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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劍錄 第四十章 死亡的約會

作者︰古龍

鐵娃道︰「我偏要走,我為何要听你的話?」

那語聲道︰「我只是瞧你寂寞,才想和你聊聊天的,你若再往前走,我也定了,你豈非辜負了我一番好意?」

鐵娃果然停下腳步,咧嘴笑道︰「原來你只是要來陪我聊天的,原來你倒是對我一片好意,那我可就不能不听你的話啦!」

那語聲亦自笑道︰「如此才是。」

鐵娃眨了眨眼楮,道︰「但你究竟是誰?又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那語聲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許多別的事,普天之下,我不知道的事,簡直是太少了。」

鐵娃道︰「真的?你真的什麼都知道?」

那語聲道︰「自是真的,不信你就問問我。」

鐵娃道︰「好,我問你……我大哥是誰?」

那語聲道︰「方寶玉。」

鐵娃道︰「呀!真被你猜著了,好,我再問你……」

他偏著頭想了半天,方自接通,

「我師傅是誰?」

那語聲道︰「智者周方。」

鐵娃道︰「我……我心里最想的一個人是誰?」

那語聲道︰「是你妹子牛鐵蘭,還有姜風。」

鐵娃眼楮都瞪圓了,早已驚得目定口呆。

他直腸直肚,心里從來沒有什麼秘密——他最大的秘密,也不過就是這簡簡單單幾件事了。

如今,他最大的秘密,都已被人說了出來,卻叫他如何不驚?他直被驚得呆了半晌,方自長嘆道︰「好小子,果然有兩下子,果然什麼事都知道。」

那語聲笑道︰「我是誰你可知道?」

鐵娃道︰「不知道。」

那語聲道︰「我大哥和我師傅是誰?」

鐵娃道︰…-

「我也不知道。」

那語聲道︰「我心里最想的一個人是誰?」

鐵娃嘆道︰「我更不知道了。」

那語聲道︰「原來位什麼都不知道,原來你只是個大笨牛。」

鐵娃漲紅了臉,道︰「我……我也有幾樣知道的事。」

那語聲道︰「你知道什麼?哼,就連方才你大哥瞧的那封信,信上寫的是什麼?只伯你都不知道,還說什麼別的。」

鐵娃大笑道︰「錯了錯了,這下你可錯了,方才我大哥瞧的那信,信上面的十個宇,我可全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語聲道︰「我不信。」

鐵娃道︰「你不信?好,我告訴你,你听著,那封信上寫的十個字是︰東昌西城外,桑林……對了,桑林有紅燈。」

那語聲笑道︰「好,算你也不笨,但我們在這里聊天的這種小事,你若是也告訴你大哥,你大哥都要說你笨了。」

鐵娃道︰「我知道︰其實,我大哥就算說我笨,也沒關系,但是那……那個小鮑主,我可不能讓她說我。」

黑暗中寂無應聲。

餅了半晌,銑娃忍不住又道︰「喂!你可听見我說話了麼?……喂!你來陪我聊天的,怎地聊到一半,就不說話了?」

黑暗中還是寂無回應。

鐵娃道︰「你再不說話,我可要過去了。」

他又等了半晌,果然大步走了過去,一雙鐵掌,就像是兩只斧頭似的,分開了樹叢,樹叢哪有什麼人影?

鐵娃喃喃道︰「好小于,話末說完,人就溜了,你當我找不著你麼?……」一面嘀咕,一面大步搜尋了過去。

搜尋了半晌,果然瞧見有株樹下,坐著條人影。

鐵娃大笑道︰「果然找著了,你還往哪里走?」

一步竄了過去,目光動處,突然驚呼一聲,例退三步,站在那里,競又被驚得怔住了。

熹微的天光,自林梢照將下來,照著那人的臉,這張臉肌肉痙攣,五官扭曲,眼殊子都似已突了出來。

鐵娃膽子雖大,但在這荒涼的暗林里,驟然見著如此猙獰、恐怖的一張臉,也不覺駭然.

餅了半晌,他總算已能說出話來。

他大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是人是鬼,是死是活?」

那張臉動也不動,更不回話。

但鐵娃身後,卻有一人道︰「鐵娃,你在和誰說話?」

鐵娃如驚弓之鳥,大吼一聲,翻過身去,只瞧見兩條人影並肩立在他身後,卻是小鮑主與方寶玉。

鐵娃驚喜交集,道︰「大哥,原來是你……幸好是你,否則銑娃可真要瘋了。」

寶玉奇道︰「莫非你瞧見了什麼?」

鐵娃道︰「大哥你瞧,那邊樹下。」

寶玉瞧了過去,也不覺為之一驚,但卻沉佳了氣,緩步走了過去,鐵娃跟在一旁,道︰「這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小鮑主道︰「只怕已活不成了。」

突听寶玉沉聲道︰「你瞧此人是誰?」

鐵娃道︰「莫非大哥你認得他?」

他話猶未了,小鮑主失聲道︰「呀,原來是他,我兩人追尋了半天,也未接到,卻不想他在這里,他……他這是遭了誰的毒手?」

鐵娃又瞧了幾眼——方才他撅魂未定,哪里敢仔細來瞧,此刻才瞧清了,不禁亦自失聲道︰「原來這就是方才那握著紅燈的人。」

寶玉與小鮑主已掠到樹下,只見那人倒在樹干上,不但面容五宮扭曲,手足四肢,亦都似已離了原形。

小鮑主很聲道︰「好毒辣的手段!」

寶玉俯著身子,仔細瞧了幾眼,喃喃道︰「怪了怪了!這例怪了,這莫非竟是分筋錯骨手?」

小鮑主冷笑道︰「你此刻才瞧出這是分筋錯骨手麼?」

寶玉道︰「我雖早巳瞧出,卻不敢相信,分筋錯骨手乃內家正宗的上乘功夫,據我所知,此刻天下江湖,也只有武當、少林、峨嵋等內家正宗門派中有限幾人,能使得出此等功夫來,這……這卻又是誰下的手,這豈非令人難以置信」

小鮑主冷笑道︰「內家正宗弟子中,難道就沒有心狠手辣的人?但願他還未死,我倒要問問他是誰對他下的毒手?」

她俯身扶著那大漢身子,手掌動處,連拍了他十余處穴道,那大漢身子一陣顫抖,四肢都蜷曲起來。

然後,他嘶聲慘呼一聲,竟果然醒了過來——這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痛苦,他就是被這劇毒刺激得醒過來的。

娃瞧得渾身發毛,寶玉也是瞧得不忍,但小鮑主卻是神色不變,凝目瞧著這大漢,冷冷道︰醒來,張開眼楮。」

那大漢張開眼楮,瞧見了小鮑主,目中並未露出歡喜之意,反倒有些驚恐之色,顫聲大呼道︰我沒有說……我什麼都沒有說……」

寶玉心念一動,突然問道︰「那人要你說什麼?」那大道︰「我沒有說……我什麼都不說。」寶玉仍不死心,追問道︰「下手的人是誰?」

那大漢嘶聲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鮑主微微笑道︰「好,你好生去吧!」

一掌輕輕拍下那大漢道︰

「多……」

「謝」宇還未說出,身子一挺,便自氣絕。

鐵娃失色道︰「你……你也對他……」

小鮑主柔聲道︰「他反,與其活著受苦,例不如落個痛快,我這是為他好呀,你難道都不懂麼?」

鐵娃張口結舌,已氣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寶玉緩緩道︰「我本該早已猜到,那人既是內家正宗高手,卻對他施出如此酷刑,想必是要逼問他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小鮑主笑道︰「如此又怎樣?」

寶玉道︰「如今我更已知道,你不但早已知道那人要逼問的是什麼,就連那人是誰,只怕你都也已猜出來了。」

小鮑主道︰「是麼?」

寶玉厲聲道︰「那人是誰?他要逼問的什麼?」

小鮑主冷笑道︰「你窮吼什麼?你一吼我就會告訴你麼?」

寶玉一把抓任她手腕,道︰「你說不說?」

小鮑主道︰「我偏偏不說,你又怎樣?」

寶玉跟楮蹬著她,她眼楮也蹬著寶玉,兩人你蹬著我,我瞪著你,過了半晌,寶玉終于長嘆一聲,松開了手,道︰「你縱不說,總有一天我也會知道的……

小鮑主道︰「你就慢慢等著吧!」

突听鐵娃在那邊呼道︰「來呀,還有一人在這里。」

寶玉飛身趕去,只見那邊草叢中例臥著的,果然就是另一條大漢,四肢早已冰涼,也已死去多時。

鐵娃翻過他的身子,不一聲——這大漢七竅流血,竟是中毒而死,顯然他未等別人逼問,使已服毒自盡了。

寶玉暗嘆忖道︰「火魔神門下,果然門規森嚴,是以這些人寧死也不肯說出秘密,由此亦可想見,這秘密必定關系重大的很。」

鐵娃眼楮瞧著那尸身,口中卻在喃喃嘆道︰「你們可真倒霉,一跟我們見過面,就死了,你們……」

寶玉心頭突然一動,月兌口道︰「呀!不錯。」鐵娃嚇了一跳,道︰「大哥,什麼不錯?」

寶玉道︰「這兩人宋見我們之前,倒也不甚驚慌,但見過我們之後,立刻就放足急奔,好像是早已知道有人要加害于他們。」

鐵娃道︰「是呀!但……但這又是為什麼呢?」

寶玉道︰「只因他們的對頭,本不知誰是火魔神門下,但卻知道火魔神門下,必定要與我連絡,是以便在暗中守著我們,是以他們與我相見之後,行藏便立刻暴露,不出片刻,便要遭別人的毒手。」

鐵娃道︰「別人?……這些別人又是誰?」

寶玉嘆道︰「我對這些人一無所知,但這些人卻想必對我的事知道得不少,否則又怎會知道凡是與我聯絡的人,必是火魔神門下。」

鐵娃道︰「是呀!但這……」

寶玉截口道︰「還有一點,這些人我分手之後,方自向他們下手,由此可見這些人競似對我存有些顧忌之心。」

鐵娃道︰「我知道,這些人想必是怕大哥的武功。」

寶玉苦笑道︰「事情哪有如此簡單……。

他至今總算已猜出,不但暗中出手的這些人,必定與他大有關系,甚至就連他們所要逼問的秘密,也和他關系非淺。

但直到此刻為止,他所知道,也不過只有這麼多了,這些人是誰,所有逼問的是何秘密,他仍是一無所知。

他出神的沉思半晌,長嘆道︰「東昌西城外,桑林有紅燈,此去東昌,這一路上咱們要倍加留意,瞧瞧究竟是誰在追蹤咱們?」

但此刻他再留意,卻已嫌太遲了,只因鐵娃已被人套出了秘密,別人已不必追蹤,便可知道他們的去向。

別人已可先在那里等著他們。

東昌城,黃昏。

寶玉自東門入城,西門出城。

自從他們夜渡黃河之後,便已擺月兌了那些慕名跟蹤江湖豪士,這一路上,寶玉實末發現有一人的行蹤可疑。

但仍不敢有絲毫大意,出城之後,更是步步留心,走了盞茶時分,夕陽晚照下,前面果然有一片桑林。

寶玉放眼四望,暮藹蒼茫,空郊無人,他深信自己的目力,他若瞧不見別人,別人也實難瞧得見他。

于是他暗中松了口氣,直奔桑林,只見一縷炊煙,自林中裊裊散出,雞犬之聲,隱隱可聞。

這是一幅寧靜而平和的農村晚景,瞧不出有絲毫石樣的預兆,更瞧不出有絲毫殺機……

寶玉眼前仿佛已現出一幅安詳而美麗的圖畫。

桑林中的農夫,正坐在門前的竹椅上,一面悠閑的吸著扳煙,一面期待著他妻子正在為他忙碌的晚餐。

天真的孩子們,正在他身旁追逐著雞犬——天地間到處都充滿了幸福,每個人都是那麼滿足。

寶玉心頭的負擔,也似乎為之減輕丁,他幾乎已志去這片寧靜的桑林,就是火魔神與他相約之地。

但就在這時,他卻瞧見了桑林里的紅燈。

鐵娃月兌口呼叫道︰「紅燈,紅燈就在那里。」

寶玉苦笑道︰「我真不懂火魔神為何要選中這里,為何偏偏要破壞這桑林中農戶們的安詳與寧靜,為什麼不讓人家好好的過日子。」

小鮑主緩緩道︰「生活太寧靜了,也就會變得沒什麼意思……說不定這桑林中的農戶們,早就想找些刺激了哩!」

寶玉苦笑一聲,穿林而入,只見林木掩映中,半道竹籬,圍著三五所茅舍,半掩的柴扉前,正懸著盞紅燈。

一條花犬,躲在竹籬柴扉後,向人而吠,六七只黃雞,悠閑的蹬步在小院中,啄食著地上的米粒。

炊煙自屋頂升起,飯香自屋內傳出——若不是那盞觸目的紅燈,寶玉真不敢相信火魔神相約的就是這里。’-

他腳步仍放得極輕,似仍不敢驚挑這里的中和氣氛,他立定決心,絕不讓這寧靜的桑林,變為凶殺之地。

三個人走到門前,那條花犬反而不敢狂吠了,卻夾著尾巴,瞪著眼楮,驚駭地瞧著這三個陌生人。寶玉輕咳一聲,「里面可有人麼?」

一陣風吹來,吹得那柴扉輕輕作響。

但半搞的柴霹中,卻寂無人聲。

寶玉提高聲音,又問了——次,門里仍無回應。

鐵娃道︰莫非不是這里?」寶玉出不禁懷疑道︰「莫非這里只是湊巧有盞紅燈?」

小鮑主道︰「哪有這麼巧的事。」

她競一手推開了柴扉,揚長走了進去。

三間茅屋,迎門一間是小小的廳堂,正中一個小小的神龕,倚著一尊觀音大士,還有幅武聖關公的神像。

神龕前有張八仙桌子,桌子上放著三副碗筷,還有個竹校編的籠于,里面罩著的像是有幾碗茶。

左門的一扇門,通向臥房,一張巨大而沉重的木床上,整整齊齊地疊著三兩床花花綠綠的棉被。

一陣陣飯香之氣,自後面一敞門里傳了出來,爐火仍燒得「必剝」作響,房子里充滿了溫暖。

這一切正都是最最平凡的農家晚炊時的景象,任何人都瞧不出有絲毫異狀,但是,這農家中的人呢?

沒有人,茅屋前前後後,再無半條人影。

這就連小鮑主都不兔有些驚奇詫異,寶玉自更猜不出那火魔神究竟在弄何玄虛,只見小鮑主前前後後走了兩圈,不住喃喃自語道︰「難道他們還未來麼?」

只有鐵娃,眼楮卻一直盯著那罩著幾碗茶的竹籠子,飯香陣陣,他肚子實已餓得咕咕直響。

到最後他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揭開那竹籠子,突然嫁呼一聲,倒退兩步,連竹籠都跌落在地。

寶玉道︰「什麼事?」

鐵娃道︰「你瞧,你瞧,又是這些,又是這些…………」

竹籠罩著的,果然又有盤紅紅的鸚鵡舌頭,只是這次又多了一大碗紅燒牛肉,兩只肥雞而已。

寶玉瞧了瞧小鮑主,道︰「他們已來過了。」

小鮑主道︰「既然來過,想必未曾走遠。」

寶玉沉吟道︰「爐火猶旺,飯仍末進,顯見他們才走未久,卻走得甚是匆忙,他們為何要走?定到哪里去了?」

小鮑主道︰「你既猜不出,只有等他們回來問了。」

寶玉道︰「他們會回來麼?」

小鮑主道︰「瞧見這些萊,我就餓了,咱們好歹吃了再說……他們既然還未見著你,你還怕他們不回來麼?」

鐵娃柑掌大笑道︰「對,先吃了再說,這倒是個好主意。」

飯後,秋夜涼如水。

寶玉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仰視著自林捎漏下的星光月色,心里也不知想些什麼——也不知該想什麼?

他心思實是紛亂如麻,根本不知該從何想起。

只見小鮑主手托著腮,倚在神憲前,凝目瞧著那尊塑造得並不精致的觀音佛像,似已瞧得出神。

鐵娃卻用中肉拌了碗飯,在喂那條花狗。

涼風習習,秋屋閃爍,星光自林梢下,灑得滿地都是珠玉,大地間彌漫著秋夜特有的甜香氣息。

寶玉靜坐在這寧靜的秋夜,靜靜的瞧著小鮑主,瞧著鐵娃,瞧著那整潔的茅舍,瞧著那滿地星光……

他眼前不知不覺又泛起了他方才幻想中的那幅圖畫,漸漸地他自己也仿佛溶入了那圖畫之中。

星光、茅舍、忠誠的友伴、美麗的妻子……這景象究竟是真?是幻?漸漸的,連他自己都分不清。

突然,一陣狗吠,打斷了他的遐思。

鐵娃道︰「小花狗,這麼好的中肉飯,你不吃我可要吃了。」那花狗昂著頭,瞧著他狂吠,一雙狗眼楮里,竟像是有著淚光。

小鮑主也回過身來,皺眉道︰「這些人難道都死光了不成?怎地到現在還不回來?咱們只怕已等了快要兩三個時辰了。」

寶玉道︰「已有三個時辰。」

小鮑主道︰「他們若是再過三個時辰不回來,又當如何?」

寶玉道︰「這話本該我問你才是。」

小鮑主跺足道︰「死人!這些人,會到哪里去了?」

突听鐵娃笑罵道︰「小花狗,你不吃牛肉飯,卻要來吃我這件破衣裳,簡直是個呆子……」一面笑罵,一面已被那條花狗咬著衣角,拉進屋里。

小鮑主喃喃罵道︰「人家都急死了,這呆子還有心情玩狗。」

寶玉也不理她,站起身子,踱了幾步,沉聲道︰「此事只怕已有變?」

小鮑主道︰「有什麼變?除了你我之外,又有誰會知道這普通農家是我等相約之地?想來必定那些死人……」

忽然,只听鐵娃在屋里驚呼道︰「死人!死人!死人在這里。」

寶玉、小鮑主一驚之下,飛身掠入臥房之中。

只見那花狗蹲在床角,不住狂吠,銑娃一手扯著床單,半俯著身子,石像般站在床前,競似又已驚得呆了。

小鮑主道︰「鬼叫鬼叫的,你是在于什麼呀?」

鐵娃道︰「床下面……床下面……」

突然一抬手,將那張沉重的木床,整個抬了起來,床下,競赫然並肩例臥著兩具尸身。

寶玉本當這兩具尸身必是這茅台的主人,但仔細瞧了一眼,只見這兩人一身黑衣,濃眉闊口,雖然早已死去多時,但眉宇間猶帶著生前的 悍之色,哪里會是普通的農家,顯然正是火魔神派來此間的黨徒。

這兩人手足懼已冰冷,但身上卻全無傷口亦無血跡,也瞧不出被內力震傷的痕跡,更非中毒而死。

寶玉俯子,這才發覺,兩人左胸心口之上,各各嵌著塊卵大的石子,塞佐了創曰。

他一眼瞧過,便已瞧出這兩人竟是被人一劍穿胸,但在鮮血還未流出的剎那間,又彼人以石卵塞住了創口。

寶玉駭然道︰「好快的劍,好快的身手。」

小鮑主道︰「我奇怪的只是此地既如此隱密,為何還會被人發覺,競能趕在我們前面,下了毒手?這地方他們又是怎麼找到的?寶玉道︰「想必有人泄露了消息。」

小鮑主冷冷道︰「五行魔宮門下,死也不敢泄露消息的,何況,他們縱然有心泄露,也絕不會知道那信中約會之地。」

寶玉想到火魔神行事之慎秘,也知她此話絕不會假。

小鮑主語聲微頓,突又問道︰「那封信此刻在哪里?」

寶玉道︰「便在我懷中……我瞧過之後,便仔細藏起,萬萬不致被人見著。」

小鮑主道︰「信上的話,你可告訴別人了麼?」

寶玉苦笑道︰「你想我會麼?」

小鮑主跺腳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可也糊涂了。」

鐵娃一直垂著頭,臉也紅了,此刻終于忍不住囁嚅著道︰「信上的話,我倒是說給一個人听過。」

小鮑主聳然變色,道︰「你?你說過?說給誰听了?」

鐵娃道︰「我也不知他是誰,我……」

當下結結巴巴,將那件事經過說了出來。」

小鮑主一手攏著秀發,一手撫著耳垂,果呆的瞧了鐵娃半晌,面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輕輕長嘆一聲,道︰「你真聰明。」

鐵娃只當她必定要大罵自己一頓,哪知她卻只輕描淡寫說出這四個字來,鐵娃反而呆了,道︰「你……你為何不罵我?」

小鮑主道︰「我為何要罵你?」

鐵娃道︰「我……我不是做錯了事麼?」

小鮑主淡淡一笑,道︰「我要罵的人,都是值得我罵的,像你這樣的人麼……」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望到了別處。

她雖然頓住了語聲,但言下之意,可真比罵人還刻薄厲害得多,怎奈鐵娃說話從來不兜圈子——兜圈子,繞脖子罵人的話,他完全不懂。

鐵娃道︰「我這樣的人,你不舍得罵,是麼?……唉!但你越是不罵我,我的心里越是難受,你就好歹罵兩句吧!」

小鮑主雖有滿月復怒氣,此刻也不禁「噗哧」笑出聲來。

她終于帶笑罵了一句,道︰「笨牛……」

寶玉面色凝重,一直皺眉深思,此刻方自沉聲道︰「此人既精內家分筋錯骨手,劍法也如此犀利,偏偏對鐵娃和我的事,又如此清楚,他……他會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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