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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雁孤星 第二十一章 山窮水盡

作者︰上官鼎

這聲音,兩人都彷佛听到了,但似真似幻,在這種緊張,刺激,而且溫馨,甜蜜的場合中,誰也沒心事留意外界間事。

因此,兩人的心中,雖然像是一池春水被投下一枚石子,蕩漾出微微的漣漪,但也只是微微的漣漪而已,頃刻間便已滑失無蹤。

爆發的火山熄滅了!

驟雨狂風也頓止了!

一切歸于寂靜。

大地,又恢復了先前的情景!

下弦的月兒,開始向西邊移動;

星星,仍然放出她極度的光芒;

微風如故;

夜蟲低鳴。

李敏珊把螓首埋在唐劍寧的胸前,羞澀地低語道︰‘剛才我彷佛听到有人在冷笑。’

唐劍寧心神猛地一震,卻下意識地淡淡說道︰‘是嗎?’

李敏珊擔心地問︰‘你听見沒有?’

唐劍寧沒有作聲,卻把環抱著她嬌軀的左臂緩緩收回來,輕輕地嘆了一聲。

李敏珊猛抬螓首,仰面向唐劍寧急瞧,但見他臉色十分嚴肅,翻起一雙白眼,向天空隔開默

默注視著。

她看到這種情形,忽然有股羞慚與惱意的感覺涌上心頭。她想︰‘這事情又不是單方面造成

的,你何必出爾反爾!包何況吃虧的還是我們女人!’但她繼而又想︰‘當時我怎麼會如此沖動

而不加以拒絕呢?………’

他們雖然沒有吵嘴,可是,這氣氛自然而然地感到有些不調和。

良久良久。

唐劍寧嘆了一口氣,望李敏珊低聲說道︰‘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也害了大家!’聲音是

那麼淒愴,神態是那麼頹廢。使李敏珊听了,反倒怪自己剛才錯怪了他,登時把一股惱意改為悔

恨,愛憐。

她櫻唇頻張,要想說幾句什麼,一想到剛才那幕風流旖旎情景,由不得玉頰通紅,但終于低

頭弄衣,低低輕說道︰‘這又豈能怪你一人!我也有………’

她羞得難以為繼,便把話題一轉,說道︰‘事過境遷,說之無益,咱們趕快回去是正經。’

唐劍寧默默無言,把長衫遞給李敏珊,懶懶地踏上歸途。

一路之上,唐劍寧懷著滿腔心事,但不願向李敏珊說明。

李敏珊以為唐劍寧是為了剛才的荒唐事件而悔恨,本待勸慰幾句,卻又羞于啟齒。因此,沿

途行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行行復行行,猛見唐劍寧一個箭步縱去三丈,忽然吐氣開聲,大-一聲,同時打出一掌‘六

陽-功’功夫!

掌才發出,就听‘ ’地一聲巨響,接著又是‘嘩喇喇’一陣亂響!

李敏珊抬眼望時,只見唐劍寧前面兩丈來處的一株兩人合抱的古樹,被擊得齊腰中斷!

她先是一驚,接著又恍然了!心道︰‘你干脆劈掉我好了,何必拿不相干的樹來泄氣!’于

是不問青紅皂白,塞著臉,搶上前沉聲說道︰‘你干什麼!’

唐劍寧滿臉浮著喜色,笑嘻嘻地說道︰‘沒……沒什麼,我只是試……’月光之下,他忽然

發現她臉色不對,心中一驚,忙問︰‘你……你怎麼啦?’

李敏珊倏又展顏嬌笑,道︰‘我以為你也跟常公佞一樣神經失常了哩!’她見他先喜後驚,

決不是因為見她生氣而臨時做作的,所以很快地就轉變笑容,以遮掩她無端生惱的不當。

其實,她不了解,唐劍寧之所以忽然力劈奮,是因為有其難輿人言的隱衷在!-

當他眼看大樹應掌腰斷以後,那心頭的郁結,早又冰消瓦解,情不自禁喜在心頭,笑映臉

上。

李敏珊的怒顏相向,頗使他有些模頭不知腦,等見她露出笑容,才以為是在合他玩笑。于是

一拉身上短衣衣襟,笑道︰‘你瞧,咱們全弄得像「四不相」了,回去怎好見人!’

李敏珊臉上飛起一道紅霞,-靦輕笑道︰‘我看,你先回去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然後我再覷

便溜回房中換衣服。’

唐劍寧自然滿口應承。

他邊走邊想,盤算著回去以後如何向他們說法,關于這件荒唐的事,要不要對姬文央偷偷說

明?

因此,一張張熟稔的面孔在他眼底幻出………

別人猶可,唯獨多事老人那張無法形容的面孔,最是難看!試看他昨天當眾唾姬老前輩的面

的那種沒涵養的情形,對自己只有過而無不及!

大樹既然仍能應掌腰折,大概並不如他們口述的情形那般嚴重,又何必惹火燒身自找麻煩——

繼而一想,又覺不對!唐師兄親口告誡過他,他之所以沒法練成‘白虹三式’,純是因為

接觸了女人。他決不會欺騙他!

還有,多事老人見聞廣博,武林的掌敵和秘辛知道得更多,他說過︰‘………服食「百陽朱

葉」的人可以延年益壽,功力也可以相抵一甲子…………可是終生不能近。否則十二個時辰

(按︰當代一個時辰,恰合現在兩個小時。)也必死,而且死狀厥慘!’

他不覺惶惶然!揣揣然!

但他始終沒作決定應不應該實說!縱然要說,應該先向誰說!

他先從屋面上縱落客棧天井之內,立刻就見多事老人和葉可蘭迎上前來。多事老人一見他連

長衫也不見了,便問︰‘有點消息沒有?怎麼連長衫也不見了?’

葉可蘭雖然沒有開腔,兩道眼神可死死盯著他,那眼神里充滿了一片關切和希冀之情!

唐劍寧不覺心頭暗愧,只淡淡地道︰‘說來話長,到房里去談吧。’

他們說話的聲音驚動了其余眾人,都紛紛來到唐劍寧房里,要听他細說此行經過。

多事老人預感不妙,他首先安慰唐劍寧道︰‘你沒尋到她的下落也不打緊,姬洪兩個老鬼他們還沒回來哩。’

唐劍寧一听這等對自己愛護情切的話,又道十多道目光一齊瞅著自己,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感到一陣無比的愧恨,嚅嚅說道︰‘找到她了!’

眾人臉上立即泛起驚喜之容,尤其葉可蘭更是眉飛色舞,她迫不及待地搶先問道︰‘人呢?怎麼不和你一道回來!’

唐劍寧喃喃地說︰‘已經回來了!’

葉可蘭一听,掉頭便跑!多事老人見多識廣,人又絕頂聰明,冷眼看唐劍寧,好像懷有重重心事,眼珠一轉,說道︰

‘劍寧,你累了吧?要不,大伙兒都回去,讓你獨個歇息一回,怎樣?’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叫

劍寧而沒叫小子,而且語氣是那麼柔和,設想又那麼周到,唐劍寧受寵若驚之余,心中更發不安!

他原本沒決定說出今夜那段荒唐事件的,此刻,也許受了多事老人的感動,也許是受了良知的驅使,頃刻間,決定把此事和盤說出!

于是,他乘機說道︰‘沒什麼,我只感到有點困乏。’他面對好幾個摯友說出心口不同的話的時候,臉上只覺熱哄哄的!

眾人心中都雖然不無懷疑,到底還是體諒他,一齊回房去了,只剩下和他同房的丘九淵沒有走。

丘九淵機伶得緊,他也觀察出唐劍寧有些不大對勁,笑了笑,說道︰‘唐兄弟,你先歇回吧

,我還要去外面照應一下,怕不相干的人來騷擾哩!’

說罷,就要離去。

唐劍寧忽然叫了一聲‘丘兄’,丘九淵忙回過身來,唐劍寧卻又欲語還休,臉上露出無限沮喪之色!

丘九淵意味著自己所料不差,索性走回唐劍寧身前,低聲道︰‘唐兄弟,你眉宇之間,隱含重憂,遮莫有甚心事?你我親兄弟一般,不妨說出來,大家拿個主意,難說輿你分點憂也說不定。’

唐劍寧埋首無言。

許久許久,才頹然嘆了口氣,愧嘆地道︰‘丘兄,不是我不肯對你講,而是我無法對你講!

大概不出十個時辰你就知道了!你…你能不能……’

他似乎有什麼顧慮似的,吞吐了半天,才毅然說道︰‘勞你駕去請多事老前輩一人偷偷來一

趟,好不好?’

丘九淵頓了一下,連忙答應走了。

不一會,多事老人獨自推門入室,唐劍寧忙起身讓坐。

多事老人不忍見他獨承重憂,干脆開門見山,關懷地說道︰‘這里沒有第三者,你有什麼心事,對我直說好了。’

唐劍寧未曾說話,那原本一臉沮喪之情的臉上,又添了一層羞愧不安的神色,低著頭偷瞅了多事老人兩眼,好半響仍沒吐出一個字來。

這也難怪,試教他如何說起?從那里說起?

多事老人預感到事情似乎並非如他先前想像的,因道︰‘你叫我來的,怎麼又婆婆媽媽起來了!’

唐劍寧把心一橫,猛抬頭說道︰‘晚輩死有余辜!’

多事老人心頭猛地一震,忙問是甚麼事!

唐劍寧臉上羞愧之色沒有了,他像一個身負萬重罪惡,受到良心譴責,甘願接受法律制裁的囚徒,勇敢地說道︰‘晚輩大概還有十個時辰好活!’

多事老人只覺天旋地轉,兩眼發黑,接著身子也幌動起來!

唐劍寧慌了,立刻搶過來替他推拿穴道!

片刻之後,才見多事老人悠悠醒轉,吃力地睜開眼皮,嘆了一口長氣,正要說話,突見葉可蘭破門而入!

她滿臉盛怒,無暇觀察房中動靜,逕直搶到唐劍寧面前,一聲沒吭,‘拍!拍!’就朝唐劍寧左臉上一連兩個巴掌!然後氣休休地嬌-道︰‘你該不該打?你說!你說呀!’

她一點沒有顧忌,氣休休的嬌-聲音驚動了客棧里所有的人!

唐劍寧用左手撫模著被摑的左臉,羞愧地埋著腦袋,一聲不響。

多事老人明白了!他吃力地叱-道︰‘你快回去照顧她去!這時節已不是該打不該打的問題

,而是如何在十個時辰以內挽救他的性命的問題了!’

葉可蘭一听,大為惶恐,一扭身形,馬上飛步離去,,

一出房門,只見丘九淵,艾錕,林錢塘等人,都靜悄悄地躲在房門兩側探听,知道是被她剛

才的嬌-驚動來的,也不和任何人招呼,逕自回房向李敏珊報信去了!

房里面,多事老人對唐劍寧沉痛地,埋怨地說道︰‘唉!你怎麼糊涂得一至如此!一年以前

,我在鐵柱峰水濂洞中怎麼對你告誡來著?唉!唉!………如今百殘未除,你教咱們怎辦!怎辦

啊!’

他一味搖著頭嘆息!

唐劍寧僵立在那兒,聞言如芒刺在背,豆大的冷汗,從臉上一滴一滴地滴下來!

這時,東方已漸漸露出曙光,眼見天色就要大萌……

只見丘九淵冒冒失失地撞進房里來,向多事老人建議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只有趕快設法尋找補救之策!’

多事老人雖慌不亂,他胸有成竹地道︰‘法子並非沒有,只是在這短短幾個時辰之內,未必能……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說著,其余的人,也都紛紛擁進房來。

多事老人隨即對眾人說道︰‘大家都辛苦一點,趕快分途去找一個人來!’

眾人忙問是誰。多事老人立刻說道︰‘此人醫道之精,當世無出其右!當真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他就是數十年前享譽武林的「神醫」漆慶生!唯有找到此人,還有一線希望!’

眾人臉上立刻泛出一片欣然希冀之色,只問神醫眼下在何處落腳。

多事老人一瞪眼,說道︰‘要知道他在那里落腳,還要你們找個屁!此人長得一頭……’

唐劍寧心中一直在矛盾,他委決不下他應不應該說出神醫的秘居?直到眾人都因為听到有此

一線希望而面現欣容時,不覺感動得掉下淚來,忙接口說道︰‘我知道他在那里!’

眾人立又一齊以驚喜的眼神投向唐劍寧!

多事老人罵道︰‘該死的東西!,你既然知道他在那里,為什麼不早說!’他唯恐唐劍寧認錯

了人,誤了大事,再叉問道︰‘你怎麼認識他的?’

唐劍寧沒說什麼,先從懷中掏出神醫打發人送交的那封信和信物兩件東西,交給多事老人。

多事老人接過信和信物,先看過信的內容,然後將信物及覆細看了一會,說道︰‘信物和傳說中的大致相像,但這是不是他的親筆,我沒見過,或者姬,洪兩個老鬼他們見過也說不定。’他抬頭望了唐劍寧一眼,問道︰‘你是從那里得到這兩樣東西的?’

唐劍寧無奈,便把路過瘦小人如何傳書,如何赴荒廟會見神醫,神醫如何領他人的下室,如

何出示地圖,如何吞吞吐吐,經過一再好言相告,才說出囚禁李敏珊的房屋地點,以後按圖索驥

,如何探到李敏珊。

他話到此處,便戛然而止。

眾人也不再追間,大家一齊反覆思索唐劍寧剛才所說的話,覺得並無破綻可疑之處,便精靈

如多事老人和丘九淵,也模索不到一點要領。

突然!那邊傅來葉可蘭驚呼的聲音,道︰‘你們快來呀!不得了呀!’

那聲音十分急促,而且飽含驚慌的語調在內!

眾人猛吃一驚,立即不約而同,一齊搶撲到葉可蘭和李敏珊合住的房里面去!

唐劍寧身法最快,也特別關心。他首先搶入房中,觸眼處,赫然見李敏珊躺在床上,面如白

紙,口吐泡-,兩只杏眼微微張著,卻已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唐劍寧一見,不禁悲從中來,熱淚

立時奪眶而出!

他剛拿眼色微詢滿面淚痕的葉可蘭,葉可蘭便哽咽說道︰‘珊姊姊服了毒!’說時,又禁不

住飲泣起來。

這時,眾人都已紛紛入內,耿直如林錢塘,葛宏騫,先前還只隱約猜到幾分,此刻一見,也

立刻恍然大悟過來!

唐劍寧再也顧不得眾人已經入房,驀地撲到床前,執著李敏珊的左手,躬子,哽咽道︰

‘姊姊,你何苦如此!你簡直是在要你劍弟弟的命嘛!’話沒說完,已泣不成聲!

房中眾人見了,不覺齊掬同情之淚,尤其葉可蘭,更是哭得和淚人兒一般!

這正應了一句俗話,叫做‘流淚眼觀流淚眼’!

多事老人定一定心神,忽然大聲吩咐道︰‘丘九淵,你趕快叫起店家,命他領你一道去請個

醫道高明的郎中來,林,葛兩位即請去荒寺請神醫即刻前來,葉姑娘,你馬上到我房里去,其余

的人,也都好回房歇息去了!’

他一半是要問問葉可蘭,李敏珊為何忽然出此下策,以便針對著勸慰和安排,另一方面好讓

唐劍寧和李敏珊說幾句體己話兒。因為他在年輕時節,也曾是身歷其境過的風流人物!

丙然!大伙兒都明了他的意思,立刻分頭去訖,只剩下唐劍寧和李敏珊兩人。

唐劍寧心里十分感激多事老人。他常常听說江湖人物所服的毒物,通常劇毒無比!因流著淚

笑道︰‘姊姊!听劍弟弟的話,用內功把毒氣逼住,莫讓走入肺腑,郎中馬上就來了,等你好了

,我還有許多事要和你商量哩!’

李敏珊不再害臊了。她伸出另一只玉手,緊緊握住唐劍寧的另一只手,白紙般的臉上,流露

出一片心安理得的容顏,輕笑道︰‘什麼我都知道,你不須再對我說這些話了!不是我一個女兒

家不知羞恥,當我第一眼見到你,心中便覺有著某種感覺,此後接觸愈多,印象也愈深刻!不久

之後,我便……我便……’

她微帶羞意地偷望了唐劍寧一眼,再又脈脈含情地低低說道︰‘我心里已決定某一件大事情

了!眼下你我雖然馬上就要雙雙死去,可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在臨死之前,

對他們說,咱們死後要合……合……’

她頓了一下,雙手握得更緊,低沉而有力地說道︰‘咱們能合葬在一起!’

唐劍寧听了,忽然一陣甜蜜蜜的滋味涌上心頭,驀地掙月兌開手,摟住李敏珊的頭便要親嘴!

李敏珊用力把頭偏開,憐愛地道︰‘你不要親近我,我的嘴里有毒!’

這時唐劍寧只覺周身血液賁張,又有了昨夜事前那種強烈需求,並無暇輿她說話,只顧用力

按住她的螓首,猛吻個不停,差點就把她窒息死了!

饒是她累得緊,乏得緊,並沒極力反抗,只是含羞無言,而唐劍寧則因這一長吻,越發助長

了迫切的需求!

他要求重溫昨夜的綺夢,引證前人的句子涎著臉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姊姊,來日無多,

你………’

李敏珊蒼白的臉上,這時微微泛起一層薄薄紅暈,她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于是密鑼緊

蹦,眼看好戲就要再度登場了!

驀地,房門外響起‘  ’叩門的聲音!

兩人同吃一驚!唐劍寧只好極端敗興地打開房門,只見丘九淵領著一個學究模樣的白發老人

步入房來。

老人抬眼望了一下唐劍寧,忽然注視不瞬,連說‘怪哉怪哉’!

丘九淵含笑相請,道︰‘病人在這邊床上躺著哩!’

白發郎中臨去床前,還對唐劍寧看了又看!

當他轉眸觸到床上的李敏珊臉上時,不知是驚震于她的絕世風姿,還是別有發現,剛平靜的

臉色,頓又露出驚容!

但這次只一現即收,馬上去拿李敏珊的脈膊,又翻開眼皮看了,檢視舌頭過了,然後微微搖頭,對丘九淵皺眉說道︰‘道長,借個下處處方。’

丘九淵察顏辨容,逆知事態嚴重,領他去到另一間空房,說道︰‘請稍待,容備文房四寶。’

說著,逕自尋找到多事老人,把剛才所見所聞,悄聲說了,並請他過去與白發郎中細談,自己去取紙筆墨硯。

片刻進房,見多事老人正與白發郎中在塞喧著,趕忙放下文房四寶,引見道︰‘這位華老先生乃是病人的長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接著又為那姓南宮的白發郎中先生介紹過了。白發郎中先生拱手道︰‘敢問剛才病人房中,有位翩翩美少年,他是華兄何人?輿病人又怎生的稱呼?’

多事老人何等人物,聞弦歌而知雅意,略微一頓,馬上笑道︰‘他姓唐,也是老朽的晚輩,和病人有深厚的友誼。南宮兄有甚見教嗎?’

南宮老人暗暗點頭,說道︰‘老漢斗膽請那位姓唐的小扮兒進房一敘,如何?’

多事老人滿口答應,丘九淵已自動去請。

南宮老人乘機揮毫,拿了一道藥方交給多事老人,並教趕快配制熬煮服用。

少時唐劍寧進入房中,丘九淵再為雙方引見過了。

南宮老人教唐劍寧對面坐下,笑問︰‘唐相公昨夜可有什麼奇遇沒有?’

‘昨夜’,‘奇遇’,這都是唐劍寧入耳心驚的名詞,他尷尬地,避重就輕地訕訕輕問︰‘

小可不知奇遇是指那一方面而言?’

南宮老人笑了笑,解釋道︰‘是老漢措詞不當,難怪相公不好答覆。來!老漢先把把你的脈

息再說。’

他不等唐劍寧同意,隔著一張桌子,輕易地捉住唐劍寧左臂,隨即三指搭上脈膊,用心把起

脈來。

多事老人和丘九淵雙雙納罕,那見把脈不用‘手墊’的!

兩脈把完,再翻開他兩眼皮瞧了一番,然後笑道︰‘相公休得見怪,老漢還要煩你對老漢吹

口氣試試!’

唐劍寧怩忸了一下,隔著桌子,信口吹了口氣。

南宮老人很快地對準唐劍寧吹出氣來的部位伸手一抓,趕快放在鼻間嗅了又嗅,于是他笑了

,笑得那麼得意,縱是叫化拾到黃金,也未必有這笑容!

他笑容方斂,忽又變為一臉嚴肅之色,正容間道︰‘昨夜你可飲過什麼茶或者酒類的東西沒

有?’

唐劍寧一愕,回想了一下,道︰‘小可昨夜曾飲了一盅極其味美的香茶,那還是一位武林前

輩的厚賜!’

南宮老人聞言,臉色驟然一變,倏忽之間,頓又恢復原來嚴肅之色,道︰‘那就是了!請退

下,還有這位道長,也請退下!’

多事老人預感不妙,不安之色,未免形諸眉宇!

南宮老人見二人離房,便淺出深入地道︰‘那位女俠服毒不深,不難一劑而愈。但其中另一

種病狀輿這位唐小俠源出同流,老漢心余力拙!’

多事老人見他言語行動,並不像鄉間庸醫,于是故意刺激他道︰‘南宮兄當世異人,何須露

尾藏頭!小弟雖未習武,卻忝為武林中人。他兩個後生晚輩患了什麼絕癥,連南宮兄也竟束手!

南宮兄不屑動手也就罷了,難道連什麼病名和引指一條明路也不屑一為?’

多事老人的眼光和推斷力都不差,這位南宮老兒早年確是一個江湖道,只因曾發誓不再介入

江湖,才輾轉求醫。憑他數十年的精研苦學,醫術雖已登堂入室,-隔起死回生的境地,尚有一

段距離。听多事老人這麼一激,便道︰‘挾泰山以超北海,非不為也,實不能也!華兄縱然智殊

諸葛,怎奈老漢無黃忠之將略何!兩位少俠眼下所患的不是病癥,而是受了一種藥力的刺激。大

芭過個三幾天,容或有法可設!不過在這幾天中,不怕你華兄見怪的話,兩位少俠最好將之隔離

,至少也得隨時有人居中監視他們的行動!’

略一提示,多事老人已明白大半。不覺動容問道︰‘是否他們都吃了「藥」一類的東西了?’

南宮老人頻頻點頭道︰‘華兄見地高明!’

多事老人試探地問︰‘然則如何等三幾天,便容或有法可設?難道今天便絕對不行嗎?’

南宮老人說道︰‘事不在我,何能為力!’

多事老人緊接著問道︰‘在誰?’

南宮老人一正臉色,恭聲回道︰‘家師!’

多事老人一驚,,徒弟怕不有七八十歲了,師父居然尚健在人間!因間︰‘令師大號可否見告?有無絕對把握?’

南宮老人道︰‘家師不願示人姓名,恕難奉告。至于醫治此病,可說十有八九!’

多事老人心存萬一,再問︰‘令師今在何處?’

南宮老人據實說道︰‘外出辦理瑣事,方向不明,歸期不定。’

事到此時,希望業已全失!,多事老人再要問時,南宮老人已起身告辭。多事老人因對方乃是武林人物,並沒致酬,只親自送出大門,拱手稱謝而返。

來到李敏珊房門口,卻好洪大凱從里面走出來,便邀他回到自己房里,準備把唐劍寧晚夜不幸事件相告,不料洪大凱已從丘九淵他們獲悉一切,反而問道︰‘目前你有何打算?’

多事老人雙手一攤,道︰‘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把漆慶生即時請……哦!你看這個!’說著,取出那封信和信物,問他信上的字跡,是否神醫的手筆?

洪大凱瞧了一番,道︰‘字跡不假,大概林,葛兩人此番定能請來漆老兒無疑!’

多事老人長長吁了一口氣,千斤的重石,立刻落下心田,單等兩人好商到來

這時,只見艾錕匆匆跑來,遞上一封信,道︰‘百殘和尚打發人送來的!’

洪大凱和多事老人同時眉梢聚愁,洪大凱接來一看,封面寫著道︰‘專送唐小俠親啟。’拆開看時,兩人不覺面面相覷,半響做聲不得!

洪大凱濃眉緊蹙,道︰‘這就奇了!他怎麼知道咱們住在這兒?’

多事老人‘哼’了一聲,道︰‘他們豈止知道咱們的住處,只怕連唐小子接近的事也知道了,不然,怎會在臨去水濂洞中劫寶之前,還特別著人送這封信來,激唐小子前去!’

洪大凱沉吟道︰‘那麼,要不要將這事告訴劍寧呢?’

多事老人斷然說道︰‘不告訴他!’

話才說完,姬文央已一頭闖進房來,進聲說道︰‘壞透了!糟透了!’

洪,華兩人大吃一驚,忙問是什麼事?

姬文央十分激動地說道︰‘漆慶生請不來了!’

這是客棧中所有的人的唯一希望,姬文央一口道定請不來了,豈非糟糕透頂!多事老人忙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于是姬文央把他所見所聞,扼要地說了。

原來他晚夜向東奔馳兩百里外,仍沒發現可疑跡象,便原程趕回,誰知在距此五十里左右的

多事老人長長吁了一口氣,千斤的重石,立刻落下心田,單等兩人好商到來。

這時,只見艾錕匆匆跑來,遞上一封信,道︰‘百殘和尚打發人送來的!’

洪大凱和多事老人同時眉梢聚愁,洪大凱接來一看,封面寫著道︰‘專送唐小俠親啟。’拆開看時,兩人不覺面面相覷,半響做聲不得!

洪大凱濃眉緊蹙,道︰‘這就奇了!他怎麼知道咱們住在這兒?’

多事老人‘哼’了一聲,道︰‘他們豈止知道咱們的住處,只怕連唐小子接近的事也知道了,不然,怎會在臨去水濂洞中劫寶之前,還特別著人送這封信來,激唐小子前去!’

洪大凱沉吟道︰‘那麼,要不要將這事告訴劍寧呢?’

多事老人斷然說道︰‘不告訴他!’

話才說完,姬文央已一頭闖進房來,進聲說道︰‘壞透了!糟透了!’

洪,華兩人大吃一驚,忙問是什麼事?

姬文央十分激動地說道︰‘漆慶生請不來了!’

這是客棧中所有的人的唯一希望,姬文央一口道定請不來了,豈非糟糕透頂!多事老人忙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于是姬文央把他所見所聞,扼要地說了。

原來他晚夜向東奔馳兩百里外,仍沒發現可疑跡象,便原程趕回,誰知在距此五十里左右的

地面,忽見有人傷在路邊,經救起後問起究竟,才知此人叫郝大勇,當年曾受過神醫漆慶生的好

處,昨夜教他送信給唐劍寧,約在九江城西四十五里處的荒寺相會,並有機密急事,不知如何走

漏了滑息,郝大勇被人擒住,單單搜走那封書信和藥箱形狀的信物,然後把他押往東方,弄傷丟

在那兒。

事情不問可知,郝大勇送的信件既被劫走,神醫漆慶生的安全自然有了問題-于是他拋下郝

大勇飛步趕回。等回到客棧,听艾錕說起唐劍寧昨夜輿李敏珊的荒唐事件,林,葛兩人依照唐劍

寧所說的地址去請神醫前夾的話,反覆一推想,除了李,唐兩個人為什麼恰在昨夜演出這等風流

事件一點,無法推斷外,一切一切,無疑是有人在利用漆慶生這封信件和信物安排的陷井,林錢

塘他們怎麼請得神醫前來!

洪,華兩人一听,不覺涼了半截!

多事老人嘆道︰‘這是武林的劫運!上蒼的安排!我不妨再告訴你兩件事。’

于是他把南宮老人探出唐劍寧,李敏珊兩人都已在不知不覺中服了藥,和剛才百殘和尚手

發人送信來的事說了一遍。並且把原信也遞了過去。

姬文央目射-稜,朗聲念道︰‘字付唐劍寧小俠收閱。老衲今赴雁蕩山鐵柱峰水簾洞掘寶,

專候俠駕光臨共享,以本月廿五日為期,逾期恕不再候!百殘手書。九月二十日卯正。’

他念完之後,憤然道︰‘一切陷井,都是這老禿賊一手布置的!’

多事老人正要說話,只听房門外面腳步之聲甚急,隨見林錢塘和葛宏騫兩人進房,葛宏騫並交出手中一張字條,大聲嚷道︰‘咱們被百殘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姬文央接過那張字條,只見上寫︰

‘真真假假假似真,

‘陷井單陷風流人;

‘若問神醫何處去?

‘南北西東任你尋!’

‘任你尋!’

他看罷之後,憤怒填膺,隨手把字紙-成一團,往地上一甩,恁堅實的硬質泥土,紙團立即陷入地面兩寸有余,具見他心頭之憤,功力之深!

多事老人柔聲勸道︰‘你且慢生氣,大家拿個主意才是正經b,」

姬文央變得粗暴地叫道︰‘還有什麼好商議的!大伙兒立刻動身,一齊向雁蕩追去!’

他的叫嚷聲把所有的人都吸引來了,只有兩女和唐劍寧沒來。

多事老人疑慮地問︰‘大伙兒?唐小子呢?’

姬文央斬釘截鐵地說道︰‘乘他的功力尚在,除了留下你和葉姑娘照顧敏珊之外,其余的人

一概去!’

多事老人溫和地問︰‘假如在今晚四更以前追不上百殘,或者是拚命追上了而又因此耗損了

餅度的精力時,又怎辦?’

姬文央毫不考慮地立刻接口說道︰‘拚此殘生,背城一戰!’

洪大凱委婉說道︰‘這個……’他頓了一下,再道︰‘這也不失為絕望中的一個辦法,不過

目前還不須如此。姬兄,你回房冷靜一下,讓咱們大伙商量商量!’

姬文央還沒見到唐劍寧,聞言自顧尋找唐劍寧去了。

多事老人頻頻搖頭道︰‘我方寸已亂,誰有意見就提出來!’

于是,你一言,我一語。有主張設法尋找神醫的;有主張逼令南宮老人尋找他師父的;有主

張逕赴雁蕩山一死戰的;有主張…………。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只有丘九淵在埋頭沉思,不發一語。

多事老人一指丘九淵,道︰‘小雜毛,你素以多智見稱,今番麼三緘其口?’

丘九淵道︰‘晚輩雖然想出一個似乎可用的法子,-不知您的能耐如何?所以沒敢開口!’

眾人不覺大是驚詫,多事老人也是錯愕不已,茫然問道︰‘我?我手無縛雞之力,有什麼能

耐可言!’

丘九淵似乎勝利了,笑了笑,說道︰‘晚輩主張連您也一齊連夜趕去水簾洞,在百殘和尚未

到之先,仰仗您奇妙超人的經驗與智慧,把里面的伏設,弄它個亂七八糟,先杜絕他的夢想,然

後………’

不等他說完,多事老人連跳帶叫,笑嘻嘻地說︰‘不是我老人家往自己臉上貼金!布置也許

還得花費點頭腦,若說改它個亂七八糟,那簡直不用吹灰之力!不過………’說到後來,他忽然

沒有了笑容,代之而起的只是一臉疑慮之色!他遲疑了好久,才又說道︰‘不過這麼匆匆忙忙一

澳,我將來自己想進去時,也要大費周章了!’

洪大凱立即向眾宣布道︰‘好,咱們就這麼決定!此刻不過午末未初,由老夫同百步追魂即

時護送他去雁蕩山,各位在三更以前,各盡己力去尋找神醫。萬一事有可為,便在二十五日以前

跋去雁蕩!現在老夫把神醫漆慶生的長相特征告訴大………’

這時,老遠便听到姬文央大聲叫道︰‘好了,好了,有救了!劍寧有救了!’也許他過度興

奮,竟然頓改他往日矜平之態,光陰往回里倒轉幾十年了!

他掀開門簾,才發現自己表現太以過火,斂起狂歡容顏,微微笑道︰‘漆兄來了!’歡悅之

情,仍然洋溢臉上!

隨著話聲,門簾掀處,一個白發蒼蒼,慈眉善目的老人和另一個年約六旬左右,鶉衣百結的

赤腳矮小老人先後進入房間里來!

多事老人忙迎上去,笑道︰‘幾十年不見,還是那老模樣兒,到底懂得醫道的人會保養!’

神醫漆慶生笑道︰‘會保養還不如會武功的好,今晨若非這位齊兄出手,我這條老命兒怕不

就斷送在和平山莊人的手里了!’

眾人忙一齊注望那個鶉衣百結的赤足矮老人,多事老人只啡快引見。

那赤足矮人倒十分爽直,他指著自己,朗聲說道︰‘我姓齊,叫五爹。各位就叫我齊五爹好了!’

眾人一听,幾乎異口同聲驚道︰‘啊!丐幫老大!’

眾人又各自報出姓名,二自我介紹。

落坐,獻茶畢。

多事老人面色莊嚴,開門見山道︰‘漆老兒,就因你一封信和一件信物,把咱們吃過「百陽朱果」的唐劍寧害慘了!眼下大概還有七個時辰的壽命吧!這一切責任,應該全由你漆老兒肩承!’

漆慶生還沒答言,齊五爹忽然站起身子驚問道︰‘你說的可是我唐兄弟?他受了傷了?’

多事老人一怔之後,隨郎答道︰‘不錯,正是昨天與百殘賊禿動手的唐小子!他不是受傷,但只有六七個時辰的壽命卻是千真萬確!為什麼?你問他好了!’說時,指了指神醫漆慶生。

神醫臉上變顏變色,站起身子來道︰‘華老兒,你想放刁是不是?’

洪大凱從旁打圓場,笑道︰‘漆兄還不知道他的毛病!以你漆兄的手段,還不是舉手之勞!’

漆慶生臉上脹得紅紅的,認真道︰‘別的傷病還可,「百陽朱果」乃是純陽之物,一旦觸了

忌,我漆慶生手段再高明,也醫不了呀!’

眾人見他說得認真,決不是玩笑,這才一齊緊張起來,把剛才那份喜悅心情,一掃而光,只

有面面相覷的份兒!

齊五爹見了,霍地走到神醫面前,屈右膝求道︰‘漆神醫!漆菩薩!請你看在老夫的份上,

救我唐兄弟一命吧!’言語懇切,神情淒惋,眾人見了,無不潸然泣下!

神醫一見齊五爹屈右膝跪在面前,也慌忙雙膝跪倒,雙手扶住齊五爹,落淚道︰‘非是漆某

不肯出力,怎奈沒有把握嘛!萬一有個………’

齊五爹接口說道︰‘本幫幫規︰本幫弟子除對父母師尊外,如有向外人屈兩雙膝的,便要削

斷四肢!不論怎樣,求你死馬當作活馬醫,你若再不答應,我只有再屈左………’

神醫生怕他屈下另一只膝蓋,不等他說完,立即滿口應承道︰‘好好好!我答應就是!先站

起來再商量!’

于是,雙雙站了起來。

齊五爹破涕為笑,道︰‘齊某久仰大名,只要神醫肯勞貴手,我唐兄弟一命,定能拾回!萬

一不幸,咱們也只有盡人事而听天命!時間無多,馬上就勞駕動手好了!’因揚目問道︰‘我那

唐兄弟人呢?在那兒?’關注憐愛之情,充滿眉宇,看得眾人莫不感動!

丘九淵自告奮勇,說聲‘我去叫他’,便要出房。

神醫連忙出聲止住了。

他知道多事老人最難招惹,特別對多事老人拱手陪笑道︰‘不是我漆某人只知救命大思,不

重友誼,實在此事甚感辣手,便眼下我也未必………’

多事老人厲聲接-道︰‘你說話不上算?’

神醫連忙搖著雙手,道︰‘我剛才是打算說︰「便眼下我也未必醫治得好」!’

多事老人立郎冷笑道︰‘那你還是不打算不醫了?或者縱然肯醫,也只敷衍了事?’詞鋒咄

咄逼人,使神醫簡直喘不過氣來!

神醫一听,不覺勃然變色,厲-道︰‘休說醫者有割股之心;你這麼說法,把我漆慶生當如

何人了!’說時詞色俱張,顯然已經心生怒意!

洪大凱和齊五爹正要出聲婉勸,卻見多事老人忽然以手掩口,噗嗤一笑,道︰‘遣將不如激

將,到底姓華的勝利了!’

說得眾人不禁啞然失笑,卻又不便笑出聲來,頃刻間,個個都變成掩口葫蘆了!

這麼一來,只逗得神醫啼笑皆非,十分尷尬!

多事老人見狀,再又趨前兜胸一揖,道︰‘小弟適才多右冒犯,望乞漆兄恕罪,並請即刻動

手醫治!’

他就有這等狠處,提得起,放得下,硬也來得,軟也來得!

神醫也不覺一笑釋懷。

房中又充滿了和諧氣氛………

多事老人不願久久耽延,首先說道︰‘好啦!我罪也陪了,也該動手了!’

神醫忙搖頭嘆道︰‘華兄,你不知道這里面有極大極大的困難!那「百陽朱果」雖是極陽之

物,乃是從那最陰的地心塞泉里面長成的!………’

多事老人心中暗罵道︰‘這個也還要你講,我還教過唐小子哩!’可是不願打岔,繼續听神

醫說道︰‘一旦讓人吃了,這一陰一陽兩種力量,便自然在人體內相吸相斥,產生一種驚人的力

量!所以服用之後,只須短短時日,功力幾可抵別人勤修五六十年。如果是天賦資質特佳的人,

甚且倍之!

‘但是這一股經過相吸相斥所產生的古怪力量,必須經常相吸相斥,生生不息,才能永恆不

衰,設如去其一端,也就是說走失了陰力或陽力,其存留在人體內的陽力或陰力,便會單方面滋

長,乃至不可收拾!暗言中說,不能接近,否則便會在十二個時辰以內喪命,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這里要補充說明的,男人吃了百陽朱果,固然不能接近,反之,若是女人吃了,

也同樣的不能輿男性接觸!……’

多事老人甚感不耐,急巴巴地插口說道︰‘又沒人和你琢磨這些,你盡講它干什!你只說眼

下該怎麼著手治療?’

神醫一攤雙手,道︰‘所以,我不得不從根本上說起!唐小俠是男人,他既犯了這種大忌,

眼下他體內的陽力,已被強大的陰力同化了。要想醫治,就得及時從補充他體內的陽力著手!’

齊五爹眸子里閃出十分希冀的眼神,祈企地問道︰‘要怎麼個補充法呢?’

神醫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就困難了!’

多事老人急得不得了,沒好氣地沖口說道︰‘只很困難,並不是完全沒法子吧!’

神醫現出一臉委屈神情,道︰‘你這是何苦嘛,華兄!事情得慢慢的來,再急也不在這一點

點時光!’

齊五爹忙又打著圜轉,道︰‘你且說說有些什麼困難。’

神醫正色說道︰‘這需要犧牲一個男人,而且這人選非常難找!’

眾人一听,不覺臉上變色!

神醫繼續說道︰‘第一,這個男人要具純陽之體,從沒近過。第二,這人要有忠誠的犧

牲心,絕對不能勉強。第三,這人要練過武功,而且還………’

不等他把話說完,齊五爹突然站起身子,跑到神醫跟前彎起腰,指著自己的鼻尖,極度興奮

地道︰‘就我就行!我也都合格,我情願為我唐兄弟衷誠犧牲!’這份摯誠的友誼,把大家招惹

得心酸鼻塞,感動不已!

卻見神醫面色凝重,連連搖頭說道︰‘不行!不行!’

齊五爹隱含怒意,厲聲問道︰‘我是那一條不行?’

神醫立刻改變笑容,忙道︰‘我話還沒說完嘛!你自問有多少年功力?’

齊五爹欣然說道︰‘別看我外表只像六十左右的人,其實我已經快八十歲了!我從九歲就開

始學習內功,少說也有六十多年的功力!這還不行?’

神醫微笑問道︰‘你估計一下,唐小俠在服用百陽朱果之後,增長了多少年功力?’

齊五爹一愕,吶吶說道︰‘這個………’

神醫接說道︰‘你不消這個那個的!唐小俠目前的功力已經勝過百殘和尚了,百殘和尚又有

多少年功力?’

齊五爹啞口無言,眾人也都面面相覷!

頃刻間,房中又陷入嚴肅氣氛之中…………

突然-

齊五爹大聲說道︰‘縱然我功力不及他那麼深厚有個,有六七十年的功力,多少總可以作點

小用吧!’

神醫懶懶說道︰‘小用有什麼用!至多維持個三年兩載!’

齊五爹大喜道︰‘有三年兩載還說什麼,便三月兩月,我也樂意犧牲!懊怎麼動手就快動手

吧!’

眾人都自覺不具備這三個條件,眼見齊五爹就要為唐劍寧而犧牲性命,不覺油然興起一股敬意,紛紛把眼光投向他!

只見神醫緩緩站起身子,不斷踱著方步,在房里走來走去。

眾人知道他在籌思如何動手治療,卻不料他突然面向屋頂,長長地嘆息一聲,道︰‘受人涓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

隨又面向眾人說道︰‘那位辛苦一趟,替老朽把小徒找來!’

丘九淵欣然願往。

神醫立刻寫了張紙條,教他按地址去找,快去快回。

丘九淵接過一看,大驚道︰‘竟會是他?’多事老人湊過來看了,也接口說道︰‘原來他就是你的門人!不知要找他干什麼?’

神醫揮走了丘九淵,然後頹然說道︰‘我想來想去,只有他才是最適當的人選!’

齊五爹一驚,忙道︰‘他與我唐弟無一面之緣,無端犧牲他的生命干什麼,還是犧牲我吧!’

神醫笑道︰‘你錯了!所謂犧牲,並不是犧牲性命,而是犧牲功力。何況小徒此舉一舉兩得,干嗎一定要犧牲你的功力,使丐幫一幫蒙受損失!’

齊五爹忽然記起神醫剛才說的‘涌泉相報’的話,忙又說道︰‘

神醫忙笑著解釋道︰‘不是不是,你千萬別誤會了!此刻縱然犧牲你幾十年的功力,不是飲

水止渴;而小徒卻因此可以完全繼承我平生所學,豈非一舉兩得!’

齊五爹疑慮不定,道︰‘他會有這多年功力?’

神醫笑道︰‘他今年已經一百二十七歲了!武功雖然不高,內力修為,卻已超過百年!等會

你見了就就………’

只听房外有人接口笑道︰‘您又往弟子臉上貼金了!’

話聲未歇,一個學究模樣的白發老人已隨在丘九淵身後進入房中。

多事老人一見,果然是晨間請來的那位郎中先生——南宮老人,忙上前和他招呼,並要代大

家引見。

神醫制止道︰‘時光不多,快請唐小俠來吧!’因笑對南宮老人道︰‘咱們師徒往年閑聊的

事,如今真踫上了!沒話說,你我都應履行諾言!’

南宮老人也笑道︰‘這正是弟子的素願!’

談論間,唐劍寧已掀簾入室。

神醫立刻向眾人說道︰‘治療馬上開始,諸位都請回避一下!’

眾人無奈,只好退出房去。

神醫的醫術果然不凡!不過個多時辰,就見他一人走出房來,向守候在房外的眾人笑道︰‘

幸不辱命。明天清晨以前,包管還各位一個生龍活虎的唐小俠!眼下各位還是不要驚動病人的好。’

姬文央和洪大凱一齊笑講道︰‘一事不煩二主,還有位朋友,也想勞駕給看一下。’

神醫笑道︰‘好好好!還有第三位沒有?要就一口氣說出來,免得看了一個再一個。’

說著,一齊去看常公佞的病去了。

XXX

一條通往雁蕩山的崎嶇小徑上,正有十多個人在疾馳著。

其中老少男女都有,並還有個讓人背著跑路的!

他們這一行,計有︰百步迫魂姬文央,-震九洲洪大凱,神州一煞常公佞,丐幫老大齊五爹,出水雲龍艾錕,嘮山一鶴林錢塘,漠南金砂門掌門葛宏騫,武當少年高手丘九淵,大難未死的唐劍寧,女俠飄零仙子李敏珊和追魂俏羅利葉可蘭,以及另一個教別人背起跑路的多事老人。

二十四日的日落時分,一行十二人,業已抵達雁蕩山的山腳下,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化整為零,分成四組,在四個村子里的民家借宿。

一夜無話。

次日午牌時分,原班人馬,又聚零為整,浩浩蕩蕩,一路向鐵柱峰進發。

一切和昨天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唐劍寧也教人背著走,面容也改了樣。

他五官雖仍端正適中,臉色卻變得黃臘臘的,不但失去往日的清輝,簡直就像久病初愈似的

,兩只無神少光的眸子,一眼便能瞧出那是失去功力的特別標志。

他之所以改扮成這個樣子,是經過大家集議,然後借助人工的易容術和他本身潛厚的功力所

達成的。其原因,則是怕百殘和尚見唐劍寧仍然英氣勃勃,預謀漏網!換句話說,他們此行,是

必欲消除百殘和尚和所有一干敗類而後甘!

九月季節,偏了西的太陽,覆射在人體上,仍然有其夏日的余。

再走一程,那塊高與人濟,上面鐫有‘鐵柱峰’三個大字的石牌已呈現在眼前。

這一行人中,除了三兩人之外,其余多是舊地重游。

梆宏騫獨自走到石牌前面,用手撫模著去年他以‘血印掌’力劈出一角的缺痕,興起無限的

靶慨,喟然嘆道︰‘想俺葛宏騫去年初登這鐵柱峰的時候,心志是何等高傲!氣概是何等的豪放!如今啊!如今…………’

他忽然變得十分傷感地低低說道︰‘如今只合替別人牽馬墜蹬了!’

羨與妒,是人們與生俱來的天性,葛宏騫眼看別人進境神速,聲譽鵲起,他非聖人,豈獨能

例外!

這時,三不知林錢塘在他後面輕輕拍著他的肩頭,道︰‘葛兄,你怎麼也學得跟女人般的多

愁善感起來!我輩闖蕩江湖,志在濟困扶危,仗劍行俠,什麼名呀利的,豈值得你我去計較它!

‘振作點,老兄-等會多奮神勇,多殺幾個江湖敗類,別人批評咱們,遠比武功超凡人聖的

百殘和尚一流的人要好得多了!’

一席話,把葛宏騫激勵得滿面通紅,他驀地側過身子,緊握林錢塘的右手,連連搖撼說︰‘你說的對!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走!咱們快追上去!’猛回身,只見眾人就席地坐在附近揪著他,個個臉上現出善意的微笑。

多事老人拍手大笑道︰‘對!兩個都對!一個肯說,一個肯………。

他話沒說完,就听丘九淵叫道︰‘看!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他指著的方向向天際望時,三道紅、黃、綠色的火焰,正向北面峰頭急射而去!

唐劍寧大驚,道︰‘那邊不正是進入石室的水簾瀑布的方向嗎?’

齊五爹接口說道︰‘我認得這是他們和平山莊的火焰信號!’

葉可蘭吃驚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洪大凱笑道︰‘還等現在!咱們剛一登山,他們就知道了!你們先頭不見有個年紀輕輕的樵子,一眼瞧見咱們,就背起半擔柴走了!’

一干年輕的小伙子們,不禁暗自心折。姜,究竟還是老的辣!

百步追魂姬文央站起身子,道︰‘咱們也好走了!’又特別叮囑唐劍寧道︰‘不等到與百殘交手的時候,不準你露出本身的功力!’

唐劍寧諾諾連聲。

這兒距離飛瀑流泉的石室洞口,大概還有五里左右的路程。于是他們每個人都可行走得很慢

,就跟踏春賞景差不多。

這是故意做給百殘和尚的暗椿們看的,好教傳報百殘,讓他暫時寬心。

指顧言笑間,早是耳聞水聲沖激,目睹天河倒懸了!

鎊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仍然向前面閑散地走去。

這時飛瀑後面,施施然轉出十多個來人——

當先一人是個和尚,他身穿一襲青布僧衣,面如醉酒,頷下白須隨風飄起,遠遠望去,儼然神仙中人。

他,就是面善心惡,作孽多端的天竺第一高手百殘和尚!

在十多個人的簇擁下,和尚在飛泉前面兩丈光景的地方停下來,後面的十多個人,很快地排成雁形的形狀。

姬文央一行也在和尚當面丈多處站定。

和尚面露淺笑,揪著面有病容的唐劍寧含十說道︰‘唐小施主果然信人,老衲十分敬佩!’言外之意,是諷笑他敢以帶病之身,前來送死!

姬文央代答道︰‘大師柬召,豈敢方命!’

百殘和尚把臉一沉,道︰‘那個和你說話來著!’隨又對唐劍寧笑道︰‘唐小施主此番前來

雁蕩,定是…………’

話未說了,只听姬文央大聲-道︰‘百殘,老夫敬你年長幾歲,才賞你臉面,你敢凌辱老夫!’

百殘和尚不再作假了,他面露獰笑,道︰‘凌辱你!扁是凌辱你,那是你的運道,嘿嘿,我

要凌遲你!’他把‘遲’字說得特別響亮!

唐劍寧這時忽然越眾上前,指著百殘和尚,大聲道︰‘你不要以為我這一病就永遠不好,你

有種,咱們在半年之後好好打一場,看是誰勝誰敗!’

他雖是大聲-叫,卻不敢運用內力,只把本來的嗓音提到最高度,那是怕被百殘識破他內力

已經恢復。

百殘見了,心中越發得意,當下嘿嘿一笑,道︰‘半年,,誰奈性等你半年!要就馬上打,否

則,嘿嘿,你還能活半年呀!’

唐劍寧怒道︰‘你怎料到我不能活到半年?’

百殘和尚仰天打了個哈哈,大笑道︰‘還夢想半年哩,連半個時辰只怕也活不成了!’他當

然是說馬上就要下唐劍寧的毒手了!

這等得意囂張的狂語,不覺激發了唐劍寧的少年氣性,他劍眉猛挑,倏又想起姬文央叮囑的

話來,便又強忍怒火,正要再應付幾句,冷不防齊五爹驀地一縱而出,大喝道︰‘什麼了不起的

禿驢,也接你五爹幾招試試!’

說完,起手一掌,竟向百殘劈去h,

忽然斜刺里一道勁風襲來,正好擋住他這一掌!

隨著這道勁風,雁行行列中躍出一個六旬左右的瘦和尚來!他走近齊五爹面前,哂笑道︰‘

丐幫你為尊,峨嵋我居長,彼此身份一樣,讓費青峰陪你走幾招!’

齊五爹見是峨嵋掌門,也自打起精神,道︰‘不要說廢話了,今天的事,勝者為雄。看招!’

說完,一個虎撲直沖上前,右腕翻起,立掌如刀,猛向費青峰左肩砍去!

費青峰口里說聲‘來得好’,左肩微傾,跨右腳,‘卞莊刺虎’,右手駢指如鐵,反向齊五

爹胸月復之間點去!

行家看門道,雙方才換一招,各人心里有數︰武功相差無幾,攻防之間,出手都極謹慎,不

耙走險幸進!

兩人再度交上手,全都戰戰兢兢,你來我往,頃刻換了近二十招!

梆宏騫在鐵柱峰前受了林錢塘的激勵,這時忍不住跑下場子,大叫道︰‘那個有膽的來會會

梆某!’

對方雁行行列里立時走出一個五旬上下,身著綢質長衫,中等身材,廣顙闊腮,卻又雙目內

陷的灰發人來!

李敏珊吃驚道︰‘葛掌門決不是他的對手!’她並沒對任何人說,只是驚極而說的。

葉可蘭急問︰‘他是誰?’

多事老人搶著說道︰‘蘇望山!’

洪大凱一听,立刻縱到斗場,向蘇望山說道︰‘咱們還是老的對老的好了!’

蘇望山道︰‘也好!’

梆宏騫大叫道︰‘還有誰敢接我葛宏騫幾招!’

只听一人應道︰‘小和尚來陪你玩玩。’

眾人大都認得他是少林寺的少年高手,法號智能,他年紀雖輕,卻得了乃師了靜禪師的真傅,而且也有了七八成火候,可說是當今少年高手中的佼佼者。

梆宏騫一皺眉頭,道︰‘智能老弟,陣前相見,咱們的私交就撇開了啊!’

這時,林錢塘忽然跑到李敏珊跟前耳語了幾句,李敏珊一下縱出來,笑道︰‘葛大俠,你們既有私交,讓我來對付他!’

就這麼一個接一個,頃刻聞,多事老人身邊只剩下艾錕和葉可蘭兩人,其余的都已下場廝殺,唯獨姬文央在聚精會神,看蘇望山和洪大凱交手!

多事老人不覺有些心慌,忙叫︰‘艾小子,你過來!’

艾錕正目注全場,看場中每一對的戰況,聞說忙走過來,問道︰‘叫我?’

多事老人罵道︰‘不叫你叫魂-來!你就坐在我老人家身邊,告訴我他們打得怎樣?免得我老人家干著急!’

艾錕心道︰‘你那里是要我報導戰況!你是死要面子,怕我也跑掉!’但不敢頂撞,真的就在他身旁坐下,一個一個的告訴他。

葉可蘭這時也湊過來,指指點點地加以補充道︰‘都好,我就耽心洪老前輩接不下那個什麼蘇望山!’

多事老人道︰‘你不見姬老鬼就站在他們旁邊嗎?怕什麼!’

一語未了,陡見姬文央急縱上前,從側面向蘇望山打出一掌!

蘇望山趕緊一閃,諷笑道︰‘好個自命正道之士!’

唐劍寧重重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百殘和尚斜斜睇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來分享寶物嗎?咱們也該較量較量了!’

唐劍寧劍眉雙挑,道︰‘你當真要逼我出手!’聲音不大,-每個人都听得非常清晰,這是他在暗地知會自己同來的一批人,他馬上就要和百殘和尚動手了!

百殘和尚一听,身子當場劇震了一下!他想︰‘我那晚親眼見他和李敏珊那丫頭在荒郊鶼鶼牒牒,今天居然沒死,而且仿佛功力也沒失去,百陽朱果的傅說難道不真?………’他想到這里,不覺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勉強笑道︰‘既來寶山,豈可空手而回!’

唐劍寧偷掃全場一眼,自己這邊的人幾乎全都佔著上風,多事老人也有人在旁護衛,認為時機已熟。霍地目射威稜,大聲叫道︰‘好!我一定奉陪到底,只看你能維持幾招!’

說著,右臂一圈一揚,迅即打出一掌!

這一掌不但是以‘萬流歸宗l的純真功夫發出的,而且又用了十成功力,勁道之強,之猛,當世無輿倫比!

百殘和尚行家之中的行家,一見襲來的勁風,竟是點點滴滴,漩回而來,猜出定是‘萬流歸宗’的功力!他上當不止一次,自知決然接架不住,慌忙向後暴退,遲到飛瀑流泉邊緣,估計總有兩三丈遠!

這簡直開了暴退的新紀元,一退竟然如是之遠!

唐劍寧今番已受命務必誅此敗類元凶,那肯放松!身形急幌,跟上去再又一掌!

百殘和尚如驚弓之鳥,一听左側有風颯然,忙不迭向右電射,恰好掠過姬文央身旁,姬文央錦上添花,順手又賞了他一掌!

他功力深厚,頗不介意姬文央的這一擊之力,隨手一揮,反把姬文央震得搖搖幌幌,馬步浮動!

姬文央駭然驚震,這賊禿的功力,竟然如許深厚!

唐劍寧見了,在後面大叫道︰‘百殘和尚,你算是響鐺鐺的人物字號,怎麼一打就跑!不成

你會跑我就奈何不了你!’

百殘和尚聞言一怔!就只這一怔之間,他已另有算計…………

他凶霸霸地-道︰‘你有膽就追過來試試!’

唐劍寧不覺猶疑不定,站住沒動!

多事老人從旁大叫道︰‘小子,你怎麼不打他了!怕!’

一句話激起唐劍寧的豪氣,不顧一切,猛一錯步,直撲百殘和尚!

此際兩人都在斗場外緣,相距約莫有十五六丈!

百殘和尚胸有成竹,盡避唐劍寧已急縱過來,他仍屹立不動,直等唐劍寧相距只有兩三丈的時候,才突然回身向門場中央無人打斗之處猛撲!

唐劍寧自然不肯放松,于是兩人便一追一逐,在門場之中捉起迷藏來了!

若論百殘和尚的身法,並不輸給唐劍寧,甚且還稍稍過之,只因他別有打算,所以並沒使出全力逃避,-每當唐劍寧發掌追擊的時候,他恰能堪堪避開!

接連幾次都是如此,不覺逗起唐劍寧的怒火,左一掌,右一掌地連續打出!

百殘和尚心頭暗喜,霍地把方向一變,專于揀那些功力較弱,像林錢塘,葛宏騫之流的人的身邊亂闖,而且還不時順勢攻擊他們!

這麼一來,唐劍寧歷次所發出的‘萬流歸宗’真力,和百殘和尚不時打出的掌力,登時激蕩

全場!

但受池魚之殃的,並非單是某一方面的人,因此,頃刻之間,斗場之中,不分敵我,全都停止交手,專為閃讓這-猛而奇特的萬流歸宗的真力而亂成一片了!

這倒是出乎唐劍寧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面對這等亂糟糟的情形,不覺猶豫了,困惑了!追呢?還是不追?

正遲疑間,驀見百殘和尚猛然一掠身形,逕向瀑布飛泉中射去!

身法之快,快逾隕星,便唐劍寧也看得駭然心驚!

怔得一怔,連忙拔腳追去!

只听丘九淵的聲音在後面大叫‘唐兄弟’,于是停步回頭,問右什麼事。

丘九淵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唐劍寧頻頻點頭,隨即穿入飛泉里面去了!

多事老人衡量一下眼前情形,忽然以指揮者的姿態發號施令道︰‘姬老鬼,洪老鬼以及一干小子都听著︰元凶已逃,良機難再!留下來的這干牛鬼神蛇,大家看著辦,該殺的殺,該擒的擒!對付他們這些敗類,不必顧慮什麼江湖道義,只莫教有一個漏網就行!’

林錢塘也大聲附和道︰‘對!誅惡就是行善!咱們動手吧!’

一時間,場中又到處幻起刀光劍影,拳風掌影!

艾錕這時忽地急躍進場,望那正和少林年輕高手智能和尚酣斗正烈的李敏珊說道︰‘李姑娘

,多事老前輩有事請你去一趟,把他交給我吧!’

李敏珊信以為真,賣個破綻,躍出圈子。

艾錕一上手,就是幾記猛攻,攻勢之猛,大出智能小和尚意料之外!

他眼角偷掃李敏珊業已離開,近處又沒旁人,忙低聲說道︰‘智能老弟,你怎麼也來淌這淌

渾水,陪著玉石俱焚!’

小和尚明知自己不對,但他不願辱及師門,咬牙道︰‘我只曉得奉命行事,不知其他!’

艾錕深表同情,問道︰‘你是和你師叔鐵龍和尚一塊兒來的?’

小和尚沒答腔,只‘嗯’了一聲。

艾錕點醒他道︰‘你我上次一見如故,我深切了解你的處境。你是個聰明人,鐵龍和尚所作

所為,你師父不知道,難道你也不清楚!你們少林寺的大好清譽,就斷送在他一人手里了!’

小和尚心思動了!說道︰‘我師父教我听師叔的話嘛!’

艾錕焦急道︰‘那是你師父終年不下山,不知道鐵龍和尚胡作非為的情形呀!我看這樣好!

哦!你師叔呢?怎麼沒見?’

小和尚答道︰‘在里面石室。’

艾錕想了想,再道︰‘等會我們設法把他生擒,交給你師父,揭破他的行徑,你麼?………

我放你走,將來你只說你突圍跑掉的!’

小和尚本性善良,意猶不忍,艾錕又再三勸導,于是一個跑,一個追,越追越遠,終至消失

不見!

回頭再說李敏珊回到多事老人身旁,正要問有什麼事情,只見丘九淵跑過來,望多事老人笑

嘻嘻地說道︰‘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這就只等您大顯身手了!’

多事老人一愕,旋即恍然!炳哈大笑道︰‘好小子,你總放不過我老人家,總會想法子教我

老人家費心事,動腦筋!走吧!’他站起來之後,又邊走邊問道︰‘唐小于這會跑到洞里面去干

什麼?’

丘九淵也一邊走,一邊笑回︰‘是晚輩知道只有您才有這等高深莫測的能耐,也才斗膽教唐

兄弟去把守在要路口上,防止百殘和尚沖出來,以便您去施展手段!’

多事老人十分得意,笑道︰‘你是見咱們手邊沒寶藏圖進不進去,干脆破壞原有的陣式,也

讓他們一輩子也跑不出來,對不對?’

丘九淵話笑道︰‘晚輩的心思,那次瞞過了您的!’

多事老人益發樂不可支,笑叱道︰‘好小子,你再會拍,我老人家無一技之長,也沒一點活

兒賞你呀!’

丘九淵乘機笑道︰‘您的五行八卦,就好比神醫的醫術,誰能比擬!’

多事老人被捧得渾淘淘的,大笑道︰‘好!你娃子竟動起這門子腦筋來了!你如果肯還俗,

我老人家就傅你一手!’

丘九淵立刻滿口答應還俗。

穿過飛泉,只見唐劍寧正在替別人推宮過穴,不覺大訝!走進去一看,那人竟是遍尋不著的

鐵廣!

等唐劍寧行功過後,立即問起,才知道鐵廣是想仗著懂一點八卦五行,入洞尋取武學秘訣,

學成之後找唐劍寧雪生擒之恨,才用腳解開神州一煞的穴道,再由常公佞代他活開穴道,雙雙逃

走。

等他進入飛泉,恰好踫到百殘和尚他們也來到這里,只好藏藏躲躲,不料在今晨被百殘和尚

遇上,一言不合,便被打傷在這兒。

這些全是鐵廣在感動之余,親口對唐劍寧說明,再由唐劍寧轉述的。

丘九淵感慨不已,喃喃自語道︰‘想不到他平時聰明得緊,臨事卻如此糊涂!一念之差,竟有如許差異!’

多事老人教唐劍寧領著在洞中四處觀察,並頻頻詢問前番兩人進入石室所動過的機扭情形,

踱著方步,反覆推敲!

漸漸地——

門場中的殺伐聲,低落了,靜止了。

人們紛紛進入飛泉了!

然而多事老人仍在一志凝神地搜索枯腸…………

驀地——

他猛一擊掌,連聲歡叫道︰‘就這麼辦!就是這麼辦!’

他抬眼見眾人都已來到,訝然問道︰‘那些鬼崽子們呢?’

眾人齊聲答道︰‘都打發了!’

艾錕最後說︰‘只有智能跑掉了!’

多事老人立刻爬上一塊巨石上面,居高臨下,手指腳劃,這口-橫飛,指揮眾人搬移那,忙

蚌不停!

片刻之後,他再一擊掌……

‘好了!任他百殘賊禿是魯班復生,也只好永遠困在里面逞能了!’

眾人大喜過望,登時齊聲歡呼,踏上歸途。

丘九淵心思細察,暗中一查伙伴,單單短少三人!心靈一動,並不知會別人,偷偷回到飛泉

,躡手躡腳穿過瀑布,只听里面唐劍寧的聲音在笑道︰‘離雁從茲入圍。’

接著又听李敏珊低念道︰‘孤星此後合序!’

兩人的聲音都十分柔和,十分甜蜜!

丘九淵心神不覺一蕩,奇道︰‘還有一位呢?怎麼沒听她說話?’想念間,再又更進一層,觸眼處,只見唐劍寧和李敏珊正倚偎在一塊巨石上面,巨石背後,卻閃出幾顆清澈的瑩光!

丘九淵看得分明,那閃爍著的幾顆清澈瑩光,正是躲在他們身後的葉可蘭的瑩瑩熱淚!

他記起他和唐劍寧由潛山下院出來,途經皖山山脈,夜遇葉可蘭的種種情形,忙偷偷去到外面,燒起枯枝,利用那未曾燒透的焦黑余枝,掏出一張白紙,信手寫道︰

‘飽人那知餓人饑,餓人但願獲瀝余!

‘皖山夜景應猶在,不識檀郎記也無!’

匆匆寫畢,拾塊石子包好,再又溜進飛泉,一揚手,只听‘吧’地一響,石子已落下地面。

他側耳細听,許久許久,只听唐劍寧輕輕叫道︰‘蘭…蘭……’

李敏珊忙接口笑喚道︰‘蘭妹,你不介意吧!咱們來個娥皇女英,共事虞舜如何?’

丘九淵大喜,不等葉可蘭答話,忽然放聲大笑!,

唐劍寧急叫︰‘丘兄!丘兄!’

只听遠處有人笑道︰‘莫慌!等我把這幾根雜毛剃了,再來喝你們三個人幾杯喜酒!’

聲音越飄越遠,終至消失不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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