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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獨臂刀 第 三 章

作者︰倪匡

雨下了整一天一夜才停,雨後天青,空氣分外清爽,一條大路兩旁的樹木,也顯得格外蔥翠悅目。

路上還有著積水,是以當那匹駿馬,疾馳而來之際,馬蹄踏在積水上,水向四處濺了開來。

那馬兒的確是一匹駿馬,然而馬駿,馬上的人更駿,那是一個雙眉斜飛,虎背熊腰,星目膽鼻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筆挺騎在馬上,抬頭向前望去。

前面是一片林子,在林子之後,是兩個接連的山岡,在那兩個接連的山岡之間之間,是一氣勢極其宏偉,足有十來丈長的長橋。

長橋的那一端,隱隱可見很多房屋,那年輕人望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喃喃地道︰

「那就是虎威山莊了!」

他劍眉微蹙,正待抖韁再向前馳去,忽然自小路上,馳出了兩個人來。那兩人衣衫不整,身上還帶著傷,一馳出小路,便吃驚地勒住了馬,望定了那年輕人。

那年輕人呆了一呆,道︰「兩位……」

他才說出了兩個字,那兩人中的一個,已悲憤莫名地叫了起來,道︰「你們已經劫了鏢,還不放人麼?與你拚了吧!」

隨著那人的呼叫,兩個人一起自馬上,躍了起來,身在半空,「呼呼」兩聲響,兩柄刀,已向著那年輕人直砍了下來,那年輕人一聲怒喝,只見他雙臂一振,出刀快如電光石火,兩柄雪亮的鋼刀,已然出鞘,架了上去,「錚錚」兩聲響,恰好架住了那兩人的一刀。

而他一架住了對方的單刀,手腕一轉,又是「錚錚」兩聲響,雖然在日光之下,也可見到火星迸濺,那年輕人肩頭略聳,刀已入鞘,而那兩人手中的單刀,已被那年輕人這一絞,直飛向半空之中,那兩個人也跌了下來,跌在路上,打了一個滾,站了起來,一身泥濘。

那年輕人叱道︰「你們不分青紅自白,一見人就動手,什麼道理!」

那兩人咬牙切齒,厲聲道︰「你們虎威山莊,暗中專干劫鏢殺人的勾當,總有報應的一天!」

兩大漢一面說,一面飛撲上了馬背,那年輕人忙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虎威山莊的,我叫封俊杰!」

然而那兩人卻根本沒有听下去,一上了馬,立時疾馳而去。

封俊杰,雙刀封俊杰,這是近半年來,震爍武林的一個新名字,雖然從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到現在,還只不過半年,但是只要提起雙刀封俊杰來,任何人都會嘆上一聲︰「真好刀法!」

可是那兩個人卻急急走了,連封俊杰這個名字,也像是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這使得封俊杰有點意外。他心忖︰又是兩個失了鏢的人,他一路前來,這已是第三起了,而每一次遇到失了鏢的人,都負了傷,都說鏢是虎威山莊的人劫走的。

然而,虎威山莊在江湖上聲名頗著,在這以前,並沒有說虎威山莊的不是,封俊杰的心中,總不免有些疑惑,他要好好地調查這件事。

他又抬頭,望了虎威山莊半晌,但是他卻並不轉進岔路到山莊去,他仍然向前直馳著,不一會,也就看到了一塊刻著「馬橋鎮」三個字的石碑,再向前十來丈,他過了一度橋,然後,他看到了鎮口的那家小飯鋪。

小飯鋪外,栓著兩匹健馬,小飯鋪中,坐著兩個橫眉怒目的大漢,那兩個大漢的衣飾十分華麗,披著大氅,腰際隆起,分明都藏著兵刀,這時,那兩個大漢正瞪著雷力,看雷力一只手在替他們端盤子,斟酒。

兩個大漢中的一個突然問道︰「你來馬橋鎮多久了!」

雷力抿著嘴,一言不發,李掌櫃忙道︰「他來了有些日子了!」

那大漢瞪了李掌櫃一眼,又問道︰「你練過武?手法倒快得很!」

雷力仍然不出聲,李掌櫃又道︰「你看他那樣子,哪像是練過武,只剩了一只手,自然得想別的法子。」

那大漢勃然大恕,「叭」地一掌,拍在桌上,喝道︰「我操你媽,我在問他,誰要你說話,」

李掌值縮了縮頭,換了旁人,李掌櫃或者還要分辯幾句,但是這兩個人,他卻惹不起,那是虎威山莊的大頭目,他怎敢再出聲,

那大漢仍然不肯放過雷力,又厲聲喝道︰「說話!」

雷力仍然不開口,那大漢揚手就是一掌,「叭」地一聲,打在雷力的臉頰上,雷力被那一掌,打了一個踉蹌,向門口直跌了出去。

恰好這時,巴蕉走了進來,他幾乎撞在巴蕉的身上,當他站了身子之後,臉上已經紅腫了起來,巴蕉吃了一駕,忙道︰「雷大哥,你怎麼了?」

雷力低著頭仍然一聲不出,自巴蕉的手中,接過酒壺來,巴蕉向那兩個大漢,怒目而視,她不用問,已經可以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兩個大漢一看到巴蕉,楞了一楞,互望了一眼,齊聲道︰「嘿,小美人兒,哪里來的?」

巴蕉摔了摔辮子,沒好氣地說道︰「從鎮上來的!」

一個大漢道︰「來,陪我們喝幾杯酒!」

雷力已經掀開了酒缸的蓋墊,一听得那大漢這樣說,他霍地轉過身來。

在他轉過身來之際,另一個大漢已伸手抓住了巴蕉的手,將巴蕉拉向前去,雷力陡地喝道︰「別踫她!」

那大漢搏頭看來,道︰「原來你不是啞巴!」

雷力又道︰「別踫她!」

那大漢哈哈笑了起來,道︰「大爺愛踫!」

他一面說,一面就去扭巴蕉的臉頰,巴蕉失聲叫了起來,雷力突然走向前,伸手抓住了那大漢的手腕,那大漢一松手,巴蕉趁機向外便奔。

那大漢怪吼一聲,通︰「你干什麼?」

雷力的臉上,現出極其憤怒的神情來,但是那種憤怒的神情,卻一閃即逝,接著,他神情現得十分痛苦,然而轉眼之間,他又變得那麼冷漠了。

他低下頭去,艱澀地道︰「沒有……什麼,兩位還有什麼要的!」

那大漢一聲怒喝,厲聲道︰「我要你的命!」

他一伸手抓住了雷力的肩頭,將雷力直提了起來,向外面拋-順鋈ャ?

雷力的身子,「砰」地撞翻了一張桌子,又打了幾個滾,滾出了飯鋪,那大漢殺氣騰騰,追了出來,雷力手在地上撐著,別想站起,那大漢已一腳飛踢出去。

雷力一腳被踢中,又在地上滾了兩滾,那大漢趕過來,踏住了雷力的背脊,雷力的左手在地上撐著,勉力想站了起來。可是,那大漢踏得極重,還不斷地獰笑著,另一只腳,卻不斷向雷力的臉上踢來,靴子踢在雷力的臉上,雷力在轉眼之問,面上便已鮮血直流。

就在這時,只見巴蕉自飯鋪後面,奔了出來,她俏臉煞白,道︰「別打了,別打了,我,我陪你們……喝酒就是,快放他起來!」

那大漢一聲長笑又舉腿一腳,將雷力踢得,滾了開去,他一反手,便抓住了巴蕉的手腕,巴蕉的身子,在簌簌地發著抖,然而自她臉上的神情卻可以看得出來,他是憤怒,而不是害怕。

那大漢拉著巴蕉,同飯鋪便走。

雷力掙扎著站了起來悶聲道︰「放開她!」

那大漢停了一停,「哈哈」笑著,道︰「臭小子,你憑什麼,叫我放開她!」

雷力滿是鮮血的面上,面內在不斷抽搐著,他陡地向前踏出了一步,然而,就在他一步向前踏出之後,他低下頭來,望著自己的空袖。

在那詫間,他的心中,像是有萬千枝利針,一齊深深地刺了進去一樣。他身子劇烈地發著抖,低下去的頭,再也抬不起來。

在他的耳際,那大漢的轟笑聲,听來就像是山崩地裂一樣!他憑什麼可以叫人松手?就憑一只手?憑打輸了自斷胳膊之後,做小酒保的身分?

他慢慢地蹲子來,左手用力抓向地上,他的五指一起插進了泥地中。

巴蕉仍然凝望著雷力,她也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羞辱,他的雙眼之中,流露出她對雷力的極度同情來。

就在這時候,雙刀封俊杰,自大樹之後,緩緩地踱了出來。

封俊杰一踱出來,便沉聲道︰「放開她!」

封俊杰那三個字,講得並不大聲,可是卻有一股異樣的威嚴,一時之間,人人都抬起頭,向他望來。抓住了巴蕉的那漢子,陡地看到了封俊杰的那種豐神俊朗,神采飛逸的樣子,也不禁呆了一呆。

他陡地喝道︰「你是誰?」

封俊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走出一步,便吐出一個字來,道︰「封……俊……

杰!」

那大漢陡地吃了一驚,手臂一抖,推開了巴蕉,一翻身,怪叫一聲,刀已出鞘,「呼」

地一刀,已向封俊杰迎面砍到。

封俊杰一聲冷笑,雙臂略動,只听得「錚錚」兩下響,刀光閃動,他雙刀是如何出鞘的,那大漢也未曾看清楚,虎口一麻,他手中的那柄單刀,已向半空之中,直射了出去,緊接著,他雙肩一涼,又是「錚錚」兩聲響,眼前刀光一斂,封俊杰的雙刀,已還入了鞘中。

只見封俊杰的面上,帶著十分冷峻的笑容,道︰「暫且寄你兩條膀子在身上,下次再叫我撞到了,定不放過你,快滾!」

那大漢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身上的衣服,雙肩之上皆被割破了老長的一道口子,刀尖還在他的肩頭上劃過,在他肩頭上,有著一道細而長的血痕。剛才因為他實在駭然太甚,是以未曾覺得疼痛,此際,一陣冷汗滲了出來,他真是險險昏了過去。這時,另一個大漢,也自飯鋪中奔了出來,然而他的伙伴,一動手就吃了那麼大的虧,他又清清楚楚,听得對方,自報名頭,正是近年來武林中出名的雙刀大俠。

封俊杰緩緩轉過身來,巴蕉已奔到了雷力的身邊,可是雷力仍然蹲在地上,在劇烈地發著抖。

封俊杰望了雷力半晌,才道︰「這位兄弟,剛才何以不還手,」

雷力一听得封俊杰陡地問出了這樣一句話,身子陡地一震,倒也不再發抖了,但是仍然不出聲,巴蕉將他扶了起來。

雷力並不出聲,只是低著頭,由巴蕉扶著,走進了小飯鋪之中。

封俊杰略呆了一呆,就跟了進去。

封俊杰進了飯鋪,只听得掌櫃的在嘮叨道︰「唉,這兩個人是虎威山莊的大頭目,誰得罪得起他們,讓巴蕉陪他們喝杯酒不就完了,偏要出頭,你當你的酒保,捱了打,還不是白捱?」

封俊杰雙眉一揚,道︰「掌櫃的,剛才那獨臂朋友,是這里的酒保?」

李掌值道︰「可不是麼,我是看他可憐,只有一只手才收留他的!」

封俊杰回頭看去,巴蕉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已向外奔了出去,封俊杰又問道︰「他人呢,」

李掌櫃順手向廚房指了一指,封俊杰向著廚房,走了過去,只見雷力一手拿著瓦盆,在水缸中,勺了盆水,再將瓦盆放在架子上,將整個面浸在水中,瓦盆中的水,立時變了紅色。

雷力浸了好一會,才伸去模手巾,封俊杰踏前兩步,將掛在牆上的毛巾,取了下來,遞向雷力,雷力接了過來,略呆了一呆,就將毛巾覆在面上,好一會,才取下毛巾來。

在他的面上,神色是一片冷漠,封俊杰帶著微笑,通︰「朋友,你……」

可是封俊杰話未講完,雷力已經冷冷地道︰「客官要什麼,請到店堂相候,我自會端來。」

封俊杰雙眉略揚,道︰「江湖上都說,真人不露相,可是我不明白……」

雷力仍然冷冷地道︰「我才不明白客官說的是什麼,」

封俊杰又裊(缺一行)變得極其痛苦,他伸手壓向牆上將拳頭壓得陷進了牆中。

然後,他低聲嘆著氣,縮回了手來,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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