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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雨雪情 第十八章 過關斬將真相白

作者︰秦紅

湘原州,座落在路南城的的西邊,是通往隴西的東大門。

湘原州,地廣人少,並不繁華,若沿著湘原向前走出五十里,便是沙漠地帶。

頭一天到湘原,都喻大師他們並不知道這里的風的厲害,加上這天的天氣特別好,故而,穿的還是單衣。

沒想到,到了第二天,風帶著哨聲,吹得是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都喻大師一行人縮在客棧內,燃著火燈,連站都不敢出。

龍英一個人待在屋里,覺得實在太寂寞,便頂著狂風,一路猛跑地來到都喻大師他們四人同住的屋內。

饒是她是猛跑過來的,臉上依舊被風沙裹的石子打了幾顆小泡。

都喻大師見龍英跑來,忙道︰「龍姑娘,外面冷不冷?」

龍英跺著腳道︰「哇,好冷的天,早知這里冷得如此厲害,當初就應該多帶些衣物。」

這時,店小二在門外敲門道︰「客官,你們的飯菜!」

區冉開門讓店小二進來,道︰「請問小二哥,像這樣的風在這里是常事嗎?」

店小二道︰「不錯,是常事,而且一刮就是三五天的時間。」

區冉道︰「什麼?得三五天?小二哥,你們住在這里不覺太難過?」

店小二道︰「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早就習慣這里的風了。」

都喻大師道︰「刮這樣的風,你們怎麼出門?」

店小二道︰「我們出門時,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有鐵網罩護面的斗笠,就不怕風沙了。」

醉施道長道︰「店小二,我給你二十兩銀子,煩你幫我們每人買一套,剩下的錢全都歸你,怎麼樣?」

店小二沉吟片刻,道︰「好,我幫你們買。」

醉施道長從懷中模出一錠銀子,放在店小二手中。

區冉問店小二道︰「小二哥,有一事請問你,天元幫在你們這設了一個分舵,你知不知道?」

店小二聞言,臉色陡變得蒼白,顫聲問道︰「你,你們……你們問這事干嘛,我……我……」

迸厲行道︰「你別怕,我們是來找天元幫算帳的,你若是知道,就請你告訴我們。」

店小二道︰「可……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們?」

龍英道︰「小二哥,天元幫無論到哪里,都會殘害當地百姓,我們這是為天下除害。」

店小二道︰「這我知道,可是我若告訴你們,我的一家……」

區冉道︰「小二哥,你盡避放心,我們絕不會將你出賣的。」

說罷,送上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店小二抓耳搔腮地想了片刻,道︰「好,我告訴你們,在湘原州邊,有一座很大的佛院,過去,那里香火旺盛,可是現在,叫天元幫給佔了,客官,我都告訴你們了,現在,我的一家人可全都在你的手里了!」

說完,慌慌張張地走了。

都喻大師道︰「我覺得天元幫似乎有一定的規律。」

醉施道長道︰「你們發現沒有,天元幫的分舵,可都在城市的東邊。

迸厲行道︰「這有什麼奇怪,也許只是一種巧合罷了。」

醉施道長道︰「不不,這其中必有規律,都是東面,這卻是為何?」

區冉道︰「二師父,凡事都會有答案的,現在我們不必要想它,商議一下,如何除掉這個分舵。」

都喻大師道︰「還是和以前分工一樣,你只管追逐那些逃得快的,將他們做了。」

區冉道︰「大師父,我是說,這里的風沙這樣大,我們穿著厚厚的衣服,行動起來不會像他們那樣靈活。」

醉施道長道︰「我看這樣,到時由我和叫花子對付舵主,和尚對付他的副手,你和龍英對付他手下的嘍羅,一旦發現有跑得快,區冉立刻追上前,解決他。」

龍英道︰「這個方法我贊成!」

迸厲行道︰「可是你們看這樣大的風,恐怕我們只要一躍上半空,就會失去重心,若是那樣,豈不成了別人案板上肉?」

區冉道︰「但願這場風刮得時間短一些!」

第二天晌午時分,風勢,漸漸地緩了下來。

店小二送來了醉施道長托他買的東西。

都喻大師問道︰「小二,你說這里的大風得持續三五天,可是今天怎地變小了?」

店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這就叫大勢前的緩和,這種樣子,最多不超過三個時辰,風沙將會更加厲害!」

都喻大師道︰「三個時辰,這是個不短的時間,消滅天元幫的分舵已足夠了,對了,請問到城東需多長間?」

店小二道︰「半個時辰足夠了,不過我勸你們穿上這套衣物。」

區冉道︰「這是當然,多謝小二哥提醒。」

店小二笑呵呵地走了。

眾人一齊穿上店小二送來的衣物,相互看了看,都不禁啞然失笑。

跑了半個時辰,眾人找到那座大廟。

這座廟宇,的確壯觀,從前到後,足有數十間廟堂。

都喻大師剛想跨人廟堂,驀地,廟內敲起陣陣宏亮的鈴聲。

隨著鈴聲,從廟內沖出三十多名執刀的蒙面人,一字排開,立于廟堂之前。

最後,從廟中走出兩名戴著頭罩的大個,每人手里提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其中一個用劍指區冉,道︰「區冉,我真後悔當初沒把你殺了,讓你有機會小人得志!」

區冉厲聲道︰「住口,你有何顏面說我,難道說像你們這樣偷雞模狗才叫光明正大?真是天大的笑話。」

那人道︰「區冉,有膽的就和我單打獨斗!」

不等區冉開口,醉施道長站出來道︰「小子,你別太狂,貧道我今天陪你玩玩!」

「玩」字剛出口,醉施道長已飛身上前,一抖撢塵,掃向那人。

那人揮劍相迎,和醉施道長斗到一處。

那人道︰「喂,你們講不講江湖道義,兩個打一個?」

醉施道長道︰「對你們,絕不能講江湖道義。」

都喻大師見這邊上手,大喝一聲,攻向另一個。

另一個見都喻大師攻到,慌了神,急揮劍相迎。

可是沒出五招,他便被都喻大師封住穴道,翻倒在地。

底下的小嘍羅,此刻已被區冉和龍英打得滿地亂跑。

蒙面人見只剩下自己一個,不免有些著慌,稍不留神,被古厲行一掌拍在肩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沒等他站穩,醉施道長已一掌拍在他的前胸,將他打得倒退數尺,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流出,血染上蒙布。

他手捂胸口,一抖長劍,刺向醉施道長的陽部。

猛听都喻大師在半空中一聲大喝道︰「小子,老衲送你去極樂世界!」

蒙面人聞此大喝,顧不得去刺殺醉施道長,急撤劍閃身,欲躲避這要命的一擊。

可是畢竟晚了,沒等他轉開身,都喻大師的雙掌已打在他的百會穴上。

但聞蒙面人一聲慘號,兩雙眼楮都快凸出了眼眶。

他用長劍撐住身體,兩眼死盯著區冉,緩緩地倒下。

區冉嘆道︰「唉,可惜,一個英才,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悲可嘆!」

區冉上前揭開他的蒙面布,道︰「無腸人柳有根,可惜你選錯了路,倘若不做為害江湖的事,也許我們還是好朋友!」

區冉替他合上雙眼,道︰「你現在死了,但這絕不能怨我,因為你所作所為,全無江湖俠義。」

都喻大師道︰「區冉,別在這羅嗦了,快走啦,不然,更大的風沙就要來!」

區冉道︰「大師父,你再讓我在這里待上一會兒,你們帶著俘虜先走一步,我隨後便趕來。」

都喻大師拍拍區冉,轉身走了。

區冉在地上挖了個坑,將柳有根埋了起來,道︰「朋友,我區冉可沒讓你暴尸在外,也算對得起你!」

他抬頭看看遠方。

地平線上,隱隱的,有一道沙浪在狂風吹鼓下,滾滾而來。

區冉回頭看看都喻大師他們,腳輕輕一點地,追了上去。

賓滾沙浪,在狂風的吹鼓下,蓋住了大地上的一切,蓋住了剛才這個血腥的戰場。

風,夾帶著沙,越刮越大,大地上,一片迷茫。

區冉從窗外看看外面,嘆道︰「哇,幸虧我們回來及時,否則,豈不讓沙海給吞了。」

都喻大師道︰「喂,區冉,別再看了,這里有個人等著你盤問呢!」

區冉回頭道︰「楊天保對嗎?那好辦的很,我呢,也沒有精力問他什麼了,就算問,得到的東西也都是假的,不如將他綁在外面讓風沙給打死算了。」

被綁在椅子上的楊天保忙道︰「區……區少俠,你可別這麼做,我……我也只是個堂主,上次騙你,完全是听命于逍遙特使的。」

區冉笑道︰「是嗎?那麼我問你,你們天元幫還有另外那個特使在什麼地方?」

楊天保道︰探柳特使在北崗府,外路特使在劉霜城。」

龍英道︰「區冉,你相信嗎?」

區冉搖搖頭道︰「不信,因為你沒告訴我準確的方位。」

龍英道︰「說的也是,算啦,既然人家不想說真話,那我們還死皮賴臉地問他干嘛,不如讓他在外面……」

楊天保沒等龍英的話說完,忙叫道︰「不要不要,區少俠,請你相信我,這回我絕不騙你,我告訴你,探柳使的分舵在北崗府青山廟,在山崗府城東,那個破亂的山神廟。」

龍英道︰「哈哈,山神廟,你騙誰?山神廟那麼小一點,如何能容下那麼多人的分舵?」

楊天保道︰「不,我不騙你,我們幫的分舵,最多也只不過四五十人,而且那還是外路使的劉霜城分舵,其他分舵也只有二十來人,前陣子攻打得天酒樓,我們所帶去的五十名弟子,全是分舵抽出的人,唉,可是他們,卻一去都無回。」

E冉道︰「那孤女幫幫主劉鳳玲不也是特使之一嗎?若照你說法,孤女幫不也是你們的分舵了?」

楊天保道︰「原來是,現在劉鳳玲背叛了我們,所以,她的分舵也就撤銷了。」

龍英道︰「我有一事不明白,你們幫中的特使,武功都好象不如那些每次偷襲各大門派的人,這是為什麼?」

楊天保道︰「噢,我們幫的特使主要是化裝成各種身份,去各地收集一些消息,等探準了,便另外派人去干,如果是弱的,那就由我們這些堂主去干,強的,則另外有人干!」

區冉問道︰「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

楊天保道︰「這我不知道,因為那些人無論到什麼地方,都從不暴露身份。」

區冉道︰「我問你,為什麼我們每次一有俘虜,都被別人用鏢打死?那打鏢的是誰?」

何天保搖頭道︰「打鏢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次我們一有行動,便會有一到二人跟在後面,如果我們的人被抓,但又未被小蛇蛟死,他們便會發鏢將他打死。」

區冉道︰「原來是這樣,天元幫做事可真夠絕的,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將劉鳳玲她們關在什麼地方?」

楊天保道︰「這個我不知道,以我們的身份,也沒有資格知道這些事,甚至于連特使們都不知道。」

區冉點點頭,道︰「啊對啦,劉霜城分舵的具體位置在哪兒?」

楊天保道︰「在劉霜城東郊的一座早已廢的道觀里。」

都喻大師回過頭道︰「有個問題我總覺得怪怪的,為什麼你們的分舵全都在城東?」

楊天保搖搖頭,道︰「大師,這我不知道,不過呢,我曾听說,幫主之所以這樣安排,是有很深的意義的。」

區冉拍拍楊天保道︰「老兄啊,你覺得還有什麼沒有對我們說的,仔細想想,可別因為漏了什麼而受大罪哦!」

楊天保道︰「區少俠,你所問的我全都說了,而且沒一樣是騙你的,若有一句假話,我不得好死。」

區冉沖著都喻大師道︰「大師父,你看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都喻大師道︰「我看問行也差不多了,現在唯一的就是等到這討厭的風沙過後,我們好行動;」

醉施道長道︰「和尚,這小子告訴了我們這麼多,如果天元幫知道的話……」

楊天保道︰「道長,我叫你聲活神仙,你千萬別把我交給天元幫,否則,我會死得很慘的。」

醉施道長道︰「可是,你不回天元幫,又能去哪兒呢?難道讓你也出家做和尚?像你這樣的人,豈是循規蹈矩之人?」

楊天保道︰「活神仙,只要能逃月兌天元幫,我……我什麼都願替你們干!」

醉施道長聳聳肩,道︰「可……可是我想不出我有什麼事需要你干。」

都喻大師道︰「我有,楊天保,有一樣事,你只要干完,我立刻收你為佛門弟子,如果不干……」

楊天保迫不急待地道︰「大師,只要你說,我楊天保就是赴湯蹈火也會干的。」

都喻大師道︰「赴湯蹈火倒不必要,我要你干的非常簡單,那就是你自廢武功!」

一句話,說的楊天保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張著大嘴,愕然地望著都喻大師。

都喻大師道︰「怎麼?你不肯是嗎?那好,區冉,這小于就交給你處理了!」

楊天保一听,忙叫道︰「別……別這樣,我……我自廢武功!」

龍英微然一笑,道︰「對啦,這才是聰明人嘛!」

她解開楊天保的綁繩,道︰「你自廢武功,一點也不可惜,因為你仰仗你的這麼一點武功,已嘗到不少甜頭了!」

楊天保如同木頭人一二,緩緩地舉起右手,雙眼一閉,使勁朝自己頭上拍了下去。

等到他轉醒過來,他已發覺,頭上的頭發已然被剃得精光。

都喻大師望著他,道︰「楊天保,你已扳衣佛門,就得丟拚以往的凡心雜念,故而,我送你個佛號,就叫做拋凡吧!」

楊天保望著都喻大師,含著淚,點點頭。

風,終于停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眾人在酒店已待了三天。

龍英道︰「大師我沒想到,難怪說新的比老的辣!」

一句奉承話,說得都喻大師眉開眼笑。

兩天的時間,消磨在路上。

到了第三天,一行五人終于走進了北崗府。

為了有充沛的精力,他們沒急著去找天元幫,而是找了一個客棧住了下來。

休息了兩天,直到第三天晌午,他們才找到了天元幫在北崗府的分舵。

北崗府的分舵,看-上去比路南府的分舵還要淒涼。

區冉指著這座破爛不堪的山神廟,笑道︰「呵呵,天元幫可真夠慘的,一個堂堂的分舵,卻連一座像樣的房舍都沒有,難怪成不了大事。」

都喻大師道︰「區冉,這你就錯了,天元幫的幫主看樣子心機很深,若是分舵太過豪華,那就太容易讓人知道,那樣,他就等于告訴天下他們自己的位置,也就永遠得不到安寧,更談不上去暗踩中原各大門派了。」

龍英道︰「真是想不到,天元幫的幫主如此精明,難怪中原武林對他們防不勝防。」

迸厲行道︰「年輕人,可是你們得記住這一點,如果多行不義,即使暗藏得再隱密,也總有一天會暴露的。」

醉施道長道︰「好啦,難道你們是來評頭論足的?」

他揮動一下撢塵,對著山神廟內叫道︰「喂,里面的人給我听明白了,我們地方幫來找你們報仇來了,夠種的,就出來與我們決一死戰!」

話音剛落,只听山神廟內一聲長嘯,十余名執刀的蒙面人一聲吶喊,沖了出來。

隨後,從山神廟內走出兩名身著勁裝的蒙面大漢。

罷出廟門,走出前面的蒙面漢一見古厲行,不由地一楞,轉身欲走。

迸厲行大聲喝道︰「馮路,你給我站住!」

話落人起,古厲行飛身直撲過去。

在他身後的蒙面人見狀,長嘯一聲,飛身截住迸厲行。

醉施道長大聲道︰「叫花子,你去找馮路算帳,這家伙留給我來對付!」

說話間,人已揮動著撢塵,讓過古厲行,和那人斗在一起。

迸厲行一個起落,擋在馮路的面前,道︰「馮路,你我結拜幾十年,想不到,你竟然以炸死投向天元幫,為害武林!」

馮路道︰「古厲行,你別說那麼多,到了這個節骨眼你動手吧!」

迸厲行望著他,不忍地道︰「你我相交三十余載,想不到今天卻是冤家對頭,馮路,我……」

他望著馮路,感慨萬千,此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馮路,用異樣的眼光望著他,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里並不比古厲行好受。

兩人相對片刻,馮路大喝一聲,揮掌拍向古厲行。

可是古厲行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是盯著馮路的臉。

眼看古厲行性命不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都喻大師一聲怪嘯,雙掌用足了十成力道,躍身上前,迎著馮路的雙掌拍了上去。

只听一聲「悶」響,馮路被都喻大師的掌力彈出丈余,蒙面布頓時被染紅。

迸厲行不由一驚,上前扶起馮路,叫道︰「馮路,馮路,你……你覺得怎麼樣,你……」

馮路微睜雙眼,道︰「古兄,我剛才的一掌根本沒帶內力,我,我只當你會出掌,因為我想死在你的手里,古兄,你……」

他咳出了一口鮮血,紅紅的,熱熱的。

迸厲行抱緊他,扯下他的蒙面布,道︰「馮路,你干嘛這麼傻,有什麼事不可以通過談判來解決呢?難道只有死才能解決這一切嗎?」

馮路道︰「古兄,我欠你們的太多,我從一加入天元幫開始,我……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古兄,我對不起你……」

迸厲行道︰「可是你當初卻又為何要加人天元幫?」

馮路苦笑道︰「古兄,不說也罷,因為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古兄,求你原諒我的錯,求你……」

他又咳出一口血。

迸厲行道︰「馮路,你別再說話了,我一定要救活你,一定要!」

馮路一把拉住迸厲行的手,道︰「古兄,不用白費力了,我的情況我自己知道,古兄,求你一件事,你……你勸區冉,放……放棄追查,放……」

一陣咳嗽,馮路吐出了一口血。

迸厲行听了這句話,不覺奇道︰「為什麼?什麼說什麼?為什麼要他放棄?眼看就要成功,為何要放棄?」

馮路擠出一絲微笑,道︰「古兄,除非區冉不是一般的人,否則,等到他明白一切,是不會承受得了這種打擊的。」

迸厲行不解地看著他。

馮路喘了一陣,道︰「古兄,你……你听我的,我馮路絕……絕不騙你,古兄,我……我……」

他憤出一口他忍了多時而未憤出的鮮血,微笑地看著古厲行。

然而,這種微笑很快便僵硬了,那雙本已失去光彩的眼楮,一動也不動地瞪著。

迸厲行抱著馮路,替他合上眼楮,竟像小孩似地哭了。

都喻大師走上前,拍了拍古厲行的肩頭,道︰「叫花子,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他剛才沒用內功。」

迸厲行道︰「和尚,你沒錯,你只是怕我受到傷害,你沒錯。」

都喻大師道︰「叫花子,你多保重。」

這時,醉施道長走了過來,道︰「叫花子,別傷心,我知道你同他的感情不一般,可是你總得考慮活著的。」

迸厲行道︰「謝謝你牛鼻子,你的對手呢?」

醉施道長道︰「讓我打傷,跑了,區冉去迫去了。」

正說著話,區冉回到這里,道︰「媽的,這小子竄進樹林,溜了。」

都喻大師道︰「溜了就算了,你去勸勸叫花子吧!」

區冉走到古厲行身邊,道︰「古前輩,我是區冉,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古前輩,我覺得,對朋友重感情是應該的,但不應該像你這樣。」

迸厲行道︰「不這樣,不這樣,那你說該怎麼樣。」

區冉道︰「我區冉一向是這麼主張的,朋友過世,絕不應該總抱著不放,應該讓他早點人土為安,這樣才叫做人離去,情義在。」

區冉看了一眼古厲行,道︰「古前輩,也許我這樣說你不愛听,但是你要明白,過世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及早入土為安,但像你這樣抱著不放,那他在天之靈也不得安的,所以,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他,都應該讓他早些人土,這樣,他可以早點安息,而你的心又可以早一點得到安慰,我的話完了。」

說罷,他走到龍英身旁,靜靜地看著。

迸厲行哭了一陣,似乎接受了區冉的觀點,在地上挖了個坑,小心仔細地將馮路的尸體掩埋。

太陽,漸漸西下,只留下萬道霞光,映照著天空,將它染成一片紅色,那紅色,就像血一樣的紅。

劉霜城,是一座古老的小城。

從北崗府到劉霜城,只有三天的路程。

這天,小城的大街上走著五個面帶風塵的武林中人。

他們便是前來尋找天元幫逍遙特使的都喻大師一行人。

區冉一路走,一路道︰「大師父,你說你一路上終于琢磨出一個問題,到底是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都喻大師道︰「好,看在你問我一路的份上,我告訴你,我終于想通了,為什麼天元幫的分舵設在這四個城市,而且都在城東。」

區冉問道︰「為什麼?」

都喻大師道︰「你想想看,四座城市,每座和每座之間都相隔三天的路程,而這四個城市是成鉗形分布在隴西中原的交界處,他們之所以將分舵全設在城東,主要是因為二點。」

區冉問道︰「哪兩點?」

都喻大師道︰「一,這四座城市的城東剛好都有廟堂及道觀,二,我估計隴西怪魔打東進,故而有意將分舵全設在城東。」

區冉道︰「我認為不光這些,還有別的什麼隱意。」

都喻大師道︰「別的隱意?別的還有什麼隱意?」

區冉道︰「這我不知道,但我心里總有這種感覺!」

醉施道長道︰「喂,和尚,叫花子說,馮路臨死前勸區冉放棄追查,否則會後悔,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都喻大師道︰「別問我,這個問題我還沒想出答案。」

迸厲行道︰「牛鼻子,你可別說我騙你,馮路怎麼說的,我就怎麼告訴你的?」

醉施道長道︰「我不是說你騙我,而是想問問這句話的含意。」

迸厲行道︰「馮路對我說這番話時,從他的表情來看,他確實怕我們繼續查下去,至于這句話的意思嘛,我也搞不清楚。」

區冉道︰「古前輩,照我的看法呢,馮路說這番話,只因為他知道天元幫不久就完了,出于對幫主的忠心,他才勸我們放棄的。」

都喻大師道︰「這個分析听上去確實有一些道理,可是我覺得並不那麼簡單。」

龍英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煩了,大聲道︰「喂,你們來這里是干什麼的?難道是來分析別人的那麼一句隨口說的話嗎?」

醉施道長沖著她微然一笑,道︰「呵,想不到龍姑娘的脾氣倒蠻大的,好啦,我說大夥兒別再議論了,我們的能大小姐不耐煩了。」

龍英張口要說什麼,區冉忙將話題岔開,道︰「喂,二師父,你說這回我們是先住下來還是先去找天地元幫?」

醉施道長道︰「這你可別問我,去問你的大師父,這一路上,都是他作的主。」

都喻大師道︰「喂,牛鼻子,你是抬舉我還是在挖苦我?」

醉施道長笑道︰「和尚,你,你說這話就不夠意思了?」

區冉急插話道︰「大師父,你就別推托啦,你說我們是住客棧還是去找天元幫算帳?」

都喻大師沉片刻,道︰「這回我們來個爽快的,先將劉霜城分舵踏平再休息。」

區冉道︰「大師父,我有言在先,這最後一個特使可得由我來對付。」

都喻大師道︰「呵,區冉主動請戰,這回可真是破天荒,小子你有把握嗎?」

區冉點點頭道︰「我有把握,那麼多師父教我武功,我還能輸嗎?」

迸厲行道︰「區冉,論輕功,你可謂天下第一,論內力,你也不錯,可是論起招式來,你可就差得連三流人物都不如了。」

區冉道︰「這沒關系,我只需一陣掌風,將對手拍趴在地上,剩下的就好解決了。」

醉施道長道︰「哼,你說得倒輕巧,像你這樣自不量力,到時不被對方打得東蹦西竄,就是你走大運了。」

正說間,只听龍英道︰「喂,你們快看那兒!」

眾人的目光,立刻順著龍英指的方向,投射出去!

一個道觀,隱隱地露出半截,另外的半截,被一片蔥蔥的樹林所遮擋。

都喻大師道︰「好啦,大夥別再閑談了,前面不遠便到了,大夥做好準備。」

區冉大聲道︰「大師父,我早準備好了!」

話未說完,人已竄了出去。

都喻大師見狀,哼了一驚,大聲道︰「快,快,大夥快跟上!等眾人一齊趕至道觀門前,區冉已然同蒙面人交上了手。」

醉施道長似乎有點失望地道︰「唉,就這麼一個能打的,看樣子我是沒事干了。」

龍英道︰「沒事?難道那些小嘍羅不用打的嗎?」

說罷,揮動著小木棍,沖了上去。

都喻大師在一旁蓄功觀望,以防區冉有何不測。

只見兩人打了三十作個回合,誰也沒露敗相。

都喻大師不覺笑道︰「不知道是對方的武功太差,還是區冉的武功有了長進。」

迸厲行道︰「看樣子區冉遇到的是最弱的一個。」

打了五十個回合,只見兩人對拍一掌,相距三丈,對視著。

片刻之後,區冉開口道︰「你為什麼要加入天元幫?」蒙面人道︰「那是我的事,誰也管不著。」

區冉道︰「可……可是你知道天元幫是什麼樣的幫派嗎?」

蒙面人道︰「我知道。」

區冉道︰「你既然知道,卻又為何……」

蒙面人道︰「天元幫劫富濟貧,行俠仗義,這樣的幫派難道說我不該加入?」

區冉無可奈何地苦笑道︰「什麼?你是不是精神錯亂,天元幫打家劫舍,無惡不作,你卻說他們……

可笑至極!」

蒙面人道︰「那是因為你看不透事情的內在,所以,你這麼說我並不感到奇怪,不過我奉勸你,別再查下去了,否則你將後悔一輩子。」

區冉聞言,心中一驚,道︰「你說什麼?你……」

蒙面人打斷區冉的話道︰「區冉,你別再問了,就是問,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我只能做到點到為止。」

區冉道︰「好好,我不會再問的,不過,只要你現在對我說,你月兌離天元幫,我們還是好朋友。」

蒙面人道︰「別白費心思了,我這人向來都是認準了就做到底,哪怕是死了,也不足為惜。」

區冉揉揉鼻子,道︰「好啦,別再充英雄了,我知道你加入天元幫是迫不得已,不過現在你不用怕了,我們有這麼多高手在這,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听我的,月兌離天元幫。」

蒙面人道︰「區冉,你我現在是冤家對頭,你對我說那麼多不覺得累嗎?我勸你,放棄追查吧!」

區冉笑道︰「好啦,我區冉做事也是一定要做到底,你就別勸了,不過,我可一直都視你為知已,從來就沒有想過你是我的對頭!」

蒙面人道︰「可是事實終究是事實,你不承認也不行。」

區冉微微一笑道︰「事實是可以改變的,只要你告訴我你們幫主在什麼地方,我們繞過去打你們幫主,事後,我們便又可以做朋友的。」

蒙面人道︰「區冉,你別再痴人說夢話了,我是不會告訴你幫主在什麼地方的,好啦,我看還是少說點廢話,動手吧!」

區冉道︰「別這樣,我是不會和你動手的,如果你真的不當我是你的朋友,你就一掌打死我好啦!」

蒙面人站在原地沒動。

區冉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視我為敵的,我們還是朋友的,對嗎?」

蒙面人用眼楮盯著他,一言不發。半晌,只听蒙面人一聲長嘯,縱身撲向都喻大師。

那嘯聲,近乎于哀嚎。

沒等區冉反應過來,蒙面人已和都喻大師對了一掌。

只見蒙面人連退數步,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區冉急跑上去,一把扶住他,揭下他的面罩,道︰「喂,你,你這是何苦來呢?你……」

蒙面人嘴角流著血,沖著區冉微然一笑,道︰「區冉,原諒我,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你,你忘掉我吧!」

區冉道︰「不行,這怎麼可以呢,不管怎樣,你我都是好兄弟的,你振作一點,我請大師父為你療傷。」

蒙面人道︰「區冉,這沒用的,我今天是死定的了,區冉,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是我還是要勸你,別再追查下去了。」

區冉搖搖頭,苦著臉道︰「你就不用勸我了,我曾不止一次地發過誓,不查出事情真相,我是絕不罷休的!」

蒙面人喘了幾口氣,道︰「既,既然如此,如此堅決,我,我就告訴你,幫主,他在,在混元宮內。」

區冉急道︰「好啦,別再說了,大師父,快來替他療傷啊!」

蒙面人道︰「別……別白忙了,我的話還未說完……」

說到這,他身子一挺,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少傾,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道︰「白……白連堡,混……混元宮,區冉……」

他頭一歪,最後一口氣,死在區冉的懷里。

區冉瞪大雙眼,使勁地搖著蒙面人,大聲叫道︰「齊,齊兄,你不能死的!你爹還在等你回家啊,齊兄!」

然而,死人畢竟是死人。

無論區冉怎樣呼喊,蒙面人也斷然听不見的。

區冉抱著蒙面人的尸體,哭成了淚人。

都喻大師上前道︰「阿彌陀佛,區冉,人已死,你就節哀順便吧!」

區冉哭道︰「大師父,你知道嗎?我和他自懂事開始,便成天在一起玩耍,我們親如兄弟一般的,大師父,你剛才為何下如此重的手?」

都喻大師道︰「阿彌陀佛,區冉,你錯怪我了,按照我剛才的一掌,斷然不至于置他于死的,說實施,我只是將他打傷,然後活捉他的,但沒想到……

唉,區冉,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

區冉道︰「大師父,你就別再說了,齊兄,你可真傻,和我打的好好的,為何又要去打別人!」

迸厲行道︰「區冉,你就別怪你大師父了,若按他剛才所用的功力,絕不會致人于死地的。」

區冉道︰「可是他卻死了。」

龍英道︰「他是中毒死的。」

區冉回過頭,看著正向他走來的龍英,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龍英道︰「原因很簡單,你看他口中流出的血,像水一樣的淡,而且還略帶一點黃。」

區冉仔細地看著蒙面人嘴角上的血,道︰「可是我們並未使毒,他又怎會中毒而死呢?」

龍英道︰「他是在我們到之前就吃過這種毒藥了。」

區冉喃喃地道︰「誰會給他毒藥吃,齊兄,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要找到下毒的人!」

醉施道長道︰「區冉,別再這樣了,這樣對你沒好處的,要知道,你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區冉道︰「二師父,我知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過,事情再重要,我也得先安頓好我的兄弟!」

他從自己身上模出一塊絲絹,替蒙面人擦淨臉上的血跡。

他在地上挖了個很深的坑,用許多花草鋪上,然後,將蒙面人的尸體輕輕地放在上面。

他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用手,將泥土一把一把地撒在蒙面人的身上。

林間,堆起了一座新墳,一座經過精心裝修的新墳。

區冉在草地上采了許多花,編成一個花圈,放在蒙面人的墳前。

餅了很久,都喻大師道︰「區冉,你……」

區冉道︰「大師父,我知道該怎麼做,我再同我的好兄弟說幾句話好嗎?」

他站在墳前,道︰「齊兄,你安息吧!這里很美,也很靜,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你放心,我一有空,便會來看你的,再見了齊兄,原諒我,不能陪你,我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沒辦,你不會怪我的,對嗎?」

說完,他轉過身,對都喻大師道︰「大師父,我們走吧!」

遠遠的,遠遠的,地平線上的人影消失了。

林問,只有一座新墳,孤伶伶的一座新墳……

隴西,風,吹得讓人不敢將臉露在外面,因為它刮起來,如同刀一般。

隴西的山,座座相連,嶺嶺相結,猶如一條長不見首尾的巨蛇,橫臥在隴西的大地上。

在這塊大地上,除了山,便是一片金色的沙漠,但凡有一塊綠色的土地,人們便在上面建起一座城鎮或城堡。

一陣駝鈴,清脆的駝鈴,敲擊著這塊荒涼的大地。

都喻大師一行人,在響聲的帶領下,乘著駱駝,行進在這荒無人煙的大漠之上。

都喻大師揮目四望,見四周都是一望無垠的大漠,不覺問道︰「請問老施主,老衲有一事不明,上回我也曾去過隴西,怎沒見到這樣大的沙漠?」

向導道︰「大師父,你上回是從哪兒入隴西的?」

都喻大師道︰「是從古南鎮,經牛盤石而入隴西的。」

向導道︰「噢,那難怪了,大師父上回是從南向北進入隴西的,那里呢是以山為多,沒有沙漠的,而我們現在是由東往西進入隴西,所以呢,得穿過大漠才能到的。」

區冉道︰「老丈,請問是從哪里進入隴西比較近一些呢?」

向導道︰「那這就要看客官上哪兒了。」

區冉道︰「我們這是去白連堡。」

向導道︰「白連堡,客官,你們去白連堡做什麼呢?」

區冉道︰「我們是去辦事的。」

向導道︰「辦事,找誰辦事?」眾人默不作聲,都用眼楮盯著他。

向導似乎明白了什麼,忙笑道︰「啊,諸位客官,你們千萬別誤會小老兒的意思,我不是向你們探听什麼,只是覺得奇怪!」

迸厲行道︰「奇怪?有何好奇怪的?」

向導道︰「我是在奇怪,白連堡已廢棄多年,那里的城牆都沒有幾處完整的,所以我……」

都喻大師似乎一下子想起什麼,忙問道︰「老施主,我想打听一件事。」

向導道︰「大師父,你有事便盡避問,只要小老兒知道,定當奉告。」

都喻大師道︰「老施主,我想問你,這座白連堡如果在隴西這塊地方看,處在什麼方位?」

向導道︰「如果將白連堡放在隴西這塊地上看呢,應該是東方的,對,就在東方!」

都喻大師似乎恍然大悟,一直腰,道︰「阿彌陀佛,老衲終于弄清楚啦……」

區冉不解奇道︰「大師父,你弄清什麼了?」

都喻大師道︰「我弄清楚為何天元幫的分舵總是在城東,唉,其實我早該想到,天元幫的總部應該在隴西以東的。」

醉施道長笑道︰「和尚,我怎麼老是覺得,你的聰明才智總是在別人將迷底說出來才能發揮到最高點?」

都喻大師道︰「牛鼻子,你這麼說我,難道你就多長一塊肉不成?」

醉施道長道︰「肉倒沒多長,只不過心里覺得痛快了許多。」區冉道︰「好啦,二位師父,就別再斗嘴啦!」

迸厲行道︰「區冉,別去管他們,讓他們去斗,我們豈不是有好看了嗎?」

區冉笑了笑,問向導道︰「請問老丈,到白連堡需要多少天?」

向導道︰「不瞞你說,如果順利的話,頂多六天就到了,如果遇上風暴的話,十天都危險。」

龍英大吃一驚道︰「哇,要那麼長時間,這里太陽如此厲害,十天豈不將我曬成黑炭?」

區冉沖著她笑道︰「龍英,你說得非常對,不過我倒是感覺到,你就是不曬,也黑得夠意思的了。」

迸厲行笑道︰「喂喂,怎麼,難道說你們倆也要表演一場戲不成?」

都喻大師道︰「喂,叫花子,你別太過得意,小心將在家都惹火了,那樣,你可就慘羅!」

正說間,醉施道長驚道︰「喂,喂,你看我這駱駝,怎麼如此狂躁?」

向導一見,也吃了一驚,道︰「快,快將駱駝圍成圈,大風就要來了,快點啦!」

眾人聞言,都吃驚不小,急跳下駱駝,將駱駝圍成圈,人都趴在圈內,動都不動。

區冉道︰「大驚小敝,好端端的天,哪來的什麼風暴,我看十有八九是那頭駱駝病了。」

他站起身,向遠方看去。

但見沙浪滾滾,凶涌而來,且夾雜著「隆隆」響聲。

向導見他站起來,大叫道︰「趴下,快快趴下!」

區冉不敢怠慢,急趴子。

就在他剛剛趴下,一陣狂風,帶著無數的沙粒吹過。

區冉心中暗自慶幸,若不是趴得及時,後果將很難預料。

他側過臉,感激地看著向導。

風暴,愈來愈大,越來越猛。

可是無論風暴如何厲害,這幾頭駱駝卻始終臥在原地,似乎它們是在休息一般。

風暴,足足吹了近一個時辰,才漸漸平靜下來。

向導站起身,拍拍身上厚厚的一層沙土,道︰「哇!好大的風暴,不過,人畜總算平安無事。」

眾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都覺得沙漠里有點怪怪的。

區冉走到向導面前,深施一禮,道︰「多謝老丈救命之恩。」

向導朗聲笑道︰「年輕人,謝我作甚?不過你得記住,往後無論是做什麼事都不能太過沖動,別人的話你可別不當回事。」

區冉連連地道︰「老丈說得是,老丈說得是,我今後定當牢記你的教誨,永遠記住。」

都喻大師道︰「好啦,現在不是嘴甜的時候,趕緊上路啦!」

沙漠上,又響起陣陣駝鈴聲。

都喻大師道︰「請問老施主,你常在沙漠里進出,可曾听說過天元幫的事?」

向導道︰「天元幫?這倒挺新鮮,我在大漠里來回跑了幾十年,還不曾听說過,不過,我在中原倒是听說,天元幫鬧得非常的凶,但我不是江湖中人,對江湖上的事一向不太過問的。」

龍英道︰「老人家過謙了,你這樣常在外走動,豈能不知江湖中事,我說呀,像你這樣也叫跑江湖的。」

向導道︰「姑娘真能說笑,我只是個生意人,對你們這些武林中恩恩怨怨向來就不懂,也沒精力去弄那些個事。」

迸厲行道︰「那你若是遇上劫匪,豈不是遭殃?」

向導道︰「平素,我總帶有押鏢的,但這回趕巧遇上你們要租用駱駝,我也就沒帶押鏢的。」

醉施道長道︰「你就這麼相信我們?」

向導道︰「當然相信,不然我怎會讓你們與我同行?」

說罷,爽朗地笑了。

不覺間,已過去了八天了。

到了第九天頭上,向導將駱駝上的貨物重新整理一番,道︰「諸位客官,不出今天下午,我們便可走到白連堡了。」

區冉道︰「今天就能到?太好了,再不到啊,我都快變成沙人了!」

龍英道︰「老人家,你回頭路過白連堡時需多長時間?」

向導道︰「大概只需要三天,不過你放心,不出四天,我一定回頭,我們一同回中原去。」

一路閑談,眾人只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不覺間,已到了白連堡。

眾人背了四天的供需,和向導分了手。

白連堡,確實就像向導說得那樣荒涼。

若不是他們得到的確實消息,他們當中誰也不會相信,這麼一座破爛不堪的城堡居然是天元幫的總部。

都喻大師仔細打量一番白連堡,道︰「天元幫可真會選地方,挑了個這麼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醉施道長道︰「好啦,和尚,你就別空發感慨了,快進去啦!」

進得堡來,走了近一里地,也沒發現一個人影。

區冉道︰「看來,這座白連堡倒還不小哩!」

迸厲行道︰「喂,你們看前面!」

五雙眼楮,十道目光,齊射向遠處,只見遠處有一道城牆。

這道城牆,修得是整齊壯觀,不亞于中原大城的任何一座城牆。

都喻大師道︰「呵,還真想不到,這里是外枯內秀。」

醉施道長道︰「這城牆里面可能就是混元宮。」

丙不其然,等到眾人走近一瞧,只見城門上豁然寫著「混元宮」三個黑漆大字。

只听城門內一陣喊聲,沖出三十名蒙面執刀人,排在左右。

隨後,從城門內走出一名蒙面人,胸前掛著一雙金色的小鷹。

區冉看見這雙小鷹,不由地道︰「副幫主!」

那人看見區冉,也似乎楞了一下,道︰「區冉,我佩服你的好記性,時隔那麼久,想不到你還記著我。」

區冉道︰「我怎會忘記,那天,你讓我們損失了一百多位弟兄,你可真夠殘忍的。」

那人道︰「可是今天會更殘忍,區冉,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的好,免得到時你……」

區冉道︰「好啦,副幫主,我記得我上次說過,我這次要見你們正幫主,而不是你!」

那人道︰「要見正幫主,得先過了這關!」

說罷,一掌拍過去。

那人似乎漫不經心地一揮手,只听一聲悶響,雙方誰也不會後退半步。

醉施道長道︰「好俊的內功,來,再接我三掌。」

話落掌到,頃刻間,醉施道長又拍出三掌。

那副幫主絲毫不讓,硬接了三掌。

醉施道長淡然一笑,道︰「好身手,來來來,讓我們試試招式如何!」

說罷,一揮撢塵,旋身攻上。

誰知斗了有三十余招,竟沒分出勝負。

都喻大師在一旁看了,急道︰「媽的,別在這浪費時間,牛鼻子,不如我們聯手對付他!」

站在兩旁的蒙面人見都喻大師上手,立刻舞刀沖上前。

區冉,龍英和古厲行齊聲大喝,沖進人群。

混元宮門下,斗得是飛沙走石,昏天暗地。

混戰中,副幫主被都喻大師和醉施道長的聯手進攻打得手忙腳亂,前後難顧。

那些持刀蒙面人,豈是古厲行,區冉和龍英這三人的對手。

只一炷香的工夫,他們便盡數躺在地上。

氨幫主見此情形,一失神,讓都喻大師一掌拍在後背。

沒等反應過來,前胸又被醉施道長的撢塵掃開十數道傷口。

氨幫主見勢不妙,轉身跑回去,眾人見他要跑,立刻追了上去。

可是只見他圍著一根石柱一轉,便不見了蹤影。

都喻大師不解奇道︰「奇怪,這人怎麼好好的就不見了?」

區冉道︰「不好,這里肯定有很多機關,大家得注意點!」

五個人,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著,不停地四下觀望。

混元宮里,靜得人感到有一種壓抑感。

忽然,只听輕微的一聲,向,立刻,數十支竹箭射向五個人。

他們齊聲驚呼,左撥右擋,躲避著箭雨。

一聲慘叫,龍英的腿上,讓箭穿了個洞。

迸厲行正待去扶她,但見地面一陷,將龍英深深地陷進一個深不可測的洞里。

區冉叫道︰「龍英,龍英,王八蛋,你有膽就出來,這般暗算人,算什麼英雄?」

話音剛落,只听有人道︰「喂,你們難道沒長眼楮嗎?我好端端地坐在這里,你們卻說我不敢出來,真是笑話!」

八道眼光,齊射向前方。

只見離他們六七尺遠的地方,端坐著一個蒙面人,所不同的是,他的胸前,掛著一條金色的小蛇。

都喻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位一定是天元幫幫主了!」

蒙面人道︰「不錯,在下正是幫主,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要抓我的嗎?現在我就坐在這兒,你們來啊?」

區冉叫道︰「你這王八蛋,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話音一落,人已如閃電般沖了過去。

其余三個老頭也不怠慢,齊聲大喝,直撲蒙面人。

立刻,無數條繩子猶如有靈性一般,去纏那些人。

三個老頭的身法稍慢些,當即被纏住,只有區冉,眼看快沖到蒙面人眼前,猛覺身體像是被什麼拖了下來。

也就在這當口,區冉竭盡全力,用手一撈,「嘶」

地一聲,將蒙面人的黑布扯了下來。

蒙面人沒料到區冉會有這手,慌亂中,急用手捂臉,可是這張臉,卻還是叫區冉看見。

這張臉,對區冉來說,再熟悉不過。

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這張臉,可是他萬沒有料到,今天會在這兒看見。

他驚愕地看著他,張著大嘴,久久地不說一句話。

因為他看見的這張臉,在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沉重的打擊。

半晌,區冉慘叫道︰「爹!怎麼會是你?爹,你……你怎麼……」

天元幫幫主听見區冉的喊聲,他多麼希望能听到區冉叫他,可是這種場合,這種聲調,宛如誰挖去他一塊肉一般。

他渾身一震,捂著臉的雙手,緩緩地垂下來。

區冉望著這位他朝思暮想,早以為被人慘害的父親,一時間不知說什麼。

都喻大師道︰「阿彌陀佛,區施主,原來你是天元幫幫主,老衲連做夢都想不到。」

幫主沒理他,只是對區冉道︰「冉兒,你身體可好?這些日子,你可受大罪了。」

區冉流著淚道︰「爹,我受罪倒不要緊的,可是萬萬沒料到,害死區冉一家老小,在江湖上攪得血雨腥風的,卻是你,爹,你為何要這麼做?」

幫主道︰「冉兒,爹這麼做,實際上是在替江湖除去隱藏了多年的禍害。」

區冉道︰「可……可是你為何要害死區冉上下一百余人?」

幫主道︰「冉兒,這件事你不明白,我們區家有個傳家寶,叫做珠身金面馬,不知怎地,讓皇上知道了,沒辦法,我只好當作貢品給他,但沒想到,讓無妄侯知道了,于是,他便起了盜寶之心。」

幫主看了眼區冉,繼續道︰「我事先得到消息,讓人做了個膺品,又讓余護院帶出去玩,然後,我便到天元幫請人去護家,但沒料到,無妄侯已先下了手,害死區冉上下一百余口。」

區冉道︰「爹,可是據我所知,那天為首的金天奇可是天元幫的人。」

幫主道︰「不錯,金天奇是後來我為報仇,才將他拉進來的,當初我想用金天奇殺死無妄侯,可是沒想到金天奇殺了無妄侯嫁禍于你,後來,我便多次安排金天奇與你沖突,好讓你身邊的高手殺了他。」

區冉道︰「你為何派人霸佔百足門?要知道,劉子雲同你可是淵源極深的。」

幫主道︰「冉兒,這里面復雜得很,劉子雲曾被無妄侯收買過,將我們區家的一些情況告訴了無妄侯,尤其是我離開區府的那件事,本來很秘密的,就是因為劉子雲,區家才遭此不幸。」

區冉道︰「但那只是劉子雲一人的錯,你卻又為何要累及其他的幫眾,而且你派去的人差點殺了我!」

幫主道︰「冉兒,你不明白,他們都不可能知道你是我兒子,我幾次下令不準殺你,而且有時故意暴露一些線索給你,那些線索,都是通過劉鳳玲和蕭道吟送給你的。」

幫主道︰「劉鳳玲現在在天元幫的後花園內,和另外幾個姑娘生活得非常好,至于蕭道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副幫主。」

區冉驚道︰「什麼?原來在清泉堡設陷阱殺害中原武林豪杰一百多人的凶手是他?這……」

幫主道︰「冉兒,你錯怪他了,他那天只不過是為了逃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因為有不少做過虧心事的人也在其中,所以,迫不得已,用了機關暗道。」

區冉道︰「可是那些無辜的人死的不冤枉嗎?」

幫主道︰「他們當中只有二十因傷勢過重死了,其余的全在混元宮左側的療養所里。」

區冉道︰「那我問你,你幾次三番派人到處暗殺,然後栽贓到我身上,這又作何解釋?」

幫主道︰「冉兒,你听我慢慢講給你听,當初,我殺這些人栽贓與你,主要是想讓中原武林人士對你失去信任,然後迫使你不得不停止追查,因為我不想你過問江湖事,可是我的目的非但沒達到,反而倒促使你追查下去,冉兒,你如此有志,爹非常高興,但是爹卻還是不願讓你過問江湖事。」

區冉道︰「我先不管那麼多,我問你,你幾次三番對付我二位師父,這又怎麼解釋?」

幫主道︰「冉兒,這我沒做錯,我一開始始終沒有派人對付你那二位師父,但是,你是知道,我收買了一些罪該萬死的敗類,用他們去對付那些表面上是俠義之土,實際上卻盡做壞事的門派。」

頓了頓,他繼續道︰「武夷三劍,打著俠義道的旗子,實際上卻盡吧婦女和拐賣婦女的勾當,只是他們做得暗,沒有暴露罷了,再有八公山十二弟子,他們吃喝嫖賭,買賣小孩,盜富劫貧,干盡壞事,江湖上又有多少人知道內幕?」

他深情地望著區冉,道︰「我所用的最為忠實的便是五個特使,他們其實早就知道你們要找上門,無論我怎麼勸他們,他們都說就是死了也要盡力阻止你們找我,因為他們和我一樣,希望這一切永遠都成為秘密,可是你們來了,而他們……」都喻大師道︰「區施主,老衲有個問題,你手下那些輕功極高的神秘人呢?」

幫主道︰「我沒有什麼神秘人,你說的,只是我養的八雙猿猴,我教會了他們一切,尤其打鏢,借助他們的天生的速度,一般武學即便達到一流的,也會覺得輕功不如它們,而且這些猿猴無論到哪里,都是來去不留聲的。」

他搓了搓臉,道︰「你也許他問,它們都上哪兒去了,我告訴你們,那八個猿猴都死了,是死在你們手上,四個中了千嘴婆婆的毒,四個是被冉兒殺而死的。」

區冉道︰「你說你總去擺平那些混蛋,可是你為什麼處處追殺我?」

幫主道︰「我並不是去追殺你,而是想一次一次地用計困住你,可是沒想到,都讓你安全擺月兌了,便是冉兒,一開始迫殺你的人有兩種,一種為了奪令牌,另一種就是無妄侯的殺手。」

他走下坐椅,來到三個老頭面前,道︰「你們知道嗎?你我之間的恩怨不淺,但是這麼久以來,都是你們照顧我的兒子,使他免受傷害,所以,我們之間雖有恩怨,我還是要真誠地向你們表示謝意。」

說罷,深施一禮。

都喻大師不解地道︰「區施主,但不知我們之間有何恩怨。」

幫主道︰「那是三十年前了,當時,我記得都喻,醉施,還有一個馮賽蘭,你們是師兄妹,當年,你們師父和我師父比武時,是你們下暗手,致使我師父命喪當場,你們還記得吧?」

醉施道長道︰「噢,原來你就是當年的那個愛玩小鳥的少年,唉,都怪我們一時糊涂,事後,師父將我們趕下山,而我們之間又一度鬧翻二十余年,多虧你兒子,使我們又重歸于好。」

幫主感慨萬千地道︰「啊,時間過得太快,一切,卻都像昨天剛剛發生的,諸位,我有一事相求,那就是這件事永遠成為秘密吧!」

三個老頭默默點點頭。

幫主臉上露出欣然的笑容,回身一掌,擊碎座椅,對區冉道︰「冉兒,爹走了,爹勸你,以後娶了老婆,過隱居的生活,千萬不要涉及江湖上的恩恩怨怨……」

他長嘆一口氣,道︰「這東西一個時辰後自行解開,冉兒,你想見的人,都在混元宮,一個時辰後,蕭道吟會出來找你的,劉姑娘,苗姑娘,師姑娘,還有莊姑娘,她們都很好,若是她們願意,你就將她們都做老婆,不過爹再一次奉勸你,別再涉足這險惡多變的江湖,冉兒,爹的話說完了,再見!」

說罷,一甩袍袖,飄然離去。

區冉望著他的背影,大叫道︰「爹!你不能丟下我,你知不知道,你兒子多想你嗎?爹,你別走,要走,也得我們倆一起走嘛!」

幫主回過頭,帶著哭腔道︰「冉兒,爹其實舍不得你,但是,爹這是沒辦法,爹的殺孽太重,最多也只能活上一年,我不想你再痛苦,冉兒,只是你記著爹,爹就滿足了!」

說罷,一個起落,人已走遠。

區冉仰面大叫道︰「爹……爹……你兒子一定听你的,爹……你兒子永遠記著你……」

空中,傳來一陣爽朗的,快樂的,但似乎又夾雜著傷感的笑聲。

這笑聲,漸漸遠去,遠去,然後消失。

然而,這笑聲卻久久回蕩在區冉心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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