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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幫之主 第 七 章 終報家仇

作者︰古龍

第三天,「雪里獅王」剛吃過包子,正在喝茶,忽見有人持一張大紅拜帖進來︰「大爺,外面有個後生小子,自稱是四海丐幫副總堂主的特來拜訪你。」

獅王看了拜帖一眼,長身道︰「快準備上好的貢茶,把老二及老周召來。」

話剛落,一位穿文士裝的中年漢子已走了進來,獅王忙道︰「老周,過來。」他跟那廝耳語了一陣,又對手下道︰「打開大門迎接。」

俄頃,一泣長相剽悍、四十左右年紀的漢子匆匆而來,他便是雪里獅王的副手「鐵手無情」。原來這漢子的左前臂年輕時被仇家斬斷,他索性安上一根鐵鉤,與人相斗時,刀鉤齊施,威力倍增。

當下獅王及「鐵手無情」錢仲衡聯袂出大門迎接展玉翅,展玉翅拱手道︰「在下末學後進,怎敢勞動兩位親自迎接,真教人汗顏無地。」

獅王仰首笑道︰「能得四海丐幫副總堂主大駕光臨,真乃蓬芘生輝,某家怎敢不出迎。」

展玉翅听出他語氣不善,但只裝作听不懂,寒喧兩句,便隨他倆進內。

甫坐定,下人便送上香茗,獅王道︰「副總堂主,此乃武夷山之貢茶——大紅袍,只聞在皇家出現,某家偶得一斤,視同拱璧,平日都不舍得喝,希望你能喝得下。」

「獅王說哪里的話,這不是明損在下麼?」展玉翅舉杯道︰「得獅王如此厚待,在下與敝幫上下,均深感大德。先恕在下失態,須先喝一杯了。」他只喝了一口,便覺一股清潤之氣,自喉管直透深處,脅下生風,喉底回甘生津,不由連贊好茶。

雪里獅王也喝了一杯,停杯長長噓了一口氣,怡然自得,展玉翅道︰「尚未請教兩位高姓大名。」

獅王道︰「某姓師名沛然,這位是俺拜把弟兄,人喚‘鐵手無情’錢仲衡。」

錢仲衡接問道︰「少俠是次到訪,未知有何指教?」

「指教實不敢當。在下是次上門造訪,一是為了上次之魯莽,誤傷貴府兄弟而來道歉;二是有一事相求。」

師沛然面色一動,問道︰「第一點咱們不枚在心上,既是誤會,雙方都有錯,不怪少俠。

只是少俠貴為四海丐幫副總堂主,甚麼事辦不了,還要……哦-,莫非少俠缺少盤川?這倒好辦,來人!」

「且慢。」展玉翅忙道︰「獅王誤會了,在下不為錢而來的,而是想問你一件事,可知羅賓鴻之下落否?因在下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非殺他不可。」

師沛然暗中噓了一口氣,道︰「咱們也在到處找他。不過那廝帶了不少人,少俠單槍匹馬可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這個不勞獅王擔心,在下自有分寸。」展玉翅稍頓又問︰「不知獅王跟他又有何怨隙?」

「這廝十分狡猾,哼,他黑吃黑!嘿嘿,動別人的私鹽還好說,大爺的東西他也敢打主意……」

「願聞其詳。」

師沛然大概猶氣忿難平,一甩頭道︰「老二,你告訴他,放明白說。」

錢仲衡干咳一聲︰「少俠大概也知道咱們是靠甚麼吃飯的。」他見展玉翅點點頭,方續道︰「兩個月前,咱們有一批私鹽,在九江附近江面被人劫走,這是近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也是咱們一時大意方著了道兒。船上有一位舟子,在湯里面放了蒙汗藥……」

展玉翅插腔道︰「船上有否插你們的旗子?」

錢仲衡傲然道︰「當然插了。咱們老大的旗號,大江兩岸到處都有人賣交情,當然不會棄易行難。」

他-了一口茶,又道︰「船上的弟兄過了一柱香工夫,都紛紛暈倒。未幾,斜刺里駛出一艘船,跳上二十多條大漢,舟子告訴他們全都倒了,為首那漢子說將他們都拋下江去喂魚,又听那舟子喚他趙老大……」

展玉翅道︰「請容在下再插腔問一句,這些事你們怎會知道?莫非有人未被蒙汗藥迷倒?」

師沛然大笑︰「少俠果然聰明,正是如此。老二,你繼續說,說不定憑少俠之聰明,還可以助咱們瞧出些破綻來。」

「當時有位弟兄因拉肚子,那湯太油膩,他不敢喝,後來在其他人紛紛迷倒時,他又上了甲板馬桶,舟子下艙,一眼看去全倒下了,便以為沒有漏網之魚。」

「舟子上甲板打旗號,這弟兄叫典瑛,十分機巧,悄悄溜落艙里一看,知道不好,便又由船尾以索子爬下尾舵,因此後來那些事,他都听在耳里。不久,那些家伙便將咱們那些弟兄拋落大江,又將鹽搬到他們的船上去。典瑛游回岸上,立即找‘九頭鳥’仇信元,這是咱大哥之好友,以前幾次受過老大之恩惠,他听到這消息後,一方面派人來報告,一方面派人跟蹤。」

「賊船順水而下,停泊在武昌湖那里,此處靠近安慶,安慶也有咱之好友——‘松柏二友’,結果九頭鳥會同他們,將趙陵活擄了,九頭鳥有心計,故意跟著那些賊人,最後發現他們將鹽賣給羅賓鴻。」

展玉翅笑道︰「這還不能證明羅賓鴻是黑吃黑。」

師沛然道︰「當然,少俠耐心听下去,還有下文。」

錢仲衡清一清喉嚨,續道︰「後來松柏二友發現羅賓鴻跟他們丈易,手續十分簡單,也不緊張,便著‘鹽賊’將鹽改裝,以船運去成都販賣,待他們下了水,咱們也得到消息,派了不少好手,在江中把失去的鹽反劫回來,並順利成交。

「羅賓鴻知道失了鹽,便來找咱們理論,可惜前兩天趙陵已招供了,承認他是羅賓鴻之秘密心月復,收了羅賓鴻一筆銀子,劫老大的私鹽,最後他會出面交易,但那張銀票是不能兌換的,這不正好證明,這是一個黑吃黑的假局?」

展玉翅想了一下,問道︰「趙陵會否屈打成招?」

師沛然道︰「咱們的確對他動了刑,但細想一下,其中沒有破綻,可信性極高……」

錢仲衡接口道︰「相信咱們沒有看走眼。」

「你們是否知這他這次帶了多少人來?」

師沛然冷笑道︰「事先咱們已知道他大約只帶了五個人來,不科昨夜竟有這許多人一齊出現,看來應該有二、三十個,而且身手都不弱。」

展玉翅再問︰「敢問老大是否有把握取勝?」

師沛然沉吟道︰「如今尚不知其動向,他若乖乖滾回合肥,咱們既然沒有損失,暫時也不想跟他計較,但假如他不自量力,大爺也不會客氣。」他聲音突然變得森寒起來︰「對付破壞咱們利益的人,大爺一向不會手軟。」

展玉翅心頭一寒,又聞錢仲衡接口道︰「少俠也許不知道,揚州城內,販私鹽的好漢,少說也有千把個,大都听命于老大,單只咱們之嫡系已有三百多人,他二、三十個人,還不放在咱們眼中。」

「既然貴方有道許多人,為何查不出其去向?」展玉翅見他倆默然,又道︰「以在下看,那廝野心勃勃,不會就此罷手。」

「這個少俠放心,咱們早有所準備,他敢妄動,無疑自投羅網。」師沛然忽爾一笑,問道︰「未知少俠尚有甚麼需要某家協助的?」

「貴方若有羅賓鴻之消息,請派人到興隆客棧報個訊,在下想親手報仇。」展玉翅誠懇地道︰「希望老大玉成。」

有人肯挑最危險之任務,師沛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便含笑道︰「某家極望與貴幫結盟,最低限度也做個朋友,既然少俠有此要求,某家願意玉成。但那廝既然不好惹,少俠可得小心。」

錢仲衡舉杯道︰「咱們以茶代酒,希望以後多多台作。」

師沛然道︰「少俠何必住客棧?若不嫌棄者,便請在寒舍屈就幾天。」

展玉翅道︰「多謝老大盛情,不過貴府上的都是富貴中人,在下乃街頭吹簫之輩,恐怕住不慣。且在下若在府上,又恐羅賓鴻耶廝不敢現身。」

「主隨客便!不過無論如何,今午少俠一定要在此吃頓便飯。」

展玉翅不欲拒人于千里之外,欣然答應。說是吃便飯,其實這一頓比在大酒樓吃,還要豐盛。飯後,又喝了兩盅茶,閑聊了一下,展玉翅方告辭。他離開師府,並不直接回客棧,而是到處閑逛。

揚州的瘦西湖乃游人必至之處,展玉翅久已聞名,今日既然有此良機,自然不會放過。

瘦西湖顧名思義,細細長長,不如杭川西湖之方圓,但景色另具風韻,站在九曲橋上覽勝,只見湖影中,橋中有橋,橋洞中還有橋洞,蔚為奇觀。

最具特式者乃是座亭子,樓莊一條石橋上,成為瘦西湖之標志,清風吹來,花街弄影,波光閃閃,使人煩囂盡滌。

午後游客依然不少,展玉翅信步而行,頓盼美景,恬然自得,倏地,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瞼,定楮一望,那人雖然經過喬裝,仍依稀認得是羅賓鴻之親信——布北辭。

布北辭既然在此,則大仇人料亦仍躲在揚州城內,展玉翅精神大振,邃悄悄跟在他背後。

布北辭走了幾步之後,便借故轉頭望後,展玉翅不敢跟得太近,遠望他爬上一道小山坡,隱在花樹之後,他恐失去其蹤影,提氣急追,兩個起落,已至花樹之前,忽然眼前一閃,一團人影襲來,他知不妙,忙不迭後退。

偷襲的正是布北辭,見對方身手靈活,反應敏銳,微微一忻,沉聲問道︰「閣下何事跟蹤大爺?」

展玉翅指指自己的鼻子,反問︰「你在跟少爺說話?笑話!這瘦西湖天下人都來得,我便急欲到樹後解決,不料老兄早我一步,如此而已,豈有他意。」

布北辭兩道目光像刀刃一般鋒利,冷冷地笑道︰「你莫以為老子是三歲小孩,你已跟大爺很久了,快老實招出,否則大爺可就不客氣了。」

「此處尚有官府管轄,你不客氣便能怎地?」

「放屁!大爺要殺你易如反掌,你可得放明白。」

展玉翅就算是泥人做的,也有火氣。何況此時他既打通任督兩脈,尚打開天地橋,正想拿人試一試。是以冷笑一聲,道︰「還是讓少爺教你吧!」話未說畢,人已如箭鏢出,右掌提足七成的真力,隔空印出。

一股暗流隨掌而出,沒有隆隆之罡風聲,此乃爐火純青之現象,是以布北辭根本不將其放在眼內,直至掌風臨身,方覺不妙,極力閃避已來不及,胸膛中了一記,即如斷線風箏般向後倒翻。

待他站了起來,便見那年輕人,笑吟吟地站在他的身前︰「大爺怎地如此不堪一擊?快起來,咱們玩幾招。」

布北辭又驚又怒,色厲內荏地喝道︰「你到底是甚麼人?」

展玉翅有意尋他開心︰「我乃丐幫少爺,諒你這等無名小卒也不認得。」

「丐幫少爺?」布北辭呆了一呆,又問︰「哪一個弓幫的……」

「四海丐幫副總堂主,」展玉翅雙臂環抱于胸︰「閣下是不是不敢動手,否則為何光說不動?」忽然語氣一寒︰「如果害怕的便自殘一肢,給少爺滾!」

布北辭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又聞展玉翅道︰「若等少爺動手,你便尸骨難存了。」

對方一掌便將自己震傷,雖說是出其不意,但這份功力即使自己在受傷前,也非其敵手,何況如今內傷不淺,布北辭實在左右為難,驚怒之極,又見展玉翅一步步走過來,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他心底發毛,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展玉翅寸步不讓︰「你平日不是悍不畏死麼?」

布北辭怔了一怔︰「你認識某?」

展玉翅心頭一動,道︰「久聞惡名而已,今日你該惡貫滿盈了。」他話未說畢,布北辭已大呼一聲,雙手握拳標前一點,揮拳急打。

「困獸猶斗,還有點意思。」展玉翅雖未學過深奧的招式,但得白袍客之悉心指點,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是以見招破招,隨機而動,對方快他更快,對方慢他亦慢,任布北辭攻得如何猛烈,他寸步不退。

布北辭越斗越驚,不由拚盡全力拖為,他內脈受傷本就不淺,何堪如此急風驟雨式之猛攻?突見他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噴出一股血箭。

展玉翅一時閃避不開,被鮮血沾滿了衣襟,不由怒道︰「再不自殘一肢,待少爺一反攻,便悔之不及。」

布北辭也夠狠,道︰「好,我答應你。」他蹌踉後退︰「請借長劍一用。」

展玉翅抽出長劍,不屑地拋給他︰「如今少爺耍你一條右臂。」布北辭接過長劍,咬一咬牙,以左手揚劍,用力一揮,右臂已顫巍巍的跌在草地上。

展玉翅又道︰「把劍拭干淨送過來。」

布北辭瞼如金紙,拭干淨長劍遞了上去,問道︰「請問壯土貴姓大名?」

「丐幫少爺。」展玉翅插好劍,一眨眼已不見蹤影,布北辭咬咬牙,撕下衣袖,用力裹住斷臂傷口,邁著搖晃的步子離開。

***展玉翅一至無人處,便倏地轉身,躍上一操大樹遠眺,只見布北辭到了五鳳亭上,不知在何處找到一塊大石頭,往僑下拋去。

「撲通」一聲,湖水激起一條巨柱,高達兩丈,但布北辭看也不看一眼,使出園而去,展玉翅剛躍下大樹,正想跟蹤布北辭,忽然心頭一動,又隱藏起來,剛才布北辭拋石,那一定是一個暗號。他在暗中通知羅賓鴻?是以羅賓鴻遲早會出現,則自己根本不需要跟蹤布北辭。

布北辭走得很堅決,一次也下回頭,而周圍亦沒有任問動靜,展玉翅忽然心頭一跳,忖道︰「不好,莫非他在擺空城計,而擺月兌了自己?」

想至此,展玉翅急步出園,可是路上不見一人,哪里還有布北辭之蹤影?展玉翅展開輕功追了兩條街,仍不見布北辭,卻見到一條大漢在悄悄向自己打眼色,他放慢腳步走上前。

那漢子道︰「俺是獅王的手下,少俠不用急,咱們已派了人暗中盯住他了,請少俠先回客棧,不要打草驚蛇。」

展玉翅沉聲道︰「若有羅賓鴻的下落……」

那漢子快口道︰二定立即通知你。」

展玉翅恐中計,又如上一句︰「若不通知少爺的,可要找你們頭兒算賬。」他躲在暗中監視了好一陣,見那廝沒有異狀,然後返回客棧。

他躺在床上,一想起剛才那一戰,雖然不激烈,也未能盡展所是,但戰果輝煌,令他又熬不住,重新坐起來運功。真氣一出丹田,便洶涌澎湃地涌向全身之經絡穴道,真氣流經之處,無一不舒暢貼服,只運行了三個周天,已經精神飽滿,渾身是勁。

剛散了功,展玉翅便听到外面傳來兩個人的步履聲,他剛走下來,便聞外面有人問道︰「里面住的可是丐幫少爺?」

展玉翅將門打開,只見外面站著兩條漢子,一個是錢仲衡,一位便是剛才在街角傳話的大漢。錢仲衡含笑道︰「副傯堂主,承你之好運,咱們找到羅賣鴻那廝之巢穴了。」

展玉翅眉頭一掀,問道︰「那廝如今在何處?」

「少俠放心,他們已在咱們嚴密監視之下,插翅也飛不掉。獅王著在下來請你到府里一敘。」

展玉翅微微一怔︰「這當兒還敘甚麼?」

錢仲衡道︰「在下再一次請少俠放心,羅賓鴻那廝已是煮熟的鴨子,跑下了的。萬一讓他溜掉,獅王說,以後揚州城的一千名好漢,全听少爺號合。」

「不敢當!請錢二哥帶路。」路上展玉翅又問︰「獅王請在下有事指救?」

「不,只想請少爺吃喝一頓,待弟兄們布置好一切,晚上咱們便去踹營,殺它個片甲不留。」

展玉翅這才放心跟隨他倆到師府,只見內廳里已擺上酒席,師沛然親自在門口迎接。

展玉翅連忙拱手︰「不敢當。」

師沛然大笑︰「什麼不敢當的,不過一頓飯罷了!今夜要去殺敵,先與知己謀一醉,乃人生一太快事。」

展玉翅也笑道︰「醉了還能殺敵麼?」

師沛然道︰「三斤下肚,倍增氣力,就不知少俠是否海量?老二,吩咐他們上菜。」

陪客的除了錢仲衡之外,還有周鳴,斯斯文文的,似是謀土,另外一位叫衛青的,一位叫楊明,都是師沛然之心月復愛將。主客六人,依次坐下,丫頭們逐次送上佳肴美酒。

師沛然舉杯道︰「這是二十年之女兒紅,以此歡迎少俠尚未夠份量,但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好的。」

展玉翅截口道︰「師大哥說錯了,今夜喝酒,志在慶祝咱們有了殺敵之機,不在乎酒之好劣。」

「說得是,干!祝咱們今夜痛殺仇家,更預祝少俠報卻滅家之恨。」

酒醇肴佳,賓主盡歡,由黃昏吃至起更,撤下酒席,換上香茗,忽有人進來報告︰「老大,咱們的人已把周圍幾條街的出口全部封死,附近宅子的老少亦都悄悄避開了。」

「唔,那廝有何警覺麼?」

那漢子猶疑了一下,道︰「表面上看不出來,自從布北辭進門之後,便不見有人出來過。」

展玉翅跳了起來︰「那可拿不準,說不定他們屋子里另有通道,則前功盡廢,還是趕緊去看看。」

師沛然也吃起驚來,道︰「快去準備?老周,官府耶里打過招呼否?」

「屬下已孝敬了三百兩銀子了,事後他們才會出來,只是府台吩咐咱們速戰速決,不可傷及無辜。」

「老周,」師沛然毅然道︰「咱們都去。」當下六個人走出大廳,只見那里已有二十多名大漢,提著兵刀在等侯了,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出門而去。

羅賓鴻在揚川的老巢,離師沛然府第不遠,穿過兩條街道便到了。一轉到那附近,便見到許多漢子向師沛然行禮,他馬上問疽︰「有甚麼動靜?」

「沒有動靜。」

師沛然一揮手,這︰「殺進去,下必留情。」

展玉翅急道︰「且慢,先帶我去看看。」一位大漢便引他進一條小巷,師沛然一甩頭,背後跟上一批人。一進小巷才感受到大戰前夕之氣氛,屋頂上下有人探頭探腦,兩旁平房門窗也有閃爍的眼楮在窺視。

這許多人匿在小巷內,居熱靜悄悄的,不聞一點異響,由此可見師沛然紀律森嚴,手下訓練有素,他有今日之地位,實非僥幸。

那大漢指一指一棟灰磚的大屋,喪示羅賓鴻在里面,展玉翅仔細端詳一下︰門窗緊閉,房子頗大,前門在這條巷子,後門通另一條小巷,屋頂上南人匿伏,料是師沛然的乒Fo師沛然排眾而出,道︰「殺進去!」

展玉翅舉手止住他,低聲道︰「慢來,先探探虛實,你們散開,待我去敲門。」

師沛然道︰「這個只消派個人去干就行,不必勞動少俠,否則萬一有甚麼閃失,某家很難向丐幫交代。」

展玉翅微微一笑︰「獅王應該相信在下之能耐及應變能力。」師沛然略一沉吟,便著手下分匿兩旁,展玉翅這才上前敲門。

過了-陣,里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找誰呀?」

「蒲開門,在下是羅賓鴻的朋友,有急事找他。」

大門「呀」的一聲打開,開門的卻是位老婦,一派衰老羼弱之模樣︰「請問羅賓鴻在家麼?」老婦只瞪著他不答,展玉翅又道︰「在下是合肥人,曾得羅賓鴻之恩惠,今偶自江湖朋友中得知雪里獅王調集人馬要來圍攻,因此特來通知他。」

老婦一聲不吭地關門,卻讓展玉翅以手抵住︰「羅恩人到底在不在?」

「你要說的便是這句話嗎?這里根本沒有甚麼羅賓鴻的,你去別處查一查吧。」

「哪有沒有一個叫布北辭的人?他是羅恩人之心月復。」

「也沒有。」老婦用力關門,就在大門將近關上時,展玉翅突然發現她眼神有異,心頭一急,雙掌倏又伸出。「蓮」的一聲聲響,門被撞開,老婦退了幾步,嘶聲呼道︰「來人哪,有強盜!」

展玉翅一步跨了進去,伸手便向老婦抓去。

那老婦呱呱大叫,踉蹌後退,恰好避過展玉翅那一爪,玄妙之極。展玉翅若非適才自其偶爾露出來之眼神,看出她是個不露真相的高人,當真要給她瞞過︰「好身手,再吃我一掌。」

展玉翅上身暴長,又一掌印向其胸脯。老婦突然一挺胸反迎了上去︰「你打死我吧!老身孤苦零仃,反正已活得不耐煩了。」

展玉翅一呆,手掌不由自主地縮了回去,不料那老婦一翻掌,五指如鉤,反向展玉翅之腕脈扣去。這一記變化神速,展玉翅虞不及此,來不及應變,忙不迭後退。不料師沛然見他獨自一人入屋,恐他有失,派人進來接應,展玉翅後退,正好撞著進來的第一位大漢的懷內。

那老婦見機不可失,猛地撲出,十指箕張,向展玉翅抓去。

展玉翅忙提氣發功,兩股暗流洶涌而出,老婦知道厲害,不敢硬踫,翻身閃開,手臂一甩,五根指套,月兌手向展玉翅前身射去。

此刻,展玉翅已緩過氣來,展袖一拂,便將那五個指套卷飛︰「大家小心,這老虔婆不好惹。」

那老婦尖嘯一聲,屋子里擁出一批大漢來,氣勢洶洶,展玉翅跨步上前攔截︰「這些人不好惹。」

外面傳來哨子聲,哨子聲此起彼落,屋頂上「咚咚」地響著,灰塵與瓦屑紛紛飛下來,展玉翅被兩個大漢和那老虔婆纏住,月兌身不得。

那老虔婆武功十分狠毒,功力又深,展玉翅正在揣測其身份,不料她反而先問︰「臭小子,你到底是甚麼人?快報上名來!」

「丐幫少爺是也!你又是甚麼人?」

老婦「嗤」的一聲響,瞼地伸手往頭上一抓,露出滿頭白絲,展玉翅恍然道︰「原來你便是白發婆婆?」

白發婆婆桀桀怪笑︰「如假包換!嘿嘿,算你還有點眼光,老身便賜你一個完尸吧!」

展玉翅大笑︰「羅賓鴻到底給你多少錢,你竟然替他賣命?」他自從隨白袍客學藝之後,從未試過以寡敵眾,因此一開始有點手忙腳亂,好幾次還差點中招。

那兩個大漢不知就里,心里卻付道︰「這小子也不過爾爾。」

俄頃,屋頂已被鑿破奸幾個洞,又聞師沛然的聲音傳來︰「動手!」一陣嗤嗤聲響,隨著幾道慘叫聲,師沛然哈哈大笑︰「羅賓鴻,你若還想當縮頭烏龜,老子便改射火箭,把你迫出來。」

展玉翅等人在前廳惡斗,獅王的手下雖然較多,但對方全是精銳之人,是故倒地的全是獅王之手下,幸好屋頂上之神箭手及時出現,射傷了一個敵人,使他們分神應付,形勢才扭轉。

展玉翅喘了一口氣,振作精神應戰,白發婆婆招式狠毒,展玉翅對她避重就輕,全力對付那兩個大漢,值此良機,突然翻掌抓住對方單刀的刀背,左腿獨立,右腿飛起,踹在那廝的脅下,只聞那大漢慘叫一聲,松刀而退。展玉翅抓住刀背,趁其勢撞向白發婆婆。這一招無招無式,信手拈來,無跡可尋,把白發婆婆嚇了一跳,忙不迭遏後。展玉翅右掌挾風印出,迫退另一名大漢。

他一口氣連襲三人,並重創了一個,精神大振,一收臂,將單刀挑向一名大漢。

白發婆婆尖叫道︰「快閃!」單刀去勢疾逾流星,她閃字余晉未了,刀鋒已射進那大漢的後背,透胸而出,展玉翅手臂再一振,掌中已多了一把長劍。

這幾招干淨利落,令人目不暇給,更兼每招均平凡之至,而又神妙至極,是故一下子便把兩個敵人震懾住。

與此同時,從外面擁來的私鹽販子越來越多,展玉翅恐人多反而礙事,連忙道︰「大家不要急,慢慢來。」同時長劍一圈,將另一個大漢緊緊裹住。

白發婆婆見勢色不妙,後退一步,甩手射出五個指套,兩個私鹽販子虞不及此,被射個正著,眨眼間便瞼上變色,毒氣攻心而亡。

如此一來,私鹽販子們也不敢妄動,展玉翅一急之下,左掌挾風推出。這一記用了六、七成真力,那漢子顧得了長劍,顧不了掌風,被擊個正著。水牛般大的軀體,倏地倒飛撞在柱子上,脊骨全斷,血涌如注,頹然倒地。

錢仲衡帶人沖了進來,道︰「少俠,正點子尚未現身,此處且交給在下料理。」

「小心那白發婆婆的指套。」展玉翅言畢便飛身射進內室。

私鹽販子不斷由天井跳下來,與內堂之敵人混戰。展玉翅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插,劍到之處,左掌隨之而至,眨眼之間,被他收拾了三名惡梟,他嘶聲大叫︰「羅賓鴻,你有種的便出來跟少爺單打局斗,盡遣手下出來送死,自己龜縮起來,你還是不是人?」

話未說畢,長劍送進一名大漢的胸膛,一道刺耳之慘叫聲劃破了黑夜之寂靜︰「你不敢出來,少爺便先殺光你的嘍羅!」

楊明高聲問道︰「你們頭兒在何處?速速招供,對你們有好處,免得死無葬身之地。」

衛青接口道︰「羅賓鴻不顧你們死活,諸位又何必替他賣命?劃得來麼?今日咱們以一千個人,把周圍幾條街道包圍,如同鐵桶般,任你們插翅也飛不掉。」

展玉翅劍挑掌打,專找空子,他若長劍不能奏效,便索性以真力發掌,只打得那些惡梟們紛紛走避,呼爹喚娘。可是在羅賓鴻之婬威下,卻無人敢招供。

衛青大怒︰「這些匹夫既不知好歹,全殺光了,再放一把火,不信老匹夫不出洞。」

「且慢!是誰要見老子?」但見房內走出三個人來,為首那個正是羅賓鴻。

所謂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展玉翅雙眼似要噴出火來,怒聲道︰「是你家大少爺要來殺你!」

羅賓鴻定楮一望,依稀認得眼前這小子在客棧中與己糾纏過,但接觸到其充滿仇恨之目光,不由又怔住了,吶吶地問道︰「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听清楚!少爺是展雲鶴的小兒子展玉翅。」

羅賓鴻哈哈一笑︰「原來是展鶴壽之子,漏網之魚,居然敢送上門來,真是天從人願。」

他實不相信滿院的尸體,便是這個後生小子之杰作,不由放了一半心,展玉翅此刻反而冷靜下來,道︰「廢話少說,少爺今夜來報仇的,少爺不願倚多為勝,你站出來吧!」

羅賓鴻哈哈大笑,對付這個後生小子,他實在不屑出手,嘴巴向左一呶,道︰「老莫,你替老夫收拾他!」

他左首那位老頭姓莫名振魯,是山東道上有名之凶人,當下提著一對判官筆走了出來︰「小子,且讓老夫先掂掂你之份量。」

展玉翅不欲多說廢話,是劍向其一挑,莫振魯一枝判官筆立即纏上來。展玉翅展開白袍客所授之秘訣,以對方之招,誘發自己即時創制招式對付之,是以表面上看來,其招式未引人注目,但落在行家眼中,份量大不相同,尤其是莫振魯,處處受到對方制肘,有苦自己知。

展玉翅先采取守勢,引對方狂攻。莫握魯在眾目睽睽之下,久戰無功,爭勝之心一起,攻勢逐步加速,六十招過後,其攻勢巳進入瘋狂狀態,眼看展玉翅步步後退,羅賓鴻暗噓一口氣︰「到底是乳臭未干,即使自娘胎開始練武,又有多大能耐?天天打架又有多少經驗?」

心念未了,卻聞莫振魯一聲慘叫,定楮一望,劍筆已停,展玉翅神態悠然,退後一步,莫振魯卻挺立如同石像。由于他背對著羅賓鴻,是故看不到底細,忍不住問道︰「老莫,你沒事吧?」

話剛說畢,莫振魯已「砰」的一聲,仰頭跌倒于地,但見他左胸上中了一劍,衣襟上血並不多,但那位置正好在心房上,好毒的一劍。

羅賓鴻緩緩抬起頭來,展玉翅兩道凌厲如同刀鋒之目光正瞪著自己,他心頭沒來由地往下一沉。

展玉翅淡淡地道︰「輪到你了!反正今夜你逃不了,何不索性英雄一點?」

羅賓鴻再不下場,老瞼也實在不知擱到哪里去,是以跨出兩步,擺手叫手下退開。展玉翅也同樣著衛青他們讓開。剛才那一劍,衛青和楊明同樣看不清楚來龍去脈,但那一劍之準之狠,已足以證明展玉翹之武技造詣,已是武林一流高手,是故他們都放心退開。

羅賓鴻腰上懸著一柄長劍,卻不拿出來,展玉翅不敢大意,長劍一晃,喝道︰「納命來!」首先展開攻勢。

羅寶鴻此刻已不敢托大,不求有功,只求無過,是以雙臂注滿了真力應戰。他練的是玄冰落英掌,這也是武林絕學之一,但見掌影層層,覆蓋範圍又廣,幾乎沒有空洞,展玉翅一時亦找不到下手之處。

斗了一陣,旁邊觀戰的人都覺得有點寒冷,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展玉翅全身運動,加上他如今內力極是深厚,雖在近處,反而不覺。

兩人斗了五、六十招,形勢依然不變。此時,由于雙方實力懸殊,勝負漸分,羅賓鴻手下倒了幾個人之後,更加一面倒,連白發婆婆看看勢色不對,也腳底抹油了,于是錢仲衡代替師沛然總指揮之職,師沛然便得以抽身進內觀戰。

空氣越來越寒冷,連師沛然都覺得陣陣冰涼,但展玉翅猶如不覺,長劍揮灑自如,對于白袍客那一套——以對方之招為我創新招之基礎,尚未爐火純青,因此往往出現一種反常之情況,遇強愈強,遇弱則弱。對方攻勢越-,反擊之力越強,對方稀松平常,已方威勢亦隨之減弱。

羅賓鴻先以守為攻,正好對著展玉翅之弱處,雖然他不明究竟,但展玉翅此時給人之印象,便大不如前。

兩人又斗了五、六十招,羅賓鴻的手下死傷泰半,部分人還投了降,是以觀戰之人越來越多,幾乎把院子塞滿。展玉翅恐人多礙手礙腳,也易為對方所乘,足以高聲呼道︰「請諸位退開一點!」

羅賓鴻覺得對萬不過爾爾,信心大增,倏地加強攻勢,左手拔出腰間之短劍,俗語有雲︰一寸短一分險。羅賓鴻使短劍,招式毒辣,再加上是左手持劍,更增幾分詭異,形勢立變。

不過展玉翅很快又扳回劣勢,蓋對方攻得凶,他反擊力亦更強,是以十招過後,戰情便激烈起來,甚是凶險。又由于展玉翅反擊力大,使羅賓鴻只有變本加厲,加強進攻之份兒,不能走回舊路。

雙方越斗越快,劍光身影,忽現忽斂,倏進倏退,使人目為之眩,武功稍差的,根本看不清是如何出招的。

羅賓鴻久戰不下,心中忖道︰「想不到這小子這般棘手,今日要想逃離此處,只怕不易。

也罷,殺一個夠本,殺一雙有賺。」

既抱必死之心,情勢又有所不同,展玉翅不願與對方玉石懼焚,便顯得有點縛手縛腳。

羅賓鴻乘勢把真力提至八九戎,狂飆陡生,掌劍齊施,一派悍不畏死之氣勢。

展玉翅也同時增添了真力,他練的是武富派的玄門正宗內功,罡氣和緩,與對方大相逕庭,是以旁觀之人,時而覺得寒冷如冬,時又覺得如沐春風。

兩人眨眼又斗了二百五、六十招,展玉翅已佔上風,但仍未能取得壓倒優勢,不過羅賓鴻之掌法及劍法,已全在其掌握之中,是故放膽狂攻。羅賓鴻能與對方斗個平手,已是使盡吃女乃之力,如今展玉翅施全力,他形勢立即陷于險境。

在旁邊觀戰之獅王手下,都放下心頭大石,楊明道︰「少俠,這狗賊死有余辜,你殺了他既為自己報了仇,也給咱們出口氣!不過對付這種人,根本不必講究甚麼武林規矩,不如讓咱們一齊動手報仇吧!」

展玉翅忙道︰「不必,這廝技只此矣,三、五十招之內,某便能取其狗命。」

羅賓鴻一听,不由勃然大怒,心想︰「你這小子就算在娘胎內便練武,內功有多深?」

須知常人練武,招式上,可憑資質而速成,內功卻無捷徑可走,是以他暗自打了如意算盤︰「老子今日便與你拚內力,就算今夜死在此處,也得教你落個殘廢。」

眼看展玉翅一掌拍來,他急提一口氣,把真力全運于臂上,迅速迎上雲,不料展玉翅此刻之內功,已至隨心所欲之地步,一見勢色不對,也連忙加重了兩分內力。「蓮」的一聲巨響在天井中炸響,狂颯陡生,把地上之沙石全都颶上天去。但見兩人均是退了一步,但同時又揉身再進,再度舉掌。

這次羅賓鴻拚盡全身之力應戰,剛才展玉翅倉猝應變,只及七成,此列用了九成真力。

再一度巨響炸開,羅賓鴻如喝醉酒般,不斷後退,終于一跤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展玉翅只退了一步,便慢慢走上前,沉聲道︰「納命來!」羅賓鴻知道無力再戰,長嘆一聲,緩緩閉上雙眼。展玉翅長劍戟指其咽喉。

羅賓鴻忽又睜開雙眼,厲聲道︰「姓展的,老子就算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展玉翅猛喝一聲,手臂暴長,白光過處,羅賓鴻首級已應聲飛起七尺,再滾落地上。

由于形勢急轉直下,群豪直至此刻方爆比一陣喝彩聲,展玉翅卻跪在地上,輕輕禱告,安慰父母家人在天之靈。

待得展玉翅站起來,師沛然等人便上前向他道賀。展玉翅雖然淚流滿面,但眉宇間輕松之色,人人均看得出來,他連聲道謝,問道︰「師兄,這些人如何解決?」

師沛然拍拍其肩膊,道︰「放心,這種事,咱們會解決。老二,你速速善後,咱們先走。」他拉著展玉翅的手,返回師府。

***展玉翅在路上想起自家變以來,所發生的一切,頗多感慨,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列底自己已學成了絕藝,亦報卻了大仇,乃唯一值得安慰之事。

師沛然早已備了慶功宴,既為自己也為展玉翅祝賀︰「老弟,請恕我托大……嗯,你有何打算?」

展玉翅噓了一口氣,道︰「大仇既報,今後自己便可一心為敝幫做點事了。」

師沛然搖頭道︰「這個當然!但有一點,你別忘記了,羅賓鴻那廝霸佔了府上之財產,加上近來之鑽營,一定有不少收獲,你必須馬上趕回合肥接收,否則死訊一傳出去,其留守在合肥的手下,還不搶個一空。」

展玉翅跳了起來︰「多謝老大提醒,如今小弟再也坐不下去啦!」

師沛然哈哈大笑︰「你且放心,師某早巳派人去準備快馬啦,還給你十二個人當助手,十三個人,二十六匹快馬,一定能趕在前頭。」他舉杯道︰「老弟,老哥哥先預祝你成功啦!

不過日後可別忘記了我。」

展玉翅連忙抱拳︰「老大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日後有需要或用得著小弟的,請派人到敝幫留一個宇條。」其實師沛然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展玉翅匆匆吃飽飯,便與十二位健兒上馬,直奔合肥。展玉翅在路上突然想起白發婆婆,她在大戰未畢之後便已離開,說不定會趕回合肥,則自己必須趕在她之前到達,但奇怪的是,盡避如此,這時候,腦海內卻不斷泛上西方仙子之倩影來︰「她不是說要去找百草老君麼?

為何後來毫無消息?」想至此,又擔心其安危了。

快馬風馳電掣,幾日間,合肥城已經在望,展玉翅重返故鄉,又有一股滋味在心頭,但大戰在即,只得抖擻精神催馬進城。

***「卡察」,屋頂上傳來一道輕微的踏瓦聲,展玉翅立像豹子般自床上跳了起來,他來不及穿衣,推開後窗,雙肩一聳,便穿窗而出,凌空中左足尖在右足面上用力一點,硬生生再拔高幾尺,落在屋頂上。

回頭一望,後院映著火光,再一回頭,見兩條人影正由屋頂向小巷躍落,展玉翅尖嘯一聲︰「有放火賊,決起來!」他話未說畢,人已凌空穿過天井,足不沾牆,也落在小巷里,他怒從心頭起,猛喝一聲,向那兩道黑影追去。

出了小巷便是大街,放火賊若分開兩頭逃跑,展玉翅便分身乏術,是故他必須在對方逃出小巷之前,將對方擒獲。

也幸虧那兩個放火賊輕功並不怎樣了得,展玉翅提氣盡力急竄,兩個起落,已追至放火賊背後,再一聲大喝,恍如平地炸響了一道焦雷,其中一個漢子呆了一呆,展玉翅眼明手快,右手暴長,食中兩指已封住了其腰上「麻穴」。

另一個抽刀回身-砍,展玉翅冷笑一聲︰「找死!」他微退一步,正欲窺機上前,施展空手入白刃之絕技,不料那廝刀一拖,竟將同件的頭顱劈落地上。

展玉翅微微一怔,又驚又怒,恐對方自殺,因此騰身撲上去,果然那廝回刀向脖子抹去,展玉翅人未至掌風選先,把其撞退幾步,趁對方尚未定下神來,急竄一步,右手五指如同鐵鉗一股,緊緊捏住其右手手腕。

「嗆」一聲,單刀落地,展玉翅再一指封了其麻穴,然後一把將他拉起,轉身欲回,一回頭卻見到義薄雲天的凌鐵城。凌鐵城馬上問道︰「少爺,這廝便是放火賊?」

「凌二哥,後面還有一具尸體,煩你將他搬回店內!嗯,有損失麼?」

「火勢剛起,便被撲滅了,大概只毀了十多匹布,幸虧你發現得早,否則明早開張,也不知如何收拾!」

兩人說著便由後門進店,這是爿布莊,本是展玉翅父兄經營的,後來給大仇人羅賓鴻霸佔。三個月前,展玉翅報了大仇,不但殺死了羅賓鴻,還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不止搶回展家財產,還多出好幾萬兩銀子來。

四海丐幫成立不久,幫內弟兄又全是叫化子,這一下子真叫全幫上下雀躍不已,正應了一句老話——叫化子撿到大元寶。

幫主沙連水得訊之後,便立即帶著總堂主龍永富趕來合肥城,經過一番商議,認為這些錢不能分,該好好利用,于是一部份拿來救濟貧苦,一部分作丐幫經費;另一部分則準備拿來經營生意,以期能從根本上解決幫內弟兄之吃飯問題。

鑒于蕪湖城之江畔酒樓生意已上軌道,因此沙連水另派人主持,其後凌鐵城得訊亦趕了過來,他本是江湖游俠,與展玉翅一見投緣,兄弟相稱,並願助展玉翅一臂之力,是以,沙連水心里雖希望凌鐵城能留在蕪湖,但開下了口,話說回來,就算沙連水開口,以凌鐵城之脾性,也不會答應。

展家在合肥城經營布莊巳久,展玉翅子承父業,天公地道,為維持舊客戶,布莊使用舊招牌——大展布莊,展家的其他生意都不大,展玉翅不欲恢復,只把田產變賣掉,準備依樣畫葫蘆,在合肥也開一家酒樓。

展玉翅為四海丐幫立下不少功勞,且如今武功又高,加上閱歷漸豐,因此沙連水心中另有打算,暗中與龍永富等商議。

展玉翅光復家門,昔日舊友以及曾受展家大恩的人,都自售奮勇幫忙,因此,大展布莊便決定在三月十五日開張,並發了不少請帖給同道,預料來觀禮之好友必不少。亦因此,展玉翅不敢放松,晚上都在店內睡覺,不虞在開張前夕卻發生這件事故。

其實這已是連日來之第三宗破壞行動,早幾天屋頂被人砸石塊,還有出去辦貨的弟兄,被蒙面賊欄途將本錢劫走。

上兩次之失,無法抓到人,眾人已憋了一肚子的氣,今夜抓到活口,還不好好審問一下?

店堂里點了兩根蠟燭,四海丐幫派來此處協助展玉翅的有幾個頗為得力,其中一個叫紫金簫的喝問道︰「甚麼人指使你來放火的?」

那漢子坦言道︰「我是羅實鴻的手下,來焉他報仇的!」

「放屁!你們主子尚非我家少爺之敵手,憑你這副德性,也敢來丟人現眼?」

「大丈夫受人點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雖不能為也得為之!我殺不了展玉翅,好夕也得放一把火,將這店子燒掉,好出一口鳥氣!」

紫玉簫續問︰「前幾天有人丟石頭,有人攔途截劫,都是你干的?」

「不錯,都是我一人干的!」

另一個得力助手尤得富罵道︰「這種人真是死不足惜,少爺,待屬下拉他到後門干掉吧!」

凌鐵城自小便到處闖蕩江湖,閱歷何等豐富,只听他冷笑一聲︰「你別死充英雄了!那天攔途截劫的蒙面賊,不是你,另有其人,因為身材不一樣,你們還有不少同伴,好好給我供出來,否則有你好受的!」

「沒有別人,除了我,只有他——被我投死的那一個!」

凌鐵城目光鄙視得如同在觀看一出拙劣之極的表演︰「沒有別人,你為什麼要殺死同伴?」

那漢子道︰「與其落在你們手中受辱,倒不如死了干淨,他麻穴受制,不能自己動手,只好由我代勞!」

凌鐵城突然走近那漢子的身旁,用力扯下他衣領,道︰「你幾天沒有洗過澡?」不料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教那漠了臉色全變了。

一直不作聲的展玉翅拍案而起,沉聲道︰「是米常滿派你來的,還是郝拓派你來的?」

那漢子幾乎癱瘓,連聲道︰「不是,不是他們派的……你們殺了我吧!」

展玉翅搖搖頭︰「我為何要殺你?我還想放你哩!只要你肯合作,不但不為難你,而且還歡迎你留在我們這里!」

凌鐵城又恫嚇他一句︰「不合作的話,便請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听到分筋錯骨四個字,那漢子身子便顫抖了一下。凌鐵城又喝道︰「先報上名來!」

「小的叫劉樓……是,是郝拓派我來的……多謝少爺的好意……不過,不過……」

「別吞吞吐吐,決說!」

劉樓吸了一口氣,道︰「他們準備在這一兩天內會派高手來搗亂!」

凌鐵城哈哈笑道︰「老子很久沒打架,正覺手癢,他們要搗亂,老子還要多謝哩!派甚麼高手來?」

展玉翅重新坐下來,和顏悅色地道︰「你不用怕,照你所知全說出來就是!對啦,通天丐幫這些日子來,有甚麼活動?」

劉樓道︰「咱們一開始干了幾票,成績還不錯,弟兄們分了錢都很高興,但最近手風不大順,上面的還有錢花,下面的弟兄只好到處偷、搶,出了不少事故,郝幫主為了增加實力,招了好幾個人,如獨行大盜田中藝、著名的‘酒色財氣四仙’、采花大盜顧不二等等,都身居要職!」

說至此,他先潤一潤喉嚨方再續道︰「他們應該明天便會到,少爺可要小心……他們人多勢眾,你們只有幾個入,只怕不易抵擋……」

凌鐵城瞼上變色,從劉樓口中所述那幾個凶人,在黑道上盛名卓著,他凌鐵城以一對一,大概還可以應付,展玉翅以一敵三,甚至可敵四,但余下的人由誰對付;難怪劉樓沒有信心。

展玉翅臉色依然下變,只問︰「他們把所有的高手全派來了?和有些甚麼人?」

「小的只是馬前卒,所知不多!」

展玉翅再問︰「是否米常滿規定,若不能成功,你們便得自殺,不許泄漏半句麼?」

劉樓點點頭,展玉翅回首對尤得富道︰「將他關押起來,你放心,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待他們退卻之後,再放你出來!」

料理了劉樓,展玉翅便又吩咐店內的「伙計」,晚上須小心巡邏,以防通天丐幫還會派人來搗亂。

凌鐵城擔心地問︰「老弟,你有甚麼良策對付他們?」

展玉翅微檄一笑︰「不要忘記,明日開張,乃四海丐幫的一大盛事,難道幫主會坐視不理?」

凌鐵城叫了起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也不早說,愚兄白替你擔心!」

展玉翅道︰「但也不能不小心,二哥,你先去歇息吧,說不定明早就有一場架等著你打!」

***三月十五日,大展布莊開張,但吉時是在酉時,因此還有半天可作妥善之安排。

巳時未到,已有嘉賓上門,令人意外的是第一批竟然是武當派的海風和海天道人,此兩人是青木之徒弟,而青木把一生功力輸與展玉翅,對他有再生之大恩,是故展玉翅第一句便問︰「兩位師兄,青木師伯近來如何?」

海風稽首道︰「無量壽佛,家師自那次之後,精神及身體大不如前,但心情卻不錯,家師亦曾交代貧道,見到施主代問好!」

展玉翅感激之至,一時之間未曾听出語氣有異,誠懇地道︰「小弟必定抽空上山探望師伯,以謝他老人家對小弟之再造大恩。」

海天性子較急︰「施主已是丐幫之副總堂主,與武當派已無關系,是次貧道們因經過貴地,乃以武當名義來祝賀貴幫,並非來敘舊的!」

展玉翅心頭恍似吃了一拳,半天說不出話來,在武當被逐出門口的情景,如圖畫般一幅幅在腦海中掀過。對武當又愛又敬,又恨又氣;既離不得又割不掉,諸情涌上心頭,當真分不出是甚麼-味。

海風輕輕拍拍其肩膊︰「師……施主,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不必想得太多,其實敝派上下感受施主大恩的人,大不乏人,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武當也沒有負你,未知施主覺得貧道所言如何?」

展玉翅噓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不管如何,家師及青木師伯之大恩,小……在下沒齒難忘,他日武當若用得著在下,請派人捎個信,在下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海風及海天連忙合掌答謝,展玉翅急忙再問︰「張三奇那魔頭,是否有再上山?」

海天剛答了一聲沒有,又有人來了,展玉翅身為主人,只好出門迎接,原來這次來的卻是華山的「漏網之魚」。華山派自被張三奇上山蹂躪之後,只逃出萬千秀、陸劍鳴等少數人。

萬千秀見到展玉翹似有無限之羞澀,一對大眼楮分明會說話,卻老是垂下看著自己之腳尖。展玉翅只好作禮貌性之招呼。

第三批到之嘉賓,最令展玉翅和凌鐵城雀躍,原來是凌鐵-之義兄魏守信夫婦及青竹門柳青青。

凌鐵城大呼小叫起來︰「老大,你怎地到現在才來?當真想煞小弟了!」展玉翅見來賓漸多,便請他們到展家大宅去,料不到丐幫幫主沙連水、總堂主龍永富、禮堂堂主周春鵬,刑堂堂主駱元、飛鴿堂堂主風七娘、龍堂堂主孫小三、虎堂堂主周通,還有各地分舵之頭目,都已先一步到達,好不熱鬧。

合肥城的老拳師易承澤亦率徒來賀,一位不速之客令四海丐幫群雄感到榮幸,此人便是游丐盧多財,盧多財在武林中之名頭較響,他雖是乞丐,但不屬任何一個丐幫,然而丐幫弟子卻又以他為榮。

到賀的還有青城派的代表︰常青及常建;「雪里獅王」師沛然、「鐵手無情」錢仲衡;大江中游的「三峽幫」代表︰「洞庭大俠」鐵興邦、「游俠」宋高陽,此兩人都是對丐幫有恩者。

賀客先在展家午飯,宴開二十多席,極一時之盛,展玉翅父母在生之時,亦無此風光。

席間,展玉翅放心不下,暗中派人在城內各處巡視搜索,唯恐通天丐幫的人會來搗亂,忽然他想到一個問題,全身均出冷汗,忙把龍永富拉在一邊說話。

龍永富自從擔上總堂主一職以來,鞠躬盡瘁,幫中事無大小均要他處理,一顆心蹦得緊緊的,直至今日方放松下來,是故喝了不少酒,言詞也輕松許多,他道︰「老弟,你不去陪客,把我拉在道理作甚?」

「總堂主,屬下且問你,總舵里如今有甚麼好手把守?」

龍永富見他一副認真的神態,暗吃一驚,剛松下來的心,又立即懸起,忙問︰「老弟問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展玉翅乃將近日通天丐幫派人來搗亂的事說了一遍,道︰「屬下怕他們今日還會大舉來犯!」

龍永富松了一口氣,笑道︰「別杞人憂天。郝拓及米常滿等人之能耐,老哥哥知之甚詳,此處人材濟濟,你還怕什麼?」

展玉翅著急地道︰「屬下不怕他們來合肥城,就怕他們聲東擊西,虛晃一招,卻趁咱們唱空城計時,改為攻打總舵,則……」

龍永富听後,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全消,一把抓住展玉翅,急問道︰「可是得到甚麼風聲?」

「風聲倒沒有,只是屬下派人暗中查過了,台肥城不見有通天丐幫的人,因此方會有此念頭。」

龍永富道︰「你說得有理,不怕一萬,最怕萬一。」一宇未語暈,人已沖了出去,把周通、孫小三及風七娘找來,又將展玉翅的推測說了一下,問道︰「三位認為如何?」

周通叫了起來︰「救兵如救火,這種事還要問甚麼,咱們三個如今便立即帶人趕回總舵去。」

龍永富正要他說這句括,立即打蛇隨棍上︰「如此可要辛苦三位跑一趟了,幸好喝酒也不是甚麼大事,日後咱們可以盡歡,嗯,駱元熟知總舵情況,辦事又穩,我派他隨你們去。」

周通道︰「不要嚕嗉了,如今就走。」他一把拉著孫小三便跑了出去,展玉翅連忙送他們出門,再三交代,周通道︰「老弟放心,無論通天丐幫那些雜種有沒有去,我都會派人捎個信來。」當下十來騎人馬,也顧不得街上有行人,策馬便走了。

展玉翅送了他們,回身又趕回老宅,卻听有個人喃喃地道︰「少爺,請賞幾文錢買酒吃。」

展玉翅覺得聲音有點耳熟,回首望去,登時怔住了。只見地上爬著一位「乞丐」,垢面蓬頭,衣衫襤褸,大概下肢有毛病,坐在一塊木板上,板下還有四個鐵輪子,權以代步,雙手滿是泥巴,再望其面部,依稀有幾分象展家義僕高橋的模樣。

半晌,他才顫聲問道︰「老天爺,你可是高叔叔?」

那漢子反問︰「你果真是展少爺?」

他話未說罷,展玉翅已上前,也不嫌骯髒,一把將他抱住,嗚咽地道︰「高叔叔,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高橋苦笑道︰「還不是拜‘氣寒西北’董萬峰所賜。」他掙開了展玉翅,伸出顫巍巍的雙手到懷內去掏,模出一個以手帕裹成的小布包來。「少爺,奴才幸不辱命,你寄放在我處的銀票還在此,只是碎銀讓我花掉了。」

展玉翅重新抱住他,眼淚禁不住地淌了下來︰「高叔叔,這些銀子你為何不用?弄成這個樣子,教我怎能安心!」

高橋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我受你父親大恩,既知此銀子封你十分重要,又怎能亂花?」

「高叔叔,你可知小佷找得你好苦?你當時去了哪里?嗯,你的腿怎樣了?」

「沒甚麼,被董萬峰的鐵拐打壞了一條腿,一路上以此來代步,由川至徽,今日入城,听人說展家少爺光復門楣,我還不敢相信。」

就在此時,龍永富出來找他,見他跟一位乞丐相擁,只道是其手下,乃道︰「老弟,廳內的嘉賓還等侯你去敬酒哩!」展玉翅瞿然一醒,這才著人服侍高橋,急急隨龍永富進內。

這頓飯酒菜雖然不是很好,但賓客盡歡,氣氛甚佳,展玉翅當然亦高興,只是心中惦褂著高橋,覺得自己虧負了他。

飯後稍息,賓主便移玉到大展布莊,只見店門上褂了一串長長之鞭炮,吉時一到,展玉翅便親自點燃鞭炮,紅色的紙屑在火光中飛揚,漫煙中露出一張張帶著笑容的臉龐,只有展玉翅不時轉頭望著四周。

鞭炮終于燃完,灑了一地的紅紙,震耳之爆響聲倏地隱去,但覺天地寂靜。頓了一頓,方有人上前道賀,展玉翅又請賓客們進店,略為參觀一下,主人才帶賓客返回展家茶敘。

這時候,龍永富心情更急,奈何自己不能抽身趕回總舵,只得派人去打探消息,展玉翅亦趁此時刻到內堂找高橋。

高橋剛洗好了澡,換了一套衣服,正在刮胡子,看見展玉翅進來,連忙住手。展玉翅忙道︰「高叔叔,小佷替你刮吧。」

高權道︰「你今日已貴為四海丐幫副總堂主,不可做這種事,在人前亦不要以叔佷相稱,免得貴幫的弟兄听了尷尬。」

「各交各的,這不是甚麼大問題。」

高橋刮了胡子,躺在床上,嘆了一口氣,道︰「洗了澡好像輕了幾十斤般,舒服極了。」

「以後高叔叔再也不用吃苦了,小佷自會找人服侍你。」展玉翅誠懇地問道︰「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的?」

高橋哈哈笑道︰「還不是過去了。」

他見展玉翅之神情,又輕嘆道︰「既然已成為過去,你又何必多問,反正能活著下來,又能找到你,高某已心滿意足,尤其你學成絕藝,報了父仇,重振家業,更令人高興,我的一條腿又值得甚麼,唯一的遺憾是不能目睹你手刃仇人。」

展玉翅道︰「報了大仇,當然值得高興,但你的腿也同樣重要,下次董萬峰若撞在我手中,要他加倍償還,明天小佷便派人去找名醫。」

高橋截口道︰「不必浪費精神及金錢,拖了這麼久還能治好?除非是大羅神仙相救,本來我想找個地方隱居,不過如今已改變了主意,留在這里替你看店。」

「不,你留在家內享福,否則小佷心頭難安。」

高權正容問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這個殘廢人?告拆你,我是殘而不廢,而且不喜歡吃閉飯,不要人憐憫。」

「對不起,小佷並無此意,但……我會盡量安排。」

高橋揮揮手,道︰「你去招呼你那些貴賓吧!」展玉翅告別了一聲方返回大廳。

此刻,有些賓客已經離去,展玉翅不太在乎,他只在乎魏守信,幸好魏守信表示最少會在此住上二、三十天,他拍拍展玉翅的肩膊︰「老弟,咱們有空再聊吧!」

展玉翅把這里的事交給沙連水,自己則跑去大展布莊,他最擔心通天丐幫死心不息,會派人來暗中破壞。今日剛開張,因為轟動全城,加上展玉翅光復家業,因此吸引不少顧客,店內擠滿了人。

展玉翅要尤得富暗中注意顧客,提防通天丐幫的人會喬裝顧客進店找麻煩,直至關店,展玉翅才回家。可是就在大門口遇到手下粱得虎,只見他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地自馬背跳下來,他心頭猛地一跳,一把將他抓住,道︰「得虎,總舵那邊有事故?」

「出事了,通天丐幫那些狗雜種,砸了我們銅陵分舵……」

展玉翅急再問︰「那周堂主他們幾人呢?」

「屬下來時,在半路遇到他們,周堂主著屬下來討救兵。」

展玉翅未等他把話說畢便搶過馬韁,道︰「你進內通報,我先趕去銅陵。」言畢翻身上馬,揮鞭絕塵而去。

郝拓和米常滿果然奸險,這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除倉之計,用得恰到好虛,既不是打總舵,而是奔襲對方分舵,更出人意料,展玉翅一顆心像火燒般難受。

他踏著星月前進,恨不得肋生雙翅,直飛銅陵,由于合肥和銅陵之間隔著一個巢湖,是以若抄小路,最短亦有三百里路,計算行程,其實通天丐幫早已埋伏在附近,沙連水和龍永富等人一離開,他們便進攻了,再回心一想,就算自己趕上去,也已來不及。

再稅,這些年來通天丐幫和四海丐幫河水不犯井水,郝拓為何會不惜撕破臉皮,跟四海丐幫過不去,難道他們有所仗恃?

展玉翅不得要領,但他仍不停地揮鞭,只是人雖挺得住,馬兒卻吃不消,展玉翅一急之下,索性跳下馬,拉韁而馳。如此一來,馬匹輕松,速度雖然快了很多,但仍不如意,展玉翅最後索性棄馬步行。

郊野深夜,四處無人,展玉翅不用怕驚世駭俗,展開輕功,放心飛馳,一口氣跑七、八十里,再也受不了,遂停步,坐地盤膝運功調息。

他任督兩脈巳然打通,天地橋亦沖破,體力恢復甚快,七個大周天之後,恢復了不少,又再奔馳。

一夜連騎馬共馳了百多里,展玉翅已渾身濕透,看看天色將亮,展玉翅才覓地休息。

休息了一個時辰,展玉翅又再上途,雖在白天也顧不得那許多,照樣急馳,直至體力不支,他方停下來略作休息。

第二天傍晚,終于到達大江之北,他買舟過江,在天黑之前進了城。一進城便覺氣氛不對,街上甚多叫化子,一時難分敵我,展玉翅不敢貿貿然問之,遂直奔分舵。

分舵是在城隍廟後面,只見那里血漬斑斑,大門也倒在地上。展玉翅也不叫門,飛身進內搜索。米常滿生性狡猾,可不是好欺之輩,是以展玉翅不敢大意,抽出長劍,握在手中。

大堂內尚飄著絲絲之血腥味,只是不見一個人,展玉翅忍不住呼叫起來,竟無一人應他。

偌大的一座丐幫分舵,居然不見一個人,難道他們已得手,又安全退卻,還是因為通天丐幫人眾,本幫弟子腳底抹油?

展玉翅猛吸一口氣,逐一檢查倒在地上的叫化子,看看是否還有未曾斷氣的,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找到一個尚有脈搏者,展玉翅立即將他扶起來,右掌按在他背心大穴上,左手扶住其身子,援援渡過內力。

過了一陣,傷者申吟一聲,展玉翅忙道︰「我是副總堂主展玉翅,你是誰?」

「屬下是管帳的小趙……」他吸了一口氣,說話忽然流利起來︰「你真的是副總堂主?

你怎會來此?」

「一言難盡,孫堂主他們呢?這可是通天丐幫干的好事?」

小趙緩緩轉過頭來,見真是展玉翅,精神大振,道︰「副總堂主,屬下幸不辱命,保住了大部份的銀子,他們拷打我,但我一口咬定,你之家產尚留在合肥,還未運回來,最後他們只拿走了存放在賬房的小量金錢。」

展玉翅訝然問道︰「難道他們不曾搜索?」

小趙興奮地道︰「屬下將銀子藏起來,藏在堂主房內床底下,埋在地里,他們自然不會知道。」他喘了一口氣,越說越快,又道︰「孫堂主他們趕到時,米常滿他們早已攻了進來,大部份的弟兄都撒了出去,余下來的都遭殺害……屬下那時已受了大刑,只听到周堂主的叫聲,後來便暈死過去,甚麼也不知道了。」

展玉翅將他扶了起來,可是小趙雙腿已被打斷,哪里還站得住?展玉翅道︰「錢還是其次,其他弟兄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咦,你怎樣了?」

展玉翅見小趙臉色灰白,雙眼無神,不由吃了一驚,其實他剛才只是回光反照,展玉翅沒有經驗,是以不明所以。小趙艱辛地道︰「副總堂主,你要替我……報……報仇……」言畢,頭一歪,已斷氣了。

展玉翅伸手一探,已沒了鼻息,他滿懷怒火和仇恨,放下小趙的尸體,又一陣風般沖出分舵。

銅陵是個小地方,但此地處交通要道,是以還十分繁盛,街上行人甚多,展玉翅如飛般向前急奔,忽見牆角後面有個叫化子在搖頭擺腦,展玉翅腳尖一點,便向他撲去。

那叫化子一見到他,便拔足而逃,但如何逃得出展玉翅之掌心。

展玉翅兩個起落已追至,一把將他扣住,喝遭︰「你是甚麼人,為何一見到少爺便逃跑?」

「我是叫化子……大爺你行行好……放過我吧……俺已兩天未吃過飯……」

「你是通天丐幫的人?」

「小的到處流浪,沒有加入甚麼幫,今日還未開市,沒法孝敬大爺你……請高抬貴手。」

展玉翅手上用勁︰「少來這一套,少爺才不相信,米常滿在何處?」

那叫化子倏地抬起頭來,問道︰「你也是叫化子?哪一幫的?」

「告拆你也不怕,少爺是四海丐幫副總堂主展玉翅,你招不招供?再不說少爺可不客氣了。」

那叫化子忙道︰「小的是四海丐幫的弟兄,俺入幫時日太淺,不曾見過副總堂主,尚請原諒,是孫堂主要小的出來找失散的弟兄的。」

展玉翅松了手,急問︰「孫堂主如今在何處?快帶我去見他。」

叫化子左臂向前一指,口中道︰「就在前面的拐彎處。」右手在左袖的遮掩下,抽出一把匕首,回身向展玉翅懷里扎去。

不料竟扎了個空,只見展玉翅站在三丈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你以為能瞞得過少爺的兩眼?若連你也斗不過,還敢想斗郝拓和米常滿?」

那叫化子霍地跪在地上,悲聲道︰「小的有眼無珠,冒犯大爺,請你原諒,俺還有老婆女兒……啊,這都是米常滿那狗雜種逼的……」

展玉翅不等他把話說完,便一腳踩在他頭上,直至將其壓在石板上︰「你听清楚,我只再問你-句話,若敢違抗,便踏碎你的狗頭,米常滿現在何處?」

「在……」那叫化子剛開腔,突然喉管發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展玉翅反應極快,已發現對面屋脊後,有人射箭殺人滅口,只見他如大鵬般沖天飛起,半空一個盤旋,已斜飛落在屋頂上,再一長身,已躍至另一端。

但見一個叫化子手提弓弦,正住一座小院躍下去。展玉翅厲嘯一聲,如離弦之矢般射出。

「颮」的一聲,展玉翅只慢對方一步,也落在院子里,那叫化子呆了一呆,展玉翅手掌揚處,摑在他臉上,只摑得他滿天星斗,待他定下神來,一條右臂已被人扭至背後,痛入心睥。

「誰命令你殺人滅口的?帶少爺去見他。」

不科這叫化子性子跟前一個不相同,挺起腰道︰「姓展的,作有甚麼了不起?老子參加鳳陽大會時,你只能在遠處偷看哩!」

「哦,原來是舊相識!」展玉翅手掌向上略略一提,那叫化子又鸞下腰去︰「舊相識的骨頭未必折不斷,你還未回答少爺問題!」

「是郝幫主派我來的,你敢拿他怎地?」

展玉翅哈哈大笑︰「少廢話!要找那老匹夫還不容易?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快帶我去見他!」

忽聞屋內一聲冷笑︰「何需人來帶領!要見某還不容易?」大門「呀」地一聲推開,擁出七、八個人來,都是手上提著兵刀,後面走出一個背負雙手的中年漢子,一身青衫冼得發白,綴了幾塊補丁,但看來十分干淨整齊,可不正是米常滿?

展玉翅一腳將那叫化子踢飛︰「你來得正好,省得少爺去找你!」

「丐幫少爺?哈哈,果然名副其實,你不覺得別扭?丐幫會有少爺?哈哈……」米常滿縱聲大笑,忽然道︰「也不管你是少爺還是大爺,只要你肯把家產分一半出來,便放你一條生路!」

展玉翅道︰「你只要少爺一半家產?你可知道少爺的家產值多少銀子?」

米常滿干笑道︰「假如你肯把全部家產獻出來,不但可保你自己一條生命,也可換回貴幫的無數生命!」

展玉翅心頭一動,問道︰「你抓了咱們各少個人?是些甚麼人?」

「不少人哪!咱們先到貴幫總舵,抓了兩位堂主,再來此處。家產有價,人命無價,少爺可要再三考慮呀?」

展玉翅心頭一沉,但臉上不動聲色,笑哈哈地問道︰「你且把人數及堂主的名字說來听听,也好讓少爺掂量掂量,劃不劃得來!」

「所謂錢財身外物,米某原先還以為你是慷慨的少年英俠,下想你也把錢看得這般重要!」

展玉翅道︰「此乃因為閣下是老狐狸,少爺不得不小心一點,否則吃了你誆騙,豈不冤枉?」

米常滿面色一沉,「貴幫之俘虜,約有五、六十之數,兩位堂主一是周春鵬,一是駱元!」

「可否把他倆帶出來讓少爺看看?」展玉翅故意裝得十分悠閑不在乎,還把雙臂環抱在胸前。

米常滿心想︰「人人均說這小子武功如何如何厲害,老子偏不信!哼!就算他自出娘胎便習武,至今能有多大能耐!嘿嘿,他單槍匹馬來此,正是一良機,還怕他能飛掉不成?」

主意打定,便下令手下把周、駱兩人推出來,俄頃,展玉翅便听到駱元之叫罵聲,接著便見他倆被人五花大綁推了出來,米常滿哈哈笑道︰「展少爺,米某可沒騙你,你考慮得怎樣?」

駱元不知他們之間有甚麼協議,忙道︰「副總堂主,你不要理會我們,他敢殺我,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丐幫要這麼多錢干甚麼,人命要緊哪!」術常滿道︰「當然,展少爺可以拒絕米某之建議,但以後咱們可不會客氣了!反正咱們聲名不好,大不了再臭上幾分,哈哈……先揍他們幾拳!」

展玉翅倏地標前,向米常滿撲去︰「先問問少爺兩個伙記,他倆肯少爺便給你!」他雙掌向米常滿拍去,疾如游龍。

米常滿虞不及此,不敢抵擋,忙不迭閃開,嘴里道︰「敬酒下吃吃罰酒,給我抓下他……」話未說畢,他巳讓眼前之情景怔住了。

原來展玉翅拍向他的那兩掌,只是虛招,米常滿閃開,正中下懷,展玉翅身子一偏,雙掌已分擊抓住駱元及周春鵬的那兩個漢子,他掌至半途,倏地涌出兩股掌風,那兩個大漢因抓住俘虜,是故四個人一齊翻倒。

展玉翅眼明手快,漂前一步,一腳踏碎抓住周春鵬的漢子的胸骨,腳上一用力,又竄至駱元那方,喝道︰「放開,留你一條性命!」

他一連幾個動作,干淨利落,猛如天神下凡,那大漢心膽均裂,不敢違抗,把駱元推開,自己向旁滾去。

展玉翅抽劍先割斷駱元身上之繩子,再回身欲去解周春鵬的。正好米常滿趕到,他心神不亂,左掌挾風推出,轟隆隆的掌風,把米常滿迫退幾步,展玉翅右手長劍依然準確地將周春鵬身上的麻繩割斷。

展玉翅仗劍嘶聲道︰「不怕死的便上來!」

米常滿一張瞼又青又白,內心又驚又怒,羞恨地道︰「上去,亂刀殺死,誰敢退卻,全部處死!」

展玉翅哈哈大笑︰「米常滿,你自己若還有點人味的,便自己上來。」

米常滿才不吃這套,厲聲道︰「快依我命令,把那些俘虜全部殺光!」

此時,駱元已經松開繩子,拾起一柄刀,邊替周春鵬松綁。展玉翅低聲道︰「駱堂主,你只需全力保護周堂主,其他的不必管,先靠牆向後門撤!」忽然提高聲音︰「米常滿,你且慢把命令下!」

米常滿心頭一喜︰「你終于醒悟人命比銀子有價值這個道理了吧?其實叫化子窮慣了,銀子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性命!你若倒行逆施,將來你在四海丐幫內,將無立足之地。」

這時候,展玉翅已保護駱、周兩人退至走廊上,讓他倆靠牆而立,以免月復背受敵,米常滿話剛說畢,展玉翅倏地沖天飛超,群丐均是一怔,抬頭往上望、只見展玉翅凌空打了一個筋斗,橫越兩丈,穿過人牆,落向米常滿身後,米常滿知其用意,趁他立足未穩,便僕了上去︰「你自己要找死,可怪不得我!」

展玉翅反手抓住一個乞丐,倏地用力住其懷內送去!這一著人出米常滿之意料,又恐被撞及,猶豫之間,長劍便往其心胸刺去。

這一記,直沒至柄,一時之間抽不出來,展玉翅已閃身過去,向他便是一劍刺去。米常滿大驚,棄劍踢飛手下尸體,錯步閃開。

展玉翅哪肯讓他,長劍一招緊過一招,米常滿先機盡失,手忙腳亂,急呼︰「你們還不上來!」

不料他說話分神,展玉翅左手倏地穿過劍網,直達其腰際,這一招看來十分簡單,但米常滿竟是全閃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力的手指戩在自己的腰上,緊接著一股氣上涌,他嘴角張開,發出一陣比哭還難听的笑聲。

展玉翅再一把扣住其手腕,改戳其麻穴,再解開笑腰穴,喝道︰「姓米的,你如今還有甚麼話好說!」

米常滿嘴巴挺硬︰「你們有幾十人在我手上,你敢對我怎樣?」

展玉翅哈哈笑道︰「你倒很識時務,請立即下令放掉四海丐幫的弟兄,便饒你一命。」

那些乞丐見主帥破制,都停下手來,駱元拉著周春鵬忙奔下過去。

米常滿冷冷地道︰「以米某一條命換你們三個的性命,已是大大的便宜,你別異想天開。」

「你听清楚︰第一,少爺要的是全部,不是咱們三個;第二,假如你殺了其他人,少爺也可以殺你,你不信咱們三個能殺出重圍?第三,目前你是此處的主帥,但我知道,貴幫如今‘人材濟濟’,若其他人趕至,他們未必會愛惜你之性命。」

听了後面半截話,米常滿瞼色大變,恨恨地道︰「姓展的,算你狠!」忽又提高聲音︰「你們立即照展少俠之意思辦,速速故人。」

展玉翅又加上一句︰「少爺要你們把人全部先帶來後院,快!」

米常滿強作鎮靜地道︰「你何須比米某還緊張。」

展玉翅回敬一句道︰「今日若非為了救人,少爺便一劍殺了你,下次再撞到我手上,可沒這般好運氣。」

「哼,你是攻其不備,米某一時不察才墜入其彀中,下次你可沒有這等機會。」

展玉翅微微一笑道︰「屆時再看誰是真英雄,還有一事,你派人到合肥破壞我家布莊,這筆帳也會一並與你們算。告訴你,錯過今日,通天丐幫不找咱們,咱們也會去找你們,我本無傷虎意,奈何虎有傷人心,屆時可別怪少爺趕盡殺絕。」

米常滿听了這句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噤,想起他剛才那幾招,無不恰到好處,證實傳聞不虛,便不敢再吭聲。

說著,被擄之四海丐幫群乞,陸續被放了出來,展玉翅道︰「你們先退出去,到外面等我。」不斷有人被放出來,又不斷問里面還有沒有人,終于等列答覆‘沒有’這兩個字,展玉翅方道︰「米常滿,今日暫且別過,但偷襲敝幫這筆帳,終有一日要找你們清算,如今請你送咱們一程。」

帶著周、駱兩位,推著米常滿走出小院,然後又哈哈笑道︰「多謝米總管相送之情,不過請你記住,明早少爺若發現你們還未離開合肥,便別怪我手段毒辣。」言畢方將他推開。

米常滿一張臉漲得像柿子一般紅,目送他們三個揚長而去,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般,分不出是甚麼滋味。

就在此刻,忽聞一個粗豪的歌聲,米常滿精神微微一振,轉頭望去,便見到四位由四十歲到六十歲間的男人,走了過來,正是通天丐幫里的護法,「酒色財氣」四鬼。

這四人臭味相投,人稱四鬼,他們自稱是四仙,姑不論是鬼是仙,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小氣鬼」首先發現米常滿臉色不好︰「老米,你死了老婆麼?怎地臉色這麼難看?」

「色中餓鬼」哈哈一笑︰「死了老婆,不是便宜了他麼?今後可隨便找女人,老米呀,你得學學俺,莫為了一棵樹,而放棄了整座森林。」

「酒鬼」道︰「這就不對了,俗語說,一鳥在手,勝過百鳥在天!俺寧願喝燒刀子,也不願聞汾酒的香氣,你說是不是?」

米常滿哪有心情跟他們開玩笑,道︰「咱們剛剛裁了一個筋斗。」

「小氣鬼」急問︰「是誰不知死活,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怎不早說?」

米常滿乃扼要地把經過說了一下,「酒鬼」道︰「他們住哪里去的?待咱們替你出氣。」

「一見發財」道︰「且慢!先論好價錢再談生意,咱們若替你挽回面子,你給咱們甚麼好處?」真是本性難移。

米常滿干笑一聲︰「敝幫對四位護法向來不薄,還會白差餓兵乎?四位盡避放心,若能抓到展玉翅,還怕沒有錢。」

「一見發財」再問︰「那小子很有錢?且說來听听。」

米常滿為了達到目的,便將展玉翅亂吹一通︰「這小子錢不但多,亦扎手得很,四位聯手也未必能討到便宜。」

「小氣鬼」冷哼一聲,道︰「你怕他,咱們四兄弟可不把他放在眼內,快帶咱們去找他。」

米常滿立即通知莊小院內的通天丐幫大小頭門,浩浩蕩蕩殺向四海丐幫分舵,不料里面空空如也,居然撲了個空。「色中餓鬼」道︰「這小子看來是浪得虛名之輩,一見咱們來了,便望風而遁。」

「酒鬼」道︰「快派人找一找。」

「小氣鬼」又道︰「依我看,干脆放一把火,將這鳥屋燒悼,他看到火光,自然會趕回來,省得踏破鐵鞋去找他。」

米常滿對這四人之信心並下太大,且剛才展玉翅那幾招,實在教他一想起來就心驚肉跳,是以忙道︰「這屋子是磚木結構,燒起來會波及居民,以後咱們在此處便難以立足了。」

「這里又不是甚麼好地方,頂多不在此地開業,有何不可?」

展玉翅他們去了何處?原來他們一到大街上,便給本幫弟子發現,乃引他們去找周通他們。周通等人躲在民居內,听到消息,精神大振,又派人到城外把散失的弟子找回來。

孫小三道︰「副總堂主,咱們還是回分舵吧,先收拾一下,說不定幫主他們也會趕來!」

當下一行人趕回分舵,兩軍正面相遇。

展玉翅排眾而出,冷笑道︰「姓米的,想不到你膽子還真不小,我本來要放你一條生路,你死不悔改,硬要住地獄闖,那可怪不得少爺!」

「小氣鬼」見米常滿不敢作聲,便道︰「臭小子,報上名來,待大爺們教訓你!」

展玉翅冷冷地道︰「你是甚麼東西?竟敢對少爺大呼小叫的!」

「小氣鬼」氣得哇哇亂叫︰「臭小子,你是展玉翅了!老子是‘酒色財氣’四仙之一的……」

展玉翅哈哈大笑︰「原來是四個害人精!酒色財氣都不是好東西,還敢自稱四仙,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小氣鬼」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高聲叫道︰「你們讓開,等大爺來收拾他!」

展玉翅雙臂環抱于胸前,不屑地問道︰「你自認武功比之米常滿如何?還是你們四個同上吧!」

周通他們都暗吃一驚道︰「這大少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四鬼雖非一流高手,但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以一敵四,不是自找苦吃?」

風七娘急道︰「副總堂主,對付這種人,不必客氣!而且咱們幾個人,也不能吃閑飯,留幾個給咱們解恨吧!」

「色中餓鬼」一見到風七娘,已經骨頭酥了一半,心中不斷暗道︰「想不到叫化子中,居然還有這種標致的人材!」听風七娘這樣說,哪肯放過機會,踏前一步道︰「小娘子說得甚是,就由小生陪小浪子玩幾招吧!嘻嘻,小生只會花拳繡腿,你可別太狠!」

風七娘啐了他一口︰「你以為你自己是甚麼東西呀?呸,也不撤泡尿照照!」

「色中餓鬼」依然嘻皮笑臉地道︰「早就照過了,英俊瀟灑,溫柔體貼,是濁世間的佳公子……」

他未說畢,孫小三抽刀而出︰「來來,讓大爺先掂掂你的份量!」

「哈,原來你在吃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憑你能跟本公子爭女人?」

米常滿見他們越鬧越不像話,忙道︰「別爭了,請諸位記住,咱們的主要敵人是展玉翅!」

「色中餓鬼」晃晃他那瘦如釣竿的身軀,揮手道︰「老子只對女人有興趣,姓展的由你們去應付吧!小娘子,咱們來玩玩!」

孫小三怒不可竭,揮刀攔住他,「色中餓鬼」也生氣了︰「好,讓大爺先收拾你,好讓小娘子死了心!」

孫小三一動手,周通和風七娘也沖了上去。展玉翅忙道︰「混戰會增加傷亡,擒賊先擒王,其他的先放下。」他亦忙上前,「小氣鬼」使的是-柄巨大的九環金刀,他身子又矮又瘦,臉紅如血,脖子上的青筋一條條如蚯蚓一般,提著那樣的兵器,使人有滑稽之感。那「小氣鬼」道︰「展玉翅,你先過了大爺這一關再說!」

展玉翅抽出長劍,向他瞼上一晃,不料那家伙反應很快,一低頭便撲上前,揮刀砍展玉翅雙腳,他一揮刀,九環金刀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既引人注目,又能收擾人心神之墳。

展玉翅輕輕一躍,越過「小氣鬼」的頭頂,那「小氣鬼」反應極快,倏地舉刀一撩,直抵展玉翅之小骯。他這把刀雖有好處,亦有其缺點,便是每個動作都會發出響聲,亦提醒了敵人,是以只見展玉翅劍一沉,「當」的一聲,刀劍相交,他借力翻開,左掌順勢一拍,正中「小氣鬼」之後背。

這一記由于是臨時隨機應變,力道不大,可是也打得「小氣鬼」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只覺五內氣血翻騰,他狼狽地自地上爬起來。但見展玉翅瀟灑悠閑地站在八尺之外,似笑非笑,使他增添幾分羞窘。

米常滿忙道︰「酒色財氣一向四位一體,今日為何面對強敵,反而各自為政?」

「酒鬼」在此刻,已舉起那巨大之酒葫蘆,仰頭「咕嘟」地喝了半壺酒,一張臉漲得通紅,他身軀又高又胖,瞞跚地走上前,道︰「小扮果然有兩下子,讓老夫來領教領教!」他在四人之中,年紀最大,常倚老賣老。

展玉翅冷冷地道︰「隨便!就算你們四個人齊上,少爺亦無任歡迎。」

「酒鬼」動作遲緩地走上前,邊把酒葫蘆口子塞緊,他那葫蘆是銅制的,擦得黃澄澄地發亮。「老夫的武器便是這酒葫蘆,你可要小心!」話未說畢,他動作倏地加速,酒葫蘆向展玉翅懷抱撞去,展玉翹長劍是輕兵器,不肯與對方硬踫,連忙閃身飄開,「酒鬼」身子一轉,只見他肚子一縮,張口噴出一股酒箭,直奔展玉翅面門。

這一著大出展玉翅之意料,幸而他此時武功有了長足之進步,反應較快,千鈞一發之際,霍地蹲身避過。

說時遲,那時快!「酒鬼」之酒葫蘆又向他脅下撞去,他有備而來,力貫千鈞,展玉翅被他撞及,就算不死,也得骨斷重傷,旁邊之「小氣鬼」見有機可乘,鼓起余勇,亦揮刀自另一端砍殺。

酒葫蘆先到,展玉翅不慌不忙地舉起左掌,運勁迎向酒葫蘆,但聞「啪」的一聲,兩人同時彈開。展玉翅借勢反向「小氣鬼」射去,人末至劍先至,劍尖激得空氣嘶嘶亂響,氣勢懾人,「小氣鬼」此刻連氣也沒有了,不敢櫻其鋒銳,忙不迭閃開。

展玉翅一落地,揚劍轉身,威風凜凜,目光一及,只見「酒鬼」尚躺在地上喘氣,那酒葫蘆已扁了,木塞彈開,灑了一地的酒。

原來展玉翅那一掌十分厲害,反把酒葫蘆撞向「酒鬼」的胸脖,把他撞傷了,一時爬不起來。

展玉翅只花幾招,便連傷通天丐幫兩名高手,四海丐幫上下一片欣喜,相反,通天丐幫的人,人人均面如土色,米常滿沉聲道︰「米某早勸你們一齊上了,哼,如今真是自討苦吃!」

「一見發財」打了-個哈哈,搖一-招魂幡,道︰「所謂和氣生財,大家不要打啦!」

「色中餓鬼」雖然為人不堪,但武功可不錯,他全力對付孫小三,大佔上風。風七娘見丈夫危險,她可不管甚麼江湖規矩,忙上前與丈夫全力應戰。他倆伉儷久經合作,心意相通,兩人聯手,威力大增,反把「色中餓鬼」殺得手忙腳亂,氣得他哇哇亂叫︰「你們一對狗男女,兩個打一個,真不要臉!」

風七娘噫了一聲︰「咱們再不要臉也比你強得多!對付你這種色鬼,三十個人也不嫌多!」

「色中餓鬼」急叫︰「伙記們,你們還下來幫忙!」米常滿只派了幾個小頭目上去助他。

周通喝道︰「真不要臉,咱們一齊動手吧!」

展玉翅沉聲道︰「都停手!」四海丐幫的人不由自主都站住。展玉翅道︰「弟子認為通天丐幫只是少數頭目壞,下面的弟兄基本上都不壞,因此請諸位堂主不要多殺生!」他又轉頭對米常滿,問道︰「在下向你挑戰,不知米總堂主敢不敢應戰?」

米常滿戰又不是,不戰又不是,-張瞼又青又白,半晌才道︰「閣下弄錯了,要跟你過不去的,不是米某,而是他們四位!財兄,你為何還不出手?」

展玉翅大笑︰「如此說來,米總堂主是不敢應戰了?你今日若光棍一點,當眾認輸,又發誓不再來犯,便放你回去!」

米常滿好歹也是個有頭面的人,何況在乞丐當中,可是個響當當時人物,要他當眾認輸,那是比死還難受,是以只听他大喝一聲︰「展玉翅,你別狂妄,勝負還未分哩!」他向「酒巨財氣」打了一個眼色,便一齊向展玉翅圍過去。

周通再也忍不住走上前,道︰「副總堂主,他們以眾凌寡,太過無恥了,待屬下助你一臂之力!」

展玉翅一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二來不想傷周通的心,只好說︰「周堂主請小心!」

米常滿一揮手,喝一聲「上!」五個人便圍了上去,周通最恨「色中餓鬼」,首先便揮刀向他砍去,米常滿十分狡猾,故意落後一步,可縱觀全場,萬一形勢不利,尚可找尋機會溜掉。

展玉翅一把長劍,一雙手掌,以一敵四,避重就輕,仍可應付。風七娘輕聲對丈夫道︰「老孫,小展若不行,咱倆便加入戰圈,你得盯緊一點!」

「你放心,我心中有數,絕不會讓他吃虧!」

展玉翅越斗越勇,如穿花蝴蝶般,在他們四人之中轉動,幸好「酒鬼」及「小氣鬼」受傷在先,因此壓力不重。斗了五、六十個回合,仍然是下勝不敗之局。「小氣鬼」忽然道︰「老米,你跟色鬼對調一下,咱們四個合作慣了,比較能得心不應手。」

米常滿正中下懷,假惺惺地道︰「如此你們小心了!」他抽身後退,接著對周通道︰「老周,咱們已很久沒有切磋武藝了,今日好好印證一下!」

周通怒道︰「印你娘的屁,老子恨不得吃你之肉,寢你之皮!」他瘋枉地進攻。

風七娘忙道︰「老周,沉住氣,別急!」

且說「色中餓鬼」換了米常滿之後,四人聯成一體,威力大增,不久便佔了上風。

孫小三急問︰「副總室主,屬下來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展玉翅有心立威,忙道︰「暫且不必,用得著孫堂主的,小弟絕對不會客氣!」他雖然暫時落在下風,但知道對方有兩個受了內傷,不堪久戰,只要找到機會,殺了其中一個,則對方聯陣自然瓦解,因此依然信心十足。

「一見發財」見他內力十足,低聲道︰「兄弟們加一把勁!」他利用招魂幡,盡量擋住對方之視線,掩護同伴進攻,展玉翅果然有點手忙腳亂起來。

孫小三要上前,卻讓展玉翅喝住,激戰中,只見「一見發財」招魂幡一展,向其顏面罩去,左右及後方之敵同時發動攻勢,這一次他們配合得恰到好處,幾乎同一時間出手,教展玉翅就算顧得了左右,亦顧不了背後,孫小三等人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展玉翅雙腳用力一頓,提氣拔身躍起,四敵攻勢同時落空,「一見發財」反應較快,同時躍起,招魂幡向他腰際卷去,同時喝道︰「快!」

「色中餓鬼」的兵器是長劍,隨後躍起,雙手抱劍,直刺展玉翅之後背。這中間只有瞬息間之差距,但對展玉翅來說,這已夠了。

「一見發財」倏地覺得招魂幡一緊,緊接著身子提高,又瞬即向前斜飛,他一怔之下,真氣轉濁,凌空中已不能-形換位,剎那間,但覺小骯一陣疼痛,接著後背響起「蓬」地一聲響,便不省人事了。

原來展玉翅在千約一發之際,左手抓住幡布,用力一扯一甩,「一見發財」自己之視線同樣被幡布擋住,毫無反抗之機,身子便迎向「色中餓鬼」之劍!而展玉翅甩掉「一見發財」

之後,身子借力向側翻開,在那一閃即逝之縫隙,右腿順勢橫掃,擊在「一見發財」之背上,使得他身體又向前沖,「色中餓鬼」的長劍穿腰而過。

這幾個動作疾如閃電,快如流星曳空,待得兩人一尸部落地,觀眾尚未定過神來。

展玉翅緩步上前,「色中餓鬼」急、怒、恨交集,舉起一足,將「一見發財」之尸體踢飛,橫劍而立,展玉翅喝道︰「你們二個都上來!」直至此刻,孫小三等人方噓了一口氣。

米常滿對門周通是為自己預留後路,一直未施全力,保持平分秋色之局,此時見「一見發財」被殺,心頭一沉,暗自打主意。

「小氣鬼」、「酒鬼」已受了傷,只剩下一個「色中餓鬼」還是完整的,對付武功深不可測的展玉翅,實在沒有半點把握,是故二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敢再上前。

展玉翅冷笑一聲︰「不認輸,便殺了作們!」他向前急射,長劍一挽,首先發動攻勢。

如今跟剛才全不一樣,展玉翅大佔上風。

米常滿有把握能殺死周通,但沒有把握殺出重圍,他是個看風駛舵的人,不會吃眼前虧,可是一認輸,日後在叫化子當中,可完全沒有威信,一時委決不下。

展玉翅志在立威,因此先挑軟的吃,十招有七招是指向「小氣鬼」,迫得「小氣鬼」舍下同伴,遠遠退後,展玉翅道︰「孫堂主,那家伙是你的。」

「小氣鬼」一離開,「色中餓鬼」及「酒鬼」更加不濟,只七個回合,展玉翅已在「酒鬼」身上刺了兩劍,「色中餓鬼」吃了一腿,潰不成軍。

「色中餓鬼」呼道︰「米兄,你還不認輸,真的要把命丟在這里麼?」

米常滿長嘆一聲,道︰「姓展的,在下認輸!」

展玉翅故意道︰「少爺听不清楚,請你再說一遍!」

「展……展副總堂主武功蓋世,米常滿以及‘酒色財氣’四位,甘拜下風。」

「沒有下文了麼?」

「咳咳……」米常滿臉皮厚,此時亦漲得像茄子。「日後咱們絕對不會冒犯展大爺及貴幫!」

米常滿狡猾,但展玉翅卻也不傻,冷笑一聲︰「你和酒色財氣已不能為患,單你們幾個跳梁小丑不來犯,有甚麼用?」

米常滿苦笑一聲︰「米某是次失敗而歸,還能否保住其位,尚有疑問,豈敢代表敝幫?」

展玉翅沉聲道︰「老實說,就算郝老賊親自率兵來犯,咱們也不怕他!他殺傷我一人,我便殺他十個抵債,滾吧!把尸體也帶走!」

四海丐幫上下見通天丐幫的人抱頭鼠竄而去,都禁不住發出一片歡呼!展玉翅揮揮手,止住手下︰「咱們也收拾一下吧!」

孫小三道︰「這次幸虧副總堂主,否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風七娘等人亦都上前道賀,弄得展玉翅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擾攘了一陣,眾人方回分舵收拾殘局,展玉翅對周春鵬道︰「周堂主請派人去通知幫主一下,免得他掛念!我明天便趕回去!」

駱元在旁道︰「派人通知幫主,理所當然,咱們亦得趕回總舵收拾殘局,你則無論如何得多住幾天才走!」階下的叫化子們也都高聲贊成。

展玉翅道︰「不是少爺不想跟弟兄們歡聚,而是合肥方面一切伊始,離開太久不大好,下次再來吧……嗯,那就後天走吧!」

風七娘道︰「趕快想辦法,弄點酒菜來,咱們慶祝一下!」

展玉翅掏出幾錠銀子來,著人去辦,當下把堂主招到內堂,又將帳房先生把銀子收藏于床底下磚底的事說了。駱元道︰「屬下親自去挖!」

展玉翅道︰「周堂主,你陪駱堂主去!」

風七娘則急不及待地問道︰「副總堂主,你這身武功,為何突然間進步這般多?可有甚麼秘訣?」

展玉翅一笑,這才將巧遇名師蒙面白袍客授藝的情況,說了一逼,然後又把中了西方仙子以百草老君煉制的毒藥百日酥,自己勇闖「天地橋」之經過說了一下。

孫小三嘆息道︰「這種事,只有副總堂主這種天縱奇才,而又福厚祿重的人才能得益。」

展玉翅道︰「白袍客那一套,其實很有效,諸位可以時加勤習,日久之後,必有所成!」

風七娘失笑道︰「哪有這麼容易?如果真的這樣,滿街滿巷都是高手了,不過,我們雖然學不到,但咱們四海丐幫有副總堂主這樣的人材,可是全幫的福氣!」

話剛說畢,便聞周通的聲音傳來︰「三嫂這句話,可說到咱們心坎里去了!」他拍拍展玉翅的肩膀︰「好兄弟,咱們四海丐幫日後可要靠你了。」

展玉翅忙道;「周大哥這樣說,真教小弟慚愧……」

「媽的,你怎地說得文縐縐的?真沒勁,再謙虛俺便當你看不起咱們了!」周通拉著他的手︰「出去吃飯吧!」

雖然是粗茶淡飯,但對四海丐幫的弟兄來說,今晚比吃山珍海味還來勁,許多人忍不住在席上把打敗「酒色財氣」之情況復述一番,說得口沫橫飛,當時在場的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的確,這是四海丐幫諸乞丐近年來最感榮幸的一件事,恍似多年來的抑郁,憑這一戰,一掃而光。

展玉翅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傍晚之情景來,亦興奮得睡不著覺。此時他內心最感澈一個人——蒙面白袍客。

蒙面白袍客到底是誰?他去了何處?他與自己非親非故,為何對自己傾囊相授,又不準自己尊他為師?

忽然,另一個倩影闖上心頭,西方仙子,她說要去找百草老君,為何一去不回?

次日,眾叫化子花了一個上午,把分舵打掃干淨,展玉翅又著人準備香燭,待沙連水幫主回來,拜祭死難的弟兄,果然沙連水帶著人,在午飯後趕來,他一見幫內一片升平,不由一怔。

孫小三諸人早巳七嘴八舌地把經過繪色繪聲地描述了一遍,沙連水大喜,拉著展玉翅的手,連聲稱贊。

沙連水等人草草果了月復,便到城外拜祭是次護幫而犧牲的弟兄。事畢,沙連水突然沉聲道︰「諸位弟兄,趁今天堂主以上之弟兄全部在場,本座順便在此宣布一件事,相信無人會反對!」

在場的人收起悲傷之心情,人人均望著沙連水,等侯他宣布。沙連水先潤一潤喉,方道︰「敝幫成立至今,有一個人立下的功勞最多,最大,相信這人是誰,大家一定知道吧……」

他話末說畢,已有人叫道︰「是副總堂主展少爺!」

「不錯,首先他替本幫賺了不少錢,解決弟兄們吃飯的問題,再而重創‘酒色財氣’,煞掉通天丐幫之威風,大長我幫志氣,而本幫副幫主一職,至今尚空著,是故本座提議,由展玉翅擔任此職,可有人反對?」沙連水話音剛落,荒郊里已響起一陣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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