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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帖 第十二回 劍虹燭天 掌勁動地

作者︰黃鷹

南宮絕的劍已經攻到!

這一劍,南宮絕已動殺機,又一心搶救柳西川,是以劍勢都極為狠辣迅速!

殷天賜何等經驗,又豈會不知道厲害,他飛腳疾踢柳西川,這時候雙手若封架南宮絕的劍,功力、速度不免都要打一個折扣。

他也知道這一點,索性就不招架,偏身猛一閃,借勢腳一頓,身形向水池上飛去,腰同時一折,左拳右掌,凌空向水池里的柳西川擊下!

這一著實在出人意料!

柳西川也不防有此一著,要閃開這一拳一掌無疑大成問題。

幸好南宮絕也跟著凌空追擊了過來!

南宮絕一劍落空,看見殷天賜那樣,人劍亦凌空飛射前去!劍緊追殷天賜,如影隨形!

殷天賜耳听風聲,心頭不免亦一凜,這個年輕人身手的敏捷實在是他生平僅見。

他拳掌若是繼續擊下,縱然能夠將柳西川堆中,身形不免亦一緩,才勢必避不開南宮絕的一劍追刺!他為商多年,明知道是虧本生意,當然就不肯做了。

剎那間他竟然能夠收住了拳掌的攻勢,身形繼績向前飛。

南宮絕人劍緊追不舍。

兩人如天馬一樣,橫越池面,殷天賜當然先著地,腳步才一落,拳掌立即回擊向南宮絕。

南宮絕身形才落下,拳掌勁風已壓體!

可是他的劍已然護住了全身要害,整個人就像是布滿了尖刺的刺猜。剎那間,所有的尖刺都豎了起來。

南宮絕剎那間出手的迅速,簡直就像是千百柄劍同時刺出來,閃亮的劍光連成了一個光球,他整個人都裹在光球之內。

殷天賜的掌風拳勁是那麼強勁,南宮絕下落的身形,竟然被勁風激起來。

但殷天賜的拳掌卻不能夠接近南宮絕的身體。

當然不是不能夠,只是不敢。

他覺得拳掌之上就像被千百只蜜蜂鰲上去,著實吃了一驚。

憑他的經驗,當然知道這乃是南宮絕那一劍散發出來的劍氣。

劍氣雖然不能夠殺人,卻足以摧人神魄。

而且從劍勢看來,南宮絕顯然未盡全力,他若是全力一劍刺出,只怕劍未到,劍氣已令人膽落魂飛!

這樣年經但在劍上竟已有如此造詣,也的確少有。

最低限度殷天賜就從未遇過這樣的對手。

就在他這一遲疑之間,南宮絕的身形已經又落下,右腳先著地。才著地,他的身子便借勢一旋,劍再向殷天賜刺過去!

千鋒合為一劍,劍光大盛!驟看來那仿佛就不像是一柄劍,只像是一團灼熱的火炬疾向殷天賜飛來。

殷天賜大吃一驚,喝叱一聲,一個身子疾向後倒退!在未弄清楚對方的食勢之前,他實在不想冒險出手。

南宮絕一步也不放松,劍緊追著剌出!

劍先過處,空氣仿佛被突然刺裂,「嗤」的裂帛般一聲暴響!

殷天賜觸目驚心,不覺月兌口道︰「好劍法!」

這三個字出口,他的身形已然倒飛了出去,一退竟兩丈,掠上了一條鐘乳石之上「嚓」一聲那條鐘乳石被他後背撞斷,齊中斷了下來。

殷天賜的身形也就在此際一頓,腳一曲,正好踩在那條鐘乳石的斷口上!

同時一聲水響,柳西川順著水箭般從水池里拔起來,半空中身形一掠,斜落在南宮絕身旁。

他盯穩了殷天賜,眼撞中充滿了疑惑,也充滿了悲憤。

這時候阮平亦已從水里站起來,躍上了池邊,劍指著殷天賜,青鳳那邊雙刃亦都準備出擊。他們卻都沒有動,都看南宮絕如何處置。

何方也沒有例外,他的刀已在手,刀鋒不停在抖動。

方才那片刻的惡斗只看得他心驚膽顫,他仍然留在那里,沒有開溜,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藏寶洞之內立時靜下來。

死亡一樣的靜寂。

由極動而變成極靜,是如何的突然,氣氛也因此變得特別緊張。

就是阮平、青鳳也仿佛免得呼吸有些不大暢通,何方就更有窒息的感覺。

沒有動作,沒有說話。空氣也仿佛在凝結,冰一樣凝結,突然又化開,被炸藥炸碎一樣化開!

那是因為殷天賜在笑,大笑,狂笑!

殷天賜的笑聲就像是炸藥般在洞內爆開來,每個人的耳膜都給震動得作響一笑聲綿綿不絕,洞內的鐘乳石仿佛都要在笑聲中削落。

阮平第一個按耐不住,厲聲道︰「你笑什麼?」

殷天賜只笑不答。

阮平冷哼一聲,一掙袖,仗劍便待沖前。

南宮絕即時喝道︰「不可妄動!」他的喝聲亦如霹靂一樣,喝住了阮平。

殷天賜的笑聲即時一頓,道︰「很好,很好。」

柳西川冷冷地道︰「不見得有何好。」

殷天賜道︰「對于你們,今日總算有一個了斷,難道還不好?」

柳西川道︰「對于你如何?」

殷天賜道︰「從此不用再冒充骷髏刺客,戴那他媽的貼縷面具,也一樣是好的。」

柳西川盯穩著他,忽然道︰「你真的就是我大哥?」

殷天賜道︰「到現在你仍然懷疑?」

柳西川道︰「我實在難以相信。」

殷天賜道︰「可惜你非相信不可。」

柳西川嘆息道︰「你不是別人冒充的呢?」

殷天賜道︰「當然不是。」

他手一抓頷下長須,道︰「須是真的,我這張臉也正真的,對于易容術,我一竅不通,即使易容術高明如獨孤秋,相信也沒有可能做得個人的臉皮如此迫真。」

柳西川道︰「未必。」

殷天賜道︰「未必?」他大笑接道︰「最精巧的人皮面具也只是一個面具而已,無論如何,都難免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可是你看我!」他面部的肌肉隨著他的笑每一寸都在牽動,都在頭動。

這的確是事實,最精巧的易容術,最完美的人皮面具,也難以做到這一點。

柳西川嘆息道︰「不錯,而且聲音也不能夠這樣相似。」

殷天賜道︰「你現在應該明自為什麼每一次我出現,聲音都是這樣怪的了。」

柳西川無言點頭。

殷天賜道︰「我的脾氣怎樣,你當然也知道得很清楚。」

柳西川道︰「當然。」

殷天賜道︰「你當然奇怪我竟然忍受得來。」

柳西川道︰「奇怪得很。」

殷天賜道︰「就連我自己也免得奇怪。」

柳西川搖頭苦笑。

殷天賜道︰「這在我可以說也是一種痛苦。」

柳西川道︰「因為你富甲一方,平日何等威風,而且以你的脾氣,也不慣如此閃縮。」

殷天賜道︰「實在不慣。」

柳西川道︰「可是你竟慣了。」

殷天賜道︰「無論什麼事情,一次不慣,多幾次就會慣的了。」

柳西川道︰「不錯。」

阮平那邊突然道︰「你真的就是殷天賜?」

殷天賜道︰「我不是誰是?」

阮平道︰「殷天賜不是已經死了?」

殷天賜大笑道︰「到現在你仍然不明白麼?」

阮平瞪著他,不作聲。

殷天賜接道︰「殷天賜若是真的已經死了,你現在看見的就不是一個人,是一個鬼!」

阮平冷笑。

殷天賜問道︰「你是否相信鬼神的存在?」

阮平大聲道︰「不相信。」

殷天賜道︰「那你就應該不要再懷疑了。」

阮平道︰「可是,我們在殷家莊那里不是已經看見了你的尸體?」

他一頓接問道︰「那難道是別人的尸體?」

殷天賜道︰「當然是別人的,那也的確是一具尸體。」

阮平道︰「我家公子的判斷很少錯誤。」

何方插口道︰「衙門中的仵作也證實了。」

阮平道︰「你哪兒找來一具那麼相似的尸體?」

殷天賜道︰「你應該問我哪兒找來一個如此相似的人?」

阮平道︰「都一樣。」

殷天賜道︰「不一樣的。」

他緩緩接道︰「那若是一具尸體,縱使你們看不出,官府的仵作也驗得出的,而且要將一具尸體帶進來,也不是一件易事。」

何方道︰「我的手下不盡是飯桶。」

殷天賜道︰「而且一個那麼精密的計劃,在接近成功的時候,更不能夠有任何錯漏,要避免發生錯漏,那就只有盡量再少生枝節。」

何方道︰「不錯那個人?」

殷天賜道︰「他本來是什麼人,你們當然不知道,我也一樣不怎樣清楚。」

何方道︰「哦?」

殷天賜道︰「他自稱是一個過路客商,是我在路上偶然遇上的。」

柳西川道︰「因為你發現他與你身材相似,所以才將他抓起來。」

殷天賜道︰「不是抓,是請!」他接道︰「當時他實在有點受寵若驚。」

柳西川道︰「你到底是揚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殷天賜道︰「難道他在那之前曾見過我幾面?」

柳西川道︰「你在揚州城中萬人矚目,認識你的人無疑多得很。」

殷天賜道︰「所以我根本毋須多作解釋,對于我他已經全無戒心,只逼我有什麼好處給他。」

柳西川道︰「他自稱是商人?」

殷天賜道︰「而且據他說什麼生意都有他一份,而且生意做得相當大。」

柳西川道︰「是麼?」

殷天賜道︰「毫無疑問,那也是一個聰明人,他既然表示什麼生意都做,也就等于說我無論給他什麼生意他也都做得來的了。」

柳西川道︰「不錯。」

殷天賜笑了笑接道︰「他告訴我他姓吳,也叫做天賜。」

柳西川一點也不奇怪,道︰「揚州城中叫做天賜的人以我所知,實在不少。」

殷天賜道︰「的確不少。」

柳西川道︰「當然,他也許只是在巴結你,希望你真的能夠給他一宗大生意。」

「也許是的。」殷天賜道︰「當時我卻實在忍不住笑起來。」

柳西川道︰「他當然只當是已得到你的歡心,怎也想不到,你給他的竟是那種要命生意。」

殷天賜笑接道︰「我與他走了一程,看見四下無人,就出手點了他的穴道,趁夜將他抱入我的莊院,藏在我收藏珍寶的秘室中。」

柳西川道︰「他總有醒來的時候。」

殷天賜道︰「在他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準備了菜肴,還有一個姿色不錯的妓女,那個妓女也是我偷送進去的。」

柳西川道︰「你這樣做有什麼作用?」

殷天賜道︰「他身材雖與我相若,胡子卻沒有我的長,面貌當然更不像,所以,我必須先讓他將胡子長起來,同時為了使他短期間內能保持身材不變,我必須讓他安心住下。」

柳西川道︰「你當然有一個很不錯的借口。」

殷天賜道︰「當然我告訴他有一件事情正需要一個他那樣的人來幫忙,希望他能夠暫時留下來。他當時半信半疑,但見我言詞懇切,又有美女佳肴侍候,而且亦想到一旦拒絕,可能會觸怒我,後果堪虞,所以終于還是答應留下來。」

柳西川道︰「你想必另外許下他諸般的好處。」

殷天賜道︰「對那個妓女也是的,所以他們兩人之後一直都安心留在那里,等候我進一步的指示。」

柳西川道︰「那是你自言收到骷髏帖之前什麼時候?」

殷天賜道︰「之前半年。」

柳西川道︰「他們居然有這麼好的耐性?」

殷天賜道︰「一個人的耐性有時是可以強迫出來的。」

柳西川道︰「他們難道都不牽掛家人?」

「那個妓女是自小被賣入青樓,對于家人,根本就全無印象,我是仔細調查過之後,才選擇她的。」

「像你這樣的一個大富豪,這樣關心一個妓女,難道沒有人覺得奇怪?」

「像我這樣的一個大富豪難道用得著親自去做這種事?」殷天賜反問。

柳西川不由點頭。

殷天賜接道︰「至于替我調查的那個人,我絕對可以肯定是絕不會將消息泄露出去他本來就是我的一個心月復。」

柳西川道︰「他真的會替你保守秘密?」

殷天賜道︰「那個人我對他有過救命之恩,若不是我,他早已死在少林群僧的手下。」

柳西川道︰「少林名門正派,群起而圍毆一個人,那個人相信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殷天賜搖頭道︰「這你可就錯了,那個人原就是少林派的弟子。」

柳西川一怔。

殷天賜接道︰「他本是一個孤兒,在少林寺習武長大,像這樣一個人,你以為他壞得到哪里去?」

柳西川道︰「那麼他為什麼背叛少林寺?」

殷天賜道︰「只因他嗜武如狂,一心要出人頭地。」

柳西川道︰「少林派武功博大高深,向來被稱為天下武術之根源地,他既然嗜武如狂,在少林寺中,豈非就得其所願?」

殷天賜道︰「可惜少林派之中禁令森嚴,循序漸進,而他的資質並非超人一籌,要一下學到最高深的武功,在他固然是一個困難,少林寺的僧人當然亦不會容許。」

柳西川道︰「那麼他怎樣做?」

殷天賜道︰「偷進藏經閣,盜取秘笈。」

柳西川月兌口道︰「好大的膽子。」

殷天賜道︰「可惜他雖然對寺中環境那麼熟悉,武功到底是有限,立即被看守僧人發覺,當時他可以矢口否認,那最多杖責了事,他卻是作賊心虛,慌忙逃走。」

柳西川道︰「少林寺的僧人當然追下去。」

殷天賜道︰「在追逐中,他失手重傷了幾個少林僧人。」

「事情可大了。」

「所以他只有逃命,但結果仍然在百里外被其中七個僧人追及擊傷,是我路過將那七個僧人擊斃,救了他。」

「那他非跟著你不可了?」

「像他那樣的一個人,一出了少林寺,簡直就像瞎子一樣,無所適從,況且我對他還有救命之恩。」

「以他那麼單純的一個人,的確可以成為你的心月復。」柳西川冷笑接道︰「在享受方面,你當然絕對可以讓他滿足。」

殷天賜道︰「他的要求其實也並不高。」

他笑了笑接道︰「一個在少林寺中長大的青年,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享受,況且我當時方分到一大批財寶可供揮霍。他與我走在一起,自然也得到同樣奢華享受。」

柳西川道︰「在當時來說,你的確也需要一個人跟著出入才像樣,也好替你打點一下。」

殷天賜道︰「他無疑是一個理想人選,所以找在他身上也下了不少心機,希望能夠訓練他成材,做我的心月復。」

柳西川道︰「听你這樣說,這一個人正所謂入世未深,應該是任由你擺布。」

殷天賜道︰「一直以來,事實也確是如此。」

柳西川道︰「難怪你說得這樣肯定,像這樣的一個人,你絕對可以信任他不會將消息泄露出去。」

殷天賜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忘記了他出身少林,亦並非因為犯了什麼壞事被同門追殺。」

柳西川點頭道︰「嚴格說來,這個人無疑仍然可以算得是一個好人。」

殷天賜嘆著氣道︰「他自小生活在少林寺中,耳濡目染,都是如何向善,平日替我打點莊院中的大小事情倒還罷了,一到見我為惡殺人便起離異之心。」

他搖頭接道︰「尤其看見我擊殺那個侍候吳天賜的妓女,離異之心更大。」

柳西川道︰「為什麼你要被那個妓女?」

殷天賜道︰「不殺她,難道由得她泄露我的秘密?」

柳西川道︰「將她留在秘室內難道也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萬一你們找到了那里,向她一問,我整個計劃豈非就為出九仞,功虧一簣?」

「那你大可以將她收藏在第二個地方。」

「我考慮得很清楚,只有殺人滅口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我安排自己收到骷髏帖之前三天,我將她一個人叫出來,擊殺在掌下,然後吩咐那個心月復悄悄用馬車送出城外,隨便找一處荒山葬下。」

「參與這件事的只是那個人?」

「不錯。」

「你真的那麼信任他?」

殷天賜道︰「當時是的。」

柳西川道︰「听你這句話,你已經準備在事情完全安排妥當之後,連他也殺之以滅口的了。」

殷天賜並不否認,道︰「我是有這個打算。」

南宮絕一直靜听,這時候忽然插口問道︰「你那個心月復手下可是朱培?」

殷天賜道︰「正是!」

阮平月兌口道︰「難怪他與我動手用的竟然是少林正宗羅漢神拳,我早就懷疑他是少林弟子了。」

殷天賜道︰「我本已有事成之後殺他滅口之心,所以很多事情都沒有跟他細說。」

他冷笑接道︰「其實在他運走那個妓女的尸體之時,我便該將他除去的了。」

南宮絕道︰「當時他對你是似已大起疑心。」

殷天賜道︰「不錯,可是表面上他仍然若無其事,我卻也實在想不到,他知道的事情比我想像的要多。」

南宮絕道︰「他是知恩圖報,所以他對你的事情份外關心。」

殷天賜道︰「所以我的很多自以為秘密的事情,居然都給他知道了。」

南宮絕道︰「譬如那張藏寶圖的事情。」

殷天賜道︰「他甚至還準備通知青鳳逃避。」

南宮絕道︰「也許他只是叫杜姑娘暫時躲起來,無意泄露你假冒骷髏刺客的秘密。」

殷天賜道︰「也許是的,但為防萬一,我還是非殺他不可!」

南宮絕嘆了一口氣,道︰「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可惜?」

殷天賜道︰「一件事要完全成功,某些人的犧牲是難免的。」

南宮絕無言。

殷天賜道︰「我卻是在他到杜家莊找青鳳的時候才知道他對我已有貳心。」

柳西川恍然道︰「你是跟蹤我去的。」

殷天賜道︰「不錯,卻想不到有此意外收獲。」

柳西川再問道︰「為什麼你要跟蹤我?」

這句話出口,不待殷天賜,他已自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是放心不下交給我的那兩把金鑰匙。」

殷天賜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柳西川道︰「你也是借此追蹤我,看我將鑰匙收藏在什麼地方。」

殷天賜道︰「像你這樣小心謹慎的一個人,若不用一點手段,真不容易知道你將鑰匙收藏在什麼地方。」一頓又道︰「這勉強亦可以叫做拋磚引玉吧。」

柳西川苦笑。

南宮絕道︰「朱培也曾經找過我。」

殷天賜道︰「可惜你當時並不在客棧之內。」

南宮絕道︰「從他模摹那張藏寶圖一事看來,他知道的事情的確不少,若是與我一見,事情也許不至于弄到那地步。」

殷天賜道︰「也許。」

南宮絕道︰「事情有時就是如此巧合,不過,若不是你假冒骷髏刺客,獨孤秋也不會插手這件事,現在也不會有這種局面出現。」

殷天賜無言。

到這個地步,又還有什麼話說?

洞中無風,忽然有風。

一股強烈的山風從天塑處吹來,風中帶著遠山的木葉清香,令人有心神大振之感。

南宮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雖然是一句老話,亦未嘗不無道理的。」

殷天賜冷笑道︰「事情到這個地步,殷某人亦無話可說。」

他目光一轉,冷冷盯著天塑那邊,道︰「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是你們走運,卻是我倒霉。」

一頓又道︰「然而幸抑或不幸,現在亦未免言之過早。」

南宮絕道︰「老前輩武功高強,一戰之下,或許將我們盡殲于此洞,亦未可知。」

殷天賜道︰「希望如此。」

南宮絕道︰「若是單打獨斗,說一句老實話,我們之中,無一是老前輩敵手。」

阮平一怔道︰「公子,以你的武功……」

南宮絕道︰「也不是殷老前輩的敵手。」

阮平道︰「可是你怎麼說出來?」

南宮絕淡然一笑,道︰「我就是不說,人家也心中有數。」

阮平道︰「他真的那麼厲害?」

南宮絕道︰「你難道一點印象也沒有?」

阮平沉默了下去。

殷天賜冷冷地盯著南宮絕,道︰「公子的意思,是準備聯手一搏?」

南宮絕道︰「不錯。」

殷天賜道︰「勝之不武。」

阮平插口道︰「對付你這種人管什麼武林規矩。」

殷天賜目光一寒,道︰「我已準備你們聯手向我進攻的了,嘿!」

阮平手中劍一緊,道︰「姓玩的就是拚掉這條命,也要與你拚一個明白!」

殷天賜道︰「若是單打獨斗,千招之內,我必殺你于掌下!」

阮平冷笑。

殷天賜道︰「你若是不相信,盡避上前一試。」

阮平冷笑道︰「這種激將之法雖然高明,可惜我不會上你的當。」

殷天賜悶哼道︰「無膽匪類!」

阮平一怔,大笑道︰「這句話應該由我說。」

南宮絕接道︰「他雖然武功不如你,甚至一如你說,千招之內,必倒在你掌下,可是他有生以來,一直都是以真面目對人。」

阮平笑接道︰「因為我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不像你心中有鬼,藏頭縮尾,不敢以真面目對人。」

殷天賜悶哼。

阮平又道︰「若我是匪類,倒不知你是什麼類了。」

殷天賜一時錯口,只有由得阮平說。

青鳳即時道︰「殷伯伯,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為什麼?

南宮絕、柳西川、阮平他們立時都生出了這個念頭,目光都集中在殷天賜的臉上,一眨也不眨。

何方也沒有例外,他一直都沒有插口,這時候再也忍不住,插口問道︰「殷大爺,你錢那麼多,在揚州城中,正所謂呼風喚雨,為什麼還要覬覦這個寶藏,假裝骷髏刺客,殺害那麼多人?」

柳西川听得何方這樣問,亦忍不住道︰「大哥,莫說青鳳、何方不明白,就是小弟我,也一樣不明白,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金銀珠寶已多得終生受用不盡,何必再打這個寶藏的主意?」

南宮絕道︰「莫非老前輩是受了什麼人要挾,抑或有什麼苦衷,不得不這樣做?」

柳西川道︰「縱然如此,那也無妨說出來,正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總有一個解決的辦法。」

殷天賜冷冷地盯著他們,靜靜地听著一聲不發。

為什麼他要這樣做?這無疑是一個在他們不可解的謎!

殷天賜富甲揚州,傳說中,揚州城內有一半的店都是他所有。

這個傳說無疑是夸大一些,但若不是很多店都是他的產業,也不會有這個傳說,放開這些不說,就殷天賜在揚州城中那座巨宅,亦已經嚇人。

那座巨宅佔地之廣闊,布置之華麗,雇佣奴婢之眾多,揚州城中簡直就無可相提並論。

而殷天賜出手的豪爽,同樣是無人能望其項背。

所以揚州城中的商賈固然不在話下,即使是官府中人,對他亦不無顧忌。

他們多少亦領過殷天賜的不少好處。

在揚州城中,殷天賜已不是一個富豪那麼簡單,已簡直就是一個神話中的人物。

甚至有這樣的傳說殷天賜得到一個神奇的聚寶盆。

像這樣的一個人,又怎會覬覦這個寶藏?

所以他們一直都沒有懷疑到那個面目破爛的死者並不是殷天賜本人。

有一兩銀子與有十兩銀子,其間無疑是有很大的差別,因為十兩銀子買得到的東西,一兩銀子無論如何是買不到的。

十兩銀子與百兩銀子,千兩銀子與萬兩銀子,甚至十萬兩銀子與百萬兩銀子,其間也一樣有很大的差別。

但到了千萬兩銀子與億萬兩銀子,數目雖然是大有距離,實際上並無多大分別的了。

億萬富豪所能吃到的東西,千萬富豪也一樣能夠吃得到。

錢越多無疑就越好,然而到了某一個程度,就是再多也沒有多大作用了。

殷天賜的家財顯然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他可以吃到最好的東西,買到最好的東西,整個揚州城,可以肯定說一句,沒有人能夠得到他同樣的享受。

一個人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需求,又何須再拚命去賺錢?

所以南宮絕他們實在想不通,他們幾乎懷疑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殷天賜。因為這個人無論從什麼原因想來,也不可能是殷天賜的了。

事實卻放在眼前。

殷天賜一直等他們停下了說話,目光才落在何方的臉上,道︰「你是揚州城的總捕頭。」

何方一怔,道︰「現在仍是。」

殷天賜道︰「在我初到揚州的時候,你曾經仔細調查過我。」

何方道︰「那是上頭的命令,而事實上,對于你這個人我也很懷疑。」

殷天賜道︰「因為我實在太有錢。」

何方道︰「而且出現得太突然,所以我不能不懷疑你的財富來源。」

殷天賜道︰「所以那之後差不多三年,你一直在調查我,始終沒有放棄。」

何方奇怪道︰「你知道?」

殷天賜道︰「怎會不知道?你雖然是個正直的捕頭,你手下的並非全都是正直的捕快。」

何方恍然道︰「你是從他們口中得到的消息?」

殷天賜道︰「不錯。」

何方道︰「用錢買?」

殷天賜道︰「金錢的魔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抗拒的,到後來,你不是也接受我的錢了嗎?」

何方的臉一紅。

殷天賜道︰「財可通神,你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所以你也不必覺得可恥。」

何方嘆息道︰「大賢如司馬光,也不能不在錢之下低頭,何況我這個小吏?」

一頓轉問道︰「殷大爺提起這些事情,不知是有何用意?」

殷天賜道︰「我只是提醒你,對于我這個人,你應該不會陌生的。」

何方道︰「嗯。」

殷天賜轉向柳西川,道︰「我與你是師兄弟,也是結拜兄弟。」

柳西川頷首道︰「小弟並未忘記。」

殷天賜道︰「我們曾經出生入死,也一同克服過無數困難,才來到這個三游洞,找出洞中藏的無數金銀珠寶。」

柳西川道︰「不錯。」

殷天賜道︰「那些金銀珠寶原是分為四份,因為四弟不服,被我鐵掌擊下深壑,我們四兄弟只剩其三。」

柳西川一聲嘆息。

殷天賜道︰「所以那些金銀珠寶原也該再分成三份,可是結果並沒有。」

柳西川道︰「因為當時我們都不想再與你爭執,而且四份與三份,也差不了多少。」

殷天賜道︰「同時小社生性平和,不大喜歡生事,而你孤掌難鳴。」

柳西川道︰「就是再起爭執,二哥與我必會聯手,不過大哥你既然不再出手,我們也只有退讓。」

殷天賜道︰「其實當時我的確也沒有再出手的意思,很簡單的原因我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根本就沒有見過那麼多的金銀珠寶,小社生性淡泊,無話可說,就是你,當然勢必也以為即使是四份之一,也已是一生受用不盡的了。」

柳西川道︰「不錯。」

殷天賜道︰「所以找雖然一個人獨佔了一半,你也並不反對。」

柳西川道︰「亦是原因。」

殷天賜道︰「我與你亦同樣想法,就因此,才會極力阻止四弟將其余的寶藏也取出,只怕驚動了官府,惹出麻煩來。」

柳西川道︰「小弟並沒有忘記那是大哥你與四弟沖突的主要原因。」

殷天賜道︰「四弟那麼貪心,其實是不難理解的。」

柳西川道︰「因為他嚴格說來,並不算得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殷天賜道︰「他的父親本就是「燕雲十六寇」之一,雖然與他們並非住在一起,歷年來打家劫舍分得的財物不少都留給家人,所以他自幼過的日子其實也很不錯。」

柳西川道︰「也所以在它的眼中看來,我們所分的那些金銀珠寶實在算不了什麼殷天賜道︰「那的確算不了什麼。」

柳西川道︰「我倒不覺得。」

殷天賜道︰「那是因為你善于經營,你那間聚寶齋生意蒸蒸日上之故。」

柳西川道︰「比起大哥你來,卻是遜色得多。」

殷天賜道︰「表面看來,不錯如此。」

柳西川道︰「其實如何?」

殷天賜道︰「不錯十年前我是揚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十年後的今日,富豪這兩個字,與我已經無緣。」

何方忍不住插口道︰「殷大爺不要說笑了。」

殷天賜冷笑道︰「現在是說笑的時候?」

何方怔在那里。

殷天賜接道︰「我現在所有,只是那一幢莊院,與極少許金銀而已。」

柳西川搖頭道︰「我實在不明白。」

何方亦說道︰「這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殷天賜道︰「怎會沒有可能?」

何方道︰「在我停止調查的時候,你已經買入超過一百間店子。」

殷天賜道︰「買入的店可以賣出的。」

他淡然一笑,道︰「我買入的時候你們都正在留意我的一切舉動,到我賣出的時候,卻沒有人在意,即使那些店的店伙也不會在意。」

何方道︰「為什麼?」

殷天賜道︰「那些店都是在我以半開玩笑的情形下賣出去的。」

他沉吟著接道︰「在我的身旁,每一天都會有不同的所謂朋友,他們當然亦都是有錢的人,每當我有意無意與他們走過我所有的店,他們總會有人戲稱如果那間店是他的多好,我也就乘機開玩笑似的賣給他們,他們一心奉承我,當然不敢逆我意,惟恐惹怒我,所以就算那間店不大值他們口里說出的價錢,也只好忍痛真是。」

何方道︰「這倒是不著形跡。」

殷天賜道︰「這只是其中的一個例子,所以我雖然將那些店一一賣出去,也沒有人懷疑。」

南宮絕道︰「不錯,像一個你這樣約有錢人,誰也不會懷疑到你真的要賣店來維持生活。」

殷天賜道︰「這就是做有錢人的好處,譬如我袖子里藏的只是幾塊石頭,若告訴人說我藏在袖子里的是幾塊黃金,也沒有人不相信。」

柳西川道︰「是的,根本就沒有人相信你會將幾塊石頭藏在袖子里。」

殷天賜道︰「又譬如,我隨便拿著一塊玉石在手里,那不過只值三四兩銀子,我卻說值三四百兩,甚至值三四千兩,也沒有人敢說它不值,即使看出它是普通玉石,亦會以為其中另有珍貴的地方。」

柳西川道︰「可不是。」一頓接道︰「我卻不明白,你那些店的生意一般都不錯,每年所賺的錢應該足以維持你個人的開銷。」

殷天賜道︰「表面看來的確如此。」

柳西川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殷天賜道︰「在用人方面。」。柳西川皺眉道︰「這的確很重要。」

殷天賜道︰「我所用的大都不是老實人,最要命的是,別人的店只需三四個人就可以弄妥,我卻要七八個人之多。」

他沉聲搖頭接道︰「同時在做生意方面,我實在是一個門外漢。」

柳西川道︰「而且你也沒有那個耐性。」

殷天賜道︰「所以很多賺錢的生意落在我手上,不但不賺錢,而且要賠本。」

柳西川道︰「做生意實在是一門很復雜的學問,難怪你應付不來。」

殷天賜道︰「那些替我管店的人最初模不清我的底細,倒也不敢胡來,到後來,發覺我這個人對于做生意的門路一竅不通,能騙得過當然就騙了。」

柳西川道︰「你難道一直都沒有發覺?」

殷天賜道︰「最初我因為錢銀多的是,實在並沒有著意理會,每年只要多少有點兒錢賺,也就算了,到我認真去處理的時候,已經無可救藥。」

柳西川輕嘆一聲,道︰「這年頭,老實人的確越來越少。」

殷天賜道︰「我也實在著意打點,企圖挽回局勢,可惜所托非人,更加不可收拾。」

柳西川道︰「後來你索性就有意無意地將那些店賣掉了事?」

殷天賜道︰「也非如此不可。」

柳西川道︰「以你莊院中的龐大開銷,就是賣店子,也維持不了多久。」

殷天賜道︰「所以我借故陸續將莊院中的一些閑人除去,以減輕負擔。」

柳西川道︰「總不是辦法。」

殷天賜道︰「實在不是。」

柳西川道︰「于是你就想到了這個寶藏?」

殷天賜道︰「不錯。」

柳西川道︰「你有沒有考慮到這個寶藏中所余的那些珠寶根本就不能夠賣出?」

殷天賜道︰「當然考慮到了。」

何方忽然插口道︰「為什麼那些珠寶不能夠賣出?」

柳西川目光一轉,道︰「總捕頭既然心中已有所懷疑,何不直問。」

何方道︰「柳老前輩,果然不簡單。」

柳西川淡然一笑,道︰「你是因為听到了我大哥方才提及「燕雲十六寇」,才懷疑起來,是不是?」

何方點頭道︰「敢問,那些珠寶是否就是當年七王爺被劫奪的那些?」

柳西川一字字地道︰「不錯。」

何方雖然已懷疑,卻也絕對想不到那竟然是事實,听得柳西川那麼肯定回答,反倒是膛目結舌,怔在那里。

柳西川接道︰「那些珠寶價值連城,所以雖然事隔多年,官府方面並未罷手。」

何方嘆息道︰「在下任職捕頭之初,上頭便已有說話交帶下來,叫小心留意看能否找出什麼線索。」

一頓又接道︰「這說來,已經有十年的了。」

柳西川的雙眉一皺,道︰「相信每一個地方都有同樣的話交帶下去。」

何方道︰「七王爺權傾天下,被劫奪的珠寶一日未找回,我們一日都不能罷休。」

殷天賜道︰「以我所知,今日的七王爺已非當年可比。」

何方道︰「話是這樣說,多少他仍然有一些影響力。」

他四下望了一眼,道︰「那些珠寶想必都是罕有的東西,否則經過了這麼多年,七王爺沒有理由還不死心。」

柳西川道︰「這是事實。」

何方道︰「你們在揚州出現的時候,我們大人,也曾懷疑到你們可能得到了那些珠寶,想不到,竟然真的有關系。」

柳西川道︰「開始的時候,我也已懷疑到你那麼監視我們,可能是那個原因的了。」

殷天賜道︰「所以當時我也實在慶幸沒有順從老四司馬力的主意,否則一旦被發現實在不堪設想。」

何方瞪眼道︰「現在被發現,也是一樣的。」

殷天賜道︰「因為你們並未終止調查?」

何方道︰「而根據官府方面的資料,那些珠寶都可以識別。」

殷天賜道︰「那些珠寶大都是獨一無二,絕世難求的東西,不出現倒還罷了,一出現,勢必會大受注意,到其時,不驚動官府也不成。」

何方道︰「你既然知道,卻還要動那些珠寶的主意?」

不但他覺得奇怪,其他人也一樣覺得很奇怪。

柳西川嘆息道︰「總捕頭說得是,那些珠寶雖然名貴,但正所謂得物無所用,又何苦來呢?」

何方道︰「我就想不通了。」

殷天賜道︰「你若是想得通,也不會十年來都是做這個小捕頭。」

何方悶哼。

柳西川目注南宮絕,道︰「公子可想得出他是在打什麼主意?」

南宮絕道︰「也許準備將之拆散賣出。」

他連忙又道︰「但一樣珍貴之物一被拆散,價值不免就大打折把,所以這種可能雖然也有,相信只是用于極少的部分。」

殷天賜連連點頭道︰「說下去。」

南宮絕道︰「這世上卻有一種人,喜歡珠寶已到瘋狂的地步,這種人當然又都是有錢人沒有錢,根本連沾珠寶的機會也沒有。」

柳西川頷首道︰「這種人只是喜歡珠寶,無意炫耀,即使知道是賊贓,只要合意也一樣會購買的。」

南宮絕道︰「而且事隔多年,對于七王爺當年被劫去那些珠寶的事情,已很少有人還有印象,最重要的一點是,除了官府中人,以及部份珠寶店子,根本很少人知道七王爺被劫奪的那些珠寶是什麼樣了。」

何方失聲道︰「可不是。」

南宮絕道︰「多年後的今日,那些珠寶只要小心一些處置,的確是不難換回很多錢。」

何方目注殷天賜,道︰「所以你不惜裝死,連那麼華麗的一幢莊院也甘心棄去。」

殷天賜道︰「只要有錢,實在不難再建築一幢那樣的莊院。」

何方道︰「到時你勢必用另一個身份出現了。」

殷天賜道︰「不錯。」

阮平插口間道︰「就不怕別人將你認出來?」

殷天賜道︰「不錯在揚州我萬人矚目,但出了揚州,認識我的人就不多了,而且,我只要將胡子剃掉,就是老朋友,只要我不跟他們打交道,也一樣不容易認出我。」

他笑了笑,接道︰「你應該知道,一個人長著胡子與剃掉胡子,相貌會有很大的變化。」

阮平不能不點頭。

殷天賜道︰「有一點,你們也不要忘記,我殷天賜已經被貼縷刺客刺殺這個消息,已經傳開,而且被證實,那麼即使我自承是殷天賜,千有八九會被人當作瘋子,而認識我的人縱然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相信也只會認為是人有相似而已。」

阮平不能不點頭。

殷天賜忽然一笑,道︰「還有一點也是很重要的。」

阮平道︰「哪一點?」

殷天賜道︰「揚州十年,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十年的富豪生活,我實在已經厭膩,所以找是絕對不會再以那種大富豪的身份出現了。」

阮平道︰「那是以什麼身份出現?」

殷天賜道︰「當然是有錢人,譬如一間大綢緞店的老板。」

阮平道︰「大富豪不是更好?」

殷天賜道︰「只要有錢,一個普通人也一樣可以得到大富豪的享受。」

阮平道︰「而大富豪則是太觸目了是不是?」

殷天賜道︰「一個人太觸目,開始的時候,麻煩也一定特別多,這種經驗,我初到揚州的時候已經嘗透了,像那樣的經驗,一次已足夠。」

何方道︰「而且官府一動疑,搜出了那些珠寶,你便月兌不了關系,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殷天賜道︰「所以為什麼我要冒那麼大的險。」

何方道︰「看來你一切已經做好準備的了。」

殷天賜道︰「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何方道︰「因為一失敗,後果就不堪設想。」

阮平忽然嘆道︰「你在揚州那幢莊院那麼大,將它賣出,要安享余年,應該是綽有余裕。」

殷天賜道︰「一個人享受慣了,要他過平淡的日子不是絕對沒有可能,卻絕對可以肯定,是一件不容易忍受的事情。」

阮平道︰「你忍受不住?」

殷天賜道︰「也許。」

何方微晴道︰「殷大爺在揚州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店子他可以半開玩笑地賣丟,但那幢莊院是絕對不可能的。」

殷天賜道︰「而且勢必惹來許多冷嘲熱諷,我相信一定就忍受不了。」

何方道︰「我明白。」

殷天賜目光一掃,道︰「還有一個原因,我也得一說。」

柳西川道︰「又是什麼原因?」

殷天賜道︰「像我這樣的一個大富豪,少不免要購買一些珠寶,到現在為止,我買入賣出的珠寶,為數也不少,卻沒有一件是我喜歡的。」

一頓又說道︰「這應該說,沒有一件我瞧得人眼。」

柳西川嘆息道︰「珠玉在前,難免如此。」

殷天賜點點頭,道︰「到現在為止,像那麼名貴,那麼美麗的珠寶我只見過三件,那三件有兩件物主視作傳家之寶,等閑不肯示人,還有一件,已為我買下,隨身描帶,始終不肯將之賣出。」

柳西川瞪著殷天賜道︰「你是喜歡上了珠寶?」

殷天賜道︰「相信你也不否認,珠寶實在有一種難以抗拒的魔力。」

柳西川沒有否認。

殷天賜道︰「我這種心情,別人不明白,你應該明白的。」

柳西川點頭道︰「這十年以來我做的都是珠寶生意,樂此不倦,豈非也就是因為有你那樣的心情?」

殷天賜道︰「比起那些珠寶,我那幢莊院也根本不算什麼。」

柳西川道︰「不錯。」

殷天賜道︰「理由就是這些,你以為,是否很充分?」

柳西川道︰「站在你的立場來說,的確是的。」

殷天賜把頭一抬,道︰「我要說的也就是這些,你們要問的,相信已經問完。」

柳西川點點頭。

殷天賜目光先後從各人臉上移過。

誰也沒有作聲。

然後殷天賜陡地狂笑起來,道︰「那麼還等什麼?」

柳西川道︰「難道沒有第二個辦法來解決?」

殷天賜道︰「你們既然不會將那些珠寶拱手送上,悄然退出,我也不會就此罷休,而即使你們真的都不願意與我作對,由我將那些珠寶帶走,何方那方面,相信也不會答應。」

何方苦笑。

殷天賜目光轉回道︰「我若是向何方出手,你們這些俠義中人當然亦不會袖手旁觀。」

南宮絕斷然應道︰「絕不會。」

殷天賜大笑道︰「這就是了,現在唯一的一個解決辦法,就是我們拚一個你死我活而已。」

南宮絕道︰「看來只有這個辦法的了。」

殷天賜道︰「我若是迫你們單打獨斗,你們就是勉強答應,也無意思,而且你們都不是呆子,當然不會同意我這個條件。」

眾人無言。

殷天賜目光落在何方臉上,忽然道︰「憑你的武功,連我一招也接不下,以我看,你還是遠遠避開一旁的好。」

何方嘆息道︰「可惜到現在我仍然沒有辭去捕頭的職位。」

殷天賜搖搖頭,道︰「的確可惜。」

何方抱拳道︰「這些年來承蒙殷大爺多方照顧,在這個時候也得說句多謝。」

殷天賜揮手道︰「過去的事情算了。」目光環掃,道︰「幾位,請!」

阮平立時怪叫一聲,縱身撲前,凌空一劍飛刺殷天賜的胸膛!

殷天賜冷笑道︰「送死的來了!」

這句話說完,劍已經刺到,卻不是阮平的劍,而是南宮絕的劍!

南宮絕後發先至,身形如前般越過阮平,手中劍急刺殷天賜身上十三處要穴!

柳西川、青鳳亦自飛身上前,何方一咬牙,亦撲了過去!

殷天賜沒有理會其他人,目光只是落在南宮絕的劍上,猛喝一聲,身形一沉!

他雙腳踩著的那半截石鐘乳立時粉碎,它的身形隨著下沉了三尺之多!

南宮絕十三劍全部落空!

殷天賜雙掌一翻,同時反擊,左截南宮絕持劍的左手手腕,右拍南宮絕的胸膛!

南宮絕劍雖刺空,並未走老,身形飛閃,連避雨掌!

殷天賜沒有追擊,阮平的劍已刺到了。

劍刺向殷天賜的右協,殷天賜彷如禾見,一直到劍已接近右協,身形才一例,右掌隨即落在那劍的劍尖上!

阮平眼快手急,劍一偏,反刺殷天賜手掌!

殷天賜的手掌卻跟著轉動,拇、食指陡然一提,將劍鋒捏一個正著!

阮平心頭一凜,急忙抽劍,卻竟然抽不動。

殷天賜左掌便待砍落,但青鳳雙刃、柳西川一劍已然刺到,那邊南宮絕身形一折,劍亦已向它的肩膀刺來,迅速而凌厲!

殷天賜無暇傷人,身形亂閃,左掌翻飛,竟然將攻來的兩劍雙刃完全卸開,而右手仍然捏在阮平那柄劍的劍尖上!

南宮絕即時一聲叱喝道︰「小阮,棄劍!」

阮平倒也听話,急忙松手!

南宮絕手中劍連忙彈出百十道劍影,同殷天賜當頭罩下!

殷天賜一只右腳幾乎同時踢向阮平面門,若不是阮平及時棄劍,這腳使得踢在它的面門之上!

腳雖然沒有踢上,勁風已撲面,阮平幾乎要為之窒息。

殷天賜腳踢空,身形立沉,腳一瞪地,倒射了出去,正好月兌出南宮絕那道劍網。

他右手旋即一翻,拇、食指一松,捏著的那支劍風車般一轉!

他右手食指跟著彈出,正彈在劍柄上!

那柄劍「嗚」的一聲,如箭般射出,射向阮平!

阮平也可謂眼利,偏身急一閃,劍從他身旁飛過,射入一條鐘乳石上,直沒入柄「好厲害的手勁︰」阮平月兌口驚呼。

殷天賜冷笑,身形接一翻,一把長刀同時從他的肩頭削過︰是何方的刀從後削來殷天賜腦後彷如長著眼楮,雙手斜一翻,「童子拜觀音」,「叭」一聲,正好將那把刀挾一個正著!

何方大驚失色,右腳急起,疾踢殷天賜的後背!

南宮絕那邊大呼︰「不可!」人劍如離弦之箭,急射向這邊!

柳西川亦自一聲道︰「小心!」急射了過來。

他們的話方入耳,殷天賜的雙掌已擊在何方的身上!

剎那間,他挾著那把刀的雙手突然一松,右手一反一沉,抄住何方踢來的右腳,一挑,何方立時翻了一個筋斗!

殷天賜如影隨形,雙掌緊接拍到,何方運站都禾站得稱,如何閃避得了,連挨兩掌,骨碎聲響中,那身軀被理得飛出了幾丈,撞在一條石鐘乳之上!

他張嘴一口鮮血噴出,爛泥般倒下。

殷天賜身形不停,撲射了出去!

南宮絕人劍迅速飛至,劍鋒與殷天賜相距還不到三寸!

剎那間,他手中劍勢一變再變,劍由直刺而變為橫刺,由橫斬再變倒削,一連攻出了十七劍!

劍未能夠追及殷天賜的身形,他身形一飛而過,落在何方的身旁,左手一沉,已扣在何方的手腕上。

一探即放開,身形橫射,追向殷天賜!

柳西川目光及處,雙眉一皺,道︰「怎樣?」

南宮絕道︰「沒救了!」一句話總共三個字,這三個字說完,他已經落在殷天賜左側,同時剌出了十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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