事有關。

于是,他從樹上飄落,急急追去。

由于是月夜,盯蹤人並不困難,絕月兌不了線。

五更一點,雞聲亂唱。

冷月寒星之下,一幢低矮的平房,靜臥在破曉前的迷茫里,三合,後面又橫了一間,形成兩個小天井。沒有燈火,所有房間都是漆黑的。

一條人影圍著房子打轉,輕靈快速,他,就是追蹤而至的浪子小龍。

妖媚婦人和黑狼李七是進了這間房子,由于沒燈火不知道窩在那一間里。

這里不是客店,不用說是妖媚婦人的藏身之所了。

「嘩!」一扇窗子拉上的聲音。

小龍立即迫近發出響聲的窗邊,窗子已關嚴了,厚厚的土牆,如不貼近窗縫,就听不到里面的聲音。

窗外是蓬夾竹桃,正好成為掩蔽。

小龍用肘緊靠窗台,側頭,耳朵自然貼上窗縫。

男女嬉笑的聲音傳入耳鼓,不大,但很清晰。

「要死,你那狼爪子不能輕一點?格格格格……」妖媚婦人的聲音。

「好姐姐,我要用舌頭……」

「格格格格……」

「好……好……嗯!」

「再轉過去……」

「快點,天亮得去辦事。」

木床格吱的聲音,再以後是不堪入耳的申吟。

小龍臉紅筋脹,全身發熱,後退兩步,呼吸有些急促,是自然的反應。

「簌簌!」枝葉在拂動。

小龍機警地轉過目光,手按劍柄。

一個嬌俏的人影已到身邊,赫然是紅杏。

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沖動從心頭涌起,像干燥的木柴突然點著,深深吸口氣,小龍以極強的定力熄滅了可能會一發而不可收拾的火焰。

「紅杏,你怎麼也來了?」悄聲問,聲調很不自然。

「我是跟你來的!」同樣地悄聲回答。

「天快亮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人在房里?」

「唔!」小龍耳邊又響起那不能听的聲音,剛剛熄下去的火又著了苗。

「他們在搗什麼鬼?」紅杏一句無心的問話。

小龍突然伸手抓住紅杏柔女敕的小手,他在微微發抖,沒說話,雖在陰影中,仍可看到那異樣的目芒。

「小龍哥,你……」紅杏已感覺到異樣,但她沒抽手,任由小龍握著。

「……」小龍在抑制那股火。

「小龍哥,你……怎麼啦?」

「我……我……沒什麼,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江湖人的命運,為什麼這樣不停地變幻,像是完全沒有定則,像天空的浮雲,變化得那麼詭譎。」

「你是指什麼而言?」紅杏不放松地問。

「這……只是感觸而已……」

「不,你心里是在想什麼事情的,只是不願意告訴我罷了!」紅杏輕輕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也常常會有一些英名其妙的感觸,人嘛……總是由命運支配的。」

「正是這句話!」

「有些事,除了自己,是不便對外人吐露的……」

「紅杏!」小龍的手緊了一下,那股火仍在燃燒,他本來想說什麼的但沒說出來。

「小龍哥……」紅杏主動靠近了些,兩人的身軀已快貼在一起。

窗縫突然泄出燈光。

小龍立即放開紅杏的手,吐口氣,趨近窗邊,一顆心撲撲跳個不停。

癘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小龍眯起一只眼,從窗縫窺探,倒咽了一泡口水。

妖媚婦人正在穿內衣,臉上春意未消,豐腴惹火的胴體使人不敢逼視,使人呼吸困難。

黑狼李七斜靠在床頭,衣服倒是穿好了,貪婪地瞪著妖媚婦人。

「好姐姐,時間苦短,不能盡興……」

「別死相了,趁天沒大亮,你先上路,必須盡快趕到官道口接應二號,老地方會合。」

「一道走不好麼?」

「去你的,快走,唯恐人家不知道我們同伙是嗎?」妖媚婦人抓起外衣。

黑狼李七站起身,雙臂一張,猛地抱住妖媚婦人,湊上嘴……

小龍回轉身。

紅杏想湊過去看,但被小龍拉住,退到夾竹桃後面的暗影里。

「怎麼樣?」紅杏悄聲問。

「他們要到官道口接應善心人,分兩路……」

「噢!這……我們不能不管……」

房里的燈火又告熄滅。

月未沉,但大地已現曙光。

「紅杏,我跟黑狼李七,你稍待盯蹤那女的。」

「好!」

「那我先走一步!」

「走吧!」

小龍離開屋後,到稍遠的地方靜待著,只要黑狼李七一現身,他便盯下去。

久久不見有人出屋,小龍大為不耐。

一條人影出現在門前小路上,一眼可看出是那妖媚婦人,她頭也不回地筆直前奔,緊接著,又一條小巧人影追蹤下去,是紅杏。

小龍頓起狐疑,本來是妖媚婦人催黑狼李七先上路,怎麼變成了女的在前?又呆了片刻,依然不見動靜,想想不對,立即又奔回屋子,閃身進去,房門開著,朝里一望,空空如也,只剩下床上凌亂的被褥,黑狼李七不知什麼時候溜了。

照情況猜想,黑狼李七定是從側方離去,沒經前門,屋子擋住視線,所以人走了還不知道。

沒奈何,只好認準官道口方向追去。

天明,日出。

小龍已追了近五六里路程,始終沒發現黑狼李七的影子,這可實在丟人,心里一懊惱,腳步自然就慢了下來,他本打算半路上伺機逮住黑狼李七,挖出幽靈殿的底,現在這打算落空了。

「當!當!」寺廟的鐘聲悠然遙遙傳來。

小龍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半里外叢林里隱現廟影。

廟里敲鐘是極尋常的事,任誰也不會理料,但小龍卻突然止了步,他發現有兩名江湖人打扮的漢子撇開大路,斜岔向那座寺廟。

由于幽靈殿的人在這一帶活動頻繁,這兩名江湖人說不定就是幽靈殿的弟子,他們在此出現,意味著必有事故,小龍在考慮該不該去探看一下?

一個女人的身影,從不遠處掠過,撲向同一方向。

小龍不再猶豫,也立刻彈身奔去。

參天古樹掩映著一座道觀,規模宏大,殿角重重,門上的匾額是「三元宮」。

小龍遙遙掃了宮門一眼,繞向側方,順牆腳走到第二進,相準四下無人,縱身越牆而入。

牆里是狹長的邊院,花木扶琉,廂房與正殿相連,連接處是個月洞門。

進月洞門,從側門閃入廂房,看布置這里是接待賓客的地方,廂房外是青磚鋪砌的大院,居中對大殿有個碩大無朋的石香爐,爐里升起裊裊香煙。

小龍靠近花窗。

「呀!」驚叫之聲傳來。

小龍心中一動,偏過目光,這才發現兩個江湖漢子並肩站在院邊前殿的後回廊上,面目失色,驚怖地望著身前院地,小龍順著一看,也為之駭然變色。

院地邊躺著一排人,不,不是人,是一排尸體,一共七具之多,四下血漬斑斑。

從衣著,小龍依稀認出是昨晚在財神廟挖木箱的那批幽靈殿弟子,而更駭人的是死者全都脖子染紅,是被切喉而死的。

這幫人為何到這里被集體屠殺?

殺人者是誰?

小龍立即想到昨晚財神廟里陳尸的四號黑毛武士和風流鬼楚林,死法與眼前的一樣,而那妖媚婦人在當場的判斷是幽靈殿出了內奸,關鍵在四只木箱。

又是那內奸的杰作麼?

偌大一座三元宮,死了那麼多人,怎不見道土出面?

院邊的兩名漢子互相交談了幾句,匆匆越過院子,奔向後進。

小龍呆了一陣,從廂房出側門,順著偏殿過道向後進蹚去。

後進,又是一個大院,一正兩偏,比中間正殿矮了許多,院角架著竹竿,晾著些道袍之類的衣物,一望而知這一進是道土們起居之所。

小龍來到的這一邊是火工房,堆積著柴薪和紅甕木櫥,灶眼里還有火,鍋里冒著熱氣,只是不見人。

這可是相當地古怪!

臂望了片刻,死寂依然,小龍步出火工房,快速迫向正屋,到了門邊一望,登時頭皮發了炸,呼吸也為之窒住,心里寒氣股股直冒。

正屋居中的大廳里,橫七豎八,躺著近十具道土的尸體,全部是喉管被切開,血水匯積成灘,使人驚心怵目,慘不忍睹。

而最令小龍震驚的是剛剛進來的兩名江湖人,赫然也伏尸在廳里,喉頭還在冒血。

這是瘋狂的屠殺。

殺手還隱匿在宮里毫無疑問。

這神秘的殺手是何許人物?殺人的,目的何在?

如果說殺手是幽靈殿的敵對者,殺死那批幽靈弟子情有可說,這些道土又何辜呢?而那些幽靈弟子又為什麼趕到三元宮來送死呢?

小龍想不透。

雜沓的腳步聲和喧嚷聲從正殿方向傳來。

小龍四下張顧之後,立即退回火工房,把一個大木櫥稍稍挪斜,空出一個可容人的角,正好靠著窗,小龍藏身到角落里,這樣,即使有人進房不容易發現他,而他可從窗欞了然外面的情況。

罷剛隱好身形,一群道土涌來進來,當先的是個灰髯老道,其余的五個是中年,三個是年輕小道,從神情上判斷,這群道士都是練家子。

驚叫聲中,一群道士麇集在廳門邊,個個面目失色,驚惶失措。

老道進入廳里視察了一遍,又出現門邊,臉上盡是殺氣。

怒吼道;「我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看樣子凶手並未遠離,搜!」

八名道土立即散開。

「你們別動!」一個女人的喝聲傳來。

散開的道士止步回身。

來人現身,赫然是位居特使的妖媚婦人。

小龍心中一動,妖媚婦人和黑狼李七分明約定趕到官道口去支援善心人的,她怎會來到此地?

「見過特使!」老道稽首為禮。

八名道土也齊齊躬。

听稱呼,這些道土也是幽靈殿屬下弟子,這可就令人迷惘了。「崔真人,怎麼回事?」妖媚婦人沉聲發問。

「貧道一大早接到急訊,指令貧道親率宮中能手趕到五里外的渡迷坡接應……」

「接應什麼?」

「傳訊人沒說明,貧道一行到了地頭,等半天沒任何動靜,也沒人接頭,覺得這急訊太古怪,又趕了回來,這里……已經發生了這等情況。」被稱為崔真人的老道臉孔連連抽扭,顯見內心相當激動。

「傳急訊的是什麼人?」妖媚婦人臉色泛青。

「報名外十五號……」

「哼!我們哪來外十五號,編號只到十二號,你為何不詳細查問。」

「這……」崔真人彎了彎腰,面露惶恐之色,「傳訊人報號交令之後立即離開,是看門小道接的令,貧道沒見傳告人,當時想到可能增加了外堂武土的號數,……事後才覺出不對,是……貧道的疏失。」

「調虎離山……」妖媚婦人似在自語。

「看情況正是如此!」崔真人皺緊了眉頭,「特使……怎會來得這麼巧?」

「本特使正好路過此地,順道彎進來看看,想不到竟趕上這檔事!」眸光閃動,現出深思的樣子。

在場的道士全噤若寒蟬。

妖媚婦人自顧自地連連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眸子里現出了狠色。

「特使想到了什麼?」崔真人誠惶誠恐地問。

「如果本特使所料不差,這是內奸的杰作。」妖媚婦人連連咬牙,憤恨之情溢于言表。

「內奸?」眾道士齊齊驚叫了一聲。

「出了內奸?」崔真人雙目大張;似乎極感震驚。

「唔!」

「會是誰?」

「不久就可揭開他的真面目。」妖媚婦人笑了笑,陰沉而冷酷,使人看了不寒而栗,此刻,她媚態全消,像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條灰影疾掠入院,赫然是黑狼李七。

「執行者!」崔真人稽首為禮。

黑狼李七沒答應,神色緊張地望著妖媚婦人。

妖媚婦人沉聲道︰「你來得正好!」

然後轉注崔真人道︰「派人守住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入!」

崔真人應了聲︰「遵命!」抬手指點了兩下。

兩名中年道土立即奔了出去。

「特使,到底……怎麼回事?」黑狼李七急聲問。

「很快就可明!」撇了撇嘴,反問道,「你怎麼也來這里?」

「順道巡視!」

「哦!嗯!好!」挪步靠近黑狼李七身邊,「你的看法如何?」

「我還沒完全了解情況。」黑狼李七皺眉望著妖媚婦人,「特使的看法呢?」

「這里跟財神廟所發生的是同一個人所為。」音調相當沉重。

「會是誰?」

「一個相當可怕的人物,心懷叵測,但手段太不高明,自敗了行藏。」

「這麼說,特使知道對方是誰了?」

「八九不離十,我告訴你……」偏轉頭,把嘴湊向黑狼李七,黑狼李七忙迎上接听。

一聲悶哼,黑狼李七跌坐下去,妖媚婦人出手如電,而黑狼李七做夢也估不到她會對自己下手,是以毫不費事地點倒了他。

小龍在火工房里看得極是清楚,前後事件他都在場,心里相當意外,想不到黑狼李七會是內奸。

「特使,你……」黑狼李七臉孔扭曲得變了形。

所有在場的道土全被這突然的意外驚震得面目失色,崔真人也發了呆,堂堂執行者會是內奸麼?

「李執行者,這不用本特使說明吧?」

「我不懂……」黑狼李七厲聲吼道。

「李七,你太不精明,還沒資格玩火,哈哈哈哈……」妖媚婦人脆聲大笑。

「特使……你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制裁叛逆!」妖媚婦人聲音又變得像冰。

「什麼……你……指我是叛逆?」

「難道你否認?」

「堅決否認?」

「格格格格……」

「如我李七指你是叛逆呢?」黑狼李七目瞪如鈴。

「那你是放屁!」

「你……有何證據?根據又是什麼?」

「事實!」

「什麼事實?」

「我先問你一句話,你跟黃河三怪有過命的交情,對不對?」

「我承認。」

「這不就結了!」

「什麼結了?」

「李執行者!」妖媚婦人陰陰一笑,「你既然要我抖明,我就說給你听,不然你不會心服,我們用馬車載運的四只木箱被劫,事出離奇,因為除了幾個有數的高級弟子外,誰也不知道箱里是什麼,外人更不用說,所以不會有人打主意……」

「你是指我?……」

「對,你勾結黃河三怪妄想圖謀主人大位,四只木箱足可讓你成事,否認麼?」

「否認!」黑狼李七嘶聲吼叫。

「哼!嘿嘿嘿嘿……」妖媚婦人口里發出一連串冷笑,又道,「事實不容你否認,首先,你把一個空木箱故意埋在財神廟井里,然後放個風聲,目的想嫁禍四號,想不到你的同路人風流鬼楚林敗了行藏,被四號所殺,于是,你只好殺四號滅口……」

「胡說!」

「以四號的身手,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妖媚婦人繼續說下去,「但你是自己人算自已人,所以他毫無機會……」

「完全是胡說八道……」

「听著,還有,在財神廟奉命挖井的弟子中,可能有人看到了什麼,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趁他們來三元宮歇腳的機會,全部殺以滅口,他們遇害的時間,正是你跟我分手之後趕到此地的時間……」

「……」黑狼李七整個臉全扭歪了,大聲地喘著氣,兩個眼珠子似要爆出眶外。

「傳假訊調走崔真人一行高手是很高明,可惜我來得正是時候!」

「花五娘,你……血口噴人!」黑狼李七歪倒在地,再也掙不起來。

小龍心中一動,原來這妖媚婦人叫花五娘,倒是沒听說過。

「李七,放明白些,事實俱在,你不承認也不成,現在你先說出木箱的下落,否則……」

「否則你要把我怎樣?」

「要你披麻戴孝!」

「你敢!」黑狼李七聲音像鬼叫。

「本特使說一不二!」

黑狼李七本來扭歪的臉,再起痙攣,手腳無力地劃動,眼神散放的怨毒,使人不敢看第二眼。

披麻戴孝是什麼玩意小龍無法想象,但可以判斷得到的定是一種慘無人道的酷刑。

「李七,你說是不說?」

「莫須有的事,要我……說什麼?」

「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花五娘,這些年來你我……」

「住口!」花五娘厲聲喝阻,但隨即又笑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錯,這些年來我們相處融洽,魚水和諧,但我不能以私廢公。」

「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回去向主人辯明曲直,你不能對我私自用刑。」黑狼李七的口氣軟了些,近乎哀求。

「我有權究明真相!」花五娘的口風仍然強硬。

「你不能依你的憑空想法判斷。」

「嘿嘿嘿嘿,李七,這一套對我少來,你盤算施這緩兵之計,有人會救你對不對?別做夢,我現在就要你的口供,留你半條命見主人,這就是我最大的恩情。」花五娘說完,朝崔真人做了個手勢。

「稟特使,是否可以移到黑屋處理?」崔真人躬了躬身請示。

「不,就在此地,我要當著死者的面處理。」

「可是……」

「可是什麼?」花五娘瞪起眼。

「萬一……真的有他的同路人出面,應付起來恐怕會有失閃,請特使考慮。」

「嗯!」花五娘深深想了想,「好,架他到黑屋。」

崔真人擺擺手,兩名道士過來架起黑狼李七。

「花五娘!」黑狼李七喘息著,臉上現出了乞憐之色,用顫抖的聲音道,「花特使,我再次求你,念在這些年的情分上……」

「咯!」花五娘笑出聲來,「李七,我不否認我們之間的情分,這些年來我倆跟夫妻差不多,可是這是公事,我奉主人嚴命,負責找回木箱,如果任務不能完成,你想我的下場是什麼?」

「花特使,為什麼不容我辯白?」

「因為你沒有辯白的余地。」

「那我求你,給我公平審判的機會,五娘……我在求你!」

「李七,我一輩子不吃這一套,你求我,心里卻想殺我一千刀,一旦有了機會,我無法想象你怎麼對付我,否則你就不叫黑狼了,一般的狼吮血吃肉,你是連骨頭都吞的……」

花五娘陰陰一笑,又道︰「我是女人,終歸還是心軟,可以,只要你坦白說出木箱下落和共謀的同伙,我免了你皮肉之苦,放你一馬,如何?」

「五娘,我忠心不二,根本沒做這種大逆之事,你要我……說什麼?」

「我不想虛耗時間,帶走!」

兩名道士連架帶拖,走向東側……

「五娘,我說!」

「押回來!」

黑狼李七又被帶轉。

「說!」花五娘這個字冷得像冰刀。

「五娘,我……只能對你一個人說。」

「你想玩什麼花樣?」

「我被你的獨門手法制住,還能玩什麼花樣?」

花五娘在考慮……

兩聲慘號,由外面遙遙傳來,在場的全部臉上變色,有慘號就有死人,這是一定的公式。

花五娘身為幽靈殿特使,當然有她的一套,在這種突發的情況下,她毫不慌忙,略作思索,立即下令︰「把人先押到黑屋!」

兩名道士架著黑狼李七,迅速地移向東廂。

黑狼李七不再開口。

花五娘又朝崔真人道︰「你馬上帶人去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崔真人領著剩下的四名道士,匆匆向外奔去。

花五娘站在院地中央沒動,她在等情況進一步的發展。

小龍目送黑狼李七被押進東廂正中央的門里,現在他必須有所決擇,是靜觀其變,還是對付花五娘,從她身上追出謎底?

主意還沒打定,外面又傳來慘嗥之聲,不止一聲,是一聲接一聲。

花五娘的臉色大變。

慘嗥一共四聲,小龍判斷是四名小道,老道當然身手較高,可能與對方動上了手,對方是一人或多人就無從判斷了。

花五娘轉身向外,又轉向東廂,她似乎舉棋不定,不知道該守牢黑狼李七好,還是應援崔真人好?最後,她還是向外奔去。

小龍的機會來臨,他決定逮住黑狼李七,也可以說是救出黑狼李七,他現在等于是待宰的死囚,救出他,就不愁他不供出內情。

當機立斷,小龍現身撲向東廂。

東廂房,一明四暗,五間的一長排,明間里陳列著經卷法器等物,暗間是左右連通,有床帳什物,一望而知是小道們的臥室。不見人影,黑屋在哪里?

小龍巡視之後,不由怔住了。

發怔,只是那麼一剎那,在無法找到所謂黑屋的情況下,小龍必須改弦更張,原則上目前他不打算拉明了跟幽靈殿的人斗,那反而會費事。

如果花五娘回頭,就會變成面對面的局勢,非萬不得已,他不願這情況發生,因為一拉明,行動就會處處受鉗制,而對方也將不擇手段地對付他,他考慮得很周全。

「軋軋!」聲中,一個靠壁的藏經櫥突然自動挪開,壁角現出了一道暗門。

小龍立即閃在一邊。

那兩名押送黑狼李七的道土從暗門中鑽了出來。

黑屋,很明顯地不是地下牢房,便是刑房。

小龍沒任何猶豫,出手如電,兩名道士連人影都沒看清,便被點倒昏死過去。

暗門內,石級向下延伸,隱隱透出燈光。

小龍迅捷地竄了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各種不知名的刑具,燈光下可見斑斕的血垢。

黑狼李七被放在一張刑床上,他並沒昏過去,只是不能行動而已,一見小龍現身,兩眼頓時瞪大。

「是你……浪子?」

「不錯,在下特來救你。」

「你……為什麼……」

「現在沒時間說話!」小龍迅快出指,點了黑狼李七的黑憩穴。

李七閉上了眼。

小龍抱起李七,準備離開……

「  ……」上面傳來腳步聲,接著是花五娘的聲音道︰「好哇!我早料到李七的同路人會來這一手!」

小龍心頭一緊,熄滅了燈火,把點昏的黑狼李七放在刑床下方,拔劍出鞘,閃貼在壁角。

一條人影進入黑房,從暗門透進來的微弱光線,隱隱可以辨出是花五娘。

「人被劫走了?」花五娘自語。

此刻,小龍要是發動突襲的話,花五娘難逃一死,但他沒那麼做,因為他不明了外面的情況。

花五娘向前挪了幾步,背斜對著小龍,但卻面對刑架下的黑狼李七,只要一低頭,定可發現。

小龍的劍握得很緊,花五娘如果發現黑狼李七,他便只有出手一途。他所顧忌的是如果外面有人,在听到里面發生事故的話,很可能封上暗門,甚或發動什麼布置的機關,那將是很糟糕的處境。

花五娘又上前一步,她的腳尖已快觸及橫躺刑架下的黑狼李七的腦袋,而她只消一轉頭,便可發現小龍。

小龍屏住了呼吸,握劍的手已經蓄足了勢。

就在這生死立見的剎那,一聲慘哼從外面傳了進來,花五娘掉頭朝外跑去。

小龍吐了口大氣,心念一轉,暫時撇下黑狼李七,逡向石級暗門,凝神听了听,外面沒動靜,慢慢長身出暗門,閃到窗邊,一瞧,又是駭然而震,老道崔真人陳尸在院邊階沿上,毫無例外地又是喉管被切斷,殷紅的血水淌了一地。

殺人者沒離開,還在繼續殺人,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跟幽靈殿殺人的手法一樣?

毫無疑問,這不可思議的神秘殺人者功力極高,而且存心與幽靈殿為敵,照花五娘的判斷是黃河三怪一方的人,而黑狼李七是內奸,事實真的如此麼?

呆了片刻,不見有任何動靜,照情況看三元宮自崔真人以下,已經沒半個活口,小龍轉身再次進入黑屋,一看,不由傻了眼,黑狼李七竟然失了蹤。

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情況,黑狼李七是在穴道被制之中,又被加點了黑憩穴,沒有外力支援,他不會逃走,而自己只是到明間里張望了這麼片刻,人沒離房,有天大的本領也不可能從自己身邊進去再帶人走。

小龍想不透,但絕不甘心,仔細搜索刑房每一個可能藏人的角落。

最後失望了,的確是沒有人。

即便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可能,人失蹤了卻是事實,無法加以否定。

小龍現在後悔先前顧慮太多,如果當時先趁機放倒了花五娘,再問黑狼李七口供,便不會有這錯失。

他又想到如果黑狼李七真的是被神鬼不測的人帶走,那此人絕對不會是幽靈殿的人,如果是,先已對付了自己,再從崔真人被殺而引走了花五娘這一點看來,對方不止一人,否則無法互相呼應,里外行事。

對方會是何許人物呢?

擄走黑狼李七的目的又何在呢?

帶著一肚子的困惑和窩囊,小龍走出了黑屋,外面的積尸還沒人來料理,當然,他可以不管,會有他們自己人處理的。

步出三元宮,他才想到紅杏一直沒露面,原先約定她盯花五娘的梢,花五娘已在宮里現身,紅杏呢?莫非她盯月兌了梢,直奔官道口去了?

花五娘和黑狼李七本是約好到官道口接應東二號善心人的,卻在三元宮兜上了這大變故,花五娘是否仍赴官道口?

善心人因為女兒被花五娘他們劫作人質,脅迫他當他們的工具,真正的圖謀是什麼?

考慮了一陣之後,小龍決定仍然奔官道口,不管情況如何變化,他必須去會合紅杏,主意打定,他立即上路,但對黑狼李七的神秘失蹤,仍念念不忘。

晚風夕陽里,小龍來到一條三岔路口,停了下來,不知道去官道口該走哪一條岔路?游目四顧之下,發現一箭之地外的土阜旁有椽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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