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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刀神劍 第八章 狐狼之爭 尾巴初現

作者︰陳青雲

客店房間。

小龍坐在桌邊,啜著苦茶,望著孤燈,他在默想一天中所發生的一切。

為了求萬年龍骨而枝節橫生,這是始料所不及的。

最使他頭痛和不了解的是紅杏,他分析不出她到底是那一類的女人。

老山羊和二斗子也是相當邪門的人物,從長治到孟津所發生的事件中,都有他倆在場,他倆如此熱衷于替別人料理後事麼?

磨坊追贓是二斗子提供的線索,他怎麼知道的?為什麼要支使別人?

路邊凶案現場場地遺留的指路絹帕是誰的杰作?當然是女人,難道會是……

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人影悄然掩入,隨即隱到燈光不及的床尾暗處。

小龍已經發覺,但他沒回頭,連動都不動一下。

「把燈吹熄掉!」來人低聲發了話。

小龍心頭為之一震,他已听出來人是誰了,她自己找上門,那真是求之不得。

「干嗎要熄燈,見不得人麼?」

「不是見不得人,是不能讓人見。」

小龍吹熄了油燈。

來人移到桌旁床沿坐下。

「紅杏,我正要找你!」小龍盡量使聲音平靜。

「我知道你亟想找我,所以我來了。」

燈光剛滅,房里是短暫的黑暗,由于窗子透光,很快地可以彼此看到對方的瞼。

「紅杏,我不必問也知道你的來意。」

「噢!說說看?」

「你來踐約。」

「踐什麼約?」

「來陪我睡覺︰」小龍從來不對女人說過輕薄話,也沒有起過任何邪念,但他對不可琢磨的紅杏卻故意說出這種話。

紅杏沉默了許久。

「可是……你沒完成諾言。」

「誰說的?」

「什麼,你已經……」聲音放得更低,「你已經殺了井江?」

「等于是殺了!」

「這怎麼說?」

「我有一百個機會殺他,但你卻在節骨眼上出手救了他,這不等于殺了一樣?」

「浪子!」紅杏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那是不得已,時機不巧,我不得不違反心意來做。」

「唔!什麼不得已?」

「當場暗中突然來了人,如果你殺死井江而我袖手旁觀的話,我事後一定會被殺,而且誤了我的大事。」

「不管你作何辯解,咱們先履行諾言。」小龍側過身正對紅杏。

「不,浪子,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明白你不是那種人。」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你真的要……」紅杏的眸子在暗中放光。

「這還能假麼?」

「我……看錯了人!」咬牙的聲音清晰可聞。

小龍心中一動,看錯了人四個字表示她內心中很看重自己,當然,小龍根本是故意發泄怨氣的一句話,實在毫無這種居心,他轉變了話風。

「紅杏,你試試解釋看?」

「剛剛說過了,我怕壞了大事,所以才做出使你誤會的事,我們之間的約定並沒改變。」

「仍然要我替你殺人?」

「是的!」她回答得很堅定。

「你們不是一路的人麼?」

「對!」

「為何要不計代價地除去他?」

「他本身的罪孽該殺,更主要的是他會壞我的大事,所以……」

「我听不懂?」

紅杏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打主意。

「好,我告訴你,信不信由你,井江處心積慮要佔有我的身體,他決心要我隨他遠走高飛,而我……」話聲中斷了片刻,「我必須要保持我完璧之身,才能完成我的心願……」

「什麼心願?」小龍大為困惑。

「我只能告訴你到此為止。」

「不對!」

「什麼不對?」

「如果我已經殺死了並江,而你當然要兌現諾言,把身體給我,你還能保持完璧麼?」

「這……」紅杏似乎無言以對。

「這什麼?」小龍毫不放松。

「浪子!」紅杏的聲音有些淒哽,「諾言當然是要兌現的,可是……得等時機。」

「哈哈哈哈,你把我浪子當三歲小孩?」小龍一把捉住紅杏的手,指頭按上腕脈。

「浪子,不要……」

「我最恨被人捉弄,反正話是當初你自己親口說的,這不能怪我……」

「浪子,你真的……」

紅杏被扣牢的手突然從小龍的掌握中滑月兌,人像野兔般溜到了房角,速度之快,身法動作之靈敏猶如鬼魅。

小龍怔住了,五指扣牢了腕脈,竟然被滑月兌,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怪事,感覺上像是紅杏的手突然變成了無骨,柔軟滑膩,泥鰍般月兌出控制,使人連轉念的余地都沒有,這是什麼功力。

「浪子,希望你成全我!」紅杏的聲音不是柔媚,而是一種哀呼。

「你是只小狐狸!」小龍吐口大氣。

「你說我是什麼我全接受,只求你……」

「不要說了,我根本沒那意思,只是鬧著玩的。」

「這點我完全相信。」

小龍連轉了幾個念頭,從懷中取出那塊寫有血字的絹帕,用兩個指頭鉗住揚起。「這絹帕是你的?」

「哦!不錯,是我的,特別留在現場傍你指路。」

「你算準我一定會發現?」小龍很難相信這句話。

「浪子,很多事只能憑運氣,料不中是自然之理,料中了是運氣好,憑這點,我相信我的運氣還不錯。」紅杏笑了笑,她似乎又恢復了剛進房時的神情。

小龍點點頭,她說的不無道理。

「紅杏,希望你說真話,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小龍目光灼灼,直照在紅杏的臉上。

「我的身份很復雜,從個人來說,我就是我,假不了的,從另一方面來說,我……」

「怎麼樣?」

「照你對我的看法,我是只狐狸,不得已而做的狐狸,事實迫我非做狐狸不可。」不著邊際的答話,沒半句是肯定的,使人莫測高深。

「一連串的凶殺,怎麼回事?」

「這個……」紅杏猶豫了一下,把身體朝前挪近些,「有計劃的劫奪,有計劃地滅口,然後演成了意外的黑吃黑。」

「劫奪的是誰?黑吃黑的又是誰?」

「等你殺了井江,我便告訴你。」

「你又趁機勒索,算是新的條件麼?」

「不,因為井江沒死之前,說出來會影響大局。」

「你還有大局?」

「浪子!唉!希望有一天你能完全明白,我現在無法解釋。」

「我也不一定想知道,我再問你一個人……」

「誰?」

一個身穿錦袍的老者,劍法相當驚人,長相也不俗,曾在磨坊出現,他是誰?

紅杏吃驚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在磨坊現身?」聲音是發顫的。

「對,他是誰?」

「一個隨時可以要我命的人,我要走了,你不知道最好,現在請你辦件事,你馬上去磨坊,堆麥子的倉房里,麻袋底下有幾個皮褡子,你找到後把它藏在你認為最隱秘的地方,千萬請你辦妥這件事,我一定得走,再逗留……」話還沒完人已閃出了房門。

小龍本想叫住她,但只抬抬手沒發出聲音。

她沒說出錦袍人是誰,只透露是隨時可以要她命的人,看樣子她對那錦袍人相當畏懼。

磨坊麥倉里的皮褡子……

小龍有些明白了,皮褡子是馬背上用的東西,里面裝的定是贓物無疑,她說意外地黑吃黑,那贓物的得主應該是第三方面的人,她到底是哪方面的人呢?

贓物之中可能有萬年龍骨,單只為了這一點,小龍就非去不可。

于是,他提劍出門。

三更。

月正明。

小龍又來到了磨坊。

所謂麥倉,是臥室房邊的一間裝有防潮地板的小房間,還有些待磨的麥子堆放著,小龍很快地就找到了。

照紅杏的說法,東西是藏在麥袋的下面,小龍移開麥袋,模到了皮褡子,不多,一共只兩個,但很沉重。倉房里很黑,沒燈火,無法檢視褡子里的東西,小龍兩手各抓一個,到了坊後空地,就著月光,打開來看視。

袖褡里塞滿了珍珠寶玉和金錠子,小龍對珠寶並不內行,他叫不出名字,只是憑常識判斷價值不菲。

這些金珠染滿了中州大俠郭永泰一家人的鮮血,也是罪孽的代表。

小龍對這些足可供幾代人享受的珠寶毫不動心,他的目的是要找萬年龍骨合藥,救治佷兒小威。

翻了兩遍,沒發現任何類似龍骨的東西,他失望了,又一次落了空。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保有龍骨的對象,便是當年三個得寶者中的三星手鮑天成。

江湖茫茫,何處去找尋鮑天成的下落呢?

他手按著皮褡子發呆。

好半晌,他才想到這東西該藏到哪里去?

必系著幾十條人命的贓物,似乎可以聞到血腥味。

代人藏贓,是否也成了共犯呢?但目前無法處置這東西,郭家已經沒後,同時既然默應了紅杏之請?就得忠人之事。

從贓物追凶,能稍安枉死者地下之靈,也算得上是件俠義之行,小龍作了決定。

起初紅杏請自己殺井江,說是為了阻止這場殺劫,那就等于指出井江是主凶之一。

紅杏何以又不肯吐實呢?

她的行為何以如此詭異?

突地,磨坊側方傳出響動,還有喁喁的人語聲。

小龍心中一動,立即抓起皮褡子閃入樹叢暗影中。

不久,兩條人影來到原先小龍停留的坊後空地,赫然是井江和紅杏。

小龍在暗中感到很困惑,紅杏暗里排拒他,明里卻又偏喜歡跟他在一起,實在令人費解?

「紅杏,你到底打定主意沒有?」井江開口問。

「我……」紅杏期期艾艾地答不上話。

「紅杏,這是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我們可以到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去舒舒服服過日子。」井江抓住紅杏的手,「難道你不想過正常人的日子?」

「我想……可是……」

「紅杏,想想,兩個人長相廝守,吃穿不盡……」

「我不敢!」紅杏緊咬下唇。

「嗨!你怎麼這樣沒膽,真急人,好,我讓你瞧瞧,開開眼界。」井江說著,放開抓住紅杏的手,快步走到井邊不遠的驢棚里,伸手到稻稿堆里一陣亂模,像是找什麼東西沒找到,「咦!」了一聲,直起腰,用腳掃撥亂草,仿佛發了瘋似的。

「井大哥,你……找什麼?」紅杏覺得奇怪。

「東西……沒了!」井江的聲音全變了調,腳仍扒踢個不停。

「什麼東西呀?」

「完了!」井江頹喪地走出驢棚。

「什麼完了?」

「我放了些東西在棚里稻草堆中,幾輩子花不完的財寶,怎麼會……嗨!」猛跺腳。

「井大哥!」紅杏雙眼發亮,「你說的東西莫非是從郭家……」

「別說下去!」井江惡聲阻止。

小龍驟然明白過來,殺死自己人吞贓的是井江,紅杏把東西移到了麥倉,然後請自己取出來另找地方妥藏,這麼說,紅杏是真正的黑吃黑,而自己卻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想到這里,一股無明的火升了起來。

這女子說她是狐狸還不足以形容她的狡詐。

「怪事,怎麼可能呢?」井江喃喃自語。

紅杏沒接腔,怯怯地望著井江。

「紅杏!」井江上前幾步,「我們馬上遠走高飛。」

「馬上?」

「不錯,萬一事情敗露……將死無葬身之地。」

「這……井大哥,沒人知道呀?」

「東西沒了,誰知道是誰發現取走的,說不定……」井江打了一個寒噤,沒說下去。

「井大哥是說……也許被自己人發現取走?」

「極有可能。」

「那有什麼關系!」

「什麼,沒關系?」

「誰又知道是你……」

「你知道!」井江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

「我只是猜到而已,又不曾見過東西,我守口如瓶,一輩子也不會被人發現。」紅杏說得很輕松。

「紅杏!」井江眼里射出可怕的寒芒,月光下更見冷厲,陰陰地道,「你除了跟我走沒第二條路。」

「我……」紅杏吃驚地向後退了一步。

「紅杏,我們走。」

「井大哥!」紅杏的聲音在發抖,「我不敢這麼做,我怕……」

井江上前一把扣住紅杏的腕脈。

「紅杏,我會永遠愛你,我們會有很幸福的日子過,我們出關……」

「井大哥,我……不要。」

「紅杏,我沒時間說服你,不管你要不要,跟我走定了,你是乖乖走還是……」

「井大哥……」紅杏的聲音似乎哀求,「放開我!」她努力掙扎,但掙不月兌。

井江出指疾點,紅杏癱了下去,卻被井江攔腰抱住。

小龍正要現身出去,意念一轉,止住了,他記得很清楚,在客店房間里,紅杏也曾被自己扣過,但她輕而易舉地月兌走,而且身法如魅,現在她表現得如此不濟,必定另有圖謀。

井江把紅杏橫托胸前,她本來生得嬌小,抱起來並不怎麼費力。

小龍在考慮該不該現身阻止。

井江正要轉身……

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井江身後丈許之處,是個女的,赫然是胭脂狼霍香。

「井首座!」霍香冷陰陰地喚了一聲。

井江車轉身,正好與胭脂狼正面相對,他像突然見了鬼似的連退兩步,頸子縮短了一半,臉孔也變小了。

「啊!是……霍大姐!」井江勉強出聲。

「噫!小妞怎麼啦?」胭脂狼邊說邊迫前兩步。

「紅杏,她……被人襲擊,受了重傷!」井江的異常反應只是一剎那,他很快恢復了正常的神情。

「被什麼人襲擊?」

「不知道!」

「你跟她怎會深更半夜來這種僻靜地方……」

「弟兄們不能白死,我想查個水落石出,迫出殺人劫物的家伙。」

「噢!」胭脂狼又上前兩步,雙方差不多已是面對面,相距不到四尺。

「霍大姐怎麼也來了?」

「目的跟,你一樣。」

「有眉目沒有?」

「已經有了線索。」

「啊!什麼人干的?」

「一個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人。」

作賊心虛,井江的身軀微微一震。

「大姐,快說出是誰?」

「你跟我回去,由主人親自告訴你。」胭脂狼笑了笑,笑得很自然,但她這句話誰也听得出來其中的含義,尤其是井江,當然更敏感。

「霍大姐,為何如此神秘?」井江故作鎮定。

「這有什麼神秘的,這不是尋常行動,由主人親口指示機宜,不是更穩當麼?」

小龍現在終于明白,他們原本是一家子。

「什麼人?」井江大喝一聲,扭頭望向林子。

小龍心頭一震,難道對方已發現自己?但井江注視的方向並不是這邊……

「大姐,接住!」井江月兌手把紅杏拋給胭脂狼,一個箭彈,射入林中。

胭脂狼接住紅杏,望著井江入林的方向,冷笑了一聲,陰聲道︰「小門道也在老娘面前耍,看你能飛上天去。」說完話,伸手在紅杏身上一陣模索,指頭輕點。

紅杏立即醒轉。

胭脂狼把她放下地,站立。

「霍大姐!」紅杏揉了揉眼楮,然後四下一瞄,「井大哥人呢?」

「那不是來啦?」胭脂狼抬手一指。

井江從林木間倒退著出來,月光下可以看出他的臉孔已變了形,像被鬼追似地滿臉驚怖之色。退到空地,他回身面對胭脂狼。

原來他剛才胡叫一聲,目的是想月兌身,想不到林子里真有更可怕的人把他追回原地。

林中人沒現身,也沒聲息。

「井江,你身為首座使者,竟然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的事。」胭脂狼聲色俱厲,「你自己知道現在該如何做?」

井江的目光突轉獰惡,朝向身側不遠的紅杏。

紅杏被井江的目光迫得向後挪步。

小龍判斷井江要對紅杏采取行動,他的意念才只這麼一動,場子里已經發生情況。只見井江閃電般一晃身,抓牢了紅杏,迅速地點了她的穴道。

「霍大……」紅杏吐出了兩個字便被制住了。

胭脂狼連動都沒動一下,瞼上罩起了一層陰氣。

「井江,我真不敢想象你會怎麼死!」胭脂狼的聲音陰森得令人心悸。

「有紅杏陪伴,不管怎麼個死法我都不在乎。」

「她會陪你麼?」

「她是主人作了記號的禁臠,你們誰也不敢妄動,對不對?」井江笑了,笑得很難看。

胭脂狼的臉皮子抽動了數下。

小龍大為驚異,紅杏是他們主人做了記號的禁臠,此話怎講?他們的主人是誰?

井江步步後退,口里道︰「你們誰敢妄動,就帶她的尸體回去!」

胭脂狼道︰「你能走得了就走,我不會追你。」陰陰一笑,又道,「你未免太天真了,你長翅膀也飛不了,要是你能離開磨坊,那是奇跡。」

井江已退到後門邊。

胭脂狼真的沒有行動,她似乎很篤定。

如果井江要進入磨坊那是自尋絕路,因為那把他從林子里擋回來的人還沒現身,不言而喻,那暗中人的本領絕對在井江之上甚多,他一進去,人家就可甕中捉鱉。

井江進去了,還關上後門。

胭脂狼縱身上了一株高樹,她這一著很聰明,除非井江不出磨坊,否則逃不過她的視線。

月色很白,無所遁形。

天一亮,井江便算完。

小龍也沒動,一方面他不願皮褡子落入別人之手,因為他已答應過紅杏代為保藏,同時他要等暗中人現身,看看對方是何許人物。

一切靜止下來,空氣一片死寂。

小龍守了一會,覺察此處有些不便,如果磨坊前面發生了情況,他現在的位置是無法看得到的,但他又不能移動,只要一動,便很可能被暗中人發覺。

而另一個意念涌上心頭,他不顧紅杏受到傷害,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有這念頭,他並沒對她動情,是好花人人愛的,人類本性使然吧?

空地上突然現出一條人影,像幽靈突然顯現,又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動作太快了,快得肉眼難辨。

是個錦袍人。

小龍先是一震,繼而是驚訝,很明顯地可以看出這錦袍人不是原先跟他動過劍的那一個,高高瘦瘦,體型上有很顯著的差別。

這錦袍人又是誰?

錦袍人抬了抬手,是像樹頂的胭脂狼打招呼,然後倏然消失。

這回小龍沒走眼,他看出錦袍人是閃向磨坊的前門方向。

小小的磨坊,井江能月兌身麼?又能藏得住麼?

空氣又趨于死寂。

小龍不期然地又關心起紅杏的安危來,她在井江的劫持下會有什麼後果?不過有一點他無法釋然,照紅杏此前的表現,又狡又滑,她怎會輕易地被井江擺弄而絲毫不加反抗?

後門開啟,出現的是那瘦高的錦袍人,手里乎托著紅杏,紅杏還沒醒轉。

胭脂狼從樹頂瀉落。

小龍心頭一緊,難道紅杏已遭了不測?井江人呢?是死了還是活著。

「她怎麼了?」胭脂狼急聲問。

「沒事!」錦袍人回答。

「井江呢?」

「溜了!」

「他……能溜得了?」

這不僅胭脂狼意外,小龍也感到意外,井江是如何在瘦高的錦袍人手下溜走的?

「為了不使這小娘們受到損傷,老夫有所顧忌,不過那小子躲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他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撕碎他是遲早的問題。」瘦高的錦袍人把紅杏交給胭脂狼。

「怎不要她醒來?」

「得先請示主人!」

「現在……」

「我們走!」

兩人帶著紅杏離去。

小龍耳邊仍響著胭脂狼那句「她是主人作了記號的禁臠……」,他有些明白了,井江不敢侵犯她,一直盤算鼓動她遠走高飛,照當初在古廟頭一次看到她時,井江問她是否真的沒被男人踫過,她回答的很堅定,看來她還是個處女。

照那被殺的武土透露,他們的主人是神秘莫測的「彩雲令主」,紅杏被視為禁臠,由此看來,「彩雲令主」是邪中之魁。

手觸及皮褡子,小龍才想到現實問題,這批價值不菲的珍寶該如何處理。

井江奉命殺人滅口,以保持這批劫自郭家的珍寶秘密,但他起意侵吞,想挾寶與紅杏遠走高飛享用,想不到紅杏來了個黑吃黑,使井江的計謀泡湯。

奇怪的是紅杏何以敢相信一個認識不深的陌生人托以藏寶?她是找不到更可以信賴的人麼?

月已西沉,空地被屋頂遮擋住月光,進入幽暗。

天將亮了。

小龍想不出妥當的地方藏這兩個皮褡子。

最後決定,暫時把東西帶回客店再另作打算,但仍用皮褡子裝著極不妥當,得設法改裝一下,他起身提著皮褡子進入磨坊,一眼發現了裝面粉用的空布袋。

于是,他立刻把東西換進布袋,袋口打了個結,這樣攜帶起來便不礙眼了。

順手抓起空皮褡子,扔到驢棚草堆里,然後到門外張望了一陣,才重新進去,拎起布袋子出門離開。

殘月疏星。

曉風夜露。

小龍在回途中。

一座巍巍的屋影映入眼簾,小龍心中一動,住了腳步,由于往返過多次,對這屋子他並不陌生,他記得是楊氏宗祠,祠堂是供奉祖宗神位的,以同姓的宗族來說,是最神聖的所在,尋常不隨便出入,也不許褻瀆。

這布袋帶在身邊的確累贅,存放客店更不妥當,這間祠堂應該是最穩妥的收藏之地,如果把它藏在牌位龕里,說什麼也不會被人發覺,暫時藏好,踫到紅杏時一句話便可交代。

實在是個好主意。

于是,他離開大路,斜岔向那座祠堂。

一切仍在沉睡中。

祠堂的大門關得很緊。

小龍來到門前,伸手推了推,推不動,退後幾步,準備越牆進去……

「浪子,你先等等!」似曾相識的聲音,不大,但卻震耳。

小龍呼吸一窒,回過身,八尺外站著一條人影,赫然是在磨坊里頭一次踫到的窿壯錦袍老人。

「閣下有何指教?」小龍力持鎮定,他已經意識到錦袍人的出現絕非偶然,八成為了這布袋里的東西。

「開明打響一句話,你手里提的是什麼東西?」

「私人之物!」小龍隨口說出。

「老夫希望過目。」

「在下說了是私人的東西,閣下憑什麼要過目?」小龍知道這檔事不容易用言語擺平。

「就憑你曾經在磨坊出現這一點。」

「磨坊是閣下私產麼?」

「不是私產,是誰都可以利用的地方,坦白說,老夫在磨坊附近丟失了極貴重的東西,想找回來,凡是曾經到過磨坊的都月兌不了嫌疑。」

小龍已完全平靜下來,他本來有意要為冤死的郭永泰一家老小拔劍追凶,錦袍人追尋贓物,等于不打自招他也是殺人越貨的凶徒之一,這毋寧是件大好事。

「既是極貴重的東西,閣下為何不好好保管,卻拿來丟失在磨坊里?」

「這你不必管,老夫只要查證一下。」

「閣下何不說出是些什麼東西?」

「金珠寶玩。」

「哦!這種東西能隨便帶在身邊麼?」

「老夫保的是暗鏢。」

小龍想笑,但沒笑出來,他立即想起大漢鏢局的公案,八成也是他們干的。

「是誰托的鏢?」

「浪子,你問得多余,把布袋打開讓老夫過目。」

「如果在下說不呢?」

「那就要傷和氣。」

「閣下有把握……」

「不但有把握,而且斷定你沒機會。」

雙方在磨坊里曾經對過劍,只一個回合,證明勢均力敵,認真動起手,勝負的確難料,但小龍不承認自己會沒機會,同時認定了對方是殺人劫財的暴徒,便無意善了了,何況對方自動找了來,想善了也不成。

「閣下憑什麼斷定在下沒機會?」

「你能應付得了像老夫這等身手的兩個麼?」

「兩個?」小龍心中一動。

「對,兩個!」

小龍下意識地轉動目光,發現側方圍牆轉角處也站了個錦袍人,瘦高,竟然是迫井江逃命的那個。

事實已證明,他們都是一伙,連紅杏和胭脂狼在內,紅杏為何吃里扒外?

斑瘦的錦袍人開始挪步朝這邊移來。

小龍的心收緊了,兩個錦袍人,都是拔尖的人物,他自忖的確應付不了。

天色已經微微放亮。

瘦高的錦袍人在八尺之處上步,眸焰灼灼逼人。

小龍沒有走或是逃避的念頭,不管敵人強到什麼程度,他是寧折不彎的。

「浪子,別耗時間了!」健壯的錦袍人又開口。

「可以讓閣下過目!」小龍作了決定,「可是在下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兩位先表明身份。」

「如果老夫不答應呢?」

「那就等在下躺倒時閣下再慢慢看。」口里說,心里可感到相當窩囊,竟然被一個女人作弄當作工具,這筆帳得記下。

錦袍人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浪子,算你暫時贏了,听著,老夫‘絕門劍’鐘離上。」手指高瘦錦袍人,「這位‘絕戶手’蒙田。」

「江湖雙絕!」小龍月兌口叫了出來,內心相當震驚,想不到踫上的竟然是人怕鬼驚的「江湖雙絕」。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雙絕大笑起來,一個聲如行雷,一個音如金罄,別看人,別識號,光只笑聲就令人膽寒。

小龍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

面對這兩個絕頂人物,他並無所畏懼,主要的問題是贓物落回對方手中,將是件相當窩囊的事,浪子小龍這名號以後就不必再用了。

「浪子,把布袋打開讓老夫過目!」健壯的錦袍人絕門劍鐘離上以命令的口吻發話。

小龍無法再拒絕,因為對方已報名道號,但他又不能不替自己留後路。

「閣下只是要過目?」小龍這句話大有用意,如果對方應承只是過目,他便有出手護持的借口。

「對,先過目!」絕門劍鐘離上回答得更有意思,他也為自己留了余地。

「浪子!」絕戶手蒙田接上話,「驗明東西之後再說別的!」

「行!」小龍把心一橫,應承了,對方沒明說要奪回東西,他也不表示要護持到手的贓物,投手把布袋拋在雙方之間的地上,故作坦然地道︰「請過目吧!」

天色已經完全放亮。

絕門劍鐘離上跨步上前,彎下腰解開布袋口的結。

小龍在緊急盤算下一步該采取的行動。

「呀!」絕門劍驚訝出聲,布袋里掏出來的是些舊衣服、銀兩,和一些普通人家的小擺設,花瓶、磁碟什麼的雜碎。

小龍心中的駭異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東西是他親手裝進去的,怎麼會變了樣呢?但他表面上竭力裝出沒事的樣子,這當中到底有什麼鬼目前無法想象。

絕門劍鐘離上直起腰,如利刃般的目芒直盯在小龍臉上,臉色說多難看有多難看。絕戶手蒙田也是兩眼發直。

「浪子,這怎麼回事?」絕門劍鐘離上聲如炸雷,顯然他相當惱火。

「閣下認為是怎麼回事?」小龍反問。

「老夫說這些雜碎……」

「雜碎不就是雜碎麼?」

「你掉了包?」

「哈哈哈哈,真虧閣下說得出口,兩位強迫要查看別人的東西,說什麼保的是暗鏢,以閣下的能耐名頭,還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里拔牙麼?」小龍得理不讓,反唇相譏。

「這些雜碎哪里來的?」絕戶手蒙田接過話。

「反正不是打劫來的!」小龍暗有所指地說。

「你到這祠堂來做什麼?」

「閣下大可不必干涉在下個人的行動,腳長在自身上,愛去哪里去哪里。」

「布袋上分明沾著面粉,你從磨坊來?」

「在下不否認!」當然,事實上他無法否認,意料中對方是一路尾隨來的。

「你到磨坊意欲何為?」

「路過、閑逛,不行麼?」

「你不肯說實話?」

「實話,什麼實話?」

絕戶手蒙田目光瞟向絕門劍鐘離上,探詢的眼光,像是沒了主意而征詢對方的意見。

小龍沒想別的,眼前危機仍在,這兩個絕人會采取什麼行動很難預料。

「帶他回去慢慢問!」絕門劍鐘離上表示了意見。

「很好!」絕戶手立即同意。

小龍可就火大了,傲性突發。

「兩位要帶誰回去?」

「你!」絕門劍鐘離上欺前一步,踢開布袋和那些抖出來的雜碎。

「在下是人,不是東西,可以隨便帶麼?」

「老夫說帶就帶。」

「那就帶帶看?」

「你小子想找苦頭吃?」

「嗤!」小龍鼻孔出聲。

「別倔強,乖乘隨老夫上路,你毫無機會。」

「在下一向不信邪!」

「很好,老夫教你怎麼信!」絕門劍鐘離上撩袍拔出長劍,沒作勢,立即揚劍上步。

絕戶手蒙田垂著手沒動。

小龍跟對方在磨坊曾經交換過一劍,深知對方的功力,不敢大意,曲肘振臂,也亮出兵刃。

沒任何過場,絕門劍攻出。

小龍舉劍迎擊。

雙方用的都是出手式,猶如雷電交擊,聲勢驚人。

劍芒進射中,雙方各換了一個位置。

絕門劍第二次出手。

這可不是比武套招,而是生死之搏,小龍使出了自悟的那招殺著,用的是全力,「呀!」他不自禁地栗叫出聲,劍光撕裂了空間。

緊密的金鐵交鳴,絕門劍竟然退了兩個大步。

「好小子!」冷喝聲中,絕戶手一閃身,雙掌切出,招式之詭異凌狠世無其匹。

小龍回劍反削。

幾乎使人不敢相信的怪事發生了,絕戶手切出的雙掌快如閃電,依武術常規,用足勢的雙掌是絕不可能變勢的,即使變,也只限于手掌部分的角度變化,而絕戶手的雙掌不同,在小龍回劍的剎那,竟然從絕不可能的角度扭轉、劃圈,從劃過的鋒線中月兌出,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變點鑽隙,表面上看是攻勢不變,只是由切變插,正好密接在劍鋒劃過點線之後,仿佛是事先演練純熟的喂招套式,天衣無縫。

小龍如果想再變勢回劍當然來不及,因為雙掌已在他回削的一閃之間臨身。

絕戶掌突破了他的快斬。

反應的快慢,顯示出功力的高低,這種反應是本能的動作,而動作的正誤是生死勝敗的關鍵。

小龍反應之快,令人叫絕。

沒有轉念,只是本能的動作,上半身後仰,擰腰,只在絕戶掌雙掌略沾到他衣邊的一剎那,就這麼一絲絲的緩沖,小龍手中劍已由斜下反騰而起,同樣快得不可思議。

絕戶手縮掌倒縱。

也是一絲絲,劍鋒劃過雙掌電留的空間。

小龍恢復了正常姿勢,沒稍停,平常極少機會施展的那招殺手劍法破空劃出。

絕戶手再退,但胸襟已開了口,直劃到內衣,皮肉上現出了一道血痕。

只差半寸,絕戶手就會被破肚開膛。

「呀!」地一聲栗叫,絕門劍自後襲來。

小龍不及回劍應攻,趁勢向前飄出三尺,擰身側移,手中劍防護性地劃出。

絕門劍落了空。

三者成了鼎足之勢,但如以小龍為正點,那絕門劍與絕戶手算是犄角的態勢。

小龍心頭大凜,獨對雙掌一劍,他實在沒把握。

成名並非幸至,任誰一個單打獨斗,在小龍來說都是勁敵,兩人聯手的話,情況極不樂觀。

但事逼至此,他非面對現實不可。心里打定了主意,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不管冒多大的凶險,非擊倒其中一人不可。

劍揚著,掌半立,只要一發動,便是致命的夾殺。

小龍的心意神已完全融人劍中,人劍已經合一。

克敵的信念,死地求生的決心,融合他的氣勢,一個超級劍手所可能達到的極限。

殺氣充盈在空間里。

殺氣中透著死亡的影子。

這種決戰,是非見生死不可的,而生死之數,誰也不能預卜。

態勢已成了不可改變的定型。

祠堂大門打開,探出了一個頭。

場中人似已僵化,絲毫沒分神。

頭縮回去,門又緊緊關上,守祠堂的當然沒膽看這種戲,避開為上。

「哈哈哈哈,有意思,值得一看!」笑聲夾著話聲,一個毛茸茸的身影出現,朝場心移來。

三人不為所動。

「喲!這可是武林中的盛事,二老對一少!」身影已到了圈子邊。

三人不約而同地卸了勢,轉過臉去。

不速而至的,竟然是有名的難纏人物「老山羊」。

「久違!久違!」老山羊抱了抱拳。

小龍心中動了一動,老山羊和二斗子的行徑令人莫測,嚴格地說,這兩個怪人對他沒有敵意,說是朋友似乎又談不上。

「老山羊,你又想攪局?」絕戶手蒙田沉下老臉。

「別誤會,我老山羊是湊巧踫上,不是專程。」老山羊捋了捋小胡子。

「老山羊,既然只是踫上,你走你的陽關道吧,走夜路會踫見鬼的。」絕門劍鐘離上補了一句。

「鐘離兄!」老山羊嘻嘻一笑,「在場的都是有名的大活人,現在日頭也快出來了,不會踫見鬼,也不是走夜路,別嚇唬人。」

听聲口,他們彼此都不陌生。

絕門劍和絕戶手對望了一眼。

「小子!」老山羊望著小龍,「你大概就是曾經在洛陽靈寶一帶鬧過事的浪子小龍?」

「唔!」小龍應了一聲,他不明白老山羊在弄什麼玄虛,故意裝著不相識的樣子。

「恭喜你!」老山羊煞有介事地作了個揖。

「恭喜在下什麼?」

「從今以後,你的名頭會更響亮。」

「什麼意思?」小龍有些迷惘。

「江湖雙絕是跺跺腳風雲變色的人物,你一個後生小子竟蒙雙絕聯手指教,這事傳出江湖,你想想會是什麼局面?」

小龍無言以對,但內心卻相當激動,老山羊說的不無道理,雙絕聯手對敵,恐怕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雙絕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

老山羊目光掃向雙絕。

「兩位怎麼想到要做這沒本生意?就是一個對一個也有失身份,武林中老不欺少……二對一,……就算把這小子剁碎,也挽不回面子。」

「老山羊!」絕戶手聲音中已帶著怒意,「你分明是專門來攪局的。」

「你會後悔莫及!」絕門劍目露殺芒。

「我老山羊是為兩位好,既然湊巧踫上,總不能裝不知道。」

「我要你走也是為你好!」絕門劍的聲調陰中帶寒。

「我老山羊只是局外人!」

「現在你已經入了局。」

「鐘離兄的意思……」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誰要你喜歡多管閑事。」絕門劍眼里殺機更濃。

「唉!好人難做!」老山羊大搖其頭。

「少裝蒜,你跟浪子是不是一路?」

「那豈非大笑話,兩代人會是一路。」

「你以為憑你那幾句話就可以套住人?」

「我老山羊沒理由套人,只是想到江湖一脈,成名不易,不願見兩位自毀名聲,不得不多句嘴。」老山羊一本正經。

雙絕對望,用眼楮交談,然後各自點點頭,似乎心意已經溝通。

「老山羊,買你一次面子,放過這小子一次!」絕戶手瞟了小龍一眼。

「好說!好說!」老山羊拱手。

「浪子!」絕門劍收劍回鞘,目注小龍,「這次是誤會,實際上老夫一向是愛才的,你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前程遠大,盼你爾後對長輩不可太狂。」

「……」小龍沒吭聲,心里卻在想,總有這麼一天,我浪子小龍要你們劍掌雙絕在江湖除名。

「老山羊,買面子只一次,你記牢!」絕戶手斜睨著老山羊。

「一次就夠了!」老山羊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我們走!」絕戶手望向絕門劍。

「走!」絕門劍應了一聲。

雙絕並肩奔離。

小龍吐了口大氣,收起劍。

老山羊臉色一正。

「浪子,一對二你不是他倆的對手。」

「在下不否認,但要在下低頭辦不到。」

「事情並不算完,他們不會輕易干休,二對一,他們丟不起這個人。」

「在下同樣不想丟這個人。」

「你小子丟什麼人?」

「浪子小龍絕不在任何人手下服輸。」

「哈哈哈哈,小子,你太目中無人了。」

「……」小龍不語。

老山羊上前,弓身把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銀兩一一撿回布袋中。

小龍看著大惑不解。

「你閣下這是做什麼?」

「錢不好賺,怎能暴殄天物,衣服可以換洗,白花花的銀子可以買酒喝,怎麼,難道有什麼︰不對?」老山羊眯起眼,又道,「你不會要這些零碎,對不對?」

「嗯!」

「一文是錢,螞蚱是肉,自己的東西不能白丟。」

「什麼,這……是閣下的東西?」

「誰說不是,你小子敢說是你的?」

小龍心中一動,他一直不解何以一袋子珍寶會變成破爛,現在听老山羊這一說,難道他明白其中究竟?

「東西是閣下的?」

「當然,老山羊君子固窮,能隨便要人的東西。」

「怎麼會到在下手里?」

「哈!要不是老夫有先見之明,幫了你這一手,你怎麼過雙絕這一關?」

「……」小龍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他怎麼也想不透是怎麼回事,簡直太邪門了!

「小子,告訴你吧,老夫也在磨坊,你把東西換裝布袋,曾經離過手……」

「離過手?」小龍依舊茫然。

「對,你把布袋放在坊里,到門邊去探動靜……」

「你閣下趁機掉了包?」小龍立即恍然。

「就這麼回事!」

「東西呢?」小龍聲音變冷。

「老夫說過君子固窮,物各有主,老夫不妄想,喏!」用手指遠處一棵老榕樹,「就在那邊樹洞里,你自己去拿,這布袋里的東西物歸原主。」

小龍對老山羊的看法突然起了很大的轉變,敬意油然而生,他現在斷定對方是個玩世不恭的江湖怪人。

「郭老英雄一家的後事料理完了?」

「二斗子辦得很好。」

「主謀者是誰?」

「你想知道?」

「是的!」小龍暗自咬了咬牙。

「彩雲令主!」

這名號小龍曾在磨坊外被殺的那名武土口中听到過,經老山羊這一證實,更加確定。

「彩雲令主又是誰?」

「沒人知道,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在武林道上只是個傳說中的人物。」

「那閣下怎知他是主謀?」

「雙絕也是听命于他的,他的手下曾經在無意中透露過,天下沒絕對的秘密。」

「大漢鏢局的慘案……」

「當然也是他主使。」

「目的何在?」

「當年在長安出土的奇珍異寶,價值連城,傳說由三人所得,現在三個得主已去其二……」

「最後一個是三星手鮑天成?」

「對!」

「何處可以找到鮑天成?」

「不知道,三星手在得寶之後,就沒再在江湖現過身,下落不明。」

「……」小龍默然,心里想︰「要麼是三星手最早被彩雲令主下手的一個,由于行動秘密,沒逃出江湖。要麼是他行蹤隱秘,尚未遭殃,但必然是彩雲令主追尋的第三目標,要找到他,跟蹤彩雲令主手下是可行之道。」

「老夫得走了,讓人發現我們在一道不妥!」說著,提起布袋,挪動腳步。

「在下有個請求!」

「什麼?」老山羊停步扭頭。

「如果閣下得到任何有關三星手或是彩雲令主行動的消息,務必通知一聲。」

「沒問題,說不定那天老夫還要借重你!」說完,快步離去。

小龍目送老山羊遠去之後,立即奔到那棵老榕樹下,果然發現樹根洞里放著那只布袋,掏出來用手一模,不必打開看,東西是原來皮褡子里的沒錯。

現在要處置這東西成了問題。

太陽已升到林梢。

回客店,這是唯一的路,可是回到客店這布袋又如何保管呢?紅杏請自己把它藏在穩妥的地方,什麼地方才算穩妥?客店人多眼雜……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靈機一動,他想到了郭家,東西是劫自郭家的,如果把它藏回原來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被劫走的東西會回籠。

同時東西是紅杏黑吃黑到手的,她並非物主,不一定交還她。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于是,他上了路。

冰家。

大門深鎖,因為這里已成為凶宅。

小龍斷定無人跟蹤,四下也沒人影,這才從一個隱秘的角落翻牆進宅。

空落落,死寂陰森。

雖然是大白天,但在小龍印象里到處橫尸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心理上難免有些不平衡。

他逐屋察看,目的是想找個合適的地方收藏本來屬于郭家的財寶,對這袋子價值難以估計的金珠他毫不動心,只是他有了一個念頭,絕不交還紅杏,這些東西不應該屬于她。

小龍想著,身形已到了內客廳。

廳里的擺設依舊很整齊,看來還沒宵小扁顧。

上房門半掩,小龍把布袋放在八仙桌上,上前伸手去推門。

一抹劍光閃電切下,小龍心里根本沒有準備,他料不到凶宅里還藏著人,劍光乍閃,他連轉念的余地都沒有,仗著一個絕頂劍手特殊的靈敏反應,縮手後仰。

毫厘之差,一條手臂沒報廢。

「什麼人?」喝聲中,人已退步站穩。

劍迅快地收回。

小龍大為困惑,怔了半晌。

「房里是什麼人?」小龍再次喝問。

依然沒反應。

小龍揚掌,用掌風把房門震開,房間很寬大,還隔有套間,布置得很不俗,只是不見人影,窗子也關得好好的。

略一猶豫,他跨進房門,面對垂著簾子的套間,沉聲道︰「朋友,出來答話!」

寂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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