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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笛震武林 第九章 生死之約

作者︰陳青雲

馬上人連轉念頭收勢都來不及,一陣狂 卷處,慘呼聲、悶哼聲、驚叫聲,夾著馬兒悲嘶聲驚鳴聲,頓時響成一片。

只見當先兩騎,連人帶馬,已橫尸地下。

後面的一陣鳥亂之後,紛紛飛身下馬,一擁而前。

身形甫定,看清發掌之人的面目後,齊齊後退一步,由背脊骨里直冒寒氣,月兌口齊呼了一聲︰「怪手書生。」

司徒文右手兩指在袖中一陣疾彈,眼中射出駭人已極的稜芒,冷然注定眾人,臉上殺機重重。

一個白發白眉的赤面老者,突然越眾而出。

「小子,你打算怎樣?」

司徒文一見老者之面,殺機更熾,冷哼一聲道︰「赤面神煞翁子都,小爺今天叫你們半個也難逃公道!」說完,墓地欺近三步,那肅殺之色,令人不敢逼視。

赤面神煞翁子都本是他掌下亡魂,明知萬萬不是對手,但今天眾人之中,以他為首,不得不勉強出頭,心中卻在冒著陣陣寒氣,見對方欺身上步,不自覺的直往後退,眾人也驚怖的隨著後退。

空氣中頓時彌漫了死亡的氣息。

他們做夢也估不到會踫上這小煞星。

天毒門中,除掌門人外,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幾次交手中,集中了天毒門一流高手,聯合對付,尚且死傷累累,今天二十多人,全都是二三流身手,無異以卵擊石,焉能不膽顫心寒。

「姓翁的,今天如果你坦白的說出天毒門開宗立派的地點,小爺恩施格外,放你們一條生路!」

赤面神煞須發箕張,慘笑一聲道︰「小狽,今天老夫認命了,你盡避下手吧!你如果想從我們中人口中得到半句話,那是休想!」

「你真的不肯說?」

「不必妄想!」

「如此小爺先成全你!」

聲落,右手倏出,快逾閃電的劈出一掌。

赤面神煞雙掌上揚,掌勁還沒有吐出,一股排山勁氣,已然及體,「 !」的一聲,胸頭一緊如遭千斤重錘,慘呼一聲,連退五步,「哇」的噴出一股血箭,身形搖搖欲倒,面目猙獰如鬼。

掩口白須,頓呈鮮紅之色。

眾人齊齊驚叫一聲,面目變色,正想轉身……

司徒文一掌劈出之後,並未收勢,肩不搖,身不動,疾飄三尺,右手兩指一彈,兩股白氣蒙蒙的指風,挾哧哧銳嘯,射向身形未定的赤面神煞。

慘號之聲又起

赤面神煞前胸已被洞穿兩孔,血如噴泉,砰的一聲,仰面栽倒,已然氣絕身死,就在赤面神煞橫尸的同時,另兩個渾身浴血的人,也緩緩倒下。

原來司徒文恨極了天毒門人,出手決不留情,那兩縷功能洞金裂石的指風,洞穿赤面神煞之後,余勢不衰,緊立在赤面神煞身後的兩個天毒門徒,也同時遭殃,一被射穿喉頭,一被洞穿左胸。

眾人見狀,面目立呈死灰,一愣之後,紛紛四射逃走。

他殺機熾盛,豈能容這些魑魅之徒逃出手下。

身形展處,鐵笛已掣在手中,一溜烏亮光華,沖天而起,挾著一陣陣奪魄褫魂的怪嘯,繞空盤旋,上下騰躍。

那怪嘯聲,不啻是摧命的樂章。

眾天毒門徒喪膽亡魂,五內如煎。

剎那之間,慘號頻傳,血雨飛灑,殘肢斷體凌空四射,二十多人,竟沒有半個逃出死亡的命運。

恐怖淒慘的場面結束了,剩下四處積尸,滿地血腥。

他拭淨鐵笛的血跡,緩緩插入懷中。

臉上的殺機消退了,這一場瘋狂的屠殺,使他心中的怨毒減輕了不少,他冷眼一瞥現場的斷體殘肢,遍地鮮血,心中微覺不忍,但當他想起自己一家和慕容伯父一家的慘死情狀,再加上無極老人的慘遇,那一絲惻隱之心,即告泯沒。

殺!

血債血還!

只有殺,才能止殺!

熬人之仁,只有使武林更加添增殺劫。

母親和姐姐被困李家堡的事,又上心頭,逍遙居士,妄逞鬼蜮伎倆,想以母姐的生命作為要挾,要我獻出「玄天秘錄」,「玄天秘錄」存置虢公古墓之中,面虢公古墓已被貪欲不得逞的江湖敗類炸毀,異寶也隨著沉淪。

即使秘錄真的在身上,憑你逍遙居士也想染指嗎?

他暗哼一聲,哺哺自語道︰「我必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陣陣熱血,又開始翻涌,輕嘯一聲,正想……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他將要飛起的身形,又不得不停下來。

「小子果然是心黑手辣!」

聲落,嗖嗖連聲,場中縱落數條人影。

他俊目一掃,殺機又起,不屑的一陣哈哈狂笑之後,沉聲道︰「我道是何方高人,原來竟是些掌底游魂,哈哈!物以類聚,黑白雙妖,南荒雙木,還有這位是……恕在下眼拙……

炳哈哈哈!」

「小狽你狂個什麼勁!老夫四海游魂南宮非……」

「嗯!四海游魂,生得緊!生得緊,沒听說過,倒是有一位叫掌下斷魂,與閣下如何稱各!」

「掌下斷魂?四海游魂南宮非,重說了一遍,忽地發覺對方是有意調侃自己,怒氣頓生。

「小狽,你敢賣弄口舌!」欺身上前三步,就想出手。

司徒文听他連叫了兩次小狽,怒極反笑道︰「老狗!你敢再上前一步,叫你立刻變作掌下斷魂!」

四海游魂縱橫江湖數十年,心黑手辣,桀騖不馴,豈能吞得下這口氣,他本是受南荒雙木之邀,前來助拳,正巧又踫上黑白雙妖,五人一拍即合,說好聯手對付司徒文,以報南荒雙木被魔笛推心挖眼之恨,同時謀取「玄天秘錄」,五人同參。

當下陰惻惻的一笑,上步出掌,快逾電閃,勢若狂濤。

豈知他快,人家更快?

掌勁方吐,人影已杳,驀覺後頸被人模了一把,寒氣頓冒,飛快回身,就回身之勢,雙掌齊推。

豈知又是撲空。

立定身形一看,司徒文面露不屑,淵停岳峙的站在身側一丈之外,不由氣得三戶神暴跳,七竅生煙。

狂吼一聲,電閃般撲去。

黑白雙妖與南荒雙木臉色一變,齊齊怒吼一聲,分從四方撲上,各劈出一掌。

場中五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魔頭,五人同時出掌,威力可以想見,三股陽剛的勁氣中,夾著南荒雙木的兩股陰寒勁風,激蕩的潛力,在中央會合成一股強勁無匹的渦流,飛沙走石,勢若翻江倒海。

五人滿以為這一下對方插翅難飛。

豈知事實大謬不然,五人同覺眼前一花,司徒文已如幽靈鬼魅般的月兌出勁氣之外,身法之奇奧快捷,蓋古凌今。

五人同時驚咦一聲,收掌飄身,站成一排,滿臉俱是驚詫莫名之色,愕然征視著司徒文。

司徒文目射威稜,殺氣蒸騰,直瞅著南荒雙木,他負傷離少林寺時,南荒雙本乘危對他下毒手,若不是雪山魔女適時伸-

手,只怕早已魂游黃泉了,他此刻面對二人,‘心中如何不恨。

南荒雙木被他看得心底直泛寒氣。

他心切母親和姐姐的安危,不願多延時光,希望速戰速決,當下冷冷一笑,沉聲向五人道︰「各位沖著在下而來,敢清說明意向?」

四海游魂陰淒淒的一笑道︰「知事的把‘玄天秘錄’交出,萬事全體!」

黑白雙妖堆滿雞皮的老臉一拉,隨聲附和道︰「小子你看著辦吧!」

他不屑已極的冷哼了一聲,轉頭向南荒雙木道︰「兩位不用說,有志一同,另外還要索取挖眼之恨?」

甲木追魂獰笑一聲道︰「小子既然知道,就不必多廢話!」

司徒文面色遽寒,沉聲道︰「如此甚好,我必定成全各位,你們一起上吧!」

五人見他如此輕蔑自己,怒不可遏,同時又是專門為他而來,哪還顧什麼江湖規矩,暴吼一聲,齊齊撲上。

勁風激蕩,掌影如山。

司徒文星目射出駭人的殺光,一聲震耳的厲嘯響處,身形詭譎絕倫的飄閃欺上,穿入彌天掌勢之中。

仗著神罡護體,步法玄奇,出手就是殺著,徑取南荒雙木,雙臂怪異絕倫的一圈一搶,交相劈出。

這一招是「玄天掌法」中最凌厲的一招「旋乾轉坤」。

此招擊出的掌勢,剛勁強猛怪忽兼備。

威力之強,足使乾坤倒轉,風雲變色。

兩聲淒厲刺耳的慘叫聲劃破長空,南荒雙木兩個瘦長如蠟桿的軀體,一左一右,被勁風帶得直飛出二丈開外,砰! 兩聲,一動不動,顯然已畢命掌下。

黑白雙妖與四海游魂三人,心膽俱寒,涌身飄退丈外,愣愕莫名的看著司徒文,呆若木雞,心中已萌退志。

這一招雖然擊斃了南荒雙木,但他自己也覺面紅氣喘,真氣不調,因這一招最是消耗真力不過。

他生死玄關之竅已通,運功調息輕而易舉,就站立之式緩緩運功,眨眼之間又回復如初。

他輕蔑已極的掃了三人一眼,冷冷的說道︰「三位是否仍然要得到‘玄天秘錄’,在下尚有要緊的事要辦,沒有閑工夫奉陪,依我看,還是走為上著!」

三人明知不敵,但又實在吞不下這口惡氣。

面色一寒,緩緩舉步逼來!

「三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在下一並成全了你們吧!」說完,俊目奇光暴漲,如兩道冷電寒芒,緊盯著三人逼來的身形,腳步慢慢前移。

濃厚的殺機,使場中籠罩上一片慘霧愁雲。

死亡的氣息,也越來越濃厚!

驀然

一聲淒厲的長嘯,破空傳來,嘯聲低沉刺耳。

四人心內各自一震。

司徒文對這嘯聲,並不陌生,他知道是發自稱尊大漠的大漠駝叟,一股干雲豪氣,油然而生。

他知道他此來的目的,是要了斷昔年被魔笛推心擊敗的那一段過節,師債徒還,他雖然不是魔笛摧心的傳人,但魔笛摧心是他的外祖父,而且他早已作了決定,他要以鐵笛傳人的身分,擔當魔笛摧心的所有恩怨過節。

嘯聲愈來愈近,也愈感淒厲刺耳,耳膜刺痛欲裂。

他豪壯之氣頓生,引吭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高吭入雲,如裂金帛,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的震蕩出去,剎那之間,已完全掩蓋了那淒厲的嘯聲。

黑白雙妖四海游魂等三人,雖不知來人是誰,但已從嘯聲中忖測出,來人功力決不亞于眼前的怪手書生。

卻不知他的來意如何,是否也是為了「玄天秘錄」而來,如果是的話,那他們三人只好干瞪眼了。

嘯聲甫停,場中距四人三丈之外,已毫無聲息的站定了一駝背老人,滿頭白發如銀,身軀偉岸,雖然是駝背,但仍比眾人顯得高大。

黑白雙妖及四海游魂等三人,一見來人之面,驀地想起一人,不由心泛寒意,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大漠駝叟哈哈一陣狂笑之後,沉聲向司徒文道︰「小子藝業不凡,不愧是鐵笛傳人!」

「嘿嘿,謬獎!謬獎,區區在下實在不敢當!」

「昔年那老鬼的一段過節,得由你來了斷!」

他一听「老鬼」兩個字,辱及他外祖父,不由心泛怒意,面色一整,大聲道︰「在下一力接著,如何了斷,請劃出道來!刀山劍林,在下一準奉陪!」

「哈哈!小子有志氣,你有自信能接得下?」

「接得下接不下,讓事實來證明!」

黑白雙妖等三人一听,心中可樂了,雙方都是一時之選,既是了斷過節而來,當然不見真章不休,只要待到這小子力乏之時,乘機下手,豈不天從人願。

大漠駝叟一掃場中斷肢殘體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不錯,魑魅魍魎,不殺何待!」

「小子真算得上心狠手辣!」

「這是題外的話,毋須操心,如何了斷,就請劃下道來,在下還有事情要辦,不能久候!」

「哈哈!小子,老夫等了數十年還不急,你急什麼?你準知你還能有余力去辦旁的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等于說,雙方交手之後,你準保能全身而退,言中之意,當然是不把司徒文放在眼下。」

「哼!這個麼,也不勞操心!」

「小子!今天可是個死亡約會,不見真章不散,如果你自承不是老夫敵手,留下鐵笛走路吧!」

「哈哈哈哈!狂得倒也可以,如果在下不敵,莫說是區區鐵笛,這一顆頭顱,一並奉贈。」

這一分英風豪氣,使場中各人一齊心折。

大漠鴕叟雙目一睜,立時射出兩道電炬般的精光,直照著黑白雙妖等三人,低沉著聲音道︰「你們三個給我滾吧!這里沒你們的事!」

三人面色立變,怒目而視,尷尬之極。

走吧!大丟臉了,而且心中還有另外的打算,舍不得走,不走吧!又不是人家的對手,一時倒愣住了。

「咦!耙是耳聾了不成,莫非還要老夫打發一下!」

三人又不自覺的退了一步,仍沒有離開的意思。

大漠駝叟怒哼一聲,身形微晃,已欺近到三人身邊伸手可及之地,點塵不驚,單憑這一手輕功,他三人就望塵莫及。

三人心頭不由一震,齊退三步,心中電轉。何不暫時忍氣退出場外,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那時……

互使一個眼色,齊齊轉身,飛縱而去。

大漠駝臾望著三人的背影冷嗤一聲,轉過身來,向前移了三步,陰惻惻的向司徒文道︰

「小子,如果你不敵落敗,可得將鐵笛留下!」

他只說對方敗了,要留下兵器,但卻不說自己敗了又該怎樣,好像是勝券在握,穩贏不輸似的。

司徒文不屑的微微一曬道︰「如果在下僥幸贏了一招半式呢?」

這話問得大漠駝叟一怔,昔年他敗在鐵笛推心手下,數十年不履江湖,現在自信功力已勝過對方,才重進中原,要爭回這一口氣,真的,如果又敗在魔笛摧心的後人手上,他將有何面目再稱尊大漠。

當下慘然一笑,厲聲答道︰「如果老夫敗落,立即自決當場!」

他不由心中一漂,眼看今日之約,已成了生死之爭,如果敗了,對方必然要取去鐵笛,那連外祖父魔笛摧心的聲名也將一起斷送,與死又有何分別,而對方既是忍辱含垢了數十年,挾憤而來,以死作賭注,必然是有所恃,那今天這一場生死約會,究竟鹿死誰手,還在未定之數。

但他卻毫無畏縮之意,豪氣干雲的道︰「好極!如果在下落敗,除‘坎離鐵笛’任由取去之外,這一顆六陽魁首,一並奉贈!」

大漠駝叟暗自心折不已,如不是為了這「聲名」兩個字之爭,他真想掉頭而去,這種草莽豪雄的本色,竟出現在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身上,這是他生平僅見。

「少年人出手吧!」

「在下不願僭先,請先出手!」

空氣倏告緊張,一場生死的搏斗就要展開。

雙方都是神色凝重,誰也不敢大意疏忽。

一個是稱尊大漠的都天魔頭。

一個是名震武林的蓋世奇才。

一個是存心洗雪數十年的恥辱。

一個是為了維護兩代的英名。

究其實,雙方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武林中無數的紛爭,差不多都是為了一個「名」

字。

名存人在,名喪人亡!已成了一種傳統觀念。

雙方的心情都沉重得像鉛塊一般,因為這是一場生死之搏,豈同等閑,任何一方輸了,都是不了之局。

在起初,大漠駝叟本是懷著萬丈雄心而來,他不但洗雪前恥,還想再度在中原立威揚萬。

他本是識貨的人,在見到怪手書生之後,立知遇到勁敵,比之當年的鐵笛主人,似乎還要更高出一籌。

尤其是干雲豪氣,絕世風標,更是令他心折。

他不敢小覷這青年人,從眼神中,他看得出這年青人功力已達不可思議之境,他也看出他是百年不一出的奇村。

司徒文面對這強仇大敵,已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要盡全力以赴,他一身關系著他自己的聲名、鐵笛主人的昔日雄風。中原武林的名望。

時間在沉默中飛逝。

靜寂中孕育著一場武林罕見的搏斗。

他飛快的使真氣運行周身百脈穴道。

這時,已到了未末申初,一輪紅日,漸向西沉。

他想起被困李家堡的母親和姐姐!

也想念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妻蕙蘭姑娘!

不禁憂心如焚,但當他的眼光,觸及身前的大漠駝叟時,他感到目前的勢態,不容許他分神旁騖。

一個不巧,勢將遺憾千古。

于是急忙收懾心神,凝神澄慮,把一切暫時拋開。

「少年人,老夫要出手了!」

「請!」

這一聲「請!」揭開了這一場生死搏斗的序幕。

大漠駝叟神色凝重,欺近了三大步,把雙方的距離,縮短到不及一丈,兩掌緩緩上揚。

司徒文靜如處女,表面上是沉凝的像一尊雕像,但已經功行遍身。勁聚雙臂,準備迎接那第一回合。

他知道這一回合關系極大,一方面可以測出對方的功力深淺,另一方面也可收先聲奪人之效。

周遭的空氣,沉凝得使人窒息。

這是一場不死不散的生死約會,雙方都慎重萬分。

驀然

大漠駝叟上舉平胸的雙掌猛然推出,一道強猛絕倫的彌天勁氣,倏如巨浪排空,江河倒瀉翻翻滾滾匝地涌來,端的裂膽驚魂,威猛懾人!

這縷掌勁是他十成功力所聚,威勢非同小可,掌勢擊出,潛力激蕩如濤,深沉雄渾,有如汪洋大海。

司徒文周遭直被那如山崩海嘯般的勁力充滿,找不出一絲空隙,直可當得上「驚心怵目」四個字。

他心中微凜,星眸如電。雙掌迅快的擊出,帶起絲絲勁厲銳風,嘯聲如雷,恍若山崩地裂,洪水決堤,回氣成渦,剛猛無╴,猛然卷涌過去。

「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兩股浩浩深沉的真氣,互撞在一起,勁力激蕩,回風成渦,銳風厲嘯中

雙方腳步急顫,  噎!……各退五步。

彼此心里有數,半斤八兩,不分軒輕。

一分之後,略不稍停,又如兩只斗雞也似的,昂頭作勢,緩緩進逼,幾乎在同一時間,各個拍出一掌。

這一掌,雙方的勁力又加了二成。

一聲震天巨響,有如地陷山崩,迅雷遽發,勁風洶涌,數丈外的樹木,枝葉紛飛,簌簌而抖。

沙石激射中,又各退了三步,身形搖搖欲倒。

彼此都感到血氣微涌,喘息有聲。

人影乍分倏合,閃電般又各劈一掌。

雙方都以全身功勁傾力推出,勁勢之強,遠超過前一二個回合,直可驚神泣鬼,揭地掀天。

巨響聲中,兩個身形同時直往後退,「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血翻氣涌,兩眼直冒金星。

這驚世駭俗的三個回合,顯出雙方的功力,所差極微,誰也不願去想拚斗的結果,暫時閉目調息。

場中的空氣又告靜止下來。

另一場包可怕的搏斗,又在醞釀中。

這是一場生死約會,不見真章不散。

片刻之後

司徒文首先站起身形,仰天噓了一口長氣,星目射出湛湛神光,面上一片肅煞之色,熱血激蕩如潮。

接著,大漠駝叟雙眼電芒射處,也緩緩站起身來,雙方不發一言,僵直的對峙著,在盤算如何出手制勝。

濃重的殺氣,又立時布滿全場。

密雲不雨,最使人沉悶不耐。

突地

大漠駝叟怪笑一聲,遽起發難,身軀淬然飄至司徒文身側,右手食中二指一並,快得有如電光石火,點向司徒文「曲澤穴」,左手五指箕張,猛地扣向脈門。

這一招不但迅快絕倫,而且猝襲兩處要害,司徒文心下一凜,身軀迅快巧妙的一旋,右掌一翻,橫向大漠駝史手腕上切去。

大漠駝叟盛名之下無虛士,武功確有驚人之處。

只見他右腕疾縮,讓開了司徒文橫切的一掌,驀地欺身靠上,指戳肘撞,兩招並出,右腳也同時飛起,急踢司徒文月復下的「堅絡三焦」。

他側身讓開大漠駝叟的單肘一撞之勢,不退反進,也往前欺了一步,右手兩指疾朝踢來的腳上的「後溜穴」點去。

大漠駝叟稱奠大漠,除了敗給魔笛摧心一招之外,一生罕逢敵手,今見司徒文果然具有這等上乘身手,就在兩招落空的剎那之間,飄身退了五步。

兩人這樣相搏了幾招,雖然看不出什麼驚人之處,但在行家眼中看來,卻是最為凶險的搏斗。

生死之分,間不容發,出手之速,變招之快,著著如電閃雷奔,數招交搏,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少年人果真有兩下子!」

「尊駕手底也不含糊!」

在這生死之交的時間內,雙方說完之後,相顧一笑。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草莽豪士本色,「生死談笑里」!

一笑之後,大漠駝叟面色一凜,身形疾似旋風般,直撲過來,左掌‘’推波助瀾」,右手「橫斷山岳」,一招之中兩式齊出、直擊橫打,用出兩股回然不同的力道,奇詭玄奧之極。

招式陡出,一片洶涌如詩的勁風,宛若一張深沉雄渾的網幕.呼轟涌卷過來,威勢凌猛,不同凡響。

司徒文見對方一擊之勢強猛絕倫,真力攀運,絲毫不敢大意,左掌也發出一股凌厲罡風,一擋對方直擊的掌勢,身形妙曼輕靈的一轉,右掌堅力如刀,疾迎向橫來的一掌。

砰! !兩聲,四掌接實,雙方均覺腕疼臂酸,各自向後飄退五尺,彼此明白,短時間內,絕對無法分出勝負。

大漠駝叟哼了一聲,振臂搶攻過去,雙掌連番劈出,一圈圈勁力,直似大海中的層層波浪,涌卷過來!

司徒文星目一閃,「玄天掌法」中的第二招「星雲漠漠」,已自出手,左右雙掌,交互揮拍。

掌掌均帶劃空的銳嘯聲,力能碎石開碑。

雙方都是以快攻快,急切強勁的攻勢成為正比,兩人越斗,掌力越凌厲,同時也動了真怒。

招招帶煞,互不相讓。

「玄天掌法」博大精深,招式一出,層層相因,如長江大河,綿延不絕,而大漠駝叟的「大漠飛沙掌」也非凡品,這一搭上手,轉眼就是百招。

又數合之後,激蕩的潛力,充塞到三丈之外,地上枯枝敗葉,漫空飛揚,塵沙碎石,向四外激射。

盈耳的嘯風,呼轟如雷。

這一場爭斗,真是武林罕見的慘裂肉搏。

只戰得地慘天愁,鬼哭神號!

日薄西山,閃射出萬道金霞,照著場中舍死忘生般拚斗的一對人影,更顯得分外的觸目驚心。

大漠駝叟功力深奧,怪異無常。出手之間,招式之奇詭辛辣,更是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

掌式縱橫如山,層層疊疊,宛如狂風暴雨,海嘯山崩,威勢之強,武林罕見,奪人魂魄。

司徒文身形妙曼,步法玄奇,掌式奇奧無匹,凌厲迅捷,每招連綿不斷一氣呵成,掌式之玄妙傾古凌今。

兩人因功力悉敵,所以斗了四五百招,仍然平分秋色。

鎊自驚訝對方武力之高絕。

日落霞斂,夜幕漸漸籠罩大地。

代之而起的,是淡月疏星。

緊張激烈之中,夾著濃厚的陰森恐怖的氣氛。

這時雙方搏斗已接近千招。

司徒文與大漠駝叟已斗至極慘烈的階段,勝負即可分曉,但他倆也漸漸的步向生死邊緣。

因為現在兩人所施展的功夫,都是最高深的內力真氣互襲,只要一著失手,便是生死存亡之途,端的險極。

雙方揮汗如雨,喘息有聲,兀自奮力搶攻不已。大漠駝叟眼中,忽然射出一道辣毒的稜光,冷哼一聲,雙掌十指驀然彈出,「哧哧!」連聲,尖銳犀利的勁風,已然疾射司徒文胸月復的要害大穴。

緊接著大漠駝叟身形,疾如鷹隼般,晃身掠過,掌腿齊出,瞬間,連環拍出六掌,踢出四腳。

身手之快捷,凌厲詭譎,可謂至極。

司徒文星目帶煞,左右兩手,七指倏仲倏縮,連連彈出數股指風,抵住對方暴彈而出的指風。

雷光石火之間,對方的掌腿,又已朝四面八方攻至。

在對方掌山腿影之中,亦銳利無匹的接連攻出九掌。

浩浩的彌天勁氣,洶涌激蕩中,雙方一觸而退。

彼此均是面目淒厲,喘息如牛,胸部不停的起伏。

凝立對峙良久!良久!

淡月疏星之下,夾著鬼火飛螢,恐怖至極。

四周寂靜如死,只有剛才喪生在司徒文手下的殘肢斷體,發出陣陣腥臭之味,充塞。在這恐怖的夜空中。

這時

遠遠的林木之後,正有六只凶毒的眼楮,在注視著場中舍命相拚的一對,心中在轉著惡毒的詭謀。

另外

還有一雙淒清哀怨欲絕的眼楮,也同時在注意場中的變化。

驀然

大漠駝叟凌厲的殺著陡出,他雙掌奇詭已極的揮動起來,每掌輕輕擊出二招,看似虛飄而不著力。

每招擊出的手式,都是指向極為怪異的角度,連綿拍出,一氣呵成,毫無一絲間隙。

招式之精妙深奧,更是傾絕古今,無懈可擊。

大漠駝叟掌勢一出,周遭空氣立起激蕩,壓力陡增,二丈方圓頓成真空,但中間卻有一股尖銳無比的幽幽勁氣。

這一招是他敗在魔笛摧心手下之後,窮二十年的精力,研磨出來的絕招,生平只用過一次,第一次是十年前拚斗漠北三凶,一舉斃敵,今天卻是第二次,他名之為「天羅地網」,勁氣範圍之內,敵人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大漠駝叟殺著甫出,司徒文的殺手,也在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緊跟著擊出,彼此都存著一舉擊敗對方的心思。

這一招是「玄天掌法」中的第四招「天風貫日」,他在最近才完全領悟出來,用以對付「天羅地網」最是恰當不過。

只見司徒文身形下俯,觸及地面,倏然飛起,人在空中,全身驀然一縮,雙臂倏然大張開來,青衫飄飄,宛如一只灰鶴,盤空作波浪形閃掠……

倏地

雙臂突然合並伸直,整個身軀,疾若一只銳利的弩箭,雷奔電閃般射向大漠駝叟,在他的指尖離大漠駝叟五尺之時,七縷白氣蒙蒙的指風,已凌厲的月兌指而出。

而大漠駝叟就在司徒文的身形入幽幽勁氣中時,雙掌迅怪無比的改揮動為直拍,銳嘯突起。

驚人的威勢,立刻呈現眼前。

「噗!噗!噗!」數聲勁氣激撞之聲響後。

緊接著是兩聲悶哼!

人影閃晃中,兩人各退五步。

司徒文只覺逆血陣陣上涌,真力似乎已消失了一半。

大漠駝叟連退五步之後,身形搖晃不止,肩頭上汩汩冒出鮮血,只見他白發倒立,獰惡如鬼,加上遍身血污,更是駭人,暗夜中有如冤鬼顯魂。

原來雙方絕招使出之後,司徒文中了他的一掌,而他的左肩卻被司徒文尖銳的指風洞穿一孔。

雙方並沒有深仇大恨,只是為了一個「名」字,而作舍死忘生的拚斗,現在,雖然雙方都已負傷,但在對方沒有認敗眼輸之前,仍然不能停手。

死亡的恐怖,並沒有稍減,反而更濃厚了。

雙方怒視一眼,又狠狠的撲上。

四掌齊揚!

「 !」的一聲,四掌擊實,雙方都倒翻在地,口角溢血,而大漠駝叟肩頭上的血,更是如泉水般涌出,染遍全身,再加上沙塵沾染,更覺恐怖猙獰。

場外暗影偷窺的四雙眼楮,有三雙,頓露喜色,而另外一雙,卻在幽怨之中透著一絲憐憫。

雙方搖晃著立起身形,艱難的互相欺近。

又各自推出一掌,但已成了強弩之末。

「砰!」的一聲,又告接實,勁風飄忽中,撲地不起,鮮血卻一口接一口的不停噴出。

死神的腳步近了。

他們兩人之中,必須有一人認敗服輸,但以他們的性格而論,以事實而論,任何一方都不會低頭。

所以,擺在目前的一條路,就是一死。

必須有一方死亡,這一幕悲慘豪壯的劇才會收場。

久久

雙方都不能起身,宛若兩具尸體。

他們都沒有死,只是真力耗盡,身形無法立起,但雙眼卻一瞬不瞬的注意著對方的動靜,毫不放松。

淡淡的月影也隱沒了,只剩下滿天鬼眨眼的星星,子夜已過,不出兩個時辰,又將是另一天的開始。

如果現在有一方,只要能使出平時二成力道,就可輕易的置對方于死地,但,他們似乎連這一點力道也消失了。

場外暗影中,突然現出三條人影,如鬼魅般緩緩向場中欺來,他們存著卑賤無恥的歹念,要乘人之危。

這三條人影,就是被大漠駝叟斥退的黑白雙妖和四海游魂等三人,他們不曾走遠,他們在等待收漁人之利。

現在機會來了。

另一個人影,也緩緩立起身來,卻滿含殺機的緊盯著移近場中的三條人影,只要三人有所動作,她就要……

地上的兩條人影又開始蠕動了,首先是抬起頭來,然後,雙手拄地,慢慢地支起身形,但剛撐起一半,又頹然撲下。

欺近的三條人影,見狀又止住腳步。

兩個死拚的一代高手,在經過幾次的撲跌之後,終于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形,艱難至極的,互相移近了三步。

現在,他倆之間,只隔了短短的五尺不到,伸手可及。

雙方都在排命的提聚微弱殘存真氣,準備著最後決定生死的一擊,面上掛著慘厲的笑容。

他們要互置對方于死地,但又互相欽佩對方的英雄本色。

大有「風飄飄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士赴死的氣概,他們渾忘了身外的一切。

看得場邊的四人,驚心動魄不已。

這真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搏斗。

雖然他們還要繼續作最後決定生死的一搏,雖然誰也不會向對方低頭,但在惺惺相惜的情況下,他倆胸中的怒火,已不復存在,也許他們在後悔,為什麼當初要立下這生死之約,何不較技過招,點到為止,照樣可以分出高下來,但誰也不會表露出來!

「老前輩!」

「年青人!」

他們嘶啞著聲音互喚了一句,都覺得無話可說,相對苦笑了一聲,卻沒有笑出聲音來,只是臉孔抽動一下而已。

這中間表露了相互間無限的欽慕。

又是片刻的沉默

「老前輩功力高深,在下深深佩服!」

「年青人的修為,老夫也由衷的欽佩!」

如果這句話,任何一方早早說出口,這一場生死之爭,可能不會發生,但,誰願意認輸服低呢?

現在,臨死前的一瞬,互相道出了心聲,雖然誰也不知道這死亡的命運屬于誰!誰能在最後一擊中僥幸取勝。

兩人的雙掌,又告緩緩舉起。

這一擊,生死立判或許是兩敗俱傷。

這一場兩個絕代高手的搏斗中,所使用的都是奇絕武林的招式,如果是有心人在旁,當可獲益不淺,可惜場外暗中偷窺的人,他們志不在此,他們另外存著惡毒的陰謀,要想乘雙方筋疲力竭之後,相機下手,奪取密策。

當然他們不知道,「玄天密錄」藏置在「虢公古墓」中,隨著古墓被炸毀而沉淪,永埋地下。

他們一味的追躡著怪手書生司徒文。

兩人的手掌,已上提平胸。

這關乎生死的一擊,使他倆持重萬分。

雙方都是重傷之軀,真氣已快要枯竭,只要任何一方被輕輕加上一擊,就得殞命當場,含恨千古。

這一刻

空氣似乎凍結了!

時間也仿佛停止不前了!

要來臨的,終于來臨!

嘶啞的喝聲起處,「砰!」的一聲大震。

大漠駝叟鮮血噴處,仰面栽倒,這大漠稱尊的一代巨憝,為了虛名之爭,就此暴骨中原道上。

敝手書生在眼看著對方倒下之後,臉上露出一絲極為復雜的表情是興奮,是婉惜,是悲哀,……

喉頭一甜,鮮血奪口而出,雙眼發黑,腦中一片混沌,身形也跟著緩緩倒下,不再動彈。

暴風雨過去了,全場又回復一片陰森恐怖。

驚世駭俗的拼斗,于焉收場。

遠處傳來了幾聲雞啼,距天明已不遠了。

五丈之外的三條人影,幽靈似的出現了,毫無忌憚的大踏步向司徒文僵臥的地方走去。

沙!沙!沙

這腳步聲,是死寂之中,唯一的點綴。

三丈之外,又出現了一條白色人影,如鬼魅般的追躡在前行的三條人影之後,亦步亦趨。

一場驚天動地的瘋狂拚斗,才告結束,另一場恐怖的殺劫,又揭開了序幕,死亡的陰影仍籠罩著現場。

三條人影,已距司徒文躺臥處不及一丈。

「我看還是把他結果算了,如果他還沒有斷氣的話!」

「依我看,多半是死了!」

「管他呢,先搜一搜他身上再說!」

驀然

破空之聲傳處,一條人影飛瀉落地。

三條人影不由一怔止步。

另外一條白色人影,也跟著停來!

瀉落的人影,驚噫一聲之後,疾步縱身向司徒文撲去,身形才起,另三條人影,已閃電般,向這人影撲來!

這人影不由止住欲起的身形,順手劈出一掌。

掌勢強勁雄渾,帶起哧哧破空之聲。

三條人影疾朝側方閃掠,避過這一陣凌厲的掌風。

雙方對面相立。

三人一看來人,心中不由一窒。

「我道是何方高人,原來是你這個老偷兒!」黑妖粗聲豪氣的上前一步,戟指著那人影道。

「老偷兒,我兩個老婆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倒自己尋了來,好極。」白妖尖聲尖氣的緊跟著說。

「哈哈!妙極!你兩個是不是想再來一次解帶寬衣……」那人影哈哈一笑之後,陰陽怪氣的說。

雙妖被他說出不久前追截司徒文時,弄得帶斷褲落的那一段丑事,不由氣往上沖,大聲哇哇直叫,就想出手。

「慢來!慢來!還有這位是誰?」

「在下四海游魂!」

「哦!好極,妖魔鬼怪,本是一家人!」

三人登時氣結。

這時,那條白色人影,又已陷入林木之後。

這來者正是千手神愉章空妙,他與司徒文一同追趕那逍遙居士,不料追岔了,追了半天,人影不見,只好回客店,見了司徒文的留字,知道他已趕赴李家堡營救母親和姐姐,要他等候蕙蘭姑娘一道隨後趕來。

豈知左等右等,只不見蕙蘭姑娘回店,到她房中一探視,就已嗅出一股淡淡的迷香味,立知不妙,他本是出了名的江湖老油條,這些小玩意兒豈能瞞得了他,但目前,要想查出下落,卻不是易事,又心懸司徒文只身獨闖李家堡的事,不由急得滿頭星火。

他一生游戲風塵,慣于作弄人,現在為了倆小,弄得這上天入地的千手神偷半籌莫展,心想,好歹追上司徒文再說,于是一路追趕下來,今晚多喝了幾杯酒,想乘夜涼,多趕一程,可巧正踫上這一檔子事。

他一眼就看出,倒在地上的正是他的小兄弟司徒文,生死不明,心頭猛震,正想撲上去看個明白,卻被黑白雙妖三人阻住。

他即使怒到極處,仍不改那嘻哈之色。

黑白雙妖三人,被他一陣調侃,氣得七竅冒煙,同時眼看著「玄天秘錄」唾手可得,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如何不恨不怒,又知道老怪物與怪手書生本是一道的人,今天要想得手,可辣手得很,除非是先對付完千手神偷。

千手神偷也揣測道,小兄弟現下死活不明,若不先解決了這三個邪魔,可無法上前探試傷情。

雙方都是一樣的心思。

黑白雙妖三人,眼中冒火,驀地齊齊舉掌攻來。

千手神偷哈哈一笑,立即迎上。

彼此都有解決對方的心思,所以一上手就是殺著,決不容情,各出絕招,拚命搶攻,著著都指向對方要害。

剎那之間,掌勢經天,勁風呼嘯,人影閃掠疾晃,砰! !之聲,不絕于耳,一場狠斗,又告展開。

黑白雙妖與四海游魂都非等閑之輩,而千手神偷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老一輩高手。

這一放手拚搏,聲勢豈同凡響。

東方已現出了魚肚白色,天快要亮了。

曉風行露之中,四條人影,兔起鶻落,展開了激烈慘厲的拚搏,塵沙蔽天,碎石激射……

司徒文在最後一掌擊出之後,雖然終于擊斃了大漠駝叟,但自己也受傷不輕,血氣一陣翻騰,隨即昏死過去。

餅了一會,他又悠悠醒來。

千手神偷等四人,正打得難解難分。

他瞥了老哥哥一眼,暗中輕嘆了一聲,他知道目前必須立刻覓地療傷,如果老哥哥萬一不敵,或是一個疏神,黑白雙妖等三人中,任何一人,只要騰出手來,對他輕輕加上一掌,這一縷細如游絲的真氣,就得馬上喪失。

于是

他乘四人不注意時,悄悄的立起身來。

他最後瞥了一眼大漠駝叟遍身血污的尸身,搖搖頭,像是感嘆,又像是不忍,走了。

司徒文這次內傷,極為慘重,全身真氣,好像全被震散了一般,氣血陣陣逆涌,澎湃奔騰,走起路來,東歪酉晃,搖搖欲倒,但他神智並未昏迷,心中仍有一股倔強堅毅之氣,強忍著傷痛,向側方林中走去。

他這時內傷愈來愈嚴重,只覺胸中熱氣上沖,雙腿似已不听使喚,他輕輕嘆息一聲自己也該休息了。

此念一起,不由眾念全消。

這時,一個白衣人影,在不遠處悄悄尾隨。

他這一陣盲目奔走,已被他翻過幾個山拗,離他不遠處,是一大片松林,蒼翠茂密。

松林中,露出一角紅牆。

他用衣袖拂拭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物,吃力的拖著雙腿,緩步向那松林之中走去。

走近一看,林內竟是一所破敗荒蕪的小廟,牆粉斑剝,斷瓦頹垣,荒草沒脛,蛛網塵封。

這時,雖然是旭日高升,但此地仍是一片陰森,淒涼!

「哇!哇!」一陣淒厲的烏鴉叫聲!

破廟前的一株虯松上,飛出四五只烏鴉,司徒文听到這陣淒厲刺耳的烏鴉叫聲,心頭不由一震。

一幕幕悲慘淒涼的傷心事,又在他腦海中展現︰

中原雙奇兩家數十口含冤慘死。

無極老人也遭了毒手。

母親和姐姐雖然已有了下落,但又被陷李家堡!

蕙蘭姑娘下落不明,難道又……

外祖父魔笛摧心,尚不知有多少江湖過節遺留給他!

遽然間,他胸中的熱血,燃燒沸騰起來,只覺胸中氣悶難忍,不覺仰天長嘯……

嘯聲如龍吟,直沖雲霄,四谷回響,余音蕩漾不絕。

倏地

嘯聲中斷,司徒文悶哼了一聲……

他內傷未見好轉,又強自提著最後一口殘存真氣,厲聲長嘯,氣血受創甚巨,身體再也支持不住,噴出來兩口鮮血,暈厥倒下。

他摔倒之處,正是破廟門前,門檻之旁。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司徒文忽覺面上一陣清涼,機伶伶打一個寒顫,人又清醒過來。

睜眼望時,天空一片烏黑,電光閃爍,雷聲盈耳,原來夭氣已變,正下著傾盆大雨哩!

他渾身都被雨水淋濕透了,他星目掠掃,見門檻內有一塊足可容身的干地,忙就地翻滾過門檻。

這時

廟內沿下,廊柱後面,一個白色人影,正怔怔的望著他,眼內射著愛恨交進的光輝,他懵然不覺。

他看這間破廟,荒僻陰森異常,大概不會有人來,正是運功療傷的好所在,他想到就做,毫無顧忌。

他伸手懷內,掏出他外祖父賜給他的療傷聖藥「龍虎續命丹」,服下三粒,反手入懷時,卻觸及一物。

他急忙取出來,原來是得自外祖父的「九尾孤內丹」,他清楚的記得,他外祖父曾告訴他︰「這內丹,須在月圓之夕服下,更具功效,能助長功力,每經一次劇烈戰斗,內力就能增高若干……」他把玩一會又納入懷中,現在距月圓尚有五日的時間。

當下,盤膝坐好,按照「玄天秘錄」所載的行功要訣,運氣行功起來。這一排除心中雜念,凝神澄慮,合眼內視,精神果然又清楚了許多。

片刻之後

司徒文但覺體內真氣漸聚,那「龍虎續命丹」業已化開,一股奇異的氣流,由丹田直沖上來,分向四肢百骸流布,行功一周天,人也由清轉渾,漸入物我兩忘之境。

再經過一盞熱茶的工夫,身上立刻出現了奇異的變化,周身上下,已被一層淡淡霧氣所籠罩,那白色的煙霧,似朵白雲般繚繞他全身周圍,銳厲的勁風,陣陣吹來。但那白雲狀煙氣,卻凝聚不散。

風停雨止,雲散天清,一抹晚霞,染紅了這松林破廟。

夕陽黃昏,恍若曇花一現,轉眼又已夜幕低垂。

松濤陣陣,荒草蟲鳴,破廟更平添不少淒涼意味!

司徒文身上的蒸蒸白霧,更形濃盛,額上出現了汗珠。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候,司徒文周道線繞的白霧,已漸漸地又吸收回到體內,人也隨著清醒,發出一聲蒼涼的嘆息!

經過這一陣運功療傷之後,那翻騰的氣血不但平靜了,而且神清氣爽,胸中真氣溢滿,星目眸光更是湛寒。

當他的星目,掃及廟前一片荒場之時,不禁心頭劇震,熱血沸騰,全身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眼前所見的是那麼恐怖、陰森、慘厲!

廟前松樹林中,東倒西歪,竟是一具具的尸體,有的僵臥地上,有的斜倚樹身,觸目驚心。死狀之慘,無與倫比,斷頭殘肢,肝腸灑地,血肉模糊,一陣陣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不知何以在他入定之後,生此巨變。

包不知道,是誰人的放膽杰作。

驀然他眼光觸及五丈之外,朦朧的月光下,立著一個白衣人影,如鬼魁般痴立不動,他心中又是一震。

敝手書生司徒文,驚見五丈之外,朦朧月光之下,立著一個白衣而人,他已看出那白衣人影是誰!心中不由一震,她雪山魔女,怎會在此地現身。

冷眼一瞥周遭斷頭殘肢的尸體,竟然有三十余具之多,死狀厥慘,這些人何以來到這里,而遭殺害?

顯然,這些人都死在雪山魔女之手。

她為什麼要殺人?

他本極端聰慧的人,詳細尋思之下,已經了然。

雪山魔女,又一次救了他。

想來,必是這些武林敗類,發現了自己的行蹤,要想乘他運功療傷之時下手暗襲,目的當然是為了那部武林奇書《玄天秘錄》,而致盡傷在雪山魔女手下。

難道她一直都在跟蹤我嗎?不然哪會這樣湊巧!

他想象的一點也不錯,她一直尾隨著他。

原來雪山魔女在無名山莊之中,因司徒文誤飲「千年和合露」,一時欲火焚身,眼看就要血脈爆裂而死,在萬般無奈之下,為了救心上人一命,奉獻出她的清白女兒身,這犧牲不為不大,豈知司徒文誤以為這是她安排的圈套,一怒而去,反而落得一個婬賤之名。

她傷心欲絕,恨不能將司徒文立斃劍下。

由于這次的打擊太大,使她在心理上產生了對男人報復的變態思想,于是她大開殺戒。

數日之內,黑白兩道年青高手,死在她手下不知凡幾,她一味瘋狂的殺人,這事激起了黑白兩道的公憤。

盡出高手,追殺這紅粉殺人魔。

但因她的功力高絕,等閑的人物,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追殺的結果,反而使更多的高手喪生。

這事也同樣的激起了五大門派的怒火,因為五大門派的弟子,傷在她手下的,已超過三十人之多。

于是

五大門派又一次聯合派遣高手五十人,擒拿這紅粉殺人魔,本來充滿血腥的江湖,又加重了無邊殺劫。

當然,這些喪生在她手下的黑白兩道年青高手,都有其取死之道,因為他們貪婪她的美色。

她在大漠駝叟邀斗司徒文時,就已追躡在一旁,直到持斗結束,司徒文重傷倒地,大漠駝叟殞命,黑白雙妖和四海游魂要想出手暗算,她這時很想藉這三個魔頭的手,殺掉這負心漢,但另一個下意識的念頭,又使她要出手相救。

于是她尾隨在黑白雙妖等三人之後。

恰在此時,千手神偷現身,立被三魔纏上。

她又隱身靜待變化。

司徒文昏迷半刻之後,起身悄悄離開現場,場中四人正斗得火熱,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而她卻又暗中尾隨下去。

她分辨不出對他是恨,還是愛,心情矛盾已極。

司徒文在破廟之前,行功療傷,她想到那椎心恨事,曾幾次想下手殺了這負心郎,然後圖個自盡,一了百了。

但她硬不起這個心腸,幾次舉起手來,又頹然放下,她下不了手,她愛他已深,她面對這愛恨各半的俊美書生,芳心千回百轉,那淚水卻不停的滾落。

正當此時,一些江湖敗類已發現了怪手書生重傷垂危,在平時,他們根本不敢對「玄天秘錄」存有染指之心,他們自知在怪手書生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現在,機會千載一時,貪欲使他們頓忘厲害,紛紛追躡下來,卻不知一位女煞星已虎視在一旁。

于是

他們悉數成了雪山魔女發泄恨怒的對象,無一幸免。

(以上經過,筆者在此作簡略的交代)

司徒文此刻思緒潮涌,心亂如麻。

面對眼前這愛恨亦進的一代尤物,不知如何自處。

他恨她卑賤嗜殺,竟然以極下流的手段,使他在神智迷失的情況下,做出那苟且的事,他恨不能殺死她,然而又感于她的無數次援手之德……

他不知對她是愛,還是恨,一時之間,木然無措。

白影動處,衣袂輕揚,雪女魔女已緩緩向他行來,在如水的月光下,宛若月殿嫦娥臨心,又似芙蓉出水。

她那絕世資容,任你心如軼石,也得動心。

那無名山莊中,蝕骨銷魂,風光綺麗的一幕,又閃上心頭,不禁心中一蕩,俊面微微發熱。

這時,他真想轉身開溜,他恐怕……

美若天仙的一代紅粉女魔,已盈盈卓立在他面前不及一丈之處,那熟悉的如蘭似麝的幽香,陣陣飄來,在月夜中,更使人綺念橫生,飄飄然如飲芳醇。

緊迫的氣氛,幾乎使他透不過氣來,他感到面紅氣促,忐忑不安,他不敢再接觸她那淒厲怨恨欲絕的眼神。

他不由徐徐低下頭去。

時間在一種極其微妙的沉靜中消逝。

久久

一縷淒怨無比的的聲音,打破了這死寂的空氣!

「司徒文,你……你……你好狠的心……你……」

他不由全身一震,緩緩抬起頭來,看了這他曾經愛過的人兒一眼,當眼光觸及那淒怨欲絕的眼神時,連再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又低下頭去,萬干心事,紛至沓來,一時之間他無法回答這一句話。

他恨她嗎?是的!他恨她下流無恥,嗜殺成性。

他愛她嗎?也許是的,他不能完全抹去她在他心靈中的影子,在潛意識中,他覺得他仍然是愛她的。

夜涼如水,萬籟無聲,蒙蒙的月色,照著滿地的斷體殘肢,分外顯得淒清恐怖,陰森唬人。

「司徒文,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我要殺死你!」

這話卻激發了他天生的傲性,不由仰天一陣哈哈狂笑,聲如裂帛,在夜空中,傳出老遠,老遠……

「李姑娘,在下自知欠你的恩情太多,我司徒文恩怨分明,並非貪生怕死,待我本身血仇得報之後,自當尋上姑娘,殺剮任便!」說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雪山魔女李玉蘭聆听之下,發出一長串尖銳刺耳的狂笑,笑聲淒楚哀怨欲絕,比哭還要難听百倍。

司徒文被她這失常的笑聲,驚得一怔。

笑聲由尖銳高吭,逐漸變為低沉,淒哽!

最後竟變為略帶申吟的哀號!

一聲聲,如午夜鵑啼,孤舟嫠婦,淒婉悱惻,聞之令人鼻酸,可以想見她內心沉痛到如何地步。

她一生視男人如糞土,殺戳由心,她第一次打開了少女的心扉,把一顆芳心全部奉獻與司徒文,想不到陰錯陽差,一場誤會,使她在心上人的眼中,變成了婬娃蕩婦,鳳凰于飛的希望,頓時幻滅,成為鏡花水月,怎不令她芳心片碎,五內如割。

司徒文不覺怦然心動,但一想起山頂小屋中那一幕丑劇,頓如冰水澆頭,一直冷到腳跟。

「李姑娘意下如何,如果此時此地,一定要我司徒文的六陽魁首,就請立刻動手,決不皺眉!」

「司徒文,我來問你一句話,我李玉蘭究竟什麼地方值得你如此輕賤,你且還我一個明白!」

「事已過去,不值重提,提起來徒亂人意!」

「不!我需要一個明白的答復!」

「姑娘不必明知故問,自己做的事,自己……」

她粉臉劇寒,咬牙道︰「你誤飲了‘千年和合露’,命在頃刻,難道我……那樣做是錯了,你把我李玉蘭當什麼樣的人看待?」

他成見已深,她愈是解說,他愈認為所料不差。

「我早說過,事已過去,不必再提了,就算那是命運之神的惡作劇吧!如果姑娘同意我剛才所說的話,待我本身事了,再來報答幾次援救大恩!」

「我李玉蘭卻不屑作這種事!」

「依姑娘之見?」「各憑功力,一決生死。」

「我受姑娘數次大恩,誓不出手!」

「開口閉口大恩,我不是施恩圖報的人。」

「但我不願作忘恩小人?」

「哼……」雪山魔女冷哼方落,杰杰怪笑之聲傳來,松林內應聲走出一個須發虯結,腰系草繩身穿一襲粗麻布衣的花子形人物,後面緊跟著三個魁梧大漢,一色的手持竹枝。

兩人齊齊驚咦了一聲。

司徒文已看出來人正是那威鎮南七省的窮家幫首領窮神聶飛,後隨的是風、雷、電三大金剛,其中火金剛,已在上次群魔奪率之役中死亡,而窮神聶飛等人,也負傷而遁,聲言要復仇,今日既敢尋來,必有所恃。

「小子,我們之間的一筆帳,也該清結一下了!」

聲落,四人一字形排在司徒文與雪山魔女之前兩丈之地。

「哈哈,幸會,在下隨時都準備著候教!」

說完,星目倏射奇光,四人不覺心中一凜,但自恃大援在後,依然行所無事的怒目盯著司徒文。

「林內還有哪些見不得人的高手,不必鬼鬼祟祟的,請出來吧!」

雪山魔女正在氣無所出的當口,剛好窮家幫四人來到,對她恍如未見,心中已十分不快,此刻見松林內人影幢幢,不由嬌聲斥出。

司徒文冷眼一瞥四周,微曬不語。

窮神聶飛一心都在司徒文的身上,雖然乍見這一代女魔竟然在側,心下不無忐忑之感,但自恃身後之人,所以就忽略過去了,現在听她出聲,打了一個哈哈道︰「李姑娘,莫非要為這小子助拳?」

「這是本姑娘的事,不用你管!」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四周林內,已紛紛涌出不下百人,看裝束全是窮家幫弟子,齊在五丈外停身。

她滿腔怒氣,恨無所出,真想大殺一陣,但人家找的並不是她,一時之間也不便出手,只看著這些人連連冷哼。

「大幫主帶了這麼多人來,在下實在不願多造殺孽,我們之間的事,你看如何解決,在下還有要事待辦?」

「小子還有什麼後事要交代沒有,趁早說出,遲就來不及了!」窮神聶飛,大刺刺的向司徒文道。

他不由氣往上沖,冷哼一聲道︰「掌下游魂,也敢出言無狀!」

「嘿嘿嘿嘿!」

一陣陰森刺耳的怪笑從林內傳來,笑聲不大,但卻震的耳膜如蜂螫般刺痛,顯見發聲之人功力已致化境。

他倆同時心中一震。

窮神聶飛及風、雷、電三金剛,面露得色,退了三步。

「哧!」破空之聲傳處,夾著吱吱的鬼叫聲,一條晶亮奪目的銀蛇也似的東西,直飛入場,將抵頭頂,突然一直下落,「嚓」的一聲,入土徑尺,插在他身前五尺之地。

一看,竟是一根長可五尺,粗如杯口的銀光雪亮的銀杖,杖頭上掛著一個銀色小骷髏,尚在搖晃不止。

「銀杖骷髏令!」雪山魔女乍見此物,粉臉變色,「銀杖骷髏令」五個字月兌口而出,不知她是自語,還是有意說給司徒文听。

但司徒文卻仍無動于衷,面色湛然,微露冷笑!

眾人見他那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不由在心里暗罵,死到臨頭,還狂個什麼勁,卻不知司徒文根本不識這「銀杖骷髏令」為何物。因為他是奇緣巧合,無師自語,所以對于武林掌故,知道的極其有限,既不知,所以也就無所謂怕。

雪山魔女,可是識貨,這「銀枝骷髏令」已經近二十年不曾出現江湖,令主是誰,可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此令現蹤之地,必然有人喪生,從來就不曾听說過有人能逃出「銀杖骷髏令」之下,這不啻是死亡的標志,她焉能不心生寒意。

她恨極了司徒文,因為他撕碎了她的心,他給她太大的痛苦,但此刻,她又為他的安危而擔心,這一種微妙的心理,證明她情絲難斷,她仍深深的愛著他。

在「情」字的主宰下,很多人作出了不可思議的事。

他看見她凜懼的神色,不由大奇,這「銀杖骷髏令」的威力竟公然能使這一代紅粉魔王害怕,寧非怪事。

窮神聶飛陰惻惻的向雪山魔女道︰「李姑娘如果不願趟這場渾水,此時退走還來得及!」

「這個不勞操心!」

「李姑娘不听忠言,恐後悔無及,我窮家幫與雪山派,素來河水不犯井水,所以好言相勸,請姑娘三思!」

她偷眼一瞥那負心人,儼然一尊不可侵犯的天神,毫無懼怯之容,氣定神閑,心中暗嘆了一聲︰「冤家!」毅然向窮神聶飛冷冷一笑道︰「好意心領了,本姑娘想長點見識,會會高人!」

窮神聶飛神色一變,不屑的哼了一聲。

「嘿嘿嘿嘿!」怪笑之聲,又自林中傳來,宛如鬼嘯狼嗥。

場中頓時布滿神秘恐怖的氣氛。

窮神聶飛在怪笑聲中,率三人緩緩退出五丈之外。

那銀杖骷髏令在殘月星光之下,熠熠生光。

司徒文也覺察出事態不尋常,當然,人家是專為了他而來,他可不願雪山魔女陪他冒險。

「李姑娘請便!」

「什麼意思?」

「在下的事,不願別人插手!」

「哼!你準知我要插手?」

他一時語塞,答不上話來。

轉念一想,管你呢!你愛看熱鬧你就看吧。

靜寂得有如置身鬼域。

司徒文驀地想起,被逍遙居士扣留在李家堡中的母親和姐姐,安危莫卜,還有那名分已定的蕙蘭姑娘下落不明,一時憂心如焚,心想,你不出手,難道我不會先出手,我可沒有時間和你干耗下去。

看著那銀光閃亮的「銀杖骷髏令」,愈看愈氣,右掌驀出,向那插在地上的「銀杖骷髏令」揮去。

呼的一聲,狂 卷處「吱吱」鬼叫之聲立起,那銀杖直向半空中飛去,疾苦流星,不亞于飛來時的速度。

四周眾窮家幫高手,臉色大變,數十年來,還真沒有人敢這樣輕視這根「銀杖骷髏令」。

雪山魔女花容慘淡,她預料到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就在銀杖破空飛起的一剎那,一條黑影自林中疾射而出,迎向那半空中的「銀杖骷髏令」。

倏忽之間,人杖俱杳,捷于鬼魅飄身,以司徒文的目力,竟未能看出這「銀杖骷髏令」

主的形貌,其功力不言可喻,不禁心中微凜。

「嘿嘿嘿嘿!」

敝笑之聲又起,搖曳在這荒野破廟的夜空中,分外顯得陰森刺耳,使人不由渾身起栗,意味到鬼氣森森。

「小子有種,竟敢出掌劈我‘銀杖骷髏令’,不愧是魔笛摧心的傳人!」聲自林中傳出。

「尊駕何人,何必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嘿嘿!小子,武林中還沒有人敢對老夫如此說話,你是老夫生平所遇的第一人,第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司徒文微微一曬,宏聲道︰「為駕今天來意如何?即請說明,小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無法久候,否則要失陪了!」

「嘿嘿嘿嘿!」

敝笑聲較前更烈,震蕩林空,充塞大地。

雪山魔女下意識的朝司徒文靠近了一步,她暫時的忘卻了他與她之間的恨事,滿月復淒怨也被這突來的意外風濤,掃得一干二淨,這動作說明了她仍然愛他,她右手緊握腰間劍把,必要時她準備出手一戰。

「小子,為何傷我門下四大金剛之一的火金剛,又把老夫幼徒聶飛擊成重傷,顯然是不把窮家幫放在限內!」

司徒文星目一轉,哈哈一聲長笑道︰「尊駕想來是窮家幫輩分極尊的人,小可有一點不明,想就教尊駕,縱容門人,參與群斗合毆,強取豪奪,不顧江湖道義,這又算是哪一門的規矩?」

「依你所說,是我門下自己取死了?」

「不錯……」

窮神聶飛等人不由臉上變色,轟雷也似的眾人氣勢洶洶的向前涌了一步。

司徒文不屑的向眾人掃了一眼,目中威稜畢現。

「小子口靈舌利,這件事暫且不談,你掌劈‘銀杖骷髏令’,已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知道嗎?」

雪山魔女心中大急,她擔心他不是「銀杖骷髏令」主的對手,他既不是對手,自己更無能為力,如在從前雙方還沒有決裂的時候,她可以出聲阻止他,但現在,她不好意思開口,只有在心里干著急。

司徒文毫不為意的道︰「小可不知犯了什麼大忌?」

「嘿嘿!小子,銀杖骷髏令出必見血!」

場中氣氛頓現緊張,恐怖的色彩愈來愈濃。

「在下極願見識見識!」

「嘿嘿嘿……小子這一分膽識豪氣,老夫極是欣賞,可惜,你死在目前,到陰司里去耀武揚威吧!」

「未必!」

驀地

一團銀光雪亮的光芒,挾著「吱吱」的厲嘯,從松林之中電射而出,直襲司徒文。

雪山魔女面色陡寒,不自覺的拔劍出鞘。

就在這銀光暴射的電光石火之間,一聲輕嘯起處,一溜烏光孤形由地面射起,發出褫魂奪魄的嗚嗚怪嘯,勢如孽龍出海,長虹經天,疾朝那四銀光射擊。

這一剎那之間,空氣似乎凍結住了。

眼看著生死俄頃立判!

雪山魔女驚怖的仰望這一白一黑的光影,一顆小心,幾乎奪腔而出……

聶風等人也屏息靜觀。

「噗!噗!」一連串的勁氣擊撞聲中,傳出一聲金聲玉徹的聲音,勁風震波,掃得十丈外,松林葉落如雨,四周群豪衣服獵獵飄舞。

一黑一白的光影,一觸即分,如流星過渡,閃電經空,如在空中劃了半個圓弧,颯然落地,光斂風停,現出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影,落地之後,連連向後退了五步,方才立穩身形。

這後退的人影,正是那怪手書生司徒文,鐵笛橫胸,一雙星目,在夜空中射出懾人寒芒,如兩顆小星。

另外一個,高大魁梧,頭臉全罩在一幅黑巾之中,只露出兩個眼洞,射出兩縷冷電精光,手中持著那銀光閃閃的「銀杖骷髏令」,伊若一尊巨靈之神。

兩人相隔一丈,冷然對峙。

這一招下來,雙方心里有數,論功力,司徒文差了半籌,但彼此均有絕著未展,究竟鹿死誰手,尚未可料。

雪山魔女至此,才喘出了一口大氣,一顆虛懸的心,也告稍稍放下,而窮家幫眾人,卻震驚莫名,在他們的心目中,祖師爺「銀杖骷髏令」主的武功,已是超凡入聖,想不到這年青書生,竟能輕易的接下一招,這真是空前之事,打破了數十年來的紀錄。

銀杖骷髏令主,冷寒已極的悶聲說道︰「小子掌擊銀杖骷髏令,已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看該接受怎樣的處治!」說完目中冷芒暴漲,狀極駭人。

這句話卻激起了司徒文的怒氣,劍眉一挑,星眸電張,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之後,冷澀的道︰「尊駕看著辦吧!在下一力接著就是!」

那一股凌雲氣態,確實令人心折。

原來這「銀杖骷髏令」主,是當代窮家幫主聶風的師父,已二十年不問世事,生乎狂傲怪僻絕頂,不同之處,就是人還正派,不似傳說中的邪惡。

窮神聶飛自上次率領風火雷電四大金剛,參與奪取「玄天秘錄」之役,火金剛當場殞命,鍛羽而歸之後,力懇師父出山收拾怪手書生,但卻隱起奪寶一節不提,一方面廣派門下搜索怪手書生的行蹤,兩天前,已經得到了對方的行蹤,派出的人,也逐漸集中,所以才有今夜這浩大的行列。

司徒文這句狂傲的話,听在銀杖骷髏令主的耳中,相當的不受用,像這種硬頂硬撞的對他答話,在他縱橫江湖的一生中,還是破題兒第一遭遇到,這與掌劈令杖一樣,同樣的使他震怒莫名,縱然他心折于司徒文的鐵膽英風,但這一股怒火卻按捺不下。

「嘿嘿嘿!」

緊跟著這一長串懾人的怪笑之後,一聲暴喝︰

「小子少狂,接招!」

招字才落,手中杖幻起耀眼銀芒千絲萬縷,寒氣森森,杖頭上的銀骷髏,發出淒厲的吱吱鬼叫,挾著一片如山勁氣,徑向司徒文當頭罩落,勁勢之強招式之凌厲,泣鬼驚神。

雪山魔女,心頭不覺一震,以她的功力,竟看不出招式起落,只覺滿眼一片銀光波影,暗地為司徒文擔心。

司徒文驀感一片銀山,挾無比威勢,匝地卷來,心頭微凜,悶哼一聲,手中鐵笛,頓化千層笛影,疾卷向那銀海波光,嗚嗚怪嘯,應勢而起,頓時淹沒了那吱吱鬼叫。

一連串「鏘鏘」暴響,密如連珠。

場外眾人,不由臉色乍變。

倏忽之間,一觸乍分,銀光突斂,怪嘯立停。

在這短短的一觸之間,笛杖竟然踫出了十次之多,換句話說等于交換了十招。

這等玄奇絕奧的招式,可說是蓋古凌今。

這一招下來,可說是秋色平分,司徒文還不覺得怎樣,銀杖骷髏令主可就不同了,以自己的輩份聲名而論,竟然與對方一個後生小輩平分秋色,心中比死還要難受百倍,數十年英名,豈不要毀于今朝,一時凶焰陡熾。

暴喝一聲,手中銀杖猛掄,圈起層層銀暈波光,宛若一張銀色網幕,狠辣無倫的暴伸狂卷過去。

司徒文,豪氣激蕩,雄心蓬勃,一聲響徹青冥的長嘯起處,鐵笛厲嘯,破空而起,搖曳長空,四野齊應,閃電般穿入那一重銀網之中。

場外眾人紛紛掩耳後退不迭,滿面驚悸之容。

剎那之間,只見一條烏龍,騰耀展閃,舒卷起落,穿插在銀光雪網之中,鏘鏘之聲,不絕如珠。

雙方各展所長,狠命搶攻。

一個是數十年前即已名震武林的巨魁。

一個是百年不一見的奇才。

轉眼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二十余招。

看得四周眾人,眼花繚亂,目眩心震。

圈圈銀光,上下翻飛,宛如龍翔鳳舞,罡風凜冽,蕩起裂帛風聲,勁疾銳嘯,端的懾人已極。

烏光盤繞,如皓蕩江河,縱橫無際,又好似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天矯旋盤,宛若神龍卷空,銳不可當。

司徒文腳下,怪異已極的施出「煙雲飄渺步」,如一縷捉模不定的輕煙,凝神靜氣,綿綿施出笛招,笛影層層疊疊,凌厲緊密,使人無懈可擊。

銀杖骷髏令主,愈斗愈驚,自己平生所遇敵手,能夠在自己凌厲奇奧的枝招之下,走出十招的,從來沒有一人。

現在,這俊秀書生,竟能有攻有守的交換了二十招以上還沒有敗象,焉能不驚不駭不氣。

而且,對方發出的綿密笛招,如浪翻濤涌之勢,一波接一波的,愈來愈強,有時還逼制得自己杖招,不能盡量發揮威力,再加上那飄忽迷離的奇奧步法,更難捉模。

場周窮家幫眾,看得膽戰神搖,這小子的功力,想不到竟高到這種地步,能與祖師互較短長。

震山魔女,這時已完全放下心來,色然而喜。

月落星沉,昏昧的大地,已露出一絲曙色。

天快要亮了。

倏地

銀杖骷髏令主,發出一聲厲嘯,聲如夜梟嘶啼,刺耳難听已極,絕招已自緊跟著嘯聲施出。

只見他的身形,驀地臨空而起,全身恍如一團寒光萬道的晶球,身軀由上,反往下撲,捷若鬼魅,幾個連貫動作,連續施出,實無法測其奧秘。

萬點銀星挾著一片深如海洋的浩蕩勁氣,襲向司徒文的全身要害,三丈之內,潑水難入,盡為銀星布滿。

這一招是他窮畢生之力,精研出來的一招殺著,叫做「殞星追魂」,今天尚是第一次施展。

司徒文大是凜駭,連妙絕人寰的「煙雲飄渺步」,也覺有施展不開之感,目前要避開這一絕招,簡直是不可能。

時間,決不容他稍有猶豫。

心念動處,護身神罡,應念而生,在周身布了一層鋼牆。

隨口發出一聲撼山拔岳嘯聲……

運足全身功勁,貫注在「坎離鐵笛」之上,笛法中最凌厲奇奧的一招,「窮陰極陽」,已電疾施出。

只見一片鋪天蓋地的笛影,夾著撕心裂肝的嗚嗚怪嘯,以雷霆萬鈞之勢,往上直迎那一片銀色網幕。

這一瞬,似乎陰陽倒轉,宇宙沉淪。

四周群豪,除了雪山魔女,任督二脈已為司徒文在月兌出黃藥山莊地窟時乘療傷之便打通,功力深厚,微覺氣翻血涌外,其余窮家幫眾,功力高的,紛紛坐地運功抵敵,那功力不濟的,已被這一股摧裂心肝的鐵笛怪嘯,震得口噴鮮血,  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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