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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飛龍 第二章 鋒芒初露

作者︰上官鼎

衡山,位于湘省東南部,為我國五岳之一的南岳。

主峰在衡山縣西,有吐霧、天柱、紫蓋、芙蓉和祝融諸峰;系屬五嶺山脈之越城嶺,自桂分支入境,蜿蜒東北至湘資二水間;林壑深沉,奇峰峭立,仙道勝跡,流傳人口。

一天,紫蓋峰下的三塘集,來了長幼二人,長的是位中年文士,儒衫飄忽,態度安詳,顯然是個有道之士;幼的約在十二三歲,唇紅齒白,面目清秀,令人喜愛。

兩人親如父子,走進一家客棧住宿。

這就是應清華和他的師父,自臨江村出來後,一路經湘潭。板橋白果,渡涓水而至三塘;沿途曉行夜宿,時經半月,始達此地。

本來,以清華師父的腳程來說,這一點路程,只須一天即可到達。

但為了要磨練應清華的心性,才像常人一樣地慢慢走路,好讓清華漸漸養成耐勞吃苦,不怕困難的習慣,以便適應山上清苦的生活和繁重的技藝訓練。

在這半個月內,清華從師父口中知道許多事情,尤以師門方面,更有了深一層的認識。

原來,他那位中年師父,即是武林中眾人欽頌的三奇之一。

亦即武當派掌門人,一清道長的俗家師叔;只因童身修練,內功精純,所以年近百齡,貌猶中年。

他幼入武當,深得其玄慧真人的喜愛,武當絕藝,均得真傳;技成出道,復得奇遇,功力更是猛進。

但因生性淡泊,喜作山水之游。

除每年返山謁師一次外,余皆消磨在探勝尋幽之中。

中或有作除暴安良之舉,亦因心慈面和,極少下絕手斃人;故黑白兩道,稱他為「慈善書生。」

真實姓名李欽道三字,反而不見人傳了。

自其師仙游,師兄虛雲道長接掌門戶後,更少返回師門。

只有在五十年前,正邪決斗于天目山之時,曾在最後幾場中,突然現身卻敵,大展神功,擊斃幾個魔頭,挽回一次武林浩劫。

但亦神龍一現,替武林留下一段佳話。

其實,自正邪決斗後,慈善書生更參透人間世事,歸隱心堅,便選擇了衡山紫蓋峰結廬而居。

六十年來,不理人間恩怨,確因修練得法,駐顏成真。

近幾年間,因在靜坐默念間,常有武林劫運再現的預感,才引起他收徒傳藝的念頭。

所以,在一年前的秋天,破例下山遨游,在臨江村巧遇應清華,旁觀側探,見他稟賦質地均屬上選之材。

喜得衣缽傳人,本想立時帶回衡山傳藝,卻因紫蓋峰頭,風寒氣冷,常人難耐;才先授本門內功心法,以期打好根基。

他們在三塘集一宿之後,便開始登山;起初,清華尚可拉著師父之手前進,雖然山路崎嶇,走得汗流浹背,小臉通紅,亦不叫苦。

使慈善書生感動非常,深喜愛徒堅忍剛毅精神。

最後,因到處斷澗巉岩,叢林荊棘,實在無法前進之時,才由師父背負,施出絕頂輕功越險而上。

慈善書生潛修之地,是塊數十丈寬的小平地,高峰頂尚有百丈;實是凸出之斷崖,下臨無地,上面蒼松翠柏,古木參天。

南面群峰羅列,雲海變幻,湘江如帶,風景絕佳。

靠里有修竹一叢,後面有茅屋數椽,便是慈善書生居所,旁邊山泉一穴,從示隙中洞洞外流,水雖不多,足供數人食用,余則雖是山居峰頂,依然花草不凋,益增環境幽美。

師徒兩人上得山來,已是申初時分;即由慈善書生使他參拜祖師遺像,算是正式入門,然後跪于師前,請求訓示。

只見慈善書生神色壯嚴,雙目神光奕奕,注視著清華道︰「今天是你正式入門之日,本門大概情形,想來你也知道的不少;願你從此之後,努力上進,謹守戒律。每日按照為師所定功課,文武循序並進,不明之處,隨時間我,住食之事,不用擔心,為師已有安排。但我生平只收你一人,願你能日夕用功,莫負師心!現在,可出去散散心,順便看看四周進出之路,明天再開始練習。」

清華領訓出來,便在門前負手閑眺,只見萬峰疊翠,暮雲飛繞,夕照流霞,林壑深沉;仿佛置身天上,超月兌人間俗界。

不覺逸興橫生,低吟‘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之句。

從此,他便在這幽美的環境中,隨師苦練;冬去春來,晨昏不輟,以他的聰明好學,加以良師的諄諄善誘,文武二途,進步神速。

一年半後,不僅人更長得可愛,在內輕拳劍等各門武功,更是一日千里,成就非凡,使慈善師生,也不禁為之暗自高興。

又是一年過後,他已長成少年模樣,但玉面來唇,猶含五分稚一飛。

此時,他不單學會慈善的成名兵器,玄音玉簫七十二式,且將‘太清護身剛氣’,亦練成一成火候。

不論何人,假如離家太久的話,在工作繁忙時,尚無特別感覺,而在休息之際,可就不同了;不管目前環境如何美妙,生活如何舒適,一定會興起懷鄉之念的。

應清華亦是如此,他年幼離家,倏忽兩年有余,先時因功課忙碌,師父愛護,尚不覺得難過。

但在兩年之後,心情已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

所以,他在練功之余,常會悄立呆望,心緒不寧。

這本是練技之人,定須經過的階段,若在這時加陪努力,用功不懈,不久便可沖破難關,突飛猛進。

慈善書生也已看出情形,有意讓他返家一次,故當他正在呆望時,便叫他前來,微笑著說道︰「華兒,你上山已兩年多了,近來很想家吧?雖然為師三年之約未滿,但你若願意,亦可提前返去;只可惜‘太清剛氣’,你正在緊要關頭,這麼一來,恐怕更要妨礙你的進步了。」

「師父!這……」

他一時吶吶不知回答,羞紅了臉;心知一切情形,已給師父知道,雖可返家省親,礙及武功又不甘願。

所以很快地下個決定,又接著道︰「是的,徒兒近來,確是非常想家,但現在不想回去了,不過,有個請求,希望師父寬恕和恩準!」

「你盡可說明,為師會替你作主。」

「徒幾所以想家,原因是與家中久無連絡,不明近況所致;假使清恩師到徒兒家中去一趟,便可使家父母安心,徒兒亦可免去下山,在此安心繼續練功!」

慈善書生聞言大笑道︰「好,好!你想得對,為師明天下山,替你跑一趟罷!」

「多謝恩師!」

在慈善書生下山後的第二天清晨,應清華帶著愉快的心情,攜著玄音玉簫跑上山頂。

這里,有一塊三四文寬的大石,周圍生著小吧木,大石西邊,有三株龍鱗隱現,蒼勁挺拔的古松,山風過處,濤聲悅耳,即是他每日晨昏練功的場所。

今晨,他仍像以前一樣;先練一趟拳掌,再練玉簫招法,最後才做吐納工夫。

這吐納工夫,即是內功修練之法門,亦是一切武功的根本;始源于道家,頗類儒家之養氣,佛家之坐禪。

主要目的,在籍人體呼吸之功,采天地之靈氣,發生引導作用,將渾身精力,鍛化為氣,混入血液之中。

通透全身,促進筋骨強壯,進而以意運氣,以氣運身,練細還虛,進入神化境界;再以武功招式,化力發于體外。

此刻,應清華已練完拳掌和簫法,正在澄心淨慮,演練這門功課。

當他靈台清淨,物我皆忘的時候,突從峰後霧台山方面隱約傳來幾聲淒厲的尖叫,即刻驚醒了他,睜開星目自忖道︰這是臨死掙扎的呼聲,可能有特殊事件發生。

我學武的目的,便是除惡揚善,替天行道,怎能見死不救呢?

對!我要查明真象,懲治惡人!

于是,他即刻檢起玉簫,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向峰後下方馳去。

不久,他出現山後的懸崖上,下面是一片迷蒙,晨霧彌漫,加以前山投影遮蔽,更顯得神秘莫測!

他在崖上稍作停頓,像在找尋叫聲的方向和籌思下崖的方法。

丙然,又是一聲淒叫,傳自崖石下方的深淵里。

接著,見他向右一個箭步,身子凌空而起,一個「一鶴沖霄」,便躍上樹梢。

再足尖一點樹枝,身軀再度飛起,兩手向後一分,向前平掠而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晨霧里。

這種越林而去的方法,雖可省卻許多時間和麻煩,但亦非常危險;因為樹林寬度不明,樹梢起落不便,稍不小心,或真氣不繼,卻有大足墜身之危。

但在俠義心與好奇心的驅使下,一股極大的勇氣支持著他,忘了危險,勇往直前。

他在途中,依藉樹枝略一休息,已安全越過這片森林,降落在一棵參天古松上;回首張望,只見白茫茫的,不見來處,向前觀察,卻別有一番景象。

這是一條寬約甘丈,長有百丈的峽谷。

兩山對峙,高達兩三百丈,中門一道流泉,自山凹飛瀉而下,至中間為凸石阻擋,散成一幕水簾,垂掛入谷。

水注處,沖成一潭,積水成溪,繞谷底右側,碗然出谷。

兩邊是斷崖壁立,直上如削,除了幾處凸出之處外,只有石縫中,尚生有幾株古松和藤蘿。

比口兩邊,即是蔽日森林,谷底卻是一片草地。

他停身之處,正在谷口右側森林之邊沿。

同時,他又發現谷底四五十丈外,有兩堆毛茸茸的東西,躺著不動;對面削壁之間,離谷底十丈處,凸出一塊懸崖,崖面平坦,還生有花草之類。

他詳察一回之後,覺得是塊好玩的地方,並無什麼危險。

但剛才幾聲尖叫,又確是這方面所發,奇怪!唯,可疑的,便是那堆黑茸茸的東西了。

于是,他一式「落絮隨風」,輕輕地落在地上;為了防備不測,又靜立一會,才沿著草地走去。

一盞茶間,他到達離那東西二丈的地方側一駐足,便見一絲黃影,從那東西間疾射而出,投向右側的藤影里。

不禁驚了一震,連忙凝神戒備。

但等了半天,那東西仍是不動,才明白可能已死去;剛才的黃影,亦可能是一種獸類,正在吃肉時,被自己驚跑的。

因此,他坦然走向前去,看清楚是一對猿猴尸體。

大的較普通猴類大兩倍,全身黑毛,油亮發光;小的只有乳犬大小,身生黑毛;都是七竅流血,死狀慘烈!令人目不忍睹,側隱心起!

忽地一聲吱叫,背後腥風迫人。

他毫不遲疑地,一式「黃鶯出谷」,斜斜而起,右手玉簫注以八成功力,向後「倒打金鐘」,疾劈而出。

陡覺擊中有物,「拍」的一聲,跟著「叭」的一聲,落地扭動。

等他落在兩支外,回身待敵時,才看清是條粗如面盆的怪蛇。

頭生紅色肉冠,全身布滿三角形的黃黑花紋,長有數丈,正迅速盤結蛇陣,昂起三角尖頭,紅芯頻吐,噓噓而叫,兩個凸出的紅眼,凶光外射。

應清華究竟還是個孩子,雖有一身武功,也觸目驚心,冷汗外溢。

其實,這確是一條成了氣候的東西,名雞冠蛟,是雞冠蛇與蟒所生。

但生性較前二種精靈,慣會辨別靈藥異果,守護而吃;若遇他物侵入其區域,則凶惡大發,纏戰至死方休。

清華驚驚之余,知是搏殺猿猴之物,不覺除害俠義又起,決心要殺死這凶狠的怪蛇。

雙方對峙不動,他卻暗思對策,自忖剛才一簫倒擊,明是擊中蛇身,以自己八成功力,少說亦有一兩百年力道,何以毫無傷痕呢?

可能是皮肉堅韌,刀槍不入;但自己未帶暗器和寶劍,如何除去它呢?

靜默一陣,忽然計上心來,隨即簫交左手,檢起一塊碗大的石頭,又以八成功力,投向蛇陣。

響聲過後,怪蛇又挨了一下重擊。

但也激起它的凶性,即刻昂首抬身,沖射而來,腥風毒氣,勢將驚人。

幸得他機警,人小膽大,知道蟒蛇之類不單頭部咬人,尾部亦會掃人,身子更會纏人。

所以,當蛇頭離他四五尺的剎那,即向左挪步,右旋身躍起;讓蛇頭,避蛇尾,越蛇身,臨空飛過。

右掌左簫,同時向後下方,猛擊蛇之首腰二部。

並藉此反彈之力,自身沖落蛇後左方兩丈。

丙然掌簫均中,「拍」「叭」三聲,怪蛇又落地結陣不動,但動作已較前緩慢,似有轉動欠靈之狀。

清華也已看出蛇已受傷,但因外面並無跡象,未知其受傷程度。

他又稍作思考,認為趁它轉動欠靈之時,仍以石擊為妙,再以掌簫乘機合擊,或可完成心願。

于是,他又檢起一塊較前粗大而有稜角的石塊,以十成之力,投向蛇陣中央。

不料石落蛇陣一響,即見蛇陣散開。

頭身尾翻滾曲扭,掃卷撲打,兩三丈內,沙石飛騰,聲勢較前更是驚人;使他急向後躍退丈余,全神以待,以為又有一番狠斗。

但空自緊張一陣,仍不見怪蛇追來,只見它拚命掙扎卷打,血雨飛灑。

經過盞茶之久,才漸漸癱瘓于地;但蛇身及尾部,仍在慢慢地扭動曲轉。

這時,他才明白怪蛇已經死去,不足為患;嘴角現出了勝利的微笑,深深地噓了口氣!

不覺一面擦汗,一邊又暗忖剛才的經歷。

本來,以應清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面對如此一條怪蛇,實在危險;雖有一身武功,也因用功太淺,又無暗器寶刀。

就是換上其他武林高手,亦將費一番苦斗才能成功。

但是,他畢竟很快地成功了。

其原因,應歸功在三方面︰首先是他自己臨危不慌,避開正面與蛇搏斗,利用人小身靈的優點,使怪蛇失去頭尾的長處。

其次就是在危急中,無意間用玉簫擊中蛇之七寸,使它蒙受致命之傷。

包加上最後一擊的石塊,恰好打中蛇頭。

當蛇頭向下一縮之時,又巧遇下面是塊大石,恰成為上下交夾擊之狀,故被擊成碎爛。

要知蛇類爬行,端賴體內之脊骨,且此骨最易松月兌;一遇此骨松月兌,便全身無力,難逞凶惡;而蛇類亦甚伯寒冷,逢及嚴寒,便會行動受制。

清華手持之玉簫,連他自己亦未明妙處;原因是尚未到技成下山,承受師傳兵器之時;故慈善書生僅叫他待此練習,並未說明出處。

其實,這根玉簫是萬年寒玉所制,平時雖無異處,若遇與敵交手,便可顯露其特異之處。

只要持用之人用功力灌注其上,不單可敵寶刀寶劍,且可從簫上射出一團冷氣,寒徹筋骨,使擊中處之血肉神經全被凍損。

但其威力大小,須看持用者功力深淺而定。

清華功力雖淺,但他先以八成功力注于簫上,無意間擊中怪蛇七寸,亦非小可,以後又擊中蛇腰,使怪蛇全身骨胳松成數段。

且經簫上寒氣侵襲,便成為轉動不靈,終被擊斃。

他稍一沉思,即又警覺起來。

為了安全起見,重新觀察四周情況,終于眼光掠過猿尸時,發現又一個小猿猴,踞坐在大猿尸上,身長黑毛,頭頂白色,睜著一對火眼金楮,瞪著他不動。

因此,他悟出最先的那絲黃影,便是這個幸月兌蛇劫的小猿,隨即引起他的童心,慢慢踱向前去。

他在猿尸前靜立一會,見小猿並不怕他,便又輕輕地蹲下來。

並自忖道︰這小猿很可愛!也很可憐!沒有母親和兄弟,以後怎樣活下去呢?

這深山里,一定很多東西欺害它,不如抱回去,求師父允許我收養!對!抱回去!

他想著又伸出右手,欲去模模小猿的頭,誰料小猿毫不退避,見他手一伸來,即用那雙小毛手抱住,一個翻身便爬上掌來。

似乎它也知道,清華是替它報仇的恩人一樣。

這時,清華確實高興極了,連忙將它抱在胸前,並將玉簫插在腰帶上,讓出左手,輕撫著它的頭背細毛,低聲細語道︰「乖猴兒,嚇壞啦!餓壞啦!苞我回去,師父會喜歡你的。」

小猿順服地伏在他懷里,雙手緊抓著衣裳不動。

他慢慢繞過蛇尾,走向谷口,準備再越林回去,偶而瞥見樹影及自己的身影,猛憶時候已是不早,太陽已高出前山,光線穿透了晨霧的重圍!

他暗忖道︰「起床至今,自己未吃東西,小猴也一定餓了!」

回去嗎?師父不在家,抱著小猴又肚餓路險!

不回去嗎?此地不知有否生果之類充饑!

他考慮一番後,認為早晚回去都行,不如在此弄飽肚子為妙!

因此,他詳細觀察四周上下,希望能找到好吃的東西。

但是,他失望了,所見到的,只是蒼松古柏,雜樹藤蘿。

于是,他左手摟著小猴,一個箭步,繼之一式「一鶴沖霄」,躍上兩丈高的樹梢,再演前式,便巧登最初停身的古松,重新注目觀望,希望在高處能有新的發現。

不錯,他細心觀察之後,覺得對面那塊懸崖上面,似有不少花草之類,靠壁有棵小樹,枝葉間,像是結有紅色的小丙子。

但懸崖四周,無路可通。

十丈高的距離,卻不是現時功力所能躍上的。

他不禁坐在松枝上,發呆一陣,終于讓他想出一條頗為危險的法子來。

因為那懸崖右上角,兩丈外的石縫中,長有一棵小松,小松右側兩支外,凸出一塊稍堪駐足的小崖。

這小崖右下方,亦有一棵枝葉稀少,枝干曲扭的古樹,再向右丈許,便是谷口右側的叢林。

「對!就這麼辦!」

他自語一聲後,隨即飄落地面,找一根軟藤,將小猿兜縛在胸前,跟著一展身形,向對面樹林馳去。

一會兒,他已躍登對面林邊的古樹上。

此處離谷底十余丈,寄身在削壁孤樹上,確頗令人膽寒。

只見在樹上稍作休息,身軀一沉一起,借樹枝反彈之力,猛然向上拔起一兩丈高,足尖一點那塊小崖,一式「落絮隨風」,向前飄向兩支外的小松。

但那松樹,枝于太小,無法承受他的落勢與體重。

他的功力與輕功,又未達到一葦渡江,登萍渡水的境地,若教他全身一壓勢將松斷人墜演成慘劇!

猶幸他人小膽大,反應敏捷,身形剛近小松,便已覺得不妙,猛地提氣縮腿,雙足一蹬松枝,兩掌向後一撥。

利用這一蹬一撥之力,身形向前飄落那塊懸崖邊沿。

他連忙踏前兩步,隱住身軀,回首來路。

猶見小松左右搖晃不已,自己落足之處,只差尺許便是崖處,真是觸目驚心,危險至極。

痛定思痛,不禁額冒冷汗,心跳不已。

這里是塊三四文寬廣的崖面,可說是數百丈高的削壁上,僅堪活動的地方。

崖面長著一層細草,夾生許多不知名的小花。

靠壁根中央,似是有個石洞的痕跡,但被塊大石封住,密不透風。

大石微向外拱,中央有石色,稍現不同。

一股清泉,沿大石的右下方,泅泅流水,經左側壁根,流向崖外。

巧在泉道流經旁邊,有個臉盆粗細的小洞,長有一株矮樹,高約三尺,細枝厚葉,狀呈橢圓。

但根干粗如洞口,盤結生長,枝上結有卵形略尖的朱紅果子,香氣四溢,使他一見而食欲大振,小猴也聞香吱叫!

他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摘下一粒果子,稍一聞嗅,便用門牙咬破,撮嘴吸吮,只覺得一股香甜至極的乳汁,已順喉而下。

因之用手一送,將果子整個投進口內,連皮帶肉,一齊吞下。

接著,摘下一粒給小猴,自己又連吃四五個,直到他覺得饑渴已止時,已讓他吃下二十多個,小猴也吃了五六個之多。

此際,他才想起,如此好吃的果子,應該摘下留著,自己可以慢慢吃著玩,師父也可嘗嘗滋味。

但當他摘完剩下的三四十個之後,突感渾身發熱,血脈暴漲,頭腦沉重,昏然欲睡,看看小猴,早已昏睡懷中不動。

心知是吃了果子之故,慌得就地坐下,凝神淨慮,按照師門心法打坐,漸漸渾然無知,進入物我皆忘之境。

其實,應清華所食的果子,即是道家稱為朱果的東西,常人眼食一粒,即可健身延年,練武人服之,若能及時運功吸收藥力,可抵一年功力。

這種果子,必須是千年以上的枸杞樹,生在罕無人跡的地方,再經靈泉灌溉,才能結成果實,熟時清香四溢,靈禽異獸爭奪而食。

但時間甚短,不久便會自行月兌落融化。

真是難途的奇珍,曠世難求的靈藥。

現在,應清華一連吃了二十多粒,力道當然非常猛烈,可喜他雖然不明其理,而即刻運氣行解,吸收藥力,正是恰到好處。

小猴服食五六粒,便自不同了,因它不懂內功,致被藥力沖昏而睡,但此後,定被洗毛伐髓,靈慧異常。

約在午末時分,清華從定中倏然醒來,覺得諸身舒適,神清氣暢,較平時練功之後,頗為不同。

知道果子有益無害,食用不妨,但小猴昏睡如故,卻又不解。

他起身望望天色,覺得時間尚早,多玩一會回去,亦無不可,便漫無目的地,在靠壁樹邊,隨手東模西拍,狀甚愉快!

不料壁根濕滑,草細苔油,他一不小心,足尖一滑,上身猛向前沖,為了支持身體平衡,急忙用雙掌盡向石壁拍去。

罷好拍在那塊塞洞大石的中央,身形是穩住了,但听得幾聲「軋軋」響動。

那大石隨之向內沉落,平鋪如崖,現出一個高可及人的洞口。

他驚得向後一跳,拔出玉簫以備不測;但往洞口一觀,仍無別物出來。

只見那塊封洞的大石中央,經自己雙掌拍碎了一塊,形成深有兩寸,寬有掌大的凹洞。

他不禁自忖道︰「我那來這麼大力?此地怎會有機關設置呢?難道有人住在此地?但又不像常常有人進出的跡象!進去會有危險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使他疑惑不定!

最後,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雙眉一掀,決心要進去一探究竟。

于是,他待蒂進洞,踏過封洞大石,小心前進一丈左右,覺得洞內空氣清新,似無毒物存在,又繼續前進。

洞底干燥,光線漸進漸弱,三四大後,地勢漸高,洞亦向右拐彎。

這時,他內心甚為緊張,藉著洞口射來微弱的光線,隱約看見腳前是塊橫寬兩尺的白石,再前便是漸高的石級。

他踏前一步,意欲靜立戒備一陣,再向前進。

孰料腳下石突然下沉,跟著「轟隆」一聲,洞內頓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同時驚得猛然一跳,頭頂撞上洞頂,痛得他昏倒于地,不省人事。

不知經過多久,他又慢慢醒來,模模自己後腦,覺得腫痛微存,幸未出血,不覺苦笑一聲,聊為自己解嘲!

隨又暗自忖道︰「現在洞門已閉,後退無路,雖知腳下白石,即是洞口開關,但石已沉下兩尺,四周密不通風,實在無法弄它出來,而且黑暗無光,縱有別的開關,亦無法找出;目前唯一辦法,只有模索前進,或可月兌出困境。」

因此,他重鼓勇氣與決心,模著自己的玉簫,敲點著沿壁,模索前進。

模索了一段時間後,他已沿著洞壁,左彎右拐兩次,洞內已較前寬廣,洞底微向右傾,右壁根有泉水潤濕。

漸漸地,他已感到模糊看得見些,以為是漸近出口,天光映輝的緣故,所以更加緊前進。

其實,只是在黑暗中時間已久,眼楮漸已習慣現況的原因。

他現無法知道時間,也無暇顧慮其他,只知繼續前進,尋求出口。

又經一段模索之後才發現一線微光映入眼簾,洞勢又是上升,已見石級無數,直上如梯,不禁大喜,飛越而上。

走完石級,再一轉拐,便到一扇石門之前,門內光華大現,寬廣異常。

他以為出口已到,住有人家,在喜極忘危的心情下,隨即閃身而入。

誰料門內情形,又使他目亂身呆,驚奇萬分。

這是一座拱形洞府,並非真的出口。

洞內高寬五六丈,全洞光滑如鏡。

洞頂中央及四角,各懸卵大明珠一個,光芒四射,柔和明亮,照得洞內明如白晝,而有溫馨如春之感。

洞中央有一水池,寬廣丈余,清澈見底。

池中有座小假山,高出水面約三尺。

山頂一線噴泉,水珠灑向一株盈尺的植物上。

這植物僅生九葉,狀似蘭形,青翠欲滴,異常可愛。

水中尚有蓮花數品,卻是有葉無花。

池右五尺,有石案一具,上有古鼎一個。

案後有一石壇,高約兩丈,寬有丈余,壇中蒲團上,坐一瘦小老人,白發如霜,銀發過月復,顏容干枯,盤膝閉目。

石壇兩側均有門戶,但左開布閉,不明其故。

他看清洞內情形,知道自己處于高人洞府之中,只得肅容清步,走到壇前躬身道︰「晚輩武當應清華誤入前輩修真之處,請予原有!」

等了一陣未見回答,他又提高音量,重說一遍,仍不見老人動靜,只得踏上石壇,意欲近前探試。

忽見老人面前一尺,有一連鞘短劍,壓著一塊羊皮,上面字跡整齊,似是渴語道情之類,因而俯身拾起一看,原來寫的是︰

十番甲子,俊出湘廬;

家多積善,義德箕裘;

有緣到此,應作吾徒;

神功道統,劍影華騮;

蕩魔滅寇,澤遍神州;

寶成四美,合籍齊修。

他默詳詞意,知老人早已作化,留渴收徒,自己今日到此,即算有緣,因即跪下,叩首禱告道︰「徒兒應清華謹遵師父遺命,他日學成,決不有愧師門,但願師靈默佑,啟示玄機!」

禱罷起身,步入左側右門之內。

原來是一間完全人工鑿成的石室,寬廣兩支,室頂瓖有龍眼般大的明珠三個,石桌、石凳、石床,一應皆全。

全旁壁上挖成書架,堆滿各種典籍,室內空氣清爽,一塵不染,宛如常有人住之所。

清華知是先師以前住處,師門秘典遺籍均在室中。

只要自己潛心研讀,定將大有益處。

他慢慢走到桌前,順手將桌上平放的書本翻開,看了兩行,忙即正襟端坐,細心恭讀。

原來,是老人手書,詳述其來歷,及為徒者應注意事項︰

「余,唐末人氏也,生性淡泊,曾為一科舉人,後因徹底看破世情,醉心山水,暢游名山大澤,轉而學佛;得一異僧為師,開始習武,晚年功力進入化境,熟研武林各派技藝,但因性惡,武林恩怨仇殺,故從未顯露所學;後于無意中發現此洞,稍加布置運修,乃留此潛修;一甲子間,深研儒門心法,轉以佛家大乘法門,創練‘法天大乘合整玄功’;旋在本洞四壁,得一‘銀鉤’短劍,乃前古仙人降魔之寶,因此武林各派劍法之精華,加上自己之創意,歷三年之久,始成’銀鉤三十六式’劍法;後一甲子,因余玄功練成,為了配合玄功與劍法,又以五行八卦之理,河圖洛書之譜,研創‘玄天掌法’三百六十招‘花信二十四番擒拿手法’,‘迷神幻影身步法’,及‘震天指’等,合著成冊,擬以立戶傳徒,維護武林正義,造福社會人群。

「然而,人材難遇,良品更稀,始終未遇有緣,空費余半甲子游歷人世,終于坐化之前,默察玄機,測知五百年後,應有積善之家,俊出平民,有緣來此,堪作傳人,從此光大本門,留芳後世。

「吾徒來此之後,可先將余遺體葬于石壇之下;取出為師所留秘笈,及寶劍絲囊等物,再行按余所著,循序研練;技成之日,即可封閉洞門,出山行道,望你能以恆心毅力,勤習不懈。

「但行道之時,應本儒門仁者之心,佛家渡世之旨,懲惡揚善,莫枉莫辜,澤及人間,銷彌劫運。功德圓滿之日,再作合籍齊修打算。

「至于食用一事,可將本室門側之把手,向右扭轉三匝,即現石壇右側之門,可通前洞;若在洞外欲關該門時,可將通道頂上之白石筍,向左扭轉三次,再向外拔出向右扭轉三次,然後向內推進再左轉三次。

「前洞本是峽谷,繁生黃精生地之類,清泉不竭,不虞飲食無物。

「葬余遺體之先,應將本室桌前之石鼓,向右扭轉三周,再將余遺體及蒲團,一齊收置四洞小壇上,再使石壇復原即可。

「池中山畔所種,乃‘九葉仙蘭’,亦前古仙人所留,若能逢其五百年結實之期,可摘而食之,增加甲子功力。

「‘銀鉤’乃前古仙兵,劍已通靈,用玄功灌注其上,可使其劍芒暴射,長達數支,無堅不摧,殺敵干舉手之間;苦功力已夠,練至人劍合一之境,可以真氣操縱此劍,月兌手臨空飛舞。劍把瓖有避毒夜明避水避火四珠,因珠光太亮,易惹他人覬覦,平時不宜月兌下把套;此劍且能遇險鳴珠,亦降魔至寶,但用法未明耳。另一短劍,名曰藍星,亦為難得寶刃,下山時,可一齊攜出,以贈有緣。

「余晚年自稱避塵生,實則有愧儒家濟世之意,與佛家普渡之旨;本派可稱為浩然門,望吾徒莫違師心,努力為之;否則,禍福無門,唯自找之,善惡有報,當心天譴!」

應清華看完這篇手錄之後,心知師恩隆重,自身責任非輕;從此,唯我摒除一切雜念,刻意用功,方能早日達成師願,得展素志。

接著,即欲起身安葬師骸。

但發現懷中小猴一動,才想起小猴自吃朱果迄今,熟睡未醒,應該解下放在床上,讓它自行醒轉,以免妨礙自己行動。

于是,他忙將小猴放妥,按數扭轉石鼓,再跑出室外察看。

丙然,石壇已向左橫移五六尺,底下現一長坑,深可沒人;一邊有石級斜下,坑中凸一祭壇,上面放著三盒絲囊各一,和連鞘帶套的古式短劍一把。

他將五盒等取出後,再將老人遺體及蒲團一齊抱入坑中小壇上,安放端正,又跪下默禱一番,才再入室內,將石壇返回原位。

經過許久的暗中模索、驚恐、忙碌,到此算是暫時安閑。

他已感到有點疲倦和饑渴,只得從革囊中取出朱果服食,並即靜心打坐,以期恢復精神,再研練師遺秘笈。

洞中無日夜,他醒來已不知時候。

只見身畔小猴,也已醒來,睜著一雙金眼,凝視著自己。

他右手模著小猴腦袋,稚氣地道︰「乖猴兒,要吃的,可到前洞去找,但不準亂跑,也不許翻動房內的東西,不然,哼!我要打你呵!」

「唔!還有,以後就叫你金毛吧!平時可在外面去玩,不可打擾我練功,知道嗎?」

說完,便將小猴抱下床,揮手叫它出去。

自己坐到桌前,細心檢視師父遺物。

絲囊宛如普通革囊大小,隱泛光霞,不知是何絲織成,只覺入手溫軟,柔若無物。

囊中有藥三瓶,均標有用法來歷。

另有黑色小圈三個,直徑丈許,外有豆粒大的小珠圍繞,沉重異常,精光幻彩。

還有卵大黃珠一個,微泛檀香氣味,量即「風雷環」與「舍利珠」。

繼又褪去劍把封套,一時毫光四射,色分四彩。

四珠大如指尖,分瓖劍把兩面,珠間各刻「銀」「鉤」一字。

旋以左手輕按劍鞘,右手握把一抽,只聞聲似龍吟,銀虹已現,劍身僅長一尺七八,外面似有一層白霧環繞。

劍尖射出一道白芒,長達盈尺,芒尾卷曲如鉤,伸縮不定。

他滿懷高興,愈看愈受,真欲振劍起舞,一試神異。

但亦知功力未夠,劍術未成,對此通靈仙兵,實尚無法控制。

只得插入鞘內,封上把套,與絲囊齊放床上。

最後,才打開玉盒,取出先師手著的「法天秘笈」,聚精會神及讀下去。

首頁,即是玄功心法︰

余少年習儒,中年學佛,晚年融會兩門心法,始創「法天大乘合運玄功」,及劍掌、步指等武功,此益余一生心得也;願為吾徒者,能善體師心,成我救人濟世之旨。

本玄功,仍以儒門心法為主,佛門心法為輔;使能以至大至剛之浩然正氣,含有祥和靈善之意,收能藏之于芥子,發而充塞于宇內;唯修為之道,首重「誠」、「性」,古聖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即此之謂也。

此「誠」、「性」二者,即本門玄功,歷代相傳之道統,故「率性」即順天心,「存減」始克萬物,是乃本門心法也;廣而釋之,即「人心準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四句耳。

但行功之道,卻可分為三段五訣︰

「定」訣︰學而能知,知止能定,定則「精、氣、合」合一,不惑不迷,不暴不懼也。

「靜」訣︰定而後能靜,靜則神豐氣足,待敵而動,念動則氣發,意萌則風生,舉手投足,金石為開也。」

上為玄功初段,蘊有佛門「天龍不動禪功」之妙;若能習成此段,已是邪惡不侵,功力不弱,置之高手行列,亦不愧矣!

「安」訣︰靜而後能安,安則返虛入明,無微不至,任督可通,勁如泉涌,精、神。氣、勁一貫,輕重急緩隨心。

「慮」訣︰安而後能慮,慮則無微不察,視聲天通,奧妙隱微,通物益克,靜則穩如山岳,噓氣成實,動則星飛電掣,踏虛行空。

至此為玄功二段,修成之日,功力已參造化,若發于體外,則為「浩然剛氣」,可剛可柔,玄妙至極。

「得」訣︰慮而得能得,得則無往不利,無物不克,動則上下碧落,頃刻千里;靜能神游體外,預燭玄機,發能驚天地泣鬼神,收能化形跡無聲嗅;駐顏永壽,中和無息,法天自強,萬物育焉!

此為玄功三段,修成之日,即已達大成至極,聖神功化之境,但三段修為,均賴習者之資質秉賦,遭遇修為而斷,有五年十年有成,亦有百年或畢生難入二段者。

吾徒若能習成初段,可服余留之「九轉回還丹」三粒,再修二段,必有奇效。

如能完成二段火候,即堪下山行道,積修外功,余待功德圓滿之日,再行覓潛修可也。

後面便是「坐功圖解」,及劍、掌、指、步、穴道等招式注解。

應清華原是天資絕頂,根基甚厚,紫蓋峰三年苦學,文武更有成就;再加來果之力,益見腦明心淨,悟性頻加,故對秘笈所載,均能心領神會,頗有心得。

所以,刻專心一意,按圖研練「法天大乘合運玄功」,甚至廢寢忘餐,勤修不輟。

有時入定一兩天,不食不動,極似老僧苦禪;醒來若懶得往前洞找食,便隨手掏出朱果,往口中一送便算了亨。

如此無意間,又給他吃下二十多個,使他功力猛進,具備四五十年火候,同時縮短了修成玄功的時間,很快完成初段而不自覺。

等他發覺朱果無多時,囊中只剩下廿余個了;為了帶回給恩師嘗試,才全部放進秘笈玉盒去,此後,他才在饑渴之時,一定要往前洞一趟。

前洞,實是長形的峽谷,從右側門經過一條洞徑,才可到達;洞長十余丈,寬約四五大,到處怪石林立,遍生黃精等藥材,山泉甜美,花草奇絕。

但兩旁峭立百丈,藤蘿垂掛,頂上天光一線,林木蔥郁,若非功參造化之人,實在無法上下。

清華自練功之始,便經常開著右側門,以便金毛自由進出;後因玄功進步神速,便完全忘了金毛的存在。

金毛也似了解主人心意,從不干擾清華;飽食之後,便在右壇上玩耍或休息。

只在清華醒來外出時,才會爬上他的膝上或肩頭,吱叫打滾,來表示它的喜歡與親熱。

半年之後,清華入定時間加長,顯見功力更有進步。

這天,他剛一出定,便聞到芳香滿室;連忙起身外出,找尋香氣來源,但大洞內,只見金毛熟睡于石壇,其他一切如舊,不過香味更濃,令人食欲大振而已。

他稍一靜立,似覺香氣是從池中發出;猛憶先師所言‘九葉仙蘭’,莫非真已結實。

因即閃身飄向池畔,一看之下,不禁欣喜若狂。

丙然,那株青翠欲滴的小植物,頂端已結成龍眼般大的果子,宛似翡翠玉珠,晶瑩泛綠,陣陣芳香,沁人心肺。

他隨即躍入池中山上,彎腰合掌,捧著翠果一搖,便已月兌落掌中,順手往口中一送,即覺一團瓊漿已順喉而下,饑渴全消,清涼無比。

同時,心舒意足,又回轉室內,繼續用功。

這次,他真的進入苦禪之境;等他醒來時,已視四十九日之後,睜開雙眼,便見金毛靜守身邊,膝上還有幾條粗大的黃精。

他不禁模模金毛的頭,高興地微笑道︰「謝謝你,金毛,我還不餓,你已長大許多,來此不知有多久了?出外去玩罷!我要加緊努力,希望能早日回去!」

說完又閉目入定,不理一切;金毛似是無可奈何,在他身畔繞行一圈,才離床出外。

要知清華自入洞至今,實已渡過一年的歲月,不單金毛已長成普遍猴類般大,他自己也已長大許多;但因全心練功而不自知而已。

在內功方面,更進步驚人;他在半年內,即完成初段,自吃下汕蘭翠果,坐禪「七七」之後,便已進入二段之中,功力近二甲子火候,但演練方法,依舊用初段圖式所示。

待他二次醒來,又在四十九天後,正合第二「七七」之數。

這時,他自己暗想道︰「這種久坐的現象,可能已入二段,師父留言,曾經要吃三粒「九轉回還丹」,才可練習二段,我必須遵命而行方可。

所以便從瓶中倒出三粒,即欲吞下,但一瞥三瓶之中,僅剩六粒,又自忖道︰「先師不知我會吃下仙蘭實,所以要我吃三粒,現在我已吃下蘭實,當然不用吃三粒了。」

這種武林聖藥,珍貴非常,應該多留點給恩師或濟世之用。

因之,他倒出的丹藥,放回一粒于瓶中;自己吞下兩粒後,即用二段圖式所示,繼續演練,很快便進入渾然無知的苦禪中。

回頭且說應清華的恩師慈善書生,自親自下山,為清華反家省親之後,第三天便會見了清華的父母,說明原委,賓主甚歡!

尤以應員外夫婦,聞及華兒一切良好,進步神速之時,真是滿懷欣暢,笑逐顏開,從清華出走後的憂郁不安,到此一掃而光。

除了對慈善書生感激萬分外,並堅留他多住些時。

但慈善書生卻以另有要事為由,飄然辭去。

其實,慈善書生不願多留的原因,是欲趁此機會,順便往各地一轉,籍以觀察武林動靜,及師門後輩之善惡。

欲以兩月時間,沿湘江,北渡洞庭,上武昌,西溯漢水,過襄陽,繞巫山,然後下東安,回衡陽。

然而,他在山上授徒三年,倒無什麼感覺,今日重人人間幾天,即已發現驚人的事件。

那是個漆黑的夜晚,他寄宿在武昌縣屬的五里界。

子宋時分,他剛出定醒轉,便隱約听到一陣慘烈的呼號聲;雖知定是仇殺搶奪之事,依然本著儀義之心,穿窗而出,身似一縷輕煙,尋聲馳向現場察看。

終在梁子湖畔發現真象,但嫌來得太遲,惡徒剛已離去,只見一所寬廣華麗的大舍,正毀滅在火海中。

三十多具死尸,斷手折腿,腦破腸流,平擺于門口廣場上,慘不忍睹。

他在現場察看一遍,並未得到其他蹤跡,只猜出這種心狠手辣的作為,絕不是正派人士所有。

最後,他正擬起身返店時,卻瞥見一件圓形之物,丟在尸畔草叢中,撿起一看,原是一塊赤銅腰牌,正面雕有五角星形,後面是「武分十二」字樣。

他一看形式,知是幫會使用之牌號,便沉思甚久,仍無法猜出是何種幫會所有,只得揣入懷中,準備沿途查探。

直到快近襄陽的陽家集,才遇見五個灰色勁裝大漢,酒後狂言,吐露「紅星教」的名詞,證實自己所得,正是該教的腰牌。

同時,知是一種勢力龐大,無惡不作的組織;由此想起一件武林舊事,使他心靈一震;因而放棄原來計劃,速即趕往武當師門。

待他會見掌門師佷一清道長之後,果然證實「紅星教」的組織,真是「赤煞教」的復活,而且勢力遍布江北各省,已使各門派忙著自保。

尤以不知羞恥的門幫,已因畏服而歸附該教,像雲桂一帶的「狐尾幫」,東北的「長白派」,以及崆峒嶗山等,都正與該教倡談聯盟之事。

這一來,使慈善書生真的感到武林局勢嚴重,除了與一清密商對策外,並修書數通,派門下專送少林、昆侖、華山、峨嵋等派,匆匆一宿,即擬回轉衡山。

臨行始告訴一清,他已收一幼徒,名應清華,下山行道之日,當令其返回師門參謁。

要知慈善書生,何以對「紅星教」之事,如此重視?

原來九十年前,在江西出有一個「赤煞教」,並是專用赤銅做牌記,勢力發展很快,不久便震撼武林,燒殺搶掠,與今日「紅星教」同出一轍,後因為惡過甚,引起武林眾怒,才聯合起來,決斗于武夷山巔。

苦戰三日夜,才擊殺其教主余景天,及數十名得力高手,使「赤煞教」散于無形,中原武林安寧三四十年。

當時,慈善書生因剛入師門,未曾參加該次盛舉,但亦常听其師及長輩談及;及至五十年前,正邪二次決斗于天目山時,他已身歷其慘烈之事。

現在的「紅星教」,既是「赤煞教」的復活,經過這近百年的潛修,定比當年更利害,更難斗;若今後無法制服該教時,後果便不堪設想!

所以,他聞悉「紅星教」的來歷之後,內心頓感沉重。

除了囑咐一清道長,要約束門人,暫時少與該教發生爭殺,並須聯系各正派,以便互助合作外,隨即回去衡山,意欲加緊授徒。

但是,事又出他的意外,清華已失蹤不見,只余蛛絲塵跡,寂寞草廬而已。

但在驚異之余,覺得廬中一切如舊,毫無打斗現象,只有玄音玉簫不見,似因外出練功,即未返來。

且以清華為人心性而斷,絕不會私自出走,可能是外出遭害,或另有奇遇。

他在心思紛亂之時,只有以六壬神課,卜以釋疑,但亦只知行人在北,平安無恙,奇緣遇合,相會尚遠而已;不過,即此已夠他放心無疑了。

同時,他反欲趁此無事之時,往雲桂一帶遨游,一面看看「狐尾幫」的情形,又可采集良藥,煉制本門「百草還魂丹」,以備將來救人濟世之用,故即留書說明原因,飄然而去。

再說在古洞中苦修的應清華,自服下兩粒「九轉回還丹」以後,又進入第三次「七七」苦禪,正合三元大周天之數。

此時的功力,實已增至兩甲子有余,「法天大乘合運玄功」,亦已順利完成二段四訣的地步。

這天,他從定中慢慢醒來,突然洞外的鳥喚蟲鳴,聲聲清晰。

這種從未有過的象征,使他倏然一震,即欲起身察看。

但心神一分,耳中又歸寂然,因再疑神注听,嗚聲又響徹耳際。

此刻他才清到自己,可能已練成二段四訣的功夫,此即所謂耳近天通的現象。

因而凝神注目,提氣運功,意欲證實猜想。

丙然,他一提真氣,便覺身軀飄飄欲起,丹田一股熱流,泉涌而出,迅即隨意游行,遍及全身脈穴。

以前無法貫通之任督二脈,早已暢通無阻。

此一奇跡發現,使他喜歡如狂,即刻走出室外,哈哈大笑,震得全洞「隆隆」作響,聲若雷鳴。

金毛聞聲驚醒,飛撲前來。

金毛已長成大猴子,一身毫毛,油亮發光,一雙長臂,緊摟著清華的大腿,叫跳不已,其歡樂之態,使清華也蹲來,和它親熱一番。

本來,他即欲出洞回山,稟告恩師,但又暗忖道︰「玄功雖已練成,卻未慣其他的師遺絕藝,壁間所有典籍,亦未細心研讀,自己來此已久,何必急著回山呢?不如在此學完一切為妙。」

因此,他又安心住下繼續努力。

白天,以前洞能見天光,定早晚,故在該處練習秘笈所載之劍掌指步法等絕學,晚上在室內研讀壁間藏書。

這些藏書中,包羅萬象,舉凡諸子百家,詩詞歌賦,各派失傳之秘,醫卜、星相奇門陣法等,一應皆全。

尤以詩詞醫相奇門,及各派失傳之秘,最合他的個性,故特別學得起勁。

而「銀鉤劍法」。「迷神身步法」,及「玄天」「震天」掌指功夫,都是內蘊玄機,奇妙無窮的招式。

以他絕頂聰明,及收發如意的功力,日夜用功,猶花了半年時間,才算深入堂奧,練習成功。

一天,他正在慢慢演練「玄天掌」的時候,瞥見旁邊的金毛,也在伸手提足,學得怪樣百出,不禁使他靈機一動,哈哈大笑。

從此,他以太極掌的輕靈招式,雜以「花信手法」,輔以「迷神身步法」,創化二十招連環招式,每天在自己練習之余,教導金毛為樂。

丙在兩個月後,金毛不負所望,學得絲絲入扣,而且勁風呼呼,內力頗為驚人,大概是服用朱果,及日以黃精藥材為糧之故。

此時,他已技成意滿,再無留戀的必要。

所以便收拾起絲囊玉盒,簫劍秘笈等物,拉著金毛在石壇前跪別師靈,然後封閉右側門及通道,高興而出。

這正是︰從此玄功驚魍魎,銀鉤劍響攝魔心。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

金風颯颯,枝葉蕭蕭;

紫蓋峰,仍是聳立無恙,匝繞山腰的薄霧,正給它緊上一條紗帶,群鴉噪晚,反替這深山幽谷頻添幾聲清唱!

這時,峰頂大石上面,正有位儒衫飄黑的人影,負手向西,悄然而立,欣賞著晚秋暮景。

這正是應清華的秘傳恩師,武林三奇之一的慈善書生。

他自留書外出,遠走雲桂采藥以後,經過一年半時間,才在上月回來。

今天,他又在清華常到的大石上,面西懷想。

忽然,在霧台山方向傳來一聲長嘯,響徹雲山,清如鶴唳;不久,便見一絲人影,飛躍在峰巒斷澗之間,宛如破空踏虛,風馳電掣而來。

他看出來人功力絕頂,武林少有,不覺激起他當年豪氣,也引嘯以應。

然而,嘯聲甫歇,頓聞一聲「師父」,跟著人影一閃,跟前已跪著一別年余的愛徒。

這一來,真使他高興至極,喜淚盈眶,即刻彎身抱起,呵呵大笑。

笑聲響遏行雲,山嵐失色,蘊含著無限的人間嚴愛和濃厚的喜樂悲歡。

等他笑後端詳,才發覺自己愛徒已長成俊美的少年,但因衣窄零縷,顯得頗不順眼。

且在愛徒身後,尚有一個白腦金身的猿猴,正睜著一雙金楮,注視著師徒兩的擁抱,不禁又哈哈笑道︰「好,好!這是你的同伴嗎?我們回去再談罷!」

「是的!師父!」

清華放開了抱著師父的雙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雙眼,返身向金毛笑道︰「來!金毛!快拜見我師父!」

金毛也真善解人意,只見它聞言伏身,連翻兩個筋斗,嘴中吱吱怪叫,惹得師徒兩人又是一陣歡笑。

秋風,吹不去重逢的喜氣,皓月,映照著快樂的草廬,燈光如豆,並未影響師徒倆的深夜長談。

應清華報告了一年多的遭遇後,並取出攜回的東西道︰「師父,這是留給你的果子,真想不到還沒壞!很好吃的,我已吃了幾十個;這是避塵先師的遺命及秘笈,還有絲囊寶劍,均請師父過目。」

「華兒,你福緣之厚,真出為師意料;這是千年枸杞實,每枚可增一年功力,為師年已百歲,不用再浪費此種珍品,只留幾枚合練「百草還魂丹」,便有無限妙用;其余你自己吃下,或留著將來救人亦可;避塵前輩的遺命,可讓為師一間秘笈則不宜翻閱,只要你能全部學成,我便高興了。至于朱果不壞的原因,可能是玉盒的作用。」

清華聞言,急得接著道︰「師父,這果子是留給你的,怎能不吃呢?合藥用不了這麼多,我又不想再吃,至多留幾枚給爸媽就行了!」

「好!我吃!你把它放好,我有幾件事先告訴你!

「第一,你受避塵前輩的大恩,必須遵照遺命,去完成他的心願,不許忘恩負義!

「第二,從明天起,你要加緊溫習所學,以期亦能有大成並須留心為師所講的武林現勢,人物典故等等,以便下山行道之時,有所助益。

「第三,你父母家人均好,听說你進步神速,都很高興!現在你回房休息,其他的留待以後再說。」

清華聞及家人安好,心更喜悅,故返房不久,便帶著微笑進入夢鄉!

從此,紫蓋峰頭,每當天高氣爽的晨昏,或月白風清的良夜,均要听見一縷簫音,回音繚繞,恍如天籟仙藥,攝人心魄。

或則數丈銀虹,飛卷于峰頂林梢,宛以電閃長空,耀眼驚魂。

這即是應清華與至品簫,聲弄流水之曲,或是課余練劍,芒飛兩丈銀鉤。

直到年關已屆,臘鼓催春的時候,清華的技藝已完全成熟!

一天,他剛峰頂練功回來,便听見師父呼喚,連忙走進室內,恭請恩師訓示。

只見慈善書生睜開垂閉的雙眼對他道︰「華兒,你業藝已經大成,真已達到青出于藍的地步,現在即可收拾下山,去作江湖歷練,但江湖險惡無比,必須多加小心,尤不可恃才傲物,惹人壓惡,古訓所謂‘滿招損,謙受益’,及‘以威服人不如以德服人’之意,可作為行道的箴銘。其他事項,過去已給你說得很多,不再贅言;「法天秘笈」可暫存我處,待你歸隱時,再取去修練第三段;下山後,可從湘西轉赴武當,晉謁掌門師兄,然後回家小住,再外出歷練。

「武林劫運已成,願你能事事小心,運用才智去扭轉大局;非遇不赦之徒,應戒濫殺以積功德!願你好自為之。」

清華聞言,悲喜參半道︰「徒兒遵命!但此處少人招呼,擬將金毛留下,以供恩師使喚!」

「也好!囊中已給你備妥銀子一袋,足夠沿途使用,為師不再送你了!」

慈善書生也許心中難過,說完便閉目入定,應清華只得滿含熱舊,跪下叩別。

隨即起身回房,將衣物扎個長形包裹,提著出來。

他依依不舍地走出草場,金毛便撲上前來,吱叫不已;只得放下包裹,拍著他的頭頂道︰「金毛,我下山去了,你留在此地練功;今後要好好听從師父使喚!去玩罷!有機會再回來陪你!」

接著便左手提起包裹,右手一揮,口中一聲朗嘯,展開身形,向山下疾弛而去。

兩天之後,應清華已出現在邵陽西去的官道上,這里是雪峰山區,萬山叢疊,官道蜒展其間。

道旁叢林處處,人跡稀少,暴徒怪客,常常出入盤據,商賈人物,都視作畏途。

他初入江湖,首次單獨行動,內心亦喜亦憂,只希望早日趕赴武當,再回家渡歲。

所以,他在邵陽買了一匹馬,年齡雖老,價卻便宜,覺得騎馬遠行,總比步行好些。

同時,又買了一套合身的青綢儒衫,配上頭巾腰帶,穿戴起來。

只見他鳶蜂蜂腰,面如薄粉,長眉星目,膽鼻紅唇,真是俊美絕倫,儼然一派文雅書生,並無半點武人氣習。

令人絕不會想到,他尚有一身驚世駭人的武功。

但是,今天他騎在瘦老的馬上,卻另有一番情調,因為風雪滿途,路滑馬遲,他這樣搖晃于群山夾道間,反使人疑是酸丁詩迷,正在效法踏雪尋梅的故事!

約是晌午時刻,他已到達離古樓驛十里的地方,兩旁是叢林蔽目,高峰插雲,官道繞山穿林,形勢頗為險惡。

他繞過山嘴,便見林邊道上,有人正在狠斗,旁邊幾輛馬車,已停下無法前進,另有兩人,似在旁邊以待。

他催騎近前察看,才知拚斗之人,是一群鏢伙圍著三個灰衣大漢,另有一位中年人,以師門太極掌法,纏斗一位灰衣老人,雙方各不相讓,斗得勁風四揚。

不禁暗自忖道︰「這是那位師兄的弟子?技藝頗有成就!那灰衣人使的崆峒紅沙掌,亦頗不凡,他們何故結仇呢?

那旁觀的兩個老人,可能也是劫鏢的同路,我不妨多看一會,再量情形出手。

原來,這些灰衣人都是「紅星教」的徒眾;旁立兩人,及拚斗中的,合稱川東三鬼,老大是狠鬼沈勇,老二叫毒鬼沈強,老三即打斗中人,人稱惡鬼沈剛。他們是親兄弟,年近花甲,行事狠毒,均屬崆峒派的門人,近被「紅星教」羅致,派任武漢分堂香主。

近年來,「紅星救」欲向江南發展勢力,並欲先行擊毀武當派,藉以攝服武林其他門派。

但武當門人多數是修真道士,且經掌門人令諭,不願與他們發生接觸。

所以他只得轉向少數俗家弟子下手,以期激起武當全派與他作正面搏斗。

這威武鏢局設在江西南昌,鏢頭陳威明,是太湖王一道的大弟子,王一道是武當四劍之一,亦即應清華的四師兄,平時急公好義,技藝超群,師徒二人均有俠名。

所以,「紅星教」便選他們為下手對象,派人分頭進行。

一批是由該教總壇護法,率領香主多人,往太湖偷襲王一道。

另批是由該教黑虎堂林義恭,率領座下香主什余人,南下長沙籌設分堂,再由林義恭派川東三鬼去南昌找陳威明的麻煩。

巧逢陳威明已接有紅貨,親自押運,向湘西早行旬日。

三鬼只得從後追來,直到此地才算跟上。

陳威明不知其師已慘遭橫渦,對方似有心而來;先還想以江湖禮數,敷衍過去。

不料雙方未及多言,沈剛便挺身而出,踏中宮,走洪門,右手「神龍現爪」上取雙目,左手「橫江劈槳」,下襲章門,來勢洶涌,勁風迫人。

陳威明心中一凜,即刻右掌上對面門,左掌「手揮琵琶」,轉攻沈剛臂儒穴。

沈剛只得疾收右手,左掌由上而下,變為「黑虎偷心」,迫得陳威明向左挪步,同時右手上揚,化作「金絲纏腕」,疾拿對方「典池穴」。

雙方招數一過,攻守加快,漸漸打出真火,拼得驚心動魄。直至兩百招後,仍未分出勝負。

本來,以陳威明的武功火候,與沈剛恰是半斤八兩,難分高下,但因鏢伙數人已被紅星教徒殺傷,臨場慘叫,死狀可憐,使他心神分散,卒被沈剛點中「笑腰穴」而倒地。

沈剛滿心喜歡,正在舉掌下劈時,忽聞一聲長嘯,跟著青影一閃,便被勁風迫退五尺。

他一呆之間,陳威明已解穴起身,面前多了一位俊美無比的書生,正含笑負手臨風卓立。

沈剛回顧那三位教徒,早已穴道被制,果如木偶,這剎那的轉變,真氣得他怪眼圓睜,怒喝一聲道︰「酸小子,接你老子一掌!」

同時進步出掌,以一式「獨掌開碑」,挾狂 劈向書生。

不料眼前青影一晃,肩上「巨骨穴」一麻,便昏然倒下。

旁觀的沈勇、沈強兩人,見沈剛半合之內便被人點倒,不禁大驚失色,隨即大喝一聲,趕入場中。

沈強扶住沈剛,沈勇卻以十成功力,雙掌直劈清華前胸。

但見應清華玉立如舊,右掌向外一揚便听得沈勇闖哼一聲,身體倒退五六尺,丑臉泛紅,驚立一旁,不敢再行出手。

應清華微笑著道︰「恕小生冒味,請三位听我一言,攔路奪鏢,本是武林常事,不知三位與威武鏢局有何深仇?崆峒與武當有何大恨?否則,請三位賣個薄面,高抬貴手!」

說完又向川東三鬼一拱手,順勢向身側一丈外的三個教徒,一甩衣袖,解開他們的穴道。

這一手隔空解穴的手法,更使川東三鬼驚懼,明知劫鏢無望,早退為妙。

所以沈勇接著道︰「老夫與武當威武鏢局均無仇恨可言,但奉敝教黑虎令行事,不管門派關系;今日得見閣下絕學,我等只有認裁!可否告知閣下師承姓氏,以便他日討教!」

清華聞言,知是一批「紅星教」徒,接口道︰「呵!原來是‘紅星教’的香主們,倒失敬了!本來,小生以誠對人,事無不可明告,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師承姓氏,似無明告之必要,你們既有心後會,總必有此機緣,諸位請罷!」

川東三鬼見清華不肯明告來歷,無法可想,只得相視一眼,率領徒眾悻悻而去。

此時,陳成明才上前兩步,對清華道︰「陳威明蒙小俠援手,不勝感激!請明告姓名,以志不忘!」

說著又欲跪下叩謝,但覺面前一堵氣牆,迫得他無法下拜。

驚異之余,只得拱手為禮。

只听得清華說道︰「鏢頭不用多禮!小生叫應清華,將來你會明白的,我們起程罷!」

陳威明只得叫鏢伙就地埋好死去的二人,重新整理鏢旗車輛,繼續西行。

一路間,鏢伙們都在談論這神奇的美書生,但看著清華瘦馬難行的情形,又覺得人美馬劣,不稱可笑!

尤以陳威明更覺奇怪,對這似是師門人物,而又無法證實的書生,真是百思莫解,懷疑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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