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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嗆御史 第九章

作者︰董妮

只因太子布下天羅地網,席今朝和花想容竟是連柳城都進不去,只得借宿在柳城郊外十里處的破土地廟里。

但這也有一個好處,破土地廟邊生了一叢毒菇,讓席今朝摘了,研磨了一些不是太厲害、可也算有效的毒物,稍補一下他快要淨空的藥囊。

這一夜,花想容哄睡了寬兒和小王爺,走到廟門口,陪著席今朝一起守夜。

「天嬌不是讓人傳言來,說今晚會到,怎麼還沒來?會不會出事了?」她很擔心。

席今朝對她一眨眼,花想容突然發現自己被抱住了。

「容容,我就知道你最關心我了——」說人人到,曹天嬌來了,但她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了吉丁。少年身穿團花錦服,頭戴金冠,面如敷粉,說不出的風流俊俏。

報想容有些訝異,這愛打扮的少年看似輕浮,其實執著堅毅。

她拍拍曹天嬌的肩膀。「喂,抱差不多就好,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能有什麼事比得過我們久別重逢……」下面接著的話,曹天嬌說得很小聲。「你也可憐可冷我,一個多月沒抱過小泵娘了,讓我解解饞吧!」

報想容瞄一眼吉丁。真想不到他能把曹天嬌盯得這麼緊,該不會曹天嬌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吧?

「我心里支持你,但我更需要你的幫助。」花想容還是推開了她。

曹天嬌嘟起了嘴。「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不給好處的事,我為什麼要做?」

「因為我們是朋友,因為好朋友可以為對方兩肋插刀。」

曹天嬌很郁悶。「說吧、說吧!找我那麼急,有什麼事?」

「我要入宮面聖。」

「那就來啊!誰還能阻你?」

「你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太子唆使一派江湖人追殺我,又調動了羽林軍封鎖四城門,我連進京都不成,還入宮咧!」

「有這種事?我最近忙瘋了,根本不知道。」

「太子調動軍隊竟能瞞過你?」

「拜托,太子現在又監國了,那些軍隊他愛調就調,我還能插嘴不成?再說,羽林軍和禁軍也到了調防年限,最近調動很正常啊!」曹天嬌瞥了眼吉丁。「太子最近真的行動很大?」

少年點頭。「太子不只調動羽林軍和禁軍,上個月還把虎賁衛和東宮衛士也一起派出去幫助地方官剿匪,說是要訓練他們。」

看來不單是吉丁纏著曹天嬌,曹天嬌對他也頗所倚重,才讓兩人成了解不開的死結。

報想容怒哼一聲。「剿匪?是剿我還差不多!」

她把被追殺的事說了一遍,曹天嬌和吉丁听得目瞪口呆,同時,席今朝又補充了寬兒的身世來歷。

「這種事也太離奇了吧?」曹天嬌很不想相信。「我也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前些日子,皇後死于冷宮,發現時尸身都腐了,甚至沒人知道她是幾時自殺的。我為了這件事,被皇上臭罵了一頓,又重新布防宮中守衛,才會忙到外界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所以,自己這麼忙是不是被設計了?

「皇後死了!?」花想容簡直不敢相信。「確定皇後是自殺?」

「人都吊在橫梁上了,應該是吧!」曹天嬌說。

「也許她是被人殺了才吊上去的。」席今朝道。

「就算她是被殺的,也查不出來了,畢竟發現得太晚,什麼線索都沒了。」

報想容感慨。曾經的一國之母,哪怕她是假冒的,但母儀天下卻是不假,身後竟如此淒涼,怎麼不令人唏噓?

「還有一件事。」曹天嬌又說。「太後又病倒了。」

「御醫怎麼說?有沒有危險?」花想容與太後情同母女,很是擔心。

「御醫說太後年紀大了,情況不太好。」

報想容突然一陣暈。這段日子,實在發生太多事了,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席今朝伸手把她攬進懷里。「等我們將嬰兒送進宮里,太後看了,一定很高興,說不定就好了,你別太擔心。」

這當然是安慰之詞,但花想容听了還是很感動。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站好。「天嬌,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們進宮?」

「你們要進宮,當然沒問題。但孩子……說真的,我不知道怎麼藏他才能不被發現。」

「太子一直很想要將軍手上的兵權?」吉丁突然開口。

一時間,三雙眼楮都盯著他看,曹天嬌捶了他一下。「繼續說啊!講一半干麼,吊人胃口?」

吉丁不說話,笑笑地看著她。

曹天嬌氣得脹紅臉。「你——行行行,算我又欠你一次,這總行了吧!」

吉丁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小本子,在上頭又添了一筆。

報想容瞥了眼曹天嬌。看書本上密密麻麻的記號,她欠了不少啊!

曹天嬌也很哀怨。她生性豪邁,于生活細節上難免疏失,又在外頭逍遙久了,乍然回宮,百般地不適應,幸虧有吉丁處處周旋,她才沒被太子挑剔到抓狂,日子久了,他也變成她的貼身助手。

但要吉丁做事卻要付出代價,他不會要求太過分的事,但諸如一起喝杯酒、共同賞個月什麼的,卻是日日不絕。

滴水能穿石,曹天嬌給磨久了,總覺得好像欠了吉丁什麼,在他面前越發軟弱起來。

吉丁接著道︰「太子也知道他手中的軍隊能力低落,而將軍手下個個士氣正豪,太子不止一次提過想要兩軍對調,但將軍不肯。我的意思是,不如允了太子,但事先得跟那些軍士說好,這是演習,讓我們的人準備著,趁兩軍調動混亂之際,強行擁護我們入宮。」

「這太危險了,萬一擦槍走火,打了起來怎麼辦?」花想容可不想在京里殺個血流成河。

「可以要求太子先試試百人對調,若無問題,再謀後計,如此可壓制暴亂,不至失控。」

「那還是要打啊!」花想容最不願的就是自家軍隊內哄。

曹天嬌卻功她。「容容,太子要登基,就要除掉所有的妨礙,比如小王爺、太後,甚至是皇上,陳非我們放手,否則這一仗便避不掉,我們已無法消弭這場兵災。」

席今朝跟著開口。「想容,我們不能再拖,否則太子勢力越來越大,等他真的謀害皇上、自立為王,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這些事,花想容都懂,可她舍不得那些軍士的性命。

但既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就做吧!

「好,就照吉丁的意思。」

曹天嬌看一眼天色。「我們出來的時候,跟內廷總管說好,五更回去,請他幫我們開門,現在時間未到,也進不去,不如你帶我看看小王爺長什麼樣子,可不可愛?」

席今朝悄悄地打了個哆嗦,只有花想容注意到了,很想笑。席今朝是真的很怕嬰兒哭。

懊像附和她的想法似的,破廟內,一陣驚逃詔地的嬰兒哭聲瞬間響起。

曹天嬌錯愕。「是小王爺?」

席今朝和花想容一起沉默,五官有些扭曲。嬰兒哭起來真可怕。

曹天嬌後退一步。她也受不了嬰兒哭。「听聲音就知道小王爺精神很好,不必看了。」

☆☆☆☆☆☆

四更方過,席今朝在破廟里喂嬰兒,花想容送曹天嬌和吉丁離開。

報想容覷一眼跟在曹天嬌身後三步遠的吉丁。這少年成熟得好快,幾乎每天變一個樣子,她記得他還跟在水無艷身邊時,每天攆雞斗狗,好玩得要命,曾幾何時,男孩長成了男人,也知道沉默地守護著心上人了……

曹天嬌拉她一把。「你別光只是看,也替我想想辦法,怎麼讓他死心?」

「他為你做了這麼多,你都不感動?」花想容其實有些同情吉丁。她剛愛上席今朝的心情,就跟他現在一樣,不過她幸運了一點,席今朝響應了她的感情。

曹天嬌怔了一下。「容容,感動跟感情不能相提並論。」

「你真的不可能接受他?」

「這一點我也想了很久。」曹天嬌沉默的時候,嬌艷的五官顯得特別嚴肅,但只維持了一眨眼時間,便被嬉笑給取代了。她眼神里帶點陶醉,抱住報想容的腰。「我還是喜歡小泵娘,我沒辦法想象自己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報想容嗔她一眼。「小泵娘會長成大姑娘,再變成老姑娘的。」

「那樣我也喜歡。」只是她一直沒找到一個願意跟她一起變成老姑娘的人。

吉丁始終听著她們的話,但表情一點也沒變,好像她們談的不是他,好像他的心已經變成一顆石頭,任歲月流逝,不改其志。

報想容注意到他的樣子,她又想起了那個守著假造的坤寧宮,直到死前,依然不停喊著皇上的女子。不知道皇後頂替了妹妹的身分,陪伴皇上多年,她曾不曾真的喜愛過皇上?而那將皇後廢掉,任她死去無人聞問的皇上,心底到底有沒有過皇後的位置?

她的思念很甜美,不管何時何地,只要她腦海里浮現席今朝的影子,只要走在路上,偶見一身玄衣,她心頭都會泛起一陣幸福的漣漪。

可很多很多的感情卻不完美,明明它們也曾真心誠意,卻總在現實中摧折消磨。

她嘆了口氣。「算了,讓他跟吧!我想他能理解你的無奈。」她側身對吉丁微笑,他回給她一抹感激的眼神。「哪怕有一天,你找到了一個願意跟你一起變老的姑娘,他也會祝福你的,是不?」

最後的話,問的是吉丁。

吉丁低下頭,但又迅速挺起胸膛,神情一如既往地堅定。

曹天嬌垂著腦袋,心里很不舒服。她對吉丁歉疚、對自己生氣,但她不知道怎麼辦,她心里很悶,很想發泄一下。

巧的是,現下她想泄火,太子就帶著一票人送上門了——

「好久不見了,花御史、曹將軍。」

太子容貌生得秀氣,用俊美無儔來形容也不為過,但他的眼神總是溜得很快,給人一種陰險不可靠的感覺。

「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花想容撇嘴。

「看來我們還是小瞧殿下了,內廷總管應該已經被你收買了,才會泄漏我們的行蹤?」曹天嬌和吉丁同時上前一步,護住報想容。「但殿下莫非忘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親自出馬,就不怕出意外?還是……你手下鎮得住場面的人都派光了,不得已只好親身上場?」她嗤笑。

「沒錯,孤手下有能力領軍的確實不多,一個去接收羽林軍和禁軍,一個統領虎賁衛和東宮衛士,他們已在皇城集結,只等孤的命令,便可攻進皇宮,令皇上退位。」太子得意洋洋。「至于孤,暫且不想與皇上父子相殘,免得落人口實,便來瞧瞧你們有什麼通天本領,能一次又一次破壞孤的好事。」

這時,花想容、曹天嬌和吉丁耳里傳來席今朝的聲音。

「我已經布置好了,一會兒打起來,想容和我一起突圍,我們去鬼谷,那里機關遍布,短時間他們是攻不進去的。小師妹帶吉丁別速回京,務必將軍隊掌握在手中,等你那邊打勝了,再發兵上鬼谷救我們。」

曹天嬌傳音回道︰「京里的兵可能不好調,我回宮後就找皇上討兵符,四師兄正好也在,他輕功好,讓他和四師嫂帶著兵符上邊關調兵,好將太子一擊擒住。」鬼谷的老四「盜神」商昨昔,可謂天底下跑得最快的人。

「就這麼辦。」花想容做最後決斷。「大家各自保重。」

「好。」曹天嬌點頭。「眼前先想辦法引開太子的注意力。」

報想容走出曹天嬌和吉丁的護衛,冷笑看著太子。「兩個問題請教殿下,第一,你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非皇上親生?第二,皇後的死是你下的手?」

太子大笑。「花御史還是這麼直率。孤真的很欣賞你,你現在回頭,孤依然接受你。」

「我了解。兩個答案都是「是」。」花想容厭惡地道︰「我不懂,皇後就算不是你的生身之母,總也撫養過你,你怎麼下得了手?」

「太後待她有如親女,她不也一樣下手?」太子冷哼了聲。金絲花是他跟皇後一起布置的,只因太子虐殺侍衛和宮女被太後知道,太後震怒,欲廢太子,後來雖不了了之,但已教他們警覺,就怕再來一回,儲位不保,于是想方設法謀害太後。

可皇後進宮久了,對太後多少也有感情,怎麼都下不了手,說太後年歲已大,活不了幾年,讓他再等等。他哪里等得了,便常與皇後爭執。一回,皇後無意中月兌口說出後悔抱養他的話,雖然及時轉移話題,但仍讓他懷疑起自己的身世。

適時,皇上要他監國,他藉此培養勢力,一邊著手調查皇後的過去,連那些告老還鄉的老宮人都找出來了,威逼利誘之下,終于發現皇後的身世和她誕下死胎、抱養民間骨肉的秘密。

他並不知道皇後其實已被調換,孩子也尚在人間,只以為皇後是前朝余孽,特意進宮要顛覆尚善國。

但龍廷皇室苛延殘喘至今,也就剩皇後一支血脈,她不可能做女皇,不如便宜他,他答應登基後,改國號為龍廷,條件是皇後盡快殺了太後。

但皇後做法太溫吞,他等不了了,干脆將太後、皇後一起除掉。

只是此事被卓不凡和席今朝破壞,他只得先處理賢親王。奈何底下人蠢笨,竟讓小王爺逃過一劫,至此,事情已完全月兌離他掌控,他只能趕緊彌補缺失,先向皇上進言,大義滅親除了皇後,一邊派人追殺小王爺。若這樣還失敗,他也只好兵變,殺父皇、奪皇位。

讓他落到這步田地、進退維谷的就是席今朝和花想容,這兩人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不過……他看著花想容英氣勃發、熠熠生輝的俏臉,恍惚間,總是想起那句話︰得花想容者,得天下。

尚善國不過是大陸上一個彈丸小柄,比它強者尚有五、六,他是不甘心屈居人下,他要做,就要做一統天下的至尊!

「花御史,孤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歸順孤,一旦孤登基,你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母儀天下嘛……」花想容閉上眼,彷佛在思考。

突然,砰砰砰——一連串的爆炸聲後,漫天煙塵灑落,遮擋了眾人的視線。

「小心有毒!」太子大喝。

席今朝心里冷笑,他的毒快用完了,沒到最後關頭,才舍不得用,這個只是煙幕彈。

那些追兵一听是毒,都嚇慌了,他們追殺花想容,一路上死傷慘重,十有八九就是栽在席今朝的劇毒下。

一時間,周圍哭聲、吼聲、呼喝聲成一片。

「就是現在!」席今朝大喊,一手牽著寬兒,小王爺則在寬兒懷中,另一只手招呼花想容,朝南方突圍而去。

「我先幫你們擋一程!」曹天嬌撥刀砍向太子的護衛。吉丁苞在她身邊,一條長槍恍似蛟龍出海,將她周身上下守得潑水不漏。

「你們也小心!」花想容長劍翻飛如花,每一道劍光閃過,便是一條命。她沖得比席今朝快幾步,擋在她身前的追兵紛紛倒下,無人是她一合之將。

不多時,席今朝和花想容已經護著兩個孩子突出包圍。

曹天嬌看他們走遠了,大笑。「殿下,你縱有手下千萬,奈何都是酒囊飯袋,又能攔住誰?吉丁,我們也走!」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上千人馬卻困不住四個大人、兩個孩子。

太子雙目噴火。「傳孤命令,羽林軍、禁軍、虎賁衛和東宮衛士開始攻擊,先殺太後,再擒皇帝,讓江湖盟和地方衛所的兵卒集結大荒山,孤要一舉蕩平鬼谷!」

「遵命!」

于是,一場史無前例的逼宮行動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

經歷了三天三夜的逃亡,席今朝和花想容狼狽得好像在泥潭里滾了一圈再起來。

寬兒的臉色也很難看,不過他很堅強,不哭也不鬧,看花想容應忖敵人辛苦,還會幫忙丟石頭。

有時候花想容會想,皇後嫌寬兒笨,舍了他,找了個聰明的孩子養,結果弄得自己死在兒子手中,這智與愚的分辨,顯得萬般諷刺。

最好命的應該是小王爺,總有人背他、抱他,就是吃睡得稍微差一些。

席今朝氣喘吁吁地砍倒最後一個追兵。「前面三十里處有座鎮子,那是鬼谷的前哨站,我們只要進鎮便安全了。」

「知道了。」花想容解下腰間的皮囊遞給他。「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後面的追兵由我應付。」

「小心。」他們合作得很習慣了,絕不會有人硬要逞威風。

「我知道。」她握緊手中的長劍,開始戒備。

寬兒擠到席今朝身邊,笑嘻嘻看著他。這孩子特別愛黏席今朝。

席今朝模模他的頭,又看一下他背上的小王爺,嬰兒睜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正好奇地四下看著。

「你要再忍一下,入了鎮,我便找乳母喂你。」

嬰兒露出微笑,教花想容看得有些嫉妒。席今朝非常有孩子緣,不管大朋友、小朋友都愛他。

「難道我天生一副壞人相,他們跟我在一起時就不會這麼笑……」她才嘆口氣,耳里接收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又來了,你們先走,我斷後!」

「寬兒,走。」他拉著寬兒往前跑。

報想容提劍,才跟上兩步,背脊倏地竄過一股寒意,她想也不想,橫劍砍去。

當,一枝利箭落地,她臉色大變。之前他們應付的都是江湖盟的人,擅長近身搏殺,可惜功夫不及她和席今朝,所以讓他們一路南逃到這里。

現在軍隊集結,那些弓箭手的武功底子也許不好,但萬箭齊飛,哪怕是第一高手也難逃一死。

她不敢告訴席今朝,怕惹他分心,最終四人都要葬身箭雨中。

悄悄地,她停下腳步,握緊手中的長劍,可手心是濕的,劍好像也快握不住了。

報想容,冷靜點!她給自己打氣,反身沖向追來的弓箭手們。

那些弓箭手沒想到她一個人也敢反擊,一時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綁頭的太子大怒。「你們是豬嗎?弓箭手退下,長槍兵上!」

對敵時變陣卻是一大忌諱,尤其是這種臨時組成的軍隊,反應不一,一時間,弓箭手和長槍兵擠成一團,更方便花想容痛下殺手。

但江湖盟的人也在場,三名劍手組成三才陣圍住了花想容,讓弓箭手和長槍兵有余裕對調。

這時,太子見花想容被困住,高喊︰「放箭,給孤殺了她!」

杯箭手們面面相覷,因為江湖盟的人和花想容殺成一團,他們根本無法瞄準,胡亂放箭,可能連自己人都一起殺掉。

太子卻不管。「不必顧慮,只要殺了花想容,孤重重有賞!」

江湖盟的人听得臉色微變,弓箭手雖然不忍,但軍令難違,羽箭紛紛搭上了弓弦。

「殿下果然狠毒天性,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眼看著花想容就要葬身箭雨下,卻是席今朝趕回來了,隨著他身影落下的,還有片黑漆漆、濃稠如墨的煙霧。

霎時,追兵人仰馬嘶,亂成一團。

「不要慌,這只是煙霧!」太子大叫。「席今朝,你以為同樣的招數,孤還會上第二次當?」

「你確定這是煙霧?」席今朝說著,伸手去拉花想容,傳音入密。「準備突圍。」

她見他一人,不禁擔憂,也跟著傳音。「小王爺和寬兒呢?」

「不必擔心,他們藏得很好。」四周雖然漆黑一片,他還是帶她遁出了包圍。

太子發現自己呼吸順暢、行動自如,非常得意。「孤當然確定這是煙霧,孤還確定,你身上已經沒有毒藥了,所以這三天,你只用劍不用毒。」他大笑。「哈哈哈,沒有毒藥的毒尊,席今朝,你能擋住甭多少人?來人啊,殺了他們兩個,賞金萬兩!」

這時,黑煙已經散得差不多,太子的人馬見席今朝和花想容快要逃遠了,紛紛追了上去。

席今朝拉著花想容跑了約三里路,朝著道旁一棵大樹打了個呼哨。「寬兒,下來,跑。」

寬兒像只靈活的猴兒般竄下樹,跟著席今朝和花想容一起逃命。

席今朝推了花想容一下。「寬兒抱孩子很久了,你去替他一下。」

「好。」她從寬兒手中接過嬰兒。

一行四人又跑了約五里路,後頭的追兵越來越近。

「換我斷後,你們先走。」席今朝說。

「可是……」現在的追兵不只江湖盟的人,還有軍隊啊!他一個人怎麼可能擋得住?

「放心,我會擋住他們的。」他神色平淡,秋水不興的眸子里閃著一點光。

她瞧著,心狠狠一揪,說不出的酸楚蔓延全身。

「相信我。」他很快地抱了她一下,推她向前。

她腳步踉蹌著,往前跑,不敢回頭看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答應過我,要陪著我,要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我相信你……」

席今朝默默地低下頭,一聲不吭。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從不輕易許諾,除非他確定自己能達成諾言。但人力有時盡,已無關願不願意守諾,而是無法違抗生離死別——

追兵越來越近,他已經可以看到太子那張美麗得邪氣的面孔。

「太子殿下,人無遠憂,必有近慮。」席今朝放聲大笑。「告訴你一件事,毒尊身上不一定要帶毒藥,因為我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劇烈的毒物——」

說著,他橫劍劃向自己的腕脈,內功催逼,噴灑出的鮮血化成一股艷紅的霧氣,仿佛瞬間籠罩了整片天地。

凡是剛才沾到黑煙的人,這時再遇血霧,身上便竄出一小團、一小團的綠色焰火,火光中,毒氣蒸騰,凡是踫到、聞到的人,立到倒地斃命。

「後退、立刻後退!」太子倉皇地指揮人馬躲避毒氣。

席今朝頎長的身子在風中搖蔽兩下,深黝的眸子帶著濃濃的眷戀與遺憾,望向花想容離去的方向。

「其實,我很想守約的……」

一般深沉的無力與倦意猛地襲來。閉上雙眼的瞬間,他耳邊听到一串驚喊——

「三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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