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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旗玉笛 第十一章 投鼠忌器

作者︰曹若冰

原來這發聲驚呼之人,乃是他大哥白衣追魂段彬。

白衣追魂段彬一身武學,雖是已臻上乘,為年輕一輩中杰出的高手,但,趙萬里和牛岡,乃是華山派的精英高手,武學功力,皆有極高的火候造詣,他憑著一柄尺長的匕首,力斗趙萬里的三尖兩刃刀和牛岡的七尺鋼鞭,如何能敵?

十幾二十招過後,他便被二人凌厲的攻招,迫落下風,守多攻少,形拙勢危。

偶一疏神,他左腿胯上,竟被趙萬里的三尖兩刃刀,劃下了一道三寸余長,深約五分的傷口,鮮血淋淋,順腿直流,染紅了淡青綢褲,潔白的儒衫。

傷勢雖然不太重,但卻忍不住一陣劇痛,月兌口發出呵的一聲驚呼。

歐陽昭聞聲望去,一見大哥負傷,形勢危急,急得俊目通紅,似欲噴火。

他身形平空拔起,疾如電射地撲去,左掌疾揮,驕陽神功掌力已經發出。

身未到,灼熱的掌風勁氣排空,直若怒濤澎湃,猛朝趙萬里、牛岡二人洶涌地劈去。

趙萬里牛岡二人,做夢也意料不到歐陽昭會驀然掠空撲來,而且來勢快如電射,身未到,掌先發,掌力更是雄渾剛猛絕倫。

掌風劈至,趙牛二人連念頭都沒有來得及轉閃一下,同時發出一聲慘吼,血噴如箭,兩個身軀齊被震飛丈外,摔落地上,五髒碎裂,心脈全斷,魂歸幽冥。

白衣追魂段彬受的雖然只是外傷,傷勢並不嚴重,但因傷在腿胯上,又因未能及時行功止血,流血頗多,身子已有點支持不住,搖搖欲倒。

歐陽昭身形躍落白衣追魂段彬身側,立即左臂急伸,挽住白衣追魂段彬的腰部,關切而又焦急地問道︰「大哥,傷勢很重嗎?趕快運功止血。」

白衣追魂段彬臉含痛楚地,皺了皺雙眉,但旋即咬牙忍住,竭力支持住搖晃的身形說道︰「你不要分神顧慮我,我不要緊,當心……」

白衣追魂段彬的話還未完,三派掌門又已率著各派高手,揮舞手中兵刃,威勢凌厲地撲攻而至。

華山派掌門江健才,因歐陽昭連斃他派中三位長老、兩名精英高手,雙目早已火赤,手中一根重約五十來斤的鐵拐猛揮,舞起一片如山的拐影,狀如一頭瘋虎,縱身當先,猛朝歐陽昭撲到。

不愧是領袖一派的掌門,鐵拐揮舞起來,立見風聲呼呼,勁氣蕩空,威力確然不凡,果非一般武林高手所堪比,實有雷霆萬鈞之威勢。

他心中恨毒已極,恨不得手起拐落,將歐陽昭斃殺拐下,替他派中的三位長老、兩名高手報仇。

因此,他此際已將數十年苦修的內家真力,運注于鐵拐之上,存心與歐陽昭一拚。

說來太慢,江健才揮舞鐵拐,縱身當先,猛朝歐陽昭撲去,碧瑤宮主孫珊,她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口中一聲嬌叱,嬌軀飄起,揮銀劍,銀虹暴閃,招展南海劍術精華絕學,自斜里向江健才刺出。

江健才陡地一聲怒喝道︰「丫頭,你找死!」手中鐵拐猛揮,硬往孫珊刺來的銀劍封去。

孫珊銀劍電疾刺出,江健才揮拐如風硬接,雙方發勢,均皆快捷絕倫。

劍輕拐重,輕重之差,極為懸殊,如何能硬接硬拚。

碧瑤宮武學雖然奇奧精絕無匹,但,孫珊因年齡所限,火候尚還不夠,尤其是內功真力不足,江健才數十年修為,自然要比她深厚一籌。

孫珊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但她芳心甚是明白有數,劍拐硬接,因內力不敵,吃虧的必定是她自己無疑。

可是,江健才揮拐硬接,不但完全出于她意外,而且來勢快絕,她雖有心撤劍變招,不與硬接,卻已是無及。

只听得哨的一聲暴響,劍拐已經實實地硬接上。

劍拐硬接,火星激射中,夾著她的一聲驚呼,頓見一道銀虹劃空疾射,銀劍已被鐵拐震飛,右手虎口震裂,鮮血直流,嬌軀更被震得踉蹌倒退七尺,忍不住胸中一陣血氣翻涌,櫻口張處,鮮血疾噴,嬌軀晃了晃,往後一仰,跌倒地上,昏了過去。

一招硬接,江健才雖以雄渾深厚的內力,將孫珊手中的銀劍震飛,內腑震傷,吐血昏倒,其勢快如電光火石一閃,但,江健才猛撲歐陽昭的身形,卻也不由得因此稍稍一緩。

也就在快如電光火石一閃之前,江健才身形稍稍一緩,青城派掌門靜虛道長、天山派掌門岳公偉和三派高手已越過他之前,迅逾風飄,猛絕無儔地朝歐陽昭攻了過去。

孫珊飄起身形,出銀劍,斜截江健才,歐陽昭就已料到孫珊不是江健才之敵,但卻決未料到孫珊會敗得如此之快,僅只一招出手,即被江健才以雄渾深厚的內力,硬接硬拚,震飛銀劍,踉蹌倒退,傷及內腑,口吐鮮血,昏倒當場,快得他連想出手挽救都來不及。

歐陽昭一見大哥和表妹均已負傷,不禁急得一雙俊目血紅,直欲噴火。

靜虛道長、岳公偉和三派高手狂攻而至,他已不能再顧及白衣追魂段彬的傷勢如何,立即松開白衣追魂段彬的腰部,口中暴雷也似的一聲怒吼,旗掌兼發,迎向攻至的三派高手。

右手避毒追魂旗猛揮,招演旋風八招的最後一招旗掃五岳,左掌疾推,驕陽神功掌力同時發出。

此時,他心中已是急怒如雷,竟將全身功力提運至九成,旗招掌力發出,威猛無儔,罕世無匹。

他旗招掌力甫發,立聞慘叫之聲暴起,已有三名高手,被他的旗招掌力,震得騰空飛出兩三丈遠,摔落地上,殞命當場。

其他高手,也被他這種天下無雙的旗招掌力,震得身形踉蹌倒退,並且有半數之上,均感內腑血氣翻騰。

靜虛道長和岳公偉身形被震退後,心中不禁凜駭至極,同時暗忖道︰這小表的一身武學功力,顯然已經青出于藍,高過武林三絕,與他父親神劍震八荒難分軒輊了。

華山派掌門江健才,先前雖曾有憑仗一身深厚的內家真力與歐陽昭一拚之心,但目睹這等形勢,兩派掌門和十多名高手合力齊攻,尚且擋不住歐陽昭旗掌一發之力,不由膽寒氣餒,哪還敢單獨出手硬拚。

他身形飄移,和靜虛道長、岳公偉三人立在一處,六道眼神又驚又怕,又恨又怒地,一齊瞪視著歐陽昭。

歐陽昭此際,雙目赤紅如火,光似電虹射人,神威凜凜,令人見之,膽栗心悸。只見他俊臉紫赤,滿布殺機,雙目電閃般,掃視了三派掌門和一眾高手一眼,身形陡地掠起,疾似驚電,直朝和吳娟娟惡斗的華山派高手史堅撲去。

他身形掠起,勢在意先,身未到,左掌疾揮,驕陽神功掌力已經發出,挾排山倒海般威力,劈向史堅,同時口中喊道︰「二姊,大哥和表妹已經受傷,你趕快退下去守護住他們好了。」

三派掌門和一眾高手,一見歐陽昭掠身撲向史堅,不由一齊大驚,知道史堅必定難逃斃命掌下的厄運。

但是,誰也來不及,也沒有能力出手挽救。

只听得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史堅已橫尸兩丈之外地上。

歐陽昭一掌擊斃史堅,他身形竟未落地,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捷逾飛鳥,撲向與白玉白環兩婢激斗的華山派另兩名高手陳其政和古英。

白玉白環兩婢,憑內功真力,雖不是陳其政、古英二人的敵手,但兩婢仗著輕靈快捷的身法,和碧瑤宮獨創一格、神奇玄妙、變幻莫測的劍法,卻也和敵手旗鼓相當,打了個難解難分。

兩婢因為內功真力要弱上一籌,久戰結果,雖仍免不了要落敗。但最低限度卻可支持兩百招無礙。

可是,孫珊的一聲驚呼,負傷倒地,兩婢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心神慌亂,幾番欲想逼退強敵,縱身撲向宮主倒臥之處,察看宮主的傷勢生死?怎奈被陳其政、古英二人緊緊纏住,無法分身。

斑手對敵,最忌心神不定,兩婢這一心神慌亂,憂急宮主的傷勢生死,手中的劍招威力,輕靈的身法,立現緩慢,頓被陳其政、古英二人迫落下風。

恰值此際,歐陽昭身形捷逾飛鳥,掠身撲向陳古二人。

他身形未至,口中立即大聲喊道︰「二位姊姊趕快去察看宮主的傷勢,守護著她要緊,這兩個惡徒交由小弟來對付他們好了。」喊聲中,驕陽神功掌力又已發出,猛朝陳其政、古英二人劈去。

兩婢聞听歐陽昭喊聲,立即各向強敵猛攻出一劍,以進為退,身形飄起,直朝孫珊倒臥之處縱去。

陳其政、古英二人,一見歐陽昭掠身撲來,心中大驚膽裂。兩婢各自猛攻一劍,二人哪敢接招,立時趁勢躍身後退。

歐陽昭掌力劈至,二人已躍身避開,只听得砰的一聲震天巨響,驕陽神功掌力,竟結結實實地劈在二人先前立身之處的地上。

一陣沙土激射飛揚中,地上頓即現出一個深約兩尺,徑約三尺大小的坑洞。

這種掌力威勢,實在駭人,真是天下少有,若非親眼目睹之人,誰敢相信?

總算陳古二人見機退身得早,方始逃月兌命斃歐陽昭掌下,的厄運。

歐陽昭身形落地,正待再度掠起,朝陳古二人撲去時,忽聞青城派掌門靜虛道長沉聲喝道︰「歐陽施主,請看看你大哥和你表妹再動手如何?」

歐陽昭聞言微微一怔,扭頭一看,不禁怒火萬丈。

原來當歐陽昭身形掠起,撲向史堅之際,華山掌門江健才忽然心念一動,向天山掌門岳公偉低聲說道︰「岳兄,這小表的武功之高,已非力所敵,我們不如動手擄住他的表妹和白衣追魂,施行投鼠忌器的挾制手段吧。」

話未落,身形一晃,已疾逾飄風地躍落白衣追魂段彬身側。

白衣追魂段彬此刻正在閉目調息,行功止血,驟覺颯然微風襲來,心中不由一驚,不及睜目看視,便即身形挪移,橫跨三尺閃避。

江健才既已存心要擄住他,作為挾制歐陽昭的利器,豈肯容他避開,身形跟進,出手更是快若電掣,右手駢指疾點他的軟麻穴,左手陡伸,急拿他的胳膊。

論武學功力,白衣追魂段彬和江健才只是毫厘之差,如果動手過招,兩人鹿死誰手,勝負誰屬,頗難意料?但是,白衣追魂段彬此際,因腿胯受傷,行動不便,更因力敵兩名高手,體力消耗頗多,傷處流血過多,元氣大傷,力乏體弱,橫跨三尺,已是咬牙勉強而為,怎能還有余力躲閃這種快若電掣的點拿。

他驀覺軟麻穴微微一麻,穴道已經被制,同時左胳膊一緊,也已經被江健才的左手拿住。

一個好好的武功極高之人,軟麻穴被點,尚且渾身軟麻,勁道頓失,失去一切抗力,何況他是在腿胯受傷,力乏體弱之際呢。

吳娟娟縱身躍到,已經慢了一步,白衣追魂段彬穴道已經受制,被擄在江健才的手中。

吳娟娟一聲嬌叱,揮舞雷音神劍,寒氣森森,疾攻江健才,卻被華山五老中的葛尚知,揮舞魁星鐵筆,飛身躍出迎住。

而江健才于這絲毫的空隙間,已帶著白衣追魂段彬的身子,飄身退到了靜虛道長的身旁。

碧瑤宮主孫珊因內腑受傷倒地,神智尚在昏迷中,岳公偉飄身過去,更是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地將孫珊擄在手中。

白玉白環兩婢躍身撲到時,岳公偉已扶起孫珊的嬌軀,和江健才一樣地飛身躍落靜虛道長身旁。

同時之間,天山派高手柳崇義、馬孟光二人,忽然一齊縱身躍出,挺劍分攻兩婢。

兩婢雖然心急宮主被敵所擄,欲想撲向岳公偉搶救宮主,但為柳馬兩枝長劍攻勢阻住,無奈何,只得揮劍封擋抵敵。

這些,都幾乎發生于同一時間之中,頗難分出先後。

歐陽昭一見這種情形,只急怒得胸中火焰直冒,猛然一聲吼道︰「趕快放開我大哥和表妹!」吼喝聲中,右手一抖寶旗,蓄勢待發,雙楮神光有如兩道紫電,怒瞪著江健才和岳公偉。

靜虛道長沉聲說道︰「施主且請稍安毋躁。」

江健才一聲嘿嘿冷笑道︰「他二人的性命生死,可完全操在你的手上。」說時,右掌疾伸,抵在白衣追魂段彬的背後命門穴上,岳公偉依樣葫蘆,亦是伸掌抵著孫珊背後的命門穴。

只要二人掌心一吐勁,段彬和孫珊便將立時被震斷心脈,命絕當場。

歐陽昭見狀,心中不由猛地一震,沉聲喝道︰「你們趕快放開他二人。」

靜虛道長冷冷地說道︰「要放開他二人不難,但,你必須乖乖地听話。」

歐陽昭竭力忍住胸中的怒火,喝問道︰「你們想要怎樣?」

靜虛道長道︰「只要你自殘四肢,貧道保證立即放開他二人,並且不傷他們一根汗毛。」

歐陽昭陡然仰天一陣厲笑道︰「你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之士,也太不要臉了,竟然擄著兩個受傷之人,用以挾制小爺,這種手段,實在卑鄙無恥至極。」

江健才一聲冷笑,喝道︰「小表,少說廢話,你要不自殘四肢,就休想我們放開他二人。」

歐陽昭厲聲喝道︰「你們要不放開他二人,小爺必叫你們濺血當場。」說罷,一震手中寶旗,準備動手發招。

江健才仗著人質在手,毫無怯色冷笑道︰「小表,只要你敢動一動,我們就先毀了他二人。」

歐陽昭聞言怔了怔,但,旋即厲聲喝道︰「你們若敢損傷他二人一毛一發,今夜你們就一個也休想生離此地。」

岳公偉說道︰「你要想救他二人,就乖乖地听話,自殘四肢吧。」

歐陽昭喝道︰「老鬼,你少做夢!」

靜虛道長朗聲一笑道︰「他二人雖然在我們手中,但是,性命生死,卻操在你的手里,你可估量估量著辦吧。」

歐陽昭不禁呆愣住了,他心中又急又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雖然,憑武學功力,他並不在乎這十幾個武林高手,如果動手硬上,他有自信,足能救下表妹和大哥。不過,堪慮的是二人的生死問題,如果動手硬上,實是投鼠忌器。

因此,他雖然聰明機智絕倫,面對當前的這種情勢,不禁感覺得頗為為難,棘手異常。

驀然,一陣龍吟般的清越嘯聲劃空,昏暗的月色下,出現十來條人影,自數十丈外,電疾奔來。

當先一人,身形恍如天馬行空,來勢快捷絕倫,電閃之間,便已來至,直似流星飛墜般射落。

身形落地,現出一個身著青布儒衫,白淨面孔,年約四十左右,雙目神光湛湛,威儀懾人的中年儒生。

三派掌門一見這中年儒生,都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

靜虛道長勉強鎮靜地,朝中年儒生稽首為禮道︰「幫主俠蹤久已未現江湖,想不到今夜竟然駕蒞此地,真是幸遇。」

說話之間,其余的人影,也都已疾奔而至,現出兩個年約十五六歲,眉清目秀,頭上發挽雙髻,背插短劍,衣著一黑一白的短裝童子,另外是八個玄色勁裝疾服,各自背負著一個長形包裹,年約三十六七的精壯大漢。

兩童子身形奔到,立即左右霍分,侍立中年儒生兩側,八個精壯大漢,則並肩排立其身後,一個個神情肅穆,目射精光,貌相威武非常。

原來這中年儒生,乃是當今武林,號稱九派一幫,名震大江南北一十三省的窮家幫幫主青衫秀士舒敬堯。

侍立他左右兩側的短裝童子,為他隨身侍衛黑白雙童,身後的八個精壯大漢,乃其幫中精英高手八杰。

青衫秀士舒敬堯,不但一身武功精湛,高超卓絕,深不可測,而且飽讀經典,滿月復錦繡,天文地理,星象八卦之學,無所不通。

因他一身內功修為精純,已臻上乘絕境,故雖是已逾古稀之齡,看來卻只仍如四十許的中年儒生。

他于三十年前接掌窮家幫幫主職務,那時,窮家幫在江湖上聲名泛泛,正是最衰弱的時期,但,由于他卓越的才干,和全心傾力的領導,不數年間,便即聲名日隆,威震江湖,急追九大門派之後,越十載,終于名齊九大門派。

舒敬堯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兄弟因事路過本地,偶聞喝叱之聲,不知是些什麼人在這里惡斗,所以特地趕來一看,想不到竟是三位掌門與幾個小……」

說至此處,他略微一頓,雙目神光湛湛,電閃般地掃視了被江健才︰岳公偉制拿著的白衣追魂段彬、碧瑤宮主孫珊和正在激斗中的三女,以及橫旗當胸、雙目火赤、滿臉激憤之色、殺機透溢眉梢、凜然卓立的歐陽昭一眼,接道︰「請三位掌門先令動手之人,暫且停手如何?」

三派掌門聞言,不由互相望了一眼,他們心中雖甚不願,但是,對于這位威震大江南北一十三省的窮家幫主,實在有點顧忌,不便得罪。

因是,三人互相地望了一眼之後,江健才和岳公偉二人,便向斗場同時發聲喊道︰「停手!」

梆尚知、柳崇義、馬孟光三人,和三女激斗五六十招,好不容易才略佔上風,正在加緊猛攻,盡展絕學之際,忽聞掌門人下令停手,只得各自虛攻一招,飄身疾退。

三女劍術造詣,雖皆有極高火候,但因先天的體力不如男人強旺持久,此際,已累得微見嬌喘,體透香汗。

是以,她們一見三人飄身後退,便也就各自收招停式,飄身至歐陽昭身側秀立,暗中運氣調息,俾恢復體力後,再以全力搏斗救人。

舒敬堯目光再度掠掃了歐陽昭和三女一眼,轉向三派掌門問道︰「諸位為了何事?在此動手拚搏,可否說與兄弟一聞?」

說罷,目注靜虛道長,靜待回答。

靜虛道長略一沉吟,說道︰「此事說來復雜,而且話長,幫主最好別問別管。」

舒敬堯微微一笑道︰「掌門人難道不能長話短說,化復雜為簡單?」

靜虛道長搖搖頭道︰「請原諒貧道無法做到。」

舒敬堯緊接著問道︰「掌門人是有難言之隱?」

靜虛道長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鎮靜地目注舒敬堯反問道︰「幫主可相信貧道?」

舒敬堯不由一怔,問道︰「怎樣?」

靜虛道長緩緩地說道︰「幫主如能相信貧道,就請別問別管這場是非。」

「為什麼?」

華山掌門江健才忽地一聲冷笑,說道︰「不問為什麼,不管這場是非,對你們窮家幫,反正有益無害。」

江健才的語氣極為明顯,有威脅窮家幫不要管這場是非之意,反之,窮家幫如果要管這場是非,則將有害無益。

要知九派一幫,雖說是名齊江湖,實際上最近數年來,窮家幫的聲譽威望,幾已與共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武當兩派相等,較諸眼前的青城、天山、華山三派為高。

舒敬堯身為窮家幫主,領袖一幫,威震武林,豈能受人威脅,聞言,立時臉色一寒,望著江健才,沉聲說道︰「兄弟如果一定要問,要管這場是非呢?」

江健才又是一聲冷笑,說道︰「幫主不听良言相勸,只怕……」

靜虛道長忽朝江健才搖搖手,止住江健才的話語,向舒敬堯問道︰「幫主能相信貧道否?」

舒敬堯略一沉吟,說道︰「掌門人望重武林,兄弟怎敢不相信,不過……」他說至此處,略略一頓,接道︰「但不知掌門人這相信兩字,系指何而言?」

靜虛道長道︰「當然是指目前之事而言。」

「道長的意思是……」

靜虛道長正容說道︰「幫主既然相信貧道之為人,請即離去,別管這場是非如何?」

舒敬堯微微一笑道︰「掌門人如此說法,兄弟理應從命,但是……」

不待舒敬堯把話說完,靜虛道長便即接口說道︰「幫主欲想知道是非的起因?」

舒敬堯點頭朗聲說道︰「以三位掌門人的身份聲望,竟然親率派中高手,在此與這幾個年輕人拚搏,顯見事情不比尋常,窮家幫忝為武林正道俠義一脈,既然巧遇上這種事情,豈能不問清楚是非因由,袖手不管!」他說至此處,微微一頓,雙目掃視了三派之人一眼,接道︰「只要這幾個年輕人,果是江湖敗類,有取死之道,敝幫八杰,武功雖是平庸,想來尚可略助臂力。」

岳公偉忽地哈哈一聲大笑道︰「幫主俠肝義腸,實在令人欽敬無已,不過,這幾個小娃兒,與我們之間的仇怨,我們自信尚能應付了結,還不需要勞動貴幫八杰幫忙相助,幫主的好心盛情,我們衷心感謝。」

江健才突然用手一指地上躺著的尸首,說道︰「這些被殺之人,幫主大概不會是沒有看到吧。」

舒,敬堯目光向這些尸身掠掃了一瞥,點點頭道︰「看到了。」

江健才一聲冷笑道︰「這幾個小娃兒,恃技驕狂,為惡欺人,心黑手辣……」話未說完,忽听歐陽昭仰天縱聲一陣狂笑,道︰「好一個恃技驕狂,為惡欺人,心黑手辣,說來真是冠冕堂皇,無懈可擊。尊駕這種顛倒是非黑白的口齒才干,在下實在佩服……」他略微一頓,倏地星目怒瞪,沉聲說道︰「尊駕身為一派掌門,說話竟如此不顧身份,信口開河,顛倒黑白是非,在下真替尊駕感覺得羞……」

「住口!」江健才陡然一聲怒喝,截斷歐陽昭的話,厲聲喝道︰「小表,這十幾個人,都是命喪你手,你總不能賴帳吧。」

歐陽昭冷冷地說道︰「不錯,他們都是在下所殺,但是……」

不待歐陽昭的話說完,岳公偉便即沉聲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小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歐陽昭劍眉微軒,哈哈一聲朗笑道︰「尊駕可知道冤有頭,債有主這話?」

岳公偉道︰「怎樣?」

歐陽昭朗聲說道,「你們的這些人,都是死于我的手下,與我大哥表妹並無絲毫關聯,你們有本領盡避找我報仇好了,為何擄拿著他們二人,況且他們二人均已受傷……」說至此處,他略微頓了頓,接著沉聲喝道︰「趕快放下他們二人。」

江健才嘿嘿一聲冷笑道︰「小表,你想有那麼簡單嗎?」

歐陽昭道︰「這麼說,你們是一定不放開他們二人了?」

江健才冷冷地說道︰「除非你放下兵刃,束手就縛。」

歐陽昭陡地哈哈一聲狂笑道︰「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名門正派之士,不但盡是欺名盜世之輩,而且還是用心卑惡無恥之徒……」說著劍眉倏地雙挑,眼露煞光厲聲喝道︰「現在小爺對你們再說一遍,你們要是不放開他們二人,今夜就一個也休想生離此地。」

江健才也厲聲喝道︰「小表,老夫現在也要再警告你一次,他二人的性命,可完全操在你的手里,休要魯莽從事,否則,只要你敢亂動一動;他二人便將心脈碎裂,立時命斷當場。」

窮家幫主舒敬堯,他雖然還不知道歐陽昭這六個青年男女,是何出身來歷、姓名,究竟為了什麼事,與三派掌門高手,在此地動手群搏。不過,他乃江湖閱歷豐富,見多識廣之人,對于三派掌門不肯直說動手拚搏的原因,心中雖頗不悅,但,總還覺得情有可原。

因為,他想到這原因內情,也許關系著三派的聲譽,實在不便為外人道,所以才不肯直說。

可是江岳二人,皆以一派掌門之尊的身份,竟然親手擄拿著兩個身負重傷之人,借以挾制對方丟棄兵刃,束手就縛,這種卑劣無比的行為,完全出于他的意料之外,他心底極是不滿,大為憤慨。

是以,江健才的話聲一落,他便接著向江岳二人朗聲說道︰「江兄,岳兄,可否接納兄弟一言?」

他乃是涵養極深,氣度寬宏之人,心底雖然極是憤慨不滿江岳二人的行為,但說話語氣之間,仍很謙和,不帶絲毫火氣。

江健才本就不想開罪這位名震一十三省的窮家幫主,見他語氣謙和,自不會得惡聲相向,遂便微笑說道︰「舒兄有何見教?盡避講,只要不牽涉眼前這幾個小表之事,兄弟和岳兄與靜虛道兄三人,無不遵命。」

舒敬堯眉峰微皺,略一沉吟,緩緩地說道︰「擬請江兄和岳兄看在兄弟面上,先放開這兩個負傷之人,然後各憑真功實學,分判勝負,了斷仇怨。」

江健才道︰「此事實難遵命,尚請舒兄多多原諒。」

舒敬堯正容說道︰「我輩武林正道之士,講究的是維真理,護正義。光明磊落,行俠仗義,江兄這種挾持人質的手段,豈是俠義正道的行為?」

這幾句話,分量頗重,江健才雖然不想開罪這位威鎮大江南北的窮家幫主,但,他也是一派掌門宗師,如何能忍受得下分量這麼重的言語,他不由臉色勃變,惱羞成怒地嘿嘿一聲冷笑,喝道︰「是不是俠義正道行為,與幫主無關,幫主最好少管閑事。」

舒敬堯雖是涵養極深,氣度寬宏之人,一听江健才語氣蠻橫的話,心中也不禁有點冒火,遂也一聲冷笑道︰「如果兄弟一定要管這閑事呢?」

江健才又是嘿嘿一聲冷笑道︰「貴幫便將成為九大門派的公敵。」

舒敬堯臉色不由遽然一變。

歐陽昭忽地一聲朗笑道︰「老匹夫,你想將少林、武當兩派也牽連在內麼?你真是奸詐無恥的惡徒。」

江健才厲聲喝道︰「小表,廢話少說,你若想他們二人活命,還是趕快了斷吧。」

舒敬堯忽地目注歐陽昭問道︰「小兄弟,你貴姓大名?」

歐陽昭恭敬地答道︰「晚輩名叫歐陽昭。」

舒敬堯又問道︰「你手里的兵刃,可是闢毒追魂旗?」

歐陽昭點點頭道︰「正是。」

「那麼你是旗絕的傳人了?」

歐陽昭肅容答道︰「三位老人家皆是晚輩授業恩師。」

「三位老前輩均健在?」

歐陽昭神色黯然地說道︰「三位恩師為了成全晚輩,將一身絕學傳給晚輩後,便都仙逝了。」

「哦——」靜立半晌未曾開口說話的靜虛道長,此際忽地開口向舒敬堯說道︰「舒兄可否能听信貧道之言?」

舒敬堯微微一笑道︰「道兄請講。」

靜虛道長微一沉吟,說道︰「舒兄認為他的話可信嗎?」

舒敬堯問道︰「難道他所言不實?」

靜虛道長道︰「完全是一派胡言亂言。」

舒敬堯道︰「怎見得?」

靜虛道長緩緩地說到︰「據貧道所知,他本名阿祿,乃是四個月前天心莊失蹤的逃奴。」

「哦!」舒敬堯轉向歐陽昭問道︰「是嗎?」

歐陽昭點點頭,道︰「但是……」

江健才陡然縱聲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掩蓋了歐陽昭的話聲,說道︰「舒兄還要管這件閑事麼?」

靜虛道長道︰「這小表心黑手辣,奸詐無比,舒兄還是別管這樁事為宜。」

吳娟娟忽地嬌喝道︰「牛鼻子老道,你們真不要臉!」

江健才怒喝道︰「丫頭你不想活了麼?」

歐陽昭忽然大聲說道︰「舒前輩可還記得十五年前,轟動武林的一段公案?」

舒敬堯不由微微一怔,問道︰「什麼公案?」

靜虛道長道︰「舒兄別信他的鬼話?」

歐陽昭劍眉倏軒,一聲冷笑,朗聲說道︰「七大門派聯手殺害歐陽大俠夫婦的公案。」

「呵!你是……」

歐陽昭接道︰「歐陽大俠之子。」

舒敬堯忽地轉向靜虛道長問道︰「道兄,他真是歐陽大俠之子嗎?」

「這個……」

「怎樣?」

靜虛道長微一沉吟道︰「是與不是,貧道並不清楚,不過,他名叫阿祿,是天心莊的逃奴,確是事實。」

江健才接口說道︰「舒兄相信嗎?」

舒敬堯道︰「在兄弟想來,這大概不會得是假冒吧。」

江健才道︰「這麼說,舒兄是相信了?」

舒敬堯點點頭道︰「應該相信。」

江健才陰聲一笑道︰「如果他是假冒呢?」

舒敬堯朗然一笑道︰「江兄願意冒做別人之子嗎?」

江健才臉色不禁一變,沉聲說道︰「舒兄說話,最好小心點。」

「怎麼?太重了麼?」

「哼!」

舒敬堯陡地仰天哈哈一陣大笑,笑聲落後,立即臉色一沉,雙目電射地逼視著江健才、岳公偉二人,沉聲說道,「請江兄岳兄立刻放開擄拿著之人。」

江健才嘿嘿一聲冷笑道︰「舒兄這是命令麼?」

舒敬堯冷冷地說道︰「江兄要這麼說,兄弟實在不便辯解。」

江健才沉聲說道︰「舒兄請放明白點,兄弟等並不是你的屬下。」

舒敬堯淡然一笑道︰「兄弟說過江兄是兄弟的屬下麼?江兄也太多心了。」說罷,哈哈一聲朗笑,朗笑聲落,忽地舉手朝靜立在身後的八杰微微一揮,喝道︰「圍守現場,沒有我命令,不得放走一人。」

「遵令!」

八杰一聲應諾,立時各晃身形散開,每人右手持著一枝金光灼灼、三尺余長的鉤鐮金槍,神威凜凜地圍住現場。

岳公偉臉色勃然一變,喝道︰「舒兄要動手麼?」

舒敬堯微微一笑道︰「岳兄言重了,敝幫八杰,在江湖上雖然薄具威名,但,焉能和岳兄等動手,不過……」他說至此處,面色忽地一沉,正容說道︰「岳兄等如果不放開擄拿著之人,恐怕很難走出十丈以外呢。」

岳公偉哈哈一聲大笑道︰「舒兄好大的口氣。」

舒敬堯淡然一笑道︰「岳兄不信麼?」

江健才嘿嘿一聲冷笑道︰「兄弟就不信。」

舒敬堯冷冷地說道︰「江兄不信,一試便知。」

靜虛道長沉聲說道︰「舒兄定要管這場是非麼?」

舒敬堯點點頭道︰「管定了。」

靜虛道長道︰「舒兄不顧忌後果麼?」

舒敬堯朗聲說道︰「只要是屬于正義真理的一面,兄弟決不顧忌後果如何!」

靜虛道長心中不禁又氣又怒,暗恨舒敬堯太愛管閑事。但是,氣怒又有何用?暗恨更是無補于事,眼前明擺著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就此放人退走,以後再說,一是動手相搏,分判勝負生死。

就此放人退走,心中實在不甘,可是,動手相搏呢?

一個歐陽昭,已經無人能敵,何況加上舒敬堯、黑白雙童、八杰這許多高手,動手相搏的結果,不但必然一敗涂地,而且一定敗得很慘。

歐陽昭忽地朗聲說道︰「只要你們放開我大哥表妹,我願意單獨和你們一搏。」

靜虛道長聞言,立時,心念一動,目注歐陽昭沉聲說道︰「小表。你這話可算數?」

歐陽昭劍眉雙軒,豪氣凌雲地說道︰「大丈夫,言出如山。」

江健才嘿嘿一聲冷笑道︰「我們共有十多人呢。」

歐陽昭朗聲一笑道︰「若論單打獨斗,你們中沒有一個人能在小爺手底下走得出三招,只有聯手群搏,你們或者還可能支持個三五十招。」

靜虛道長目視舒敬堯道︰「舒兄听見了嗎?」

舒敬堯不禁眉峰緊皺望著歐陽昭。歐陽昭知道他擔心自己雙拳難敵四手,遂向他微微一笑道︰「舒前輩但請放心替晚輩作一公證,證明今夜之事,晚輩乃系被逼不已,並非是恃技驕狂,為惡欺人,心黑手辣。晚輩感激不盡。」

舒敬堯聞听歐陽昭這麼說,只得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

「好吧,你盡避放心動手吧,我這是個鐵打的證人。」

歐陽昭微笑著朝舒敬堯躬身為禮,道︰「如此多謝前輩了。」話落,便轉向靜虛道長朗聲說道︰「請即放開我大哥表妹,準備動手吧。」說罷,俊目神光電射地注視著江岳二人,神威凜凜,令人望而生畏。

靜虛道長向江岳二人說道︰「江兄岳兄,放開這兩個小表好了。」

江健才微一點頭,朝歐陽昭喝道︰「小表,接著。」喝聲中,雙手往外一送,已將白衣追魂段彬的身子拋起,向歐陽昭拋去,歐陽昭連忙伸手接住。

江健才拋出白衣追魂段彬,岳公偉也同時將碧瑤宮主孫珊的嬌軀拋出,白玉、白環二婢,雙雙飄起身形,凌空接住。

歐陽昭接住白衣追魂段彬的身子,也不及察看他的傷勢情形,便將他交給吳娟娟,向白玉、白環二婢說道︰「二位姊姊,請好好地守護著你們宮主!」說話間,人已飄身而出,俊目電閃地掃視了三派掌門和一眾高手一眼,一震手中寶旗,滿面殺機,沉聲喝道︰「諸位請出招動手吧。」

靜虛道長、江健才、岳公偉三人,雖然都已暗中凝神運勁,準備全力拚搏,但是,由于歐陽昭的一身武學功力,實在太高,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搶先出手,自趨死亡。

當然,三派掌門不出手,三派高手也就不敢隨便亂動,只蓄勢凝立著,听候掌門人的令諭。

歐陽昭見狀,不由一聲朗笑,說道︰「諸位如果膽怯,不敢動手,可于此際退走,候至三月十五日,前赴黃山天都峰頂,作總了斷。」

三派掌門相互地望了一眼,陡然一聲喝叱,各揮手中兵刃,飄身橫出。

江健才揮舞鐵拐,勁風呼呼,靜虛道長和岳公偉劍走輕靈,寒光閃閃,冷氣森森,凌厲無儔地齊朝歐陽昭電疾攻至。

三派掌門身形一動,三派高手便也立即各縱身形,揮舞著手中兵刃,分向歐陽昭左右前後,渾身要害重穴攻到。

月余時間來,歐陽昭的一身武學功力,不但已大為精進,並且由于連遇武林高手相搏,搏斗經驗,也同時大增,而對于這種群毆圍攻的場面,更可說是司空見慣,略無慌亂懼怯之態。

十多件兵刃電疾攻至,只听得他口中一聲朗然長笑,身形電旋,手中寶旗,展出一招旋風驟起,所有攻至的兵刃,立時全被蕩開。

三派掌門與一群高手等,見歐陽昭只出手一招,便將他們攻出的兵刃全部蕩開,心頭不禁齊都駭然一震。

不過,他們雖是齊都心頭駭然一震,但,豈能就此罷手?

他們略略一揚手中兵刃,口中一聲喝叱,再度出招疾攻。

歐陽昭也立即展開旋風八招旗招,對擋迎拒,與這些自視極高、自命不凡的武林高于,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險惡激烈的搏斗。

剎那間,頓見寒光閃閃,冷氣森森,刀光劍影,縱橫交.錯,層層密密,將歐陽昭的身形遮掩,圍困在垓心。

這種圍攻,雖然不是什麼陣式,但是,因為圍攻之人,都是身懷上乘武學、造詣深湛的一流高手,攻守進退之間,似是久經訓練,配合得無一不恰到好處。

是以,其嚴密威勢,自與普通一般圍攻不同。

不過,群豪因均曾目睹歐陽昭深厚無匹的內力,知道不宜力敵,故雖是盡展一身所學,全力圍攻,但卻攻得極其小心,絕不與歐陽昭的旗招硬接。

轉眼工夫,已是二十余招,群豪既未沾得一點便宜,歐陽昭也未獲勝,雙方只是個難解難分、緊張激烈的局面。

歐陽昭斗得性起,口中驀地發出一聲龍吟般的清嘯,清嘯聲中,手中寶旗陡然猛揮,一招風殘雲已經展出。

這一招風卷殘雲甫才展出,頓見金光暴閃,旗影雲涌,威勢剛猛絕儔,猛朝群豪手里的兵刃卷去。

同時,他口中猛然一聲大喝道︰「撒手!」

說來實在太慢,就在這金光暴閃,旗影雲涌之際,他大喝撒手聲中……群豪連是怎麼回事,也沒有看清楚,只听得一陣嗆啷啷、乒乓、嗆啷連響聲中,夾雜著一片呵呵的驚呼之聲。

驀見寒光電射劃空,人影倒縱,在這一招風卷殘雲曠世奇學之下,十多名高手,倒有半數變成了兩手空空。

不用說,他們手中兵刃,當然是已被震飛月兌手。

這還是歐陽昭手下留情,不願多殺無辜,這才只卷飛他們手中的兵刃,否則,這時,最少也有四五人命斷當場。

雖是如此,群豪中仍有大半數人,被他那剛猛無匹的旗風勁氣,震得五內血氣微微翻涌。

這種招式,這種威力,實在太過駭人。

群豪雖都是當世武林名家,功力深湛的內家高手,也不禁為這種招式威力所震懾,心膽俱寒。

歐陽昭因為不願多殺無辜,故以一招風卷殘雲震退群豪後,便即收招停式,橫旗當胸,岳峙淵淳地卓立當場。

這時,舒敬堯這才知道,歐陽昭一身武學功力之高,實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境地,怪不得他口氣狂傲,敢于獨斗三派高手……

他目光掠掃了三派高手一眼,望著三派掌門朗聲說道︰「現在勝負已分,三位掌門兄意欲作何打算?請即明示,兄弟當……」

「住口!」江健才此際,正是滿腔怒火高熾,無處可發之時,聞言,陡地雙 突瞪,一聲怒喝,截斷舒敬堯的話聲,喝道︰「作何打算,與舒兄無關,舒兄最好少開尊口。」

舒敬堯微微一笑道︰「江兄好大的火氣。」

江健才一聲冷笑道︰「兄弟的火氣大與不大,不勞舒兄關心。」

靜虛道長忽向二人搖搖手道︰「舒兄和江兄請不要斗口了。」說著,他朝前走了兩步,望著歐陽昭說道︰「施主一身武學功力實在高超,令人折服。」

「哼!」歐陽昭冷冷地說道︰「何勞掌門人贊譽。」

靜虛道長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貧道乃當年親身參予圍攻令尊令堂之人,施主要報仇,盡避手刃貧道,但是貧道要祈請施主,從今而後,不向敝派尋仇,妄殺敝派弟子,則貧道縱死九泉之下,亦感激施主之寬宏大度無已矣。」

說罷,投劍于地,閉目凝立當場。

靜虛道長此舉,大出眾人意外,大家全都不由為之一怔。

靜玄道長疾地走前一步,說道︰「師兄身系掌門重任,豈可如此……」

不待靜玄道長話完,靜虛道長便即雙 微睜,沉聲說道︰「愚兄心意已決,師弟休要多言,愚兄死後,師弟可立即率領門下弟子返山,接掌本派門戶,並嚴命本派弟子,不得向歐陽施主尋仇。」他說至此處,略微一頓,隨即轉向歐陽昭說道︰「施主乃當代武林俊彥,想來當能諒解貧道苦心,答允貧道所請。」說罷,重又閉起雙目,凝立不動。

顯然,他已決心一死,以血還血,以他個人的生命,換取全派的安寧,消解歐陽昭心中對青城派的仇恨。

歐陽昭忽地哈哈一聲朗笑道︰「掌門人雖然用心良苦,願以一死而消解在下對貴派的仇怨,但是,此時此地,在下還不願意這樣做。」

靜虛道長睜開雙目,凝注著歐陽昭問道︰「施主的意思是……」

歐陽昭微一沉吟,正容朗聲說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雖然勢在必報,但因此中牽涉頗廣,似乎並非一般武林個人仇恨可比,是以在下不願就如此輕率了斷……」

靜虛道長只听得心頭猛地一震,問道︰「施主意欲怎樣了斷?」

歐陽昭道︰「三月十五日,請七大門派掌門駕赴天都峰頂,作總了斷。」

靜虛道長微一沉吟道︰「好,屆時貧道準定前往赴約。」

歐陽昭忽地目注江健才、岳公偉二人道︰「你們二位怎樣?」

江健才嘿嘿一聲冷笑道︰「小表,你放心吧,老夫和岳兄亦必準時赴約,完成你的心願。」

歐陽昭哈哈一聲朗笑道︰「你們要是早答應赴約,不逞強動手,何致于枉送這十多條人命。」

江健才恨聲喝道︰「小表,現在且由你逞強,天都峰頂赴約之時,也就是你斷魂之期。」

歐陽昭淡然一笑道︰「掌門人這話,現在來說,未免有點言之過早。」

靜虛道長忽向歐陽昭說道︰「既已訂約天都峰頂,在約期未至之前,尚望施主對我們七派弟子,勿加為難傷害。」

歐陽昭朗聲一笑道︰「道長但請放心,歐陽昭還不是那種心黑手辣、惡毒好殺之人,不過……」他說至此處,略微一頓,接道︰「如果像今夜這種情形,可就怪不得歐陽昭手底狠辣了。」

靜虛道長點點頭道︰「那麼我們就天都峰頂再見了。」說著轉向靜立一邊的窮家幫主舒敬堯,稽首一禮道︰「舒兄再見。」話落,便朝江健才、岳公偉二人說道︰「江兄,岳兄,我們走吧!」

江健才、岳公偉二人一點頭,命門下弟子背起地上的尸首,正欲轉身離去,忽聞歐陽昭朗聲喊道︰「且慢!」

靜虛道長望著歐陽昭問道︰「施主還有何話見教?」

歐陽昭目光朗朗地注視著江健才說道︰「所有之人均可自由離去、唯華山掌門不能。」

江健才雙楮陡地一瞪,喝道︰「小表,你要怎樣?」

歐陽昭一聲冷笑道︰「我要你留下一點紀念。」

江健才臉色不禁勃然一變,厲聲喝道︰「小表,你簡直欺人太甚。」

靜虛道長眉頭不由一皺,說道︰「施主怎地這樣得理不饒人。」

歐陽昭冷冷地說道︰「他心地狡詐險惡,必須留下點什麼,以示薄懲。」

舒敬堯忽地飄身而前,向歐陽昭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既已訂約了斷,此時此地,賢佷又何必多此一舉,不稍作忍耐呢?」

歐陽昭聞言,正作沉吟,尚未答話,舒敬堯接著又道︰「賢佷就這樣讓他們走算了,一切候至約期再說吧。」

歐陽昭沉吟稍頃,點點頭恭敬地說道︰「晚輩遵命。」說著轉向江健才沉聲喝道︰「姓江的,若不是舒前輩說情,今夜非叫你留下一條胳膊不可。」說到這里,微一搖手道︰「現在你們走吧。」

江健才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口中卻發出一聲嘿嘿冷笑,怨毒至極地怒瞪了歐陽昭一眼,轉身當先疾奔而去。

這時,窮家幫八杰,已經得到幫主的暗示,均未出手攔截。

三派之人走後,歐陽昭便即一斂冷傲之態,神色肅然,恭恭敬敬地以晚輩之禮向舒敬堯行禮拜見,並謝幫助之忱。

舒敬堯一面還禮,一面微笑著說道︰「賢佷不要行這些俗禮客套了,還是趕快去看看你大哥、表妹的傷勢吧!」

歐陽昭微一點頭,轉身朝吳娟娟等人立處躍了過去。

這時,白衣追魂段彬、碧瑤宮主孫珊,已經吳娟娟和白玉、白環二婢替他們拍活穴道,服下南海派秘制療傷靈丹,盤膝坐當地,運氣行功,發散藥力,療治傷勢。

他俊目電閃,掠視了二人一眼。

「噫!」他口中驀地發出一聲驚呼,愕然目視著白衣追魂段彬,呆呆地愣住了。

原來,他觸目所見的大哥,竟然變了形,是個秀發如雲的少女。

吳娟娟見他一副驚愕之色,不由格格一聲嬌笑道︰「三弟,大哥竟變成了大姊啦。」

歐陽昭微笑地道︰「這真出乎小弟意外。」

吳娟娟道︰「我還不是和你一樣。」

歐陽昭問道︰「大哥的傷勢不要緊吧?」

吳娟娟秀眉微微一蹙,道︰「要緊是不大要緊,只是流血過多。」

「唔!」歐陽昭朝孫珊望了一眼,轉向白玉、白環二婢問道︰「二位姊姊,宮主的傷勢很重嗎?」

白玉答道︰「內腑雖然傷得不輕,但是婢子已給她服下了兩粒本門療傷靈丹,大概休養一兩天,便可痊愈復原了。」

歐陽昭微點了點頭,走到孫珊身後盤膝坐下,暗中略一調息運氣,將一只手掌抵在孫珊背後命門穴上,孫珊立即覺著有一股強大的熱流,自命門穴緩緩地涌入體內。

南海療傷靈丹,名海珠丸,系采集百種奇藥,配以千年何首烏及海底千年蚌肉秘制煉成,其功效雖不能起死回生,卻可祛病延年。療治內外傷勢,更是靈效異常。

孫珊內功本就深厚,服下兩粒海珠丸,經過一陣子調息行功,發散藥力後,傷勢便已經好了一半,再經歐陽昭以深厚無比的內家真力相助,自是好得更快。

約莫過了有一盞熱茶時光,孫珊內腑傷勢,便已好了十之八九。她星眸微睜,螓首輕回,望著歐陽昭嫣然一笑,嬌聲說道︰「表哥,謝謝你啦,我已經好啦,你趕快休息吧。」

歐陽昭朝她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不要說話,你尚未全好復原,趕快凝神行功。」說著,暗中微微一提丹田真氣,抵在孫珊命門穴上的手掌,頓時灼熱如火,一股熱流,更形強大地直往孫珊體內涌入。

孫珊深知這種以本身內功真力替人療傷,受傷之人,傷勢固然好得極快,但是,療傷之人,卻要損耗不少真元。

她芳心里雖然極不願意表哥為了替她療傷,而損耗過多真元,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她縱欲阻止,已是無及,只好依言凝神行功,閉目垂簾,使自己體內真力與表哥的真力融匯,通行四肢百骸,全身大道經脈,由渾返虛,由虛生明,功行一周天,直上十二重樓。

又經過了一盞熱茶的光景,功行完畢,歐陽昭抵在孫珊命門穴上的手掌,這才慢慢地移開。

孫珊內功本就深厚,在海珠丸的藥力與歐陽昭深厚無比的內功真元雙重治療下,內腑傷勢,不但已經完全痊愈復原,且感渾身氣血暢通,四肢百骸舒泰,真力充沛非常,顯然,功力較前增進了不少。

她芳心不禁又驚又喜,對表哥更是感激異常。

她睜開秀目,從地上一躍而起,歐陽昭也由地上站起,抬手抹了抹額上的汗珠,長吁了口氣,望著孫珊關懷地問道︰「表妹,你現在覺得怎樣?完全好了沒有?」

孫珊朝他嬌甜地一笑,說道︰「表哥,真謝謝你啦。我不但已經完全好了,並且真氣充沛,功力還較前增進了許多了呢。」

她說著忽地伸手入懷,取出一只小玉瓶,打開瓶塞,倒出兩粒暗紅色的藥丸,托在玉掌心里,送到歐陽昭面前,柔聲說道︰「表哥,你替我療傷,一定損耗了很多真元,這是本門秘制的靈丹海珠丸,你趕快將它服下吧!」說時,一雙秀目,深情款款地凝視著歐陽昭的俊面。

歐陽昭並沒有伸手接取靈丹,卻望著孫珊問道︰「這藥很珍貴吧?」

孫珊答道︰「功能治療百病,延年益壽,補助內功真元,雖然不太貴,卻也可算是稀世靈藥。」

「哦!」歐陽昭略一沉吟道︰「謝謝表妹,你還是把它收起來吧,免得白白糟蹋了兩粒珍貴靈藥。」

孫珊不高興地道︰「你和我客氣?」

歐陽昭搖搖頭道︰「我們是兄妹,也要客氣嗎?」

孫珊秀眉兒微微一揚,嬌聲說道︰「那你為什麼不肯服下海珠丸?」

歐陽昭微微一笑道︰「小兄真元雖然略有損耗,但是卻一點也不覺著疲累,所以……」

不待歐陽昭話完,孫珊便接著說道︰「但是我偏要你服下。」

歐陽昭劍眉微微一皺道︰「表妹,你這是何必呢!」

孫珊嘟著小嘴兒嬌嗔地道︰「我不管。」

歐陽昭想了想,忽然心念一動,暗道︰我何不收下放著,留待以後急用或者救人呢。他心中這樣一想,便向孫珊笑說道︰「我收下它來總該可以了吧。」說著伸手從孫珊掌心里取餅丸藥,往懷中放入。

孫珊忽地搖頭說道︰「不行。」

歐陽昭一怔,問道︰「為什麼?」

孫珊道︰「我要你現在就服下。」

歐陽昭劍眉微蹙地道︰「表妹,你何必一定要我現在就服下呢?」

孫珊幽怨地柔聲說道︰「表哥,你為替我療傷,損耗真元,要是不服下這兩顆藥略略補助,我心里會感到很是不安的。」

歐陽昭無可奈何,只得點頭說道︰「好吧,那麼我就現在服下吧。」說著,便從懷里取出海珠丸,納入口中服下。

孫珊這才朝他燦然一笑道︰「這樣,我就安心了。」

這時,白衣追魂已經行功調息完畢,她內功本極精湛深厚,所受外傷,原非要害緊要之處,而海珠丸又系極具靈效的療傷聖藥,經過這一陣子的調息,傷勢哪還不痊愈。

她站起身來,朝孫珊拱手一揖道︰「珊妹,謝謝你的靈藥。」

「呵!你是……」

孫珊睜大著一雙秀目,神情極感愕然。

吳娟娟噗噗一笑道︰「珊妹,大哥變做大姊不好嗎?」

「呵——」孫珊凝視著白衣追魂的俏臉兒說道︰「原來你是假哥哥呀。」

白衣追魂的俏臉兒上飛起了兩朵紅霞,點點頭微笑地說道︰「假哥哥成為真姊姊不好嗎?」

孫珊高興天真地說道︰「當然好噦。」

歐陽昭在旁喊道︰「大哥……」

喊聲出口,他忽然覺得這大哥的稱呼,現在已經不合適,于是,便急地頓聲改口喊道︰「大姊——」忽然,他覺得與這個變成大姊的大哥之間,好像產生了些微兒距離,有點生疏下。

「唔!」白衣追魂口中漫應了一聲,妙目含情地望著歐陽昭問道︰「什麼事?三弟。」

歐陽昭靦腆地說道︰「大姊,你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吧?」

說時,神情雖然有點靦腆,但語氣卻極真摯,關切異常。

白衣追魂望著他溫柔地一笑,點點頭道︰「我已經完全好了。」

吳娟娟忽然望著白衣追魂問道︰「大姊,你這大哥是假的,那麼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白衣迫魂微笑地道︰「我的真名叫段冰蓉,冰凍的冰,芙蓉的蓉。」

歐陽昭忽然想起一件什麼事情地,俊目光采奕奕地注視著白衣追魂段冰蓉的俏臉兒問道︰「大姊,你左掌心里的紅痣,是從出生就有的嗎?」

段冰蓉螓首微點,詫異地望著歐陽昭問道︰「三弟,你問這個做什麼?」

歐陽昭道︰「小弟偶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段冰蓉問。

歐陽昭略一沉吟道︰「小弟心想,大姊可能便是小弟的師姊。」

「是你師姊?」

歐陽昭點點頭道︰「因為年齡和左掌心紅痣的巧合,而且大姊又正好姓段。」

「唔。」

歐陽昭又道︰「是與不是,我想寒冰前輩定然知道。」

吳娟娟道︰「不錯,寒冰前輩一定知道,只要問問她老人家便知道是與不是了!」

碧瑤宮主孫珊說道︰「對!我們杭州也不要去玩,一齊陪著大姊去問問寒冰老前輩吧。大姊,你說好嗎?」說罷,目注白衣追魂段冰蓉。

白衣追魂點點頭道︰「好,不過……」

不待段冰蓉的話說完,吳娟娟便接著說道︰「那麼,我們就動身走吧。」

歐陽昭朝窮家幫舒敬堯躬身一揖,朗聲說道︰「三月十五日,敬請前輩駕蒞黃山天都峰頭,為晚輩與七大門派間的恩怨了斷,作一公證。」

舒敬堯點頭微微一笑道︰「好,那麼我們黃山見吧。」說著,略一揮手,率領蓄黑白雙童與八杰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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