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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情劍 第二八章 舟中療傷

作者︰臥龍生

船頭上站著一位十八九歲的布衣少女,手執竹篙,劃出了木船。

瑜兒一欠身,道︰「姊姊,媽要我帶這位李相公在船上休息。」

那布衣少女打量了李寒秋兩眼,竹篙用力一點,木船靠岸。

布衣少女卻縱身由船上跳下。

瑜兒道︰「相公上船吧!」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母女二人,都不像普通的人物,怎會住到這樣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李寒秋舉步上船,行人艙中。

艙中有一張木榻,棉被繡枕,兩面窗子大開,卻垂著兩片白紗。

只見那布衣少女道︰「要關上艙門,蘆林中蚊子甚多。」

李寒秋順手掩上艙門,道︰「多謝姑娘。」

瑜兒接道︰「相公請休息一下,榻旁木櫥中,有男用衣服,你自己動手取出換過,等一會,我們給你送飯來。」

李寒秋道︰「多謝兩位了。」

瑜兒和那布衣少女,轉身進入茅舍,李寒秋伸手打開衣櫥,果然木櫥中放著幾套男用衣服。

李寒秋選一套天藍褲褂換過,把泥沙濕污的衣服,放置艙外,登上木榻,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大約過有頓飯工夫之久,突然隻兒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李相公休息了麼?」

李寒秋打開艙門,笑道︰「隻姑娘。」

隻兒已然換上一身青布衣服,縱身躍上木船,直行入艙中,笑道︰「這地方好不好?」

李寒秋道︰「錯是不錯,不過,在下卻不太習慣,咱們還是早些離此的好。」

隻兒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借此機會,好好把傷勢養好。」

李寒秋道︰「我傷得不重,但如要完全養好,只怕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了。」

隻兒笑道︰「你似是急欲離此。」

李寒秋道︰「是的,她們母女三人,都是女子,在下居此,實有不安的感覺。」

隻兒微微一笑,道︰「人家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李寒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低聲問道︰「隻兒,看她們母女三人,都不似平常之人,難道也是武林中人物麼?」

隻兒道︰「嗯!她們如沒有武功,如何能在這等地方居住呢?」

李寒秋道︰「既然一身武功,不畏山高路遙,為什麼會住在這樣一處地方呢?」

隻兒道︰「人家自然有用心了。」

李寒秋道︰「姑娘對這家人知道好多?」

隻兒道︰「知道的不多,但她們是好人,你可以放心住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此地主人看上了你,那就對你大有幫助了。」

李寒秋一皺眉頭道︰「你說的什麼話?」

隻兒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李寒秋眨動一下星目,道︰「咱們借人的地方養傷,對人家心存感激,自然是不錯了,但也用不時要人家看上啊!」

隻兒道︰「我知道你想到邪里去了。我說的看上,是說此地主人,對你印象好些,覺著你是個正正派派的人,對你自會另眼看待了。」

李寒秋道︰「那也不用,在下知思圖報,日後,她們母女如有用我之處,我李寒秋還酬今日之情,也就是了。」

隻兒笑道︰「好了,咱們不再談此事。我想今晚動身離此,回到方家大院一行,你意下如何?」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姑娘如是決心重回方家大院,在下自也不便阻攔,不過,我一人留此諸多不便,今晚上咱們一起走吧!」

隻兒道︰「那怎麼行,你傷勢還未痊愈啊!」

李寒秋道︰「今日休息一天,縱然不會全好,也該差不多了,反正我一個人,不留這里。」

隻兒嫣然一笑,道︰「如是我留這里陪你呢?」

李寒秋道︰「姑娘如若留此,在下倒還可以多留兩日。」

隻兒沉吟了一陣,道︰「我已經盤算過,回到方家大院一行,有些危險,但我自信可以應付過去。你可知道,我這一行,十分重要麼?」

李寒秋道︰「為什麼?」

隻兒道︰「我想打听出來那蒙面人究竟是何許人物,我要告訴雷飛你的行蹤、而且,而且……」突然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而且還想去看看韓公于,是麼?」

隻兒道︰「他是好人,你不要專往邪里想。」

李寒秋哈哈一笑,道︰「姑娘和韓公子,的確是一對璧人,韓公子的才華、人品,在下都十分欣賞,只可惜他是韓濤之子,方秀之佷,如若他不是韓濤的兒子,在下必將設法和他攀交。」

隻兒道︰「這就叫英雄相惜。」

李寒秋道︰「怎麼說?」

隻兒道︰「那韓公子也曾對賤妾說過,他對李相公,十分折服,只可惜上一代的恩怨,使你們雙方無法交往。」

李寒秋長長吁一口氣,道︰「隻姑娘,在下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隻兒道︰「什麼事啊?」

李寒秋道︰「我和那韓公子,日後免不了一聲生死之搏,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凝目望著窗外的蘆葦,緩緩接道︰「每當我看到他,我就忍不住興起此念。」

隻兒道︰「賤妾也听那韓公子說過,他將盡他所能來消去你心中對他的仇恨,他已知道了你是誰,也知道自己父親殺你們一家的往事,只要你對他稍留情意,你們之間或可化敵為友,至少,不再舍命相拚了。」

李寒秋淒涼一笑,道︰「好,你回方家大院去吧!見著韓公子時,代我問好。」

隻兒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急急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每次見你之後,就忘了。」

李寒秋道︰「什麼事?」

隻兒道︰「關于那娟姑娘?」

李寒秋道︰「娟姑娘怎麼樣?」

隻兒道︰「娟姑娘現在何處?……」

沉吟了一陣,不聞李寒秋答話,接道︰「我們相處的日子不長,但性情倒很相投,承她看得起我,一直把我作妹妹沒看待,大約她心中也很明白,明明暗暗,我都幫了她不少的忙,在我們一段相處時日中,我對她十分敬重,我希望日後,能再見她一面。」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她住的地方很隱秘,在下去找,如是時間充分,可以找到,但我說不出那地方叫何名稱。」

隻兒道︰「我只知道她已不住原來的地方了。」

李寒秋道︰「不惜,她的身世、際遇,實也是可憐得很,這幾年中,她都在被迫中受人奴役。」

隻兒道︰「劍要淬煉,人要磨難,娟姑娘如是不是在磨難中生活,在她的年齡,豈有那等鋒芒、才智……」長長吁一口氣,道︰「知道麼?娟姑娘才真是韓公子懷念的人。」

李寒秋雙目盯住在隻兒的臉上,呆呆地看著,一語不發。

隻兒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你瞧什麼?」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們那位韓少爺對她很好,不過,他對你也不錯。」

隻兒輕輕嘆息一聲,道︰「我不是替韓公子解釋,我只是在說明一件事,那韓公子在方家大院中,並沒有幾個談得來的人。」

李寒秋道︰「只有你隻姑娘了。」

隻兒道︰「娟姑娘在此時,他和娟姑娘最談得來。娟姑娘去後,他就和小婢見面多些,但我們談的都是天下大事,武林奇觀,從未涉及風月。」

李寒秋淡淡一笑,也不接口。

隻兒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過去,我對他一直暗中提防,怕他是別有用心,但一直沒有。有一天,我們秉燭夜談,通宵達旦,他一直沒有動過一點壞心。」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姑娘的話。」

隻兒道︰「我再三對你解說此事,只有一個希望。」

李寒秋道︰「什麼希望?」

隻兒道︰「希望你不要存殺他之心。」

李寒秋正容說道︰「如若我殺了他的父親,他會不會找我報仇呢?」

隻兒道︰「如是你肯變換一個方法,使韓濤死去,而又不是親手殺他,我想那韓公子會諒解你。」

李寒秋緩緩說道︰「隻姑娘,你是為那韓公子作說客麼?」

隻兒道︰「不是為韓公子。」

李寒秋道︰「那是為誰?」

隻兒道︰「你。」

李寒秋道︰「為了我?」

隻兒道︰「是的,也為了整個武林。」

李寒秋道︰「區區想不通姑娘言中之意。」

隻兒道︰「不要把韓公子逼走極端,那對你和整個武林同道,都有害無利。」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忖道︰「記得娟兒也曾勸過我,不可和韓公子為敵,如今隻兒又是這般勸我,但我已兩度與韓公子交手,除了他乘的那一輛怪車之外,武功並不見如何高強,不知何以娟兒和這位隻姑娘,會對他那樣敬服?」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在下曾和韓公子動過手。」

隻兒道︰「我知道,那韓公子對我說過。」

李寒秋道︰「就和他動手經過而言,那韓公子武功並不見如何高強。」

隻兒道︰「他不是李公子的敵手麼?」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有殺他的能力。」

隻兒道︰「他武功雖非極好,但他的才能,卻非常人能及。」

李寒秋不想再和隻兒爭論,心中暗打定了主意,只要日後再遇上韓公子,不殺他,也要重傷了他。

隻兒不聞李寒秋回答之言,接口說道︰「也許李相公不肯信我的話……」

李寒秋搬轉話題,道︰「咱們不談此事了,姑娘是否離此,幾時動身?」

隻兒搖搖頭,道︰「我不回去了。」

李寒秋道︰「為什麼?」

隻兒道︰「我如回方家大院,你也要離開此地,是麼?」

李寒秋道︰「不錯啊!」

隻兒道︰「為了要你留此養好傷勢,我只有留這里陪你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笑道︰「再過一夜,在下的傷勢就可以大好了,明晨咱們一起離開此地,在下回金陵,姑娘重返方家大院。」

隻兒道︰「今天不回去,以後我就永遠不回了。」

李寒秋道︰「為什麼?」

隻兒道︰「如是我不能說出很適當的理由,回去那是羊送虎口,自投羅網。」

李寒秋道︰「姑娘如不回方家大院,不知今後行止何處?」

隻兒雙目盯住在李寒秋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不知道。」

李寒秋奇道︰「不知道?」

隻兒道︰「是的,真不知道,我自幼就無爹無娘,這些年在方家大院中長大,你說要我到哪里去呢?」

李寒秋道︰「這個,這個……」

隻兒接道︰「你如肯讓我追隨于你,我願易容充你的隨行小廝,如是不行,那我只好孤身一個,天涯流浪去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我的處境,姑娘很明白,隨時可能遇上凶險,姑娘和我走在一起,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隻兒道︰「我不怕,只要你答應就行。」

李寒秋道︰「你如不怕凶險,不畏嫌疑,咱們走在一起就是。」

隻兒道︰「你答應了?」

李寒秋點點頭。

隻兒一跳而起道︰「我想不到你會這樣輕易地答應我。」李寒秋道︰「怎麼?後悔了?」

隻兒道︰「我心里大高興……」一躍下舟,回頭笑道︰「我自己下艙去,替你做兩樣小菜吃,試試作新收丫頭的手藝如何?」

李寒秋望著那隻兒遠去的背影,心中暗道︰「這丫頭會如此高興,似乎是早有和我同行的用心,這其間,倒是有些在費猜疑了。」

使隻兒答允留此,倒使李寒秋心中放寬不少,如自己一人留此,面對著三個陌生的母女,心中實有著無限的別扭。

李寒秋雖是不願留此,心中又有著一股按捺不住的好奇,暗道︰「這三位母女,也是奇怪得很,天下盡多名山勝水不去住,卻偏偏選擇了這樣一個所在,這地方應該是在那方秀的控制之下,這母女三人,住在此地,不知是有何用心?」

一個新的念頭,在腦際之中閃過,忖道︰「這母女三人住在此地,必有一種用心,這用心也許和方秀等有關。」

一時間,只覺很多事端,涌上心頭,原已激起的好奇之心,更為強烈。

忖思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間響起了陣輕微的步履之聲,似是有人登上了木舟。

抬頭看去,只見那流著雙辮的瑜兒,緩緩走上船來。

李寒秋站起身子,一欠身,道︰「打擾姑娘了。」

瑜兒微微一笑,道︰「我媽要我來問問你……」

李寒秋接道︰「問什麼?姑娘只管請說。」

瑜兒道︰「我媽想和你談幾句話,怕你要坐息養神。」

李寒秋道︰「好啊!咱們一起去見令堂。」

瑜兒道︰「那倒不用了,家母來這里看你,我去請家母來。」轉身一躍下舟,匆匆而去。

片刻之後,瑜兒帶著母親,重又行回舟上。

李寒秋抱拳一禮,道︰「老前輩請坐。」

中年婦人頷首為禮,道︰「李相公不用多禮,老身王門周氏,先夫已逝,留下了兩個女兒。」幾句話,簡單地描述了自己的身世。

李寒秋欠身一禮,道︰「原來是王夫人。」

王夫人道︰「不敢當……」

語聲一頓,道︰「老身想請教相公一件事,不知是否有當?」李寒秋道︰「夫人但請吩咐。」

王夫人對站在艙門口的瑜兒揮揮手,道︰「去幫你姐姐做飯去。」

瑜兒柔順地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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