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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故事 第二十六章

作者︰司馬紫煙

兩天後,洪大全派遣的談判代表終于來了。

丙然不出所料,是南路副會主白一忠,又加了一名總堂執事單大忠。

對洪大全來說,上次把洪嬌嬌交換回去固然重要,而這次被北路扣押的人是他的兒子和妻子,當然愈發重要了。

上次洪大全手中有琴娜、天娜兩名人質做交換,用不著再付出什麼。而這次他卻只能以答應對方條件贖人,顯然在談判地位上是處于下風的。

相反的,白素娟手中卻握有張王牌,不怕洪大全不向她屈服。

當下,白素娟率同三位堂主在大帳內,接見白一忠和單大忠。

羅奇和沙老五也應邀參與談判。

白素娟仍以晚輩之禮出帳迎接。

白一忠和單大忠的臉色都顯得不大自然,這是因為他們沒有談判的籌碼,不敢攤牌,在氣勢上就先矮了半截。

坐下後,白一忠干咳了幾聲,首先開口道︰「賢佷女,我的來意你心里明白,就不必再多說了。」

白素娟道︰「當然用不著多說,咱們叔佷倆,應當先談公事,再敘私情,而且必須公事公辦。」

白一忠又干咳了兩聲,卻望向羅奇道︰「羅大俠,白某祝賀你,又替敝佷女素娟立了一次大功。」

羅奇先是一楞,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和洪雲飛一路上有兩三天的朝夕相處,雖然從未透露真實姓名和身份,但那兩名家丁和轎夫回去一描述,對方豈能猜不出是他和沙老五。

于是淡然一笑道︰

「抱歉得很,在下幫了白姑娘一點小忙,竟讓貴方南路洪大會主受害不淺。不過,這也許是天意。」

「羅大俠這話?……」

「在下和洪雲飛一路相處融洽,毫無惡意。至于遭到北路攔截,絕不在在下預料之中,所以在下才說這是天意。」

白一忠尷尬笑了幾聲道︰「那就開始談談正題吧!」

羅奇道︰「談正題白副會主該和白姑娘談,在下在這里只是一名外客,什麼都做不了主。」

白一忠轉過頭來道︰「賢佷女,你有什麼條件,就請提出吧!」

白素娟不動聲色道︰

「叔父在來這里以前,必已得過洪大全的指示,他準備答應什麼條件,就請叔父先說出來听听!」

白一忠尷尬陪笑道︰「洪會主答應的條件,賢佷女未必同意。由賢佷女直接提出來,不是更容易解決問題嗎?」

白素娟搖頭道︰「若佷女先把條件提出來,那可能就沒有轉圜的余地。」

白一忠頓了頓道︰

「好吧!洪會主答應以十萬兩銀子,贖回他的夫人和洪少爺。」

白素娟冷笑道︰

「十萬兩?太少了吧!北路雖然窮,但還不在乎這點錢。」

白一忠頓了頓道︰「賢佷女,你該仔細想想!」

「想什麼?」

「賢佷女該心里有數,你所領導的北路,目前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且只剩下不足千名弟兄,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不但可以救急,也足夠幾百人好幾年的糧餉所需,賢佷女若還不肯答應,那就太欠考慮了!」

「我不想多考慮。」

「那麼就請賢佷女把你的條件提出來吧!」

「我的條件很簡單,不需洪大全花一分錢。」

「賢佷女請講!」

「洪大全馬上南撤,把葉爾羌讓出來,再南撤五百里,那時候我就交人。」

白一忠面有難色道︰「若洪會主由溫宿和拜城撤到葉爾羌南五百里路,那要多久時間呢?」

白素娟冷笑道︰「那是他的事,撤一年也好,撤半年也好,一切看他了。」

「是否要等洪會主撤到葉爾羌以南五百里以後才交人?」

「當然必須在他撤到指定地點以後,佷女才能交人。」

「洪會主是否已撤到指定地點,賢佷女如何知道?」

「佷女不是吃飯不做事的,至少對洪大全的行動還能了如指掌。」

「就算洪會主按照賢佷女的規定撤退完畢,交人地點又準備放在那里?」

「屆時就請叔父再來和佷女見一次面,雙方當面會商。」

「這樣說,我今天不是白來了嗎?」

「叔父若想今天就把柳如花和洪雲飛接回去,那當然不可能,但叔父卻絕對不算白來。」

「不是白來是什麼?」

「叔父若不來,有誰能把佷女提出的條件轉告洪大全?」

白一忠轉頭望筆單大忠道︰「單執事,你有什麼要說的話沒有?」

單大忠雙頰抽搐著道︰「這麼久的時間,只怕太苦了夫人和少爺。」

白素娟道︰

「單執事放心!沒有人會虐待人質的。若柳如花和洪雲飛死了,我還憑什麼條件和你們會主談判。」

單大忠不再吭聲。

白一忠頓了頓道︰「賢佷女是否可以再重新考慮一下?」

白素娟整了整臉色道︰「叔父用不著再多說什麼,若洪大全不肯答應條件,事情反而簡單了!」

「賢佷女的意思?」

「佷女干脆殺了柳如花和洪雲飛,事情不就簡單了嗎?」

白一忠不由心頭一震,咧了咧嘴道︰「賢佷女千萬別發脾氣,我現在就回去把你提出的條件轉告洪會主,然後再來向你覆命。」

白素娟站起身來道︰「叔父何必這樣客氣?你是長輩,交代一聲就行了,覆命二字,佷女如何敢當?」

白一忠也站起身來道︰「單執事,咱們走吧!」

口口口口口口

白一忠和單大忠走後,陳大忠第一個開了口︰「姑娘這樣做,屬下認為不太妥當。」

白素娟不動聲色問道︰「陳叔叔認為那里不妥?」

陳大忠道︰

「白一忠說的很對,咱們現在確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有了十萬兩銀子,足夠好幾年的糧餉所需,也有了發展力量的資本,這條件姑娘為什麼不肯答應?」

白素娟搖搖頭道︰

「陳叔叔說這話,可能沒有進一步的考量。」

「屬下那里考量不周?」

「洪大全在溫宿和拜城駐扎了好幾千人馬,他把人贖回去以後,若立即發動攻勢,把咱們重重包圍起來,那十萬兩銀子,可能很快又回到他的手中。」

「姑娘說的雖然有道理,那麼他以前為什麼不發動人馬,把咱們重重包圍呢?」

「以前他至少還有顧慮,如今為了奪回十萬兩銀子,又心懷老婆兒子被擄之恨,他就不可能考慮得太多了。而且另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曾告訴任何人,現在我已決定讓大家知道。」

白素娟此話一出,立刻引來所有目光,齊齊盯在她的臉上。

白素娟一字一字的道︰

「這秘密只有先父和我知道,當年先父曾得到一批價值連城的珍寶,埋藏在當時的伊犁總堂一個秘密之處……」

陳大忠迫不及待的問道︰「姑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

白素娟道︰「先父在臨終前,曾派出一名心月復手下,送回一封家書。家書上言明要我十年之後,帶著本會的最高信符九龍玉佩前往伊犁接任紅燈會主,這事三位叔叔一定知道的?」

陳大忠頷首道︰

「這是令尊白前會主的遺命,曾當場宣布過,不然姑娘三年前憑什麼能來接掌會主呢?

又有誰肯承認呢?」

白素娟接道︰

「在那封家信上,先父提到了埋藏珍寶的事。家書上說那批價值連城的珍寶,是留給我做嫁妝的。」

「三年前姑娘到了伊犁,可曾找到那批珍寶?」

「我按照家書上指示的地點,很快便找到了。為了不使人知,還是自己一個人趁夜挖掘出來的。」

「姑娘把那批珍寶怎樣處置的?」

「由于紅燈會南北兩路分家,當北路總堂在葉爾羌設立時,我就把那批珍寶帶到葉爾羌,也埋藏在地下。」

陳大忠如有所悟的道︰「原來姑娘是想回到葉爾羌,所以才向洪大全提出南撤的條件。」

白素娟點點頭道︰

「不錯!若不回葉爾羌,又怎能取出那批珍寶呢?」

她神色顯得無比嚴肅,長長吁一口氣,繼續說道︰

「那批珍寶,價值何止十萬兩銀子,我已決定把它變賣後,做為咱們北路弟兄的糧餉所需,同時將來也不愁沒錢擴展武力。」

陳大忠頓為感動的道︰「使不得!這是老會主留給姑娘的私產。而且還是置辦嫁妝用的,姑娘實在沒必要拿出來公用。」

白素娟正色一笑道︰「北路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提的什麼私產。而且像我這樣的女人,又有誰肯要呢?既然沒人要,還置辦的什麼嫁妝。」

「姑娘太客氣了。像你這樣一位姑娘,只怕連皇帝見了也喜歡,怕的是你的眼光太高,不肯輕易下嫁。」

「陳叔叔太抬舉我了,像我這種女人,說得好听一點是女強人,在一般人眼中,多半會認為是女強盜,誰肯要女強盜做妻子,連女強人只怕也很難嫁出去。」

羅奇忙道︰「別說這些題外話了,既然那批珍寶在葉爾羌,白姑娘自然要提出南路後撤的條件。」

牛本初插言道︰「洪大全是否按照規定撤走,咱們只怕很難查清楚吧?」

白素娟道︰

「到時候我會派出弟兄,化裝成一般百姓,先混進溫宿和拜城,如果這兩處地方確實已無南路人馬,再南下混進葉爾羌。總之,若不弄清楚,我是不會交人的。」

牛本初默了一默道︰「只是屬下擔心,很可能上了洪大全的當。」

「牛叔叔認為洪大全會怎樣要咱們上當?」

「屬下擔心當咱們回到葉爾羌後,洪大全得到了人,便馬上傾巢而出,向北進攻,將葉爾羌團團圍住,咱們只剩下不到千名弟兄,如何抵擋得住,困也把咱們困死了。」

「牛叔叔所說的這些,早在我的預料之中。」

「姑娘既然也料到這一步,那又何必要洪大全撤出葉爾羌?」

「現在就明告三位叔叔,我根本就不打算再進駐葉爾羌,逼洪大全撤出葉爾羌五百里,目的只是要取出那批珍寶,有了那批珍寶,在目前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白素娟接著又道︰「預料最近幾天不會有什麼事,大家就請回去休息吧!」

口口口口口口

一連幾天過去,果然風平浪靜。

又是幾天過去,白一忠仍不見到來。

這使白素娟漸感不安,若洪大全一直拖下去,毫無疑問吃虧的是自己的一方。因為洪大全可以放心,白素娟絕不敢殺害柳如花和洪雲飛。

直到半月後,白一忠終于來了。

這次只是他一人,單大忠並未隨行。

白素娟仍然召集三位堂主在大帳接待,另有羅奇參加。

白一忠一坐下就道︰

「抱歉抱歉!讓賢佷女等了半個多月,你一定很著急吧?」

白素娟扳起面孔道︰

「莫非洪大全不想接受條件嗎?別忘了他的老婆孩子在佷女手里。如果叔父再晚來幾天,就干脆替他們收尸吧!」

白一忠堆著笑瞼道︰「賢佷女誤會了,其實洪會主比誰都著急。」

「他如果焦急,為什麼到現在才給佷女消息?」

「素娟,我的話還沒說完。」

「叔父請說!」

「洪會主為了及早贖回他的夫人和兒子,已連夜先行撤出溫宿和拜城,目前仍繼續南撤中。我身為副會主,當然必須協助他調度指揮,就為了這些,才耽誤了來和賢佷女見面。」

「這樣說,洪大全是按照佷女的行動行事了?」

「洪會主為了老婆孩子,賢佷女就是條件再苛,他也不能不同意。你若不信,不妨明天就派人到溫宿和拜城看看,若能看到南路的人,你盡避殺了他的夫人和孩子,那是他罪有應得。」

「既然叔父這麼說了,佷女當然相信叔父的話,洪大全目前人在那里呢?」

「他仍在繼續率隊後撤,預計十天之後,便可退出葉爾羌。我今天來,就是要請賢佷女決定交人地點。」

「地點當然是在葉爾羌之南。」

「可是總要有一個確實地點,洪會主才方便接人。」

「我不須洪大全派人來接。」

「洪會主不派人接,事情又怎能辦成?」

「叔父放心!柳如花和洪雲飛都有一身好武功,佷女只要放了他們,還怕他們找不到洪大全?」

白一忠顯出一臉尷尬模樣,若連個交人地點都得不到肯定答覆,他豈不等于被白素娟擺了一道,不覺咧嘴道︰

「賢佷女,你這不是讓我這做叔父的為難嗎?若連個交人地點都沒有,只憑你這一句話,我拿什麼向洪會主覆命?」

白素娟整整臉色反問道︰「難道叔父就只相信洪大全,不相信佷女?」

白一忠干咳著道︰「話不能這麼說,空口無憑,我可以相信你,但洪會主卻不一定相信你。」

忽听陳大忠吼道︰

「白一忠,你根本就是洪大全的走狗。白姑娘雖是你的佷女,但卻至少比你好上幾百倍,她從來沒說過半句不算數的話,你如果不相信,那就干脆回去好了!」

白一忠萬想不到陳大忠翻了臉,自己卻又不敢發作。因為他壞疑這是白素娟的授意,一旦鬧翻,豈不誤了洪大全的大事。

想到這里,連忙又堆下笑臉道︰「陳老弟的性子,好像愈來愈火爆了。素娟是我的佷女,我若連自己佷女的話都不相信,那還算是一個人嗎?」

陳大忠哼了聲道︰「既然相信,為什麼卻又說空口無憑,難道還要我們姑娘立個字據給你才成?」

白一忠不由張口結舌,答不上話。

白素娟不能讓白一忠太難堪,忙道︰「陳叔叔不必再說了,免得傷了和氣。」

說著,轉頭向白一忠道︰

「叔父,佷女現在就請你老人家回去轉告洪大全,只要他能按照規定撤到葉爾羌以南五百里,柳如花和洪雲飛很快就會回到他的身邊。」

白一忠咧了咧嘴道︰

「可是賢佷女總要把話再說明白些。」

白素娟道︰

「好!佷女現在就明告叔父,洪大全已連派叔父長途跋涉來到這里兩次,佷女對叔父的辛勞,早就過意不去,所以下次佷女會主動派人和洪大全連絡。」

「賢佷女要連絡什麼?」

「自然是交人的時間和地點,佷女做了這一承諾,叔父應該滿意了吧?」

有了白素娟的這幾句話,白一忠雖不滿意,卻已可以接受。他自知耽久了無趣,又談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口口口口口口

白素娟親自把白一忠送出營地之外,當返回大帳時,羅奇和三位堂主仍未散去。

陳大忠道︰「姑娘當真相信洪大全已撤出溫宿和拜城了嗎?」

白素娟道︰

「咱們在溫宿和拜城已有限線,若南路人馬真已撤出,很快便有回報。」

就在這時,果然已有兩名化裝成行路客商的弟兄,由溫宿和拜城匆匆趕回,直接來到大帳。

據兩人回報,洪大全的人馬,果然已由溫宿和拜城撤走,而且確實是撤向南方。至于目前已到達何處,則無從知曉。

白素娟當即吩咐兩人出帳休息。

陳大忠再道︰「咱們是否要派人再到葉爾羌偵察一下?」

白素娟道︰「葉爾羌離這兒不下千里,若派人去,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回來,咱們已有錢副堂主留在那邊,若洪大全撤出葉爾羌,相信錢副堂主必有回報。」

「那可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總比咱們派人到葉爾羌要快些。」

只听羅奇道︰

「在下有個建議,這幾天必須加強戒備。」

陳大忠道︰

「洪大全既已撤走,何必再加強戒備呢?」

羅奇道︰「依在下判斷,洪大全很可能另有陰謀。」

「不可能吧!既然他的人馬已經撤出溫宿和拜城,還會有什麼別的企圖?」

「很難講!不過這只能算是在下個人的看法,提出來僅供各位的參考而已。」

白素娟道︰

「既然羅大哥有這種顧慮,咱們一切還是小心為宜。」

口口口口口口

又是幾天過去,北路營地內毫無動靜。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洪大全即使已撤出葉爾羌,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有消息到來。

閑來無事,羅奇再去探視洪嬌嬌。

洪嬌嬌被安置在羅奇隔壁的一處山洞里,雖然近在咫尺,羅奇卻很少和她見面。

這是因為他不願意引起白素娟的疑猜,女人都是善妒的,連白素娟也不例外。

進入那處山洞,洪嬌嬌正坐在石墩上發呆。

洪嬌嬌听從羅奇的話,多日來一直深藏簡出,從不輕易拋頭露面。正因如此,內心的孤獨與寂寞,便可想而知。

她一見羅奇便喜不自勝的急急問道︰「羅大哥,怎麼這樣久不來看我,我還以為你離開這里了呢?」

羅奇道︰「這附近四下無人煙,我會到那里去呢?」

「你可以到伊犁看那兩位公主。」

「我若到伊犁,怎會不把你帶走。就是真去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

「小妹相信羅大哥的話,這幾天有沒有我叔父那邊的消息?」

「姑娘說的是什麼消息?」

「我叔父是否知道我已投奔到這里?」

「他若知道,早就派人來了。」

「如果他不派人來談判,而直接率領人馬來攻打這里呢?」

羅奇故意聳了聳肩道︰

「有這種可能嗎?我想他不能不顧慮你的安全。」

洪嬌嬌搖頭道︰「羅大哥還是通知白姑娘加強戒備的好。我叔父做事,往往是不擇手段的。」

「姑娘為什麼不向著令叔父,反而向著白姑娘?」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投奔到這邊來,若因而讓白姑娘受到損傷,內心又如何過意得去。

當然,最好便是雙方都相安無事。」

「好吧!我會通知白姑娘加強戒備的。」

羅奇只和洪嬌嬌談了幾句話,便回到自己的山洞。

由于天色漸晚,他未再和白素娟見面。

晚餐是送到山洞里的,和他一起用餐的,只有沙老五一人。

晚餐時喝了不少酒,羅奇決定提前就寢。

豈知躺下去之後,輾轉反側,竟然無法成眠,直到二更過後,才朦朧睡去。

誰知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沖進他所住的山洞。

羅奇由夢中驚醒,急急披衣起身。

洞內油燈已經吹熄,根本辨不出來人是誰。

羅奇探手從枕邊取出長劍,剛要喝問,來人已呼吸急促的叫道︰「羅爺是我,快快起來迎敵!」

羅奇听出是陳大忠的聲音,忙道︰

「什麼事?莫非?……」

「洪大全率眾前來偷營……」

「有這種事?怎麼知道的?」

「剛才有前啃的弟兄回報。」

「來了多少人?」

「那位弟兄說,黑壓壓的一大片,由四面八方而來,洪大全很可能把溫宿和拜城的人馬全部帶來,人數總在三、四千吧!」

「白姑娘呢?」

「白姑娘和牛、沐兩位堂主正在準備迎敵,我是特地來通知羅爺的。」

「敵我眾寡懸殊,正面迎戰只怕不是辦法。」

「白姑娘已選擇好退守之處,目前決定一面迎戰,一面撤退。」

「柳如花和洪雲飛呢?」

「白姑娘已派人把他們押走,羅爺現在請保著洪姑娘,快快離開這里,最好能與白姑娘會合,我這里還有好多事要處理,必須先走了!」

「陳堂主快去指揮弟兄要緊,用不著管我。」

陳大忠立即離洞而去。

羅奇迅速著好裝,先來到另一洞中將沙老五喚醒,再通知洪嬌嬌。

當他和沙老五、洪嬌嬌來到洞外時,只听曠野里到處都是兵刃交擊和喊殺之聲,雙方已經是正式接觸而又接戰了。

黑夜間根本難分敵我,羅奇只能護衛著洪嬌嬌向山腳下後撤。

好在洪嬌嬌也有一身武功,不但對兩人不是累贅,反而頗有幫助。

羅奇急于和白素娟會合,但此刻人馬早已大亂,又在夜間,根本無從尋找。

無奈之下,只有乘亂繼續向山下移動。

兵刃交擊之聲越來越烈,並有多處帳營已開始著火。

三人撤走間也曾遭到南路人馬數度截擊,都被三人很快殺退,並當場斬殺了十余人之多。

大約頓飯工夫之後,三人先退到山腳下,再攀上一處絕崖口頂。

這處崖頂,非有上乘輕功,根本無法攀登上去,正因加此,三人總算暫時安定下來。

藉著火光遙望山下,打斗之聲仍然不絕于耳。

羅奇雖然一向膽氣最壯,但一顆心卻一直七上八下,以此刻的情形預料,洪大全以多于北路數倍的兵力圍殺北路人馬,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必定已是凶多吉少。而自己和洪嬌嬌、沙老五是否能突圍而出,也大成問題。

其實洪大全的突襲行動,在他來說,並非意外,他曾提醒過白素娟,至于白素娟是否事先已有行動上的準備,那就不得而知了。

洪嬌嬌終究膽子小,也想不開,長長嘆一口氣道︰

「羅大哥,你看怎麼辦?」

羅奇道︰

「現在是夜間,情況不明,只有等天亮以後再說了!」

洪嬌嬌自怨自艾的道︰「我太對不住白姑娘和北路弟兄了!」

「姑娘為什麼這樣說話?」

「我叔父率眾前來攻打北路,還不全是因我而起,我又怎能不難過呢?」

羅奇沒說什麼,他心里明白,這事與洪嬌嬌無關。洪大全為的是柳如花和洪雲飛,因為他不可能知道洪嬌嬌也在這里。

事實上,最對不住白素娟和北路全體弟兄的,應該是他自己。若他不把柳如花和洪雲飛擄來,洪大全就不致于有此行動,自己本來是想設法幫忙北路,結果卻反而害了北路,他又如何能不愧疚莫名。

此刻據估計才不過三更左右,風寒露冷,要熬到天亮,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除此之外,又那來別的辦法。

兵刃交擊和喊殺之聲漸漸平息,火光也次第熄滅,山下一片沉寂。

沙老五語氣悲愴的道︰

「老大,只怕北路人馬已經完全被洪大全消滅了!」

羅奇道︰

「北路傷亡慘重是必然的事,但還不致于完全被消滅。」

「就算白姑娘率領少數人退到山下,也必定是死路一條。」

「那就很難說了。」

「老大,天亮後咱們又如何突圍呢?」

「只有看情形走一步算一步了!」

忽听洪嬌嬌道︰

「羅大哥、沙五爺,我倒有個辦法。」

羅奇哦了聲道︰「姑娘有什麼辦法?」

「你們不妨把我綁起來,送給我叔父,做為月兌身條件。」

「豈有此理!我如果這樣做,當初何苦把姑娘收下。」

「可是當初你並不知道,情勢會演變到現在這種樣子。」

「若我真這樣做,姑娘又怎麼辦呢?」

「這是我的事,羅大哥就不用管了,我即使被打進十八層地獄,也毫無怨言,因為唯有這樣做,才能讓你和沙五爺不死。」

「別再說這些了,一切行動,必須等天亮後才能決定。」

現在,羅奇、沙老五、洪嬌嬌當真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總算熬到東方天色發白。

豈知天亮之後,山下的景象,卻又令三人大出意外。

照他們先前的想法,北路的營地,必定已被南路佔領,營地內必定全是南路的人。

但此刻目視範圍所見,北路營地內竟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所謂看不到,指的是看不到活人,死人卻橫七豎八的遍布各處,只因相距太遠,分不清這些尸體究竟是南路還是北路的。總之,必定是南北兩路全有。

沙老五皺著眉頭道︰

「老大,看樣子北路真的全死光了?」

羅奇略一沉吟道︰「不太可能吧!」

「那為什麼一個活人都看不到呢?」

「南路的也看不到,難道南路也死光了不成?」

「老大說說看是什麼原因?」

「北路必定已經退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南路自然也追了去,所以這里才不再有人。」

「既然如此,咱們正好趁這機會闖出去,根本用不著再冒險突圍了。」

「不可以。」

「為什麼?」

「咱們不能棄北路于不顧,須知洪大全來犯,事情是我惹下的,加今北路弄成這種樣子,我豈能貪生怕死,推卸責任。」

「老大準備怎麼辦呢?」

「暫時先待在這里,一有白姑娘的消息,就趕去和她會合。要死就大家死在一起,何況未必就沒有一線生機。」

「老大相信白姑娘一定還活著?」

「吉人天相,白姑娘必定還在。」

洪嬌嬌忍不住道︰「羅大哥,小妹才是真正的禍根,你為什麼偏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羅奇擔心洪嬌嬌過于自責,而且事到如今,也不妨讓她明白真相,隨即說道︰「洪姑娘,有件事情大家都一直瞞著你,現在我決定告訴你,你听了以後,就會知道令叔父這次的行動,並不是為了你。」

「羅大哥快請說明白。」

「令叔父是為了他的妻子柳加花和兒子洪雲飛,才來突襲的。」

洪嬌嬌啊了聲道︰「莫非我嬸娘和雲飛哥也在這里?」

羅奇點點頭道︰「不錯。」

「這就奇怪了!他們怎麼會在這里呢?莫非白姑娘派人進關把他們擄來的?」

「關山萬里,白姑娘怎可能做出這種事呢!」

「白姑娘究竟是怎樣得到他們的?」

羅奇便把擄來柳如花和洪雲飛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逼。

接著又深深一嘆道︰

「所以你用不著自責,柳如花和洪雲飛才是令叔父發起這次行動的主因。而我原本是希望為北路立一次功勞,到頭來反而做了北路的罪人!」

正說到這里,忽听身後遠處有山石滾動的聲音傳來。

三人急急回頭望去。

只見遠方一處岩石陡峭的山坡上,正有一個人在蠕蠕移動。

羅奇不覺失聲叫道︰

「那人影好象是陳堂主,可能是來找咱們的。」

丙然,那人影邊爬邊發出喊聲道︰

「羅爺!沙五爺!你們在那里?」

羅奇急急站起身朗聲應道︰「陳堂主,我們在這里!」

陳大忠大喜道︰

「終于找到你們了,大家快過來吧!」

于是,羅奇、沙老五、洪嬌嬌冒著懸崖絕壁之險,向陳大忠停身之處攀去。

所幸三人都有上乘輕功,攀登懸崖峭壁,雖不能如履平地,卻也並不困難。若換了一般人,這段險路是絕對無法通過的。

足足盞茶工夫,才來到陳大忠腳下。

羅奇迫不及待的問道︰

「白姑娘和另外兩位堂主在什麼地方?」

陳大忠向身後一指道︰

「要翻過一個山頭,才能看到他們。」

「他們還好嗎?」

「雖然都受了傷,卻還不算嚴重。」

「目前還剩下多少弟兄?」

陳大忠一嘆道︰「死傷近半,剩下的可能連五百人都不到了!」

羅奇心頭如受刀絞,頓了頓道︰「可是白姑娘要陳堂主來找我們?」

「不錯!泵娘退到現在的地點後,第一件事就是尋羅爺和沙五爺,只因當時天還不亮,山路難行,直到天放曙光,我才自動來的。」

「白姑娘現在的地方安全嗎?」

「那地方是白姑娘早就偵察好的,以便必要時憑天險固守。現在終于有了用處,相信洪大全絕對攻不上去的。」

「好。就請陳堂主帶路,大家馬上過去。」

足足半個時辰後,陳大忠已把羅奇、沙老五、洪嬌嬌帶到一處矗然峙立的絕峰之下。

陳大忠向上指了指道︰「白姑娘目前正帶著剩下的弟兄,扎營在絕峰略下方的一片平地上。」

羅奇楞楞的道︰

「這樣的絕峰,縱然輕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也不易攀登。那些弟兄們,是如何攀登上去的?」

陳大忠道︰

「山那邊有一條登山小徑,不知從前是什麼人開闢的,只要膽大心細,一般人都可攀登,弟兄們就是從那條小路上去的。」

「若洪大全的人馬也由那條路攀登上去,怎麼辦?」

「他們根本辦不到。」

「為什麼辦不到?」

「那條路僅可由一人通行,白姑娘已經派人在上方路口把守,只要準備一堆石頭往下投擲,他們根本上不來。咱們北路僅有不到五百人,夜間攀登時,足足攀登了一個多時辰,洪大全想幾千人上山,再怎麼也辦不到。」

「有沒有摔下山澗里去的呢?」

「少數弟兄不小心,摔下去自是難免,到了這種地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幾個人邊說話邊尋路繞到山那邊,果然有條筆直的登山小徑。

好不容易登到峰頂。

當真是造物之奇,在峰頂略下方,竟然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地,足可容納數百人之多,而且內方還可遮風避雨,平地外緣,則全是懸崖絕壁,幾乎雀鳥難度。

北路的弟兄們,由于激戰了大半夜,又一路翻山越嶺,更有的身上尚有傷勢,此刻幾乎全已疲憊不堪。雖然是白天,卻大部份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困睡。

在人堆的靠壁處,很快便找到白素娟、牛本初和沐世光。

羅奇因心存愧疚,一見白素娟便嘆口氣道︰「白姑娘,北路弟兄落到這般田地,全是我的罪過,真不知該如何向你交代!」

白素娟正色道︰

「羅大哥快別這樣說話,洪大全處心積慮要消滅我們,即使不為柳如花和洪雲飛,他照樣也會來的。現在雖然落到這種地步,只要有柳如花和洪雲飛在我們手里,就不必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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