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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郎 第一章

作者︰風之羽

又是一個晴朗的艷陽天,安西府依舊熱熱鬧鬧地展現出一派繁榮的景象,熙來攘往的街道上,肩挑貨擔的小販高聲叫賣著,三兩個頑皮稚童手里或搖著撥郎鼓兒,或舉著艷紅誘人的糖葫蘆串兒在人群里鑽來鑽去。

安西府最最繁華的地方是臨近白家的街道。安西白家不但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富豪貴紳,更因為出了一位艷名傳遍方圓五百里的絕色美女而聲名遠揚。原本一個月前,那位美如天仙的白莫愁是要嫁給鄰邦鼎鼎有名的金翅王朝里一位來頭了不得的大官的,這安西府老老少少十有八九都領過了紅包,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誰知道呢,逃謔紅顏啊!逃謔紅顏!

經過白府緊閉著的朱紅大門時,人人都不由自主地斜著眼楮偷偷瞄一眼掛在門楣上雪白刺目的布幔,白色的巨大燈籠掛在兩邊,讓人看了心底一陣陣發寒。

「砰!」門內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原來緊閉的大門不知怎麼猛地一震,吱呀呀晃開了一條細縫。

听到聲響的人不約而同湊上前去,想一听究竟,而未听見的人見到別人一臉詭異之色聚到門邊,也忍不住湊了過去,伸長了脖子想探些八卦。總而言之,這世上的閑人——還真是多!

「乒乒砰砰」之聲不絕于耳,好奇心驅使之下,終于有膽大之人伸出了手,把門推開一點,再一點,又一點,直到兩扇沉甸甸的紅漆烏木大門完全被推開。人群一聲歡呼,如潮水一樣涌到了門前。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人們的眼中,映出了一團火焰,美麗的,灼熱的,令人生畏的,一團烈火。

整齊的院落里一片狼藉,青條石的地面兩道駭人的裂縫邊細碎的石塊散落了一地。白家的侍婢和家丁縮在門後院角里瑟瑟發抖著,而安西府里鼎鼎大名,風流倜儻的白家兩位公子頭發散亂,臉色灰白地正坐在地上發怔。衣服被利器劃成了一條條的碎片難堪地掛在身上,白無憂和白無慮身上哪里還有半點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樣兒,在眾人眼里,竟跟街上的乞兒樣貌相去不遠了。

辦色的發絲在風中飛舞著,一身紅衣的青年站在他們面前,手中血紅的細劍抵在面無人色的白無憂喉頭,只要手輕輕向前一送,白家的大公子就會如同一塊女敕白豆腐一樣輕易變成一堆豆渣。

「我再問一遍,納蘭明德究竟在哪里?」如同一團烈火一樣的青年意外地有一副清冽冷靜的好嗓子,「你們別再想如一個月前那般騙我。若是再不說實話,我可真的不會再手下留情!」

「好、好漢,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白無憂自然是嚇得一身冷汗說不出話來,一邊的白無慮顫抖著聲音直討饒,「您上次來已經把我家砸了個稀爛了,不是我們想騙您,可這納蘭明德真的不在我們家里啊,您不信就搜搜,要是搜出來了,用不著您動手,咱哥兒倆自己就會抹脖子……我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辦發青年眼中一冷,手微微向前一遞,抵在白無憂喉結上的劍尖立時深了一分,劍尖處凝了一滴血珠出來。

「啊呀!沒天理啊!」隨著一聲震天的哭喊,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從里屋哭天愴地的沖了出來,一下子撲到青年身前,「你這個天殺的強盜,搶走了我女兒還不算,又要來殺我兒子!你先殺了老漢我吧,我也不想活了!老婆子,今天我就下來找你,你等著,我們老兩口做鬼也不放過你這個強盜頭子!」

青年嚇了一跳,手中的劍不由得向後縮了一縮,白無慮見勢,眼疾手快把自己的雙生哥哥一把拖到懷里。哥兒倆個對視了一眼,手腳冰涼,四肢發顫,心中一陣陣害怕。

「你讓開,我今次來是要找人,並不是想殺你!」紅發的青年雙目一凜,抖抖手中的劍又要向白家兄弟走去。老人張開雙臂擋在兒子面前,形同一只護雛的母雞,頜下根根雪白的胡須都要豎立起來。

「羽真!你這人未免欺人太甚!」白老爺子吹著胡子,眼楮瞪得溜圓,「當年我見你是個人材,要將莫愁許給你,是你自己不肯要,可是現如今莫愁要出嫁了,你卻又當起了強盜將她強搶了去……」說到此處,白老爺子語音哽咽,竟似一副要昏厥過去的樣子,抖著手指著紅發的青年破口大罵,「你這個該殺千刀的賊人,一定是將我的女兒害死了,現在卻又來我家生事!可憐我的女兒哦,芳齡正茂,生生被你這廝害了!今天我也不想活了,拼著這把老骨頭,也要叫你給我兒償命!」

白老爺子仰天慘呼了一聲︰「莫愁啊,你等等爹,爹來黃泉路上找你了!」而後叫了一聲,頭一低,便向紅發青年撞了過去。

見老人來勢凶猛,大有一副搏命的樣子,紅發的青年反而有些無措,偏身閃過,臉上凜厲的煞氣不覺緩了下來。

「你等一下,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家的白莫愁不是被我們搶去的……」

「少狡辯!」白家兄弟互遞一個眼色,福至心靈,一齊跳了起來,又齊齊指著紅發的青年叫道︰「我妹妹是被你們強盜窩的人搶去的,這可是幾十號人一起瞧見的,你想賴也賴不成!現在我妹妹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即便你沒殺她,像她那樣的烈性女子,一定也是為了顧名節而求大義了……啊呀,我那可憐的妹妹啊!」兩個人一同號啕大哭起來,甩著頭發也向紅發青年沖去。

形勢頓時急轉,紅發的青年被這父子三人鬧得心下惘然,看他們如此傷心搏命,倒好像他們說得真如事實一樣,莫非這當中真有什麼誤會嗎?

「白無憂,白無慮,既然你非說被搶的是你妹妹白莫愁,那、那、那……納蘭明德又是怎麼回事?」紅發青年閃過父子三人的聯手攻擊,振了振手中的長劍,提到那個讓他恨得咬牙的名字,他臉上的殺氣又漸漸濃了起來,「我一個多月前來的時候,是你們說納蘭明德在南嘉,害我四處奔波,白尋一場的。若說你們不認識這個人,我羽真可不會輕信!」

「那、那是你上次來的時候氣勢洶洶,我們心下害怕,才胡編了騙你的!」白無慮挺起了身子。

「對、對!你那天發瘋了一樣沖到我們家里,我們怕你胡亂傷人,才亂說了一氣要支開你,我們哪里知道這個什麼納蘭明德的是什麼人!」白無憂叉著腰,聲音也越來越大。」別以為你的武功高強我們就怕了你,你有本事就把我們全家都殺了,我們也好下去跟妹妹一家團聚……」

雙生兄弟對視一眼,突地一起放聲大哭︰「我那可憐的妹子喲……」

「你們……」紅發的青年站在院中,臉上露出躇躊之色,原本的怒氣變成了滿月復的惶惑。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個仇家,究竟會在哪里呢?

「啊呀!闢兵來啦!」聚在門口看熱鬧的閑人群中,有眼尖的指著一邊叫了起來。約二十來個兵士手里拿著長槍正齊刷刷地列著隊向這里跑。

「強盜窩的頭子在哪里?強盜窩的頭子在哪里?」當先一人騎了一匹馬,一邊揮著長刀一邊高聲叫,「安西府大人令,抓到強盜頭目的人賞銀五十兩!」

人群「嘩」一聲分開,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出來。

「太好了,官府的人來了,這下這個搶人錢財,害人性命的匪首可跑不了了!」

「哼,原來強盜窩的賊人還算本分,這些天不知怎的又開始倡狂起來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兒,當強盜的終歸是強盜!」

「對啊,把這些壞人全都處置了,咱們才能有安生日子過!」

人群的私語傳進紅發青年的耳里,他修長秀美的雙眉微微一皺。雖然這幾十個官兵完全對他沒威脅,可是如無必要,他還是不願意傷了無辜者的性命。如寒冰一樣的鳳目對著那父子三人一掃,沉聲說道︰「我再說一遍,白莫愁不在界山,也沒有人害過她。可是,你們說的話最好都是真的,如果被我查出來有一點虛假,哼哼……」紅發的青年虛空一劈,細長的劍身撕裂空氣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身邊的一株碗口大的桃樹已被劈成了兩截。

留下臉色青白的白家父子,紅發青年走到門外。剛剛還在叫嚷著要抓他的百姓被他的劍氣嚇得全體噤聲,迅速地閃開一條通路來。

「強、強人!丟下武器,快些束手就擒!」帶隊的官長聲音有些扭曲,拿刀的手也微微在些顫抖。

辦發的青年冷笑了一聲,收起長劍,理也不理,竟自揚長而去。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剛剛意氣風發的人們全都沒了勇氣,也悄悄地散了個干淨。

「爹,怎麼辦?」散亂著頭發,身上掛著破衣爛布的兄弟二人聚到父親身邊。

「還能怎麼辦……」白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還不都是你們這兩個現世報。這次勉強騙過了他,下次不一定再有這麼幸運了……」

「這家伙發起瘋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白無憂苦笑了一聲。

「那也沒辦法,你瞧他長得那麼漂亮,偏偏納蘭明德又是個喜歡美少年的主兒,保不準他已經……嘿嘿……」白無慮笑得有些下流。

「住口,你們這兩個畜牲,都這種時候了還想這些無良的事情!」白老爺子氣得胡子直顫,「你們還不趕快回去收拾細軟!不管怎麼說,我們得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不要吧……爹!」兩兄弟一起發出哀叫。

「都是听你們這兩個敗家子的話,否則哪里會捅這麼大的婁子出來?」白老爺子臉色灰白,無力地擺擺手,「要是听我的話,一早就躲起來,今天這個羽真就不會把你們倆修理得這麼慘了。快些去吧,明兒個一早,我們就回南陽老家去!」

***

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頭戴金冠的青年慵懶地伏在窗邊,黑漆漆的一雙鳳目追隨著那抹快速消失的紅色身影。

「是他嗎?」

「是。」回答他的是坐在他對面身穿青色長衫的另一個青年。他手中輕輕揮著一把素色的扇子,扇面上,三兩枝水墨青竹佔據了一半的空白。

「好特別啊……」紅潤的唇角扯起一抹笑紋,艷麗的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上明亮得讓人無法正視。

「真難得,想不到你的口味也有產生變化的一天。」青衣人不急不徐地搖著扇子,伸手往口中扔了一粒瓜子。

「誰說改了,我一直就喜歡這種類型的。」鳳目一轉,被瞪視的人毫不為意地吐出兩瓣瓜子殼兒來。

「哼,少來!」

「不過你也真是的,這麼好的貨色之前居然都不通知我。」明明是個男人,可是他噘起嘴的樣子一點不會讓人有違和感,反而又給他增添了幾分孩子氣似的純真。

「你這種表情騙不了我的。」青衣人涼涼地說,手指又伸向另一盤玫瑰色的長生果。」他是我朋友,你認為我是會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人嗎?」

「唉呀,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呢?好歹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友人吧!」輕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毫無忌憚地模上了清俊的面容。」好嘛,別這麼一直板著臉,快點告訴我怎麼可以找到他吧!」

「這點小事會需要我幫忙嗎?您看上的獵物好像迄今為止還沒有能逃月兌的吧!」青衣人推開輕佻的手指,輕輕嘆了一口氣,「只希望,他會是第一個。」

「怎麼這麼說,你不也到現在沒被我追到手嗎?」喉頭在白皙的皮膚下滾動著,白色的冰絲軟羅下,胸口在輕微地起伏。」你都跑了三年了,關于你我的傳言都還沒有半點消褪的跡象,真是讓人頭痛啊。」

「頭痛?我看你根本是樂在其中吧!」青衣人冷笑了幾聲。

「先不管那些了。」青年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明明有一張明艷的傾國之貌,青年的身材卻令人意外的高大挺拔。伸出手拍拍好友的肩膀,有著燦然笑臉的青年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我的朋友,是時候該出手了吧,你還想拖到幾時?別告訴我說白莫愁的事情跟你無關。好吧,現在我就給你機會,我追美人的時候,你代我處理該處理的事情好了。」

青衣人的臉上浮起幾許苦笑,對著他擺了擺手。

「得了吧,說得那麼好听,還不是要抓我去給你當苦力。這麼多年了,哪一次不是這樣!」

身後遺落清朗的笑聲,青衣人舉起茶杯,看著樓下正對著的白府的大門,臉上浮起幾分憂郁的神色。

***

「老大,我好冷……」瘦小的少年縮著肩膀,單薄的衣服上落滿了厚厚的白色雪花。

「乖,小武,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就可以到前面的破廟了。」十五歲的少年解上破舊的外衣披在身邊的同伴身上,擁著他瑟瑟發抖的身體在沒過小腿的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

「老大,你騙我!」拉上的衣服,凍得發紫的小手把外衣又搭回他的身上,「一個時辰前你就說要到了……我、我、我一點也不冷……啊嚏!」

「小武,乖,真的就快到了!你剛剛不是還凍得發抖嗎?听老大的話,把衣服穿上。」衣服再次回到那瘦弱的肩膀上。

「老大……我們還要走多久?」

「我記得應該不遠了……小武,到廟里我就升火給你取暖,放心,我們很快就可以暖和起來了!」

「嗯!」又黑又亮如小鹿一樣純真清澈的眸子中露出的絕對信任與依賴讓少年心中一熱,將那瘦小的身子緊緊擁入懷中。

「小武,有我在,你什麼也不用怕!」

「老大,對不起……」瘦弱的雙臂伸出,抱住了那縴細的腰身,「都是小武沒用,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離開神劍山莊跟我吃苦了……」

「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少年咬住了下唇,臉上露出一絲怨忿之色,「那種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待了。只要小武能陪在我身邊,我寧願一輩子在江湖上流浪!小武,你記著,老大從今以後不再姓謝了,這個姓只會讓我覺得可恥!你以後就叫我羽真,不是謝羽真,我就叫羽真!」

「老大……嗚嗚……小武永遠不會離開你……」

「小武永遠不會離開你……」

「不會離開你……不會……」

背中的人面貌漸漸變得模糊,伴著泣音的承諾也越來越遠。

「小武!」驚叫了一聲,羽真騰身坐起,胸口一陣陣發緊,額邊的頭發也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

起身在桌邊倒了一杯涼茶,羽真的心還在怦怦亂跳。都快十年的往事了,居然又那麼清晰地在夢境中出現,撫著發痛的額角,羽真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

夜半更深,一丁點嫌詔也會變得格外清晰,所以當客房花窗上糊著的窗紙被硬物戳破時發出的脆響立刻傳進了羽真的耳朵。這麼大的聲音,就算是睡著了也能吵醒,更何況他還睜著眼楮坐在床頭!這個賊,實在是太不專業了。羽真暗地冷笑一聲,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回桌上。雖然沒點燈,但羽真在夜中視物的本事還不錯,所以他很清楚地看見被戳破的窗紙孔中伸入了一支又細又長的竹管。

一時興起,羽真伸手自茶壺中捻出幾片茶葉,揉成一小團捏在掌心。竹管中輕輕裊裊鑽出幾縷白煙來,羽真手指一彈,將掌中的茶葉團子彈入了管中。煙是不再冒了,可沒過一會兒,就听窗外「咕咚」一聲,似有重物倒下。羽真凝神細听,嘴角不覺浮起一絲笑容,兩只手輕輕拍了拍,又鑽回被子睡覺去了。一會兒,听到窗外數聲輕微的步響,又似有數人低聲細語,然後一切歸于沉寂。

清早,羽真起來,客店中的小二端了洗臉水來,面上神情自若仿佛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羽真也自如得很,沒什麼特異之處。淨了面,羽真收拾停當,帶上長劍下樓去結帳,邁出房門的時候偏頭看了一眼,房間的窗外干干淨淨,除了窗紙上不易察覺的**幾乎沒留一絲痕跡。羽真也不管它,只微蹙了蹙眉尖便下了樓。

一路向白府走去,羽真身上的紅衣顯得格外惹眼醒目。街上的人大都見過或听過了關于這一身紅衣的強盜頭目的事跡,見到羽真,都紛紛將路讓開,十尺之內,沒一個人敢接近他。雖然眼前這個強盜窩的大頭目長相十分俊美,只是那一身的煞氣和殺意十足的眼神足以讓人心底生寒,手腳發軟,誰還敢去仔細地看他的相貌究竟如何?

羽真也不理路人的目光,昂首闊步,提著劍走到白府的大門。

「姓白的,你們給我出來!」提一口氣,清朗的聲音隨風送了進去,如金石般擲地有聲。

等了會,見無人應,羽真只得耐了性子再喊了一聲︰「你們莫怕,我今天來不會打你們,只是要確認些事情!」

憊是無人應答。羽真躊躇著是否要像昨日那般直接闖進去,心底卻隱隱覺著有些不安。側耳細听,白府中靜悄悄的,別說人聲,連貓聲狗聲鳥叫聲也听不到一個。羽真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手中劍鞘向前遞出,朱紅色的大門應聲而開,原來里面根本沒有閂上。踏進門檻,院內的景色與昨天一般無二,就連地上被他的劍氣擊破的裂痕也絲毫沒有變過,碎石零亂散落在四周。羽真舉步向前,院里一個人也沒有,及閘外的喧鬧相比,這兒反顯得靜得可怕。被他砍斷的桃木斷口處劍痕宛然,樹身淒然倒在地上,自大地而生,終又歸于塵土。

走到正堂前,依舊沒有看到什麼人影,羽真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劍柄之上。一股自心底而出的危機感讓他停住了腳步。雖然知道這白府之中沒有比自己高強的對手,可是他就是覺得這里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他雖然是個性情急躁,做事魯莽之人,但是習武之人對于危險與生俱來的敏銳還是讓他提高了警惕。在江湖中走得多了,即便沒有別人經驗老道,他羽真自認也比常人的第六感要強上許多。

丙然,當他一停下腳步,空氣中就出了一絲矣詔。

「什麼人?!」羽真的劍隨著他的一聲厲喝已月兌鞘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火紅的弧線。白府大堂的房頂飛檐處突然冒出兩個人來,手中各舉一面極大的銅鏡。雖然沒到正午,但陽光被水亮光滑的銅鏡折射到羽真的面上,還是讓他眼前一痛,根本無法睜開眼楮來。手下意識地擋在眼前,只這一瞬的功夫,一張大漁網已經兜頭罩下,拉著漁網的四人又快速互換著位置,將羽真牢牢地纏在了網中。

情知中計,羽真手中的劍卻因為被纏住而施展不開。任他怎麼掙扎,粗韌的漁網卻怎麼也掙不月兌。要知道羽真自小專注于習劍,手中有劍可走遍天下,手中無劍或有劍無法用時那再厲害的劍招也全然無用。漁網越纏越緊,勒得他渾身發痛,立足不穩倒在了地上,立刻便有人將他抬了起來,運到大門口。特制的網繩都是麻筋夾著鐵線一層層卷纏出來的,這些人下手倒是狠得緊,繩子勒到肉里,就好像有萬枝鋼針戳到他肉里,呼吸都很困難。要是一般人早就痛得暈死過去,只是羽真脾性硬,一直挺著,愣是一聲沒吭。

門口看熱鬧的百姓一齊歡呼鼓掌,齊聲稱頌。

「太好了,還是官府有本事,這強盜頭子可總算是被抓到了。」

拿著銅鏡的人與困住羽真的人身上都穿著衙役的官服,一邊笑一邊拱手,臉上神情得意之極,原來正是安西府府衙中的捕快。

「去,有何好得意的。」混在人群中的錦衣公子小聲對著身邊用袖子半遮著臉的青衣人說道,「要不是你給出的主意,我看誰也拿不到他。」

「這安西府的差人還算是聰明,我只是去暗示了一下,沒想到他們辦事倒是挺俐落。」青衣人也小聲地回答,一雙眼楮咕嚕嚕地直轉。

「為什麼听不到美人兒的叫聲呢?」錦衣的公子手微微一揮,立刻有幾個衣著便裝的漢子撥開人群,似是無意地護在他四周,讓他向前又近了幾步。

「不對!」青衣人突然一聲低呼,「那幫蠢材,纏得那麼緊可不是要勒死他了嗎!」

「什麼?」

「快、快、快!」青衣人使力一推身邊的貴公子,「你再不現身,你的美人兒就要被活活勒死成一個死美人兒了!」

「哎呀!這怎麼可以!美人兒是要拿來疼的,怎麼可以這麼不憐香惜玉……啊……該死!」青年的眼楮注意到網中的人面色發青的時候,正在混說的口中不覺低罵了一聲,手指一搖,立刻就有兩個人沖了出去。還沒等安西府的捕快們得意一會兒,他們手中的獵物就易了手,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兩個人早抬著羽真幾個起落越過人群跑出去老遠。

「啊!有人劫犯人啦!」捕快們一聲喊,拎著家伙就要去追,奈何來看熱鬧的百姓實在太多,你推我擠,等他們一頭大汗擠出人堆的時候,人早就蹤跡全無了。

扁天化日,他們辛苦擒來的強盜頭子啊,就這麼被人莫名其妙地給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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