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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虎雲龍 第一章 禍起蕭牆險中奇

作者︰雪雁

距離七大掌門,除殺孤獨客之一夜,已有整整的五年了!

勞山,巍然聳立,風貌如昔,那觀日崖顛,繁花如異常,不但是更行茂盛,崖上絕壁之下,卻還興建起一片精巧的房舍。

那精舍,雕梁畫棟,雄偉至極,九座紅磚樓屋,環繞而立,各有迥廊相通,依崖成半圓形,中央亭台,花木扶疏,布置得景色更加宜人!

這時,又當盛夏,崖上經海風吹拂,毫不炙熱,尤其當黃昏來臨,蔚藍的天空,與海潮一色。夕陽似飲下過量佳釀,紅紅的面孔,奇瑰似血,碧波因之顯露出紫薇,白雲因之也轉變成五彩了!

崖下,汐潮不停的翻出白色浪花,撞擊著石壁,沖刷著沙灘,發出陣陣「嘩嘩」的聲響。歸鳥海鷗,旋翔在海邊林間,與海潮組成一幅美麗恬靜的畫面!

懊是做晚餐的時候了!

不是嘛!那正中一所紅樓中,不正在升起陣陣的炊煙嗎?

突然間,那中央一幢樓門開處,疾奔出一個身著粉紅衣衫的幼童,他快捷的邁動小腿,一溜煙跑進左側的松林,回頭看看,確未見有人注意,得意的笑著,便穿出林木,向斜坡下沙灘上跑去!

那斜坡,如今已開出了條石砌的小徑,蜿蜒繞過沙灘,直達山外,以便精舍主人,與外間來往。

這精舍主人姓龍,共有兄弟九人,老大龍致禮,老二以下,以致義、致仁、致信、致忠、致達、致智、致孝、致勇為名,均已年過五旬。

這兄弟九人,早年散居四方,致仕經商,各營其業,頗多蓄儲,僅老九致勇,性喜游俠,曾拜在泰山白雲觀,一畢上人門下,習得一身武藝,在江湖上闖出「過山龍」的萬兒。

晚年以後,這兄弟九人團聚家鄉魯東「滄口鎮」,檢討一生得失,發覺除致勇幸獲佳兒外,其他八人,雖各娶妻妾數人,卻均無所生。

因此之故,致勇的幼子淵兒,無形中成了龍家的寶貝,八位老人都恨不得將他過繼到自己名下,才對心思。

但,致勇亦僅一子,不但不舍,淵兒方值三歲,也萬不能離開親娘。何況,兒子只有一個,想要的卻有八人,到底是過給誰呢?

爭論商議的結果,兄弟九人決定團聚一齊,安渡晚年,共同養育淵兒,但等淵兒長成,娶妻生子,再分別過繼。

因之,這風景絕佳的觀日崖,便被他兄弟九人看中,建起華屋,安頓了下來!

一晃三年過去,淵兒已經成長了!

平日里,九老為愛惜淵兒,正中央一樓,讓淵兒父母一家居住,樓下一間大廳,充作飯堂,每天午晚兩餐,龍家老少全體,齊集此廳用膳,以便探視他們的淵兒。

淵兒既被如此珍視,自然是要啥有啥,隨心所欲。只是,卻也因太被珍視,到那去都有丫環婆子跟隨,以防萬一。

這一點可十分不自由,試想五六歲幼童,那能安份,不貪玩耍?這終日被丫環婆子盯著,不許玩水,不允玩泥等等限制,可實在令他厭煩,故此一有空隙,立即獨自溜跑,到崖下沙灘上去拾貝殼玩兒。

如此,丫環婆子們,常為此挨罵,九老一家,也常常擔心。

皆因,淵兒生長得十分不凡,品貌俊絕,堪稱天下無雙,直似天上仙量臨凡一般。

龍氏第七老致智,早年曾任過知府,學識淵博,精通醫卜星相之術,據為他相面,認為淵兒的骨格清奇,風儀飄逸,將來當必屢經奇險,屢獲奇遇,而終至成一奇人。尤其童年,風險大重,稍一不巧,必致夭亡。

龍致智這麼一說,淵兒的父母,致勇夫婦,生性豁達,倒是頗為高興,但其他七老,卻俱皆不願不舍。

皆因,他等均將小淵兒視同己子,愛如己出,所望者,但能承歡膝下,支撐家聲,與願已足,根本不希望淵兒遠游,履那等夭亡之險。

筆此,龍家不但嚴命丫環,著緊淵兒,不令輕離之外,在淵兒五歲開始,遺責致智,擔負起課讀之責,教授小淵兒讀書。

他們的意思,令淵兒讀書,乃是一種束縛,以免他終日無所事事,到處游蕩。

那知小淵兒聰慧萬分,別人三日都不能完成的課業,他卻只費上半日功夫,便可完成。

龍致智因之嘆為觀止,心知小淵兒應運而生,不是池中之物,過份勉強拘束,定必上遭天譴,到不如任他自由,順時應劫,以順天意好些。

筆此,每日下午,只要淵兒能作完功課,他必然瞞著七位兄長,偷偷的放淵兒出去玩耍,只講定不能令他人發覺,晚飯前必定歸來!

小淵兒有此機會,當然不肯放過,十分珍惜,故每天總都能如約而返,瞞過眾人!

這日黃昏,小淵兒一如往日,掩掩藏藏,自書房溜出樓外,奔下斜坡,到崖下沙灘去玩。

一年來他對于崖下之地形,已然模熟,同時也在崖下尋了個隱秘洞穴,平日他將洞里,弄得干干淨淨,把拾來的好玩東西,全放在里面。

筆此,他每次下來,必到這秘洞中玩上半天。

這次也不例外,他一口氣跑上沙灘,便往這秘洞走去,那知還未到達,便發現崖下海中,停泊著一只小船。

他十分詫異也十分高興,皆因這一帶並非港口,又無其他人家,這船是那里來的?來此做什麼呢?

不過,他還是十分高興,因為從小到大,他還末接觸過面生之人,更也未乘過船只,這船既停在這里,必是有人駛來,自己若能與他見面,不但可以和他談談,若有機會說不定還可上船去玩會兒呢?

他邊想邊往秘洞走近,一邊更自不轉眼的盯著那船。

摹然間,他方一踏入洞口,便發覺有異,他那用貝殼疊成的小房子,不知被何人破壞,貝殼散落一地。

淵兒十分生氣,趕緊跑過去拾取整理,那知方一彎腰,猛覺得背上一麻,人便暈迷過去,人事不省的倒在貝殼之上。

此時,在淵兒身後,凝立著一個大漢,年約三旬,一面凶悍之像,見淵兒倒在地上,竟不施救,反面現得意之色,好整以暇的自懷內掏出一封書信,放在地上,方俯身將地上的淵兒抱起。

他抱起淵兒,翻身一躍,縱出洞去,順洞壁悄悄疾奔至海邊;又一掠,騰身起二丈多高,輕輕的落在三丈外那只泊著的船上。

他放下淵兒,方待整理帆索起程,目光一閃,突見淵兒一身晶瑩肌膚,小臉上泛出玫瑰紅色,廣額隆鼻,紅菱朱唇,宛似玫瑰花瓣,劍眉人鬢,雙目緊閉,眼睫毛恍如四柄小小扇子,促對兒疊合一齊,可愛俊逸之極態,不由得令他一呆。

他有些自慚形穢,心中尚未全泯的良知,突然告訴他此舉實在不該。

他幾乎要將淵兒送回,但惡意貪念,卻不容他如此,一狠心將淵兒抱進艙去,放在破床上,立即揚起布帆,向海上駛去。

天色漸漸的昏暗了。

現日崖上的幾所樓中,都一一燃亮起燈火,正中央寬敞的餐廳里,燈火更是通明,龍家九老與妻妾僕役,俱聚一堂,獨獨不見了小淵兒。

老大龍致禮性子最急,叱問丫環,龍致智卻不慌不忙的拉起九弟,說︰「大哥別急,我知道淵兒的去處,九弟你與我一齊去找他如何?」龍致勇答應一聲,立命下人燃起燈籠,兄弟二人攜手拾級而下。

崖底秘洞之事,他兄弟二人皆知,只因他二人生性豁達,對淵兒主張放任,雖知道淵兒常在秘洞中玩耍,卻也不加問聞。二人出來之時,天色早暗,崖下暗影,更是陰沉,二人見狀,心頭不禁大急,皆因,若淵兒未出意外,絕不會在秘洞中呆上這麼久。

龍致勇父子連心,驚覺不妙,立即放開七兄之手邊道︰「智哥,你在這等等,我獨自去看看,淵兒可能不在那里呢!」說畢,不等龍致智回話,便即施展輕功,疾若風飄矢奔,人化一道黑影,猛向秘洞方向掠去,龍致智雖知這老兄弟,身具武學,卻未曾見他施展過,這刻睹狀,又驚又佩,一時方在怔神,又猛見崖下,閃出一道黃光,風馳電掣般飄了過來。

龍致智大吃一驚,眨眼再看,卻見那黃光正是九弟手提的燈籠所發。

龍致勇掠至七兄致智身前,神色黯然,長嘆一聲,語音微顫的道︰「智哥,淵兒他……他被人劫走了!」好似是晴空響雷,龍致智雖然是早有預料,淵兒必會出事,卻再也想不到,出得這早。他目瞪口呆,期期的道︰「真……真的嗎?你……」龍致勇見狀,心頭一慘,揚揚手中的一封書信,邊挽住致智右臂返身登崖,邊道︰「賊子已留下書信,聲稱要我龍家出銀二十萬兩,三日後購買肉票,否則像殺淵兒。」龍致智聞言,心下略放,說︰「賊人既然志在金錢,淵兒當不致有啥意外,如今但盼在三日內運來廿萬銀子,贖回淵兒,便是不幸之大幸了!」說話之間,二人已返回大廳。大廳中諸老環坐,靜候寶貝淵兒回來,一同用膳,此時一見二人,仍未帶回淵兒,第一個龍致禮,忍不住焦急,問道︰「九弟,你們搞什麼鬼!淵兒呢!」

龍致勇默默無言,將手中書信遞過,龍老大見狀,知有蹊蹺,迫不急待,一把抓過取出信箋,大聲念道︰「字諭龍氏九老,汝子已安抵大爺寨中……目前尚稱安全,三日後午時,盼備妥白銀二十萬,堆置崖下沙灘,至時大爺如遣人查收無誤,申時當送汝子返家,絕無訛誤,若汝等心痛白銀,四日後大爺定當火煎雛兒,以飽口福也。鬧海蛟君白……」

龍老大愈往下念,愈不是味道,又氣又驚,語音為之顫抖,讀至最後,竟然語不成聲。

其他諸人聆听此信,未及竟篇,婦女輩已然暗自垂泣,其他八老,亦忍不住搖頭嘆息,面目變色。

龍致禮呆了半晌,老淚婆娑,語音沙啞,吆喝道︰「反了,反了,這大膽賊人,竟敢劫持淵兒……」淵兒的母親,柳氏夫人,雖嫁于龍致勇為妻,本身並不會武,性子最仁慈,這一聞愛子被動,立即痛暈過去。

龍致勇忙為她推宮過血,一旁的致智夫人,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著責備她丈夫說︰「你……你這個老師,怎麼當的?天哪!可苦了小淵兒啦……他整天與你在書房里……被人家動走,到現在才知道……你這個老不死的……」

她邊哭邊罵,別人聞言,都立即引起同感,婦女們都紛紛責問起龍致智來!

龍致智啞口無言,只有垂頭搓手嘆息的份兒。一時里大廳中哭罵之聲,交作而起,吵作一團。龍致禮身為家長,心頭有氣,看不過眼,「叭」的一拍桌子,叱道︰「都給住嘴!」那時節長尊幼卑,秩序分明,龍老大一嚷,眾人果然都靜下來。

龍致禮等眾人一靜,繼而溫和的說道︰「現在事情已到了這般地步,再後悔叫罵也是無用,為今之計,老九明日速即親自下山,到城中銀號提取廿萬兩白銀,雇人運上山來,順便攜帶老五致忠,老七致智的名刺,投府報案,請知府大人派人暗中協助查訪,以防什麼鬧海蛟不守信義,不將淵兒送還。」

吩附一畢,立即揮手招呼老妻王氏夫人,一同回去。

其他諸老見狀,亦各個隨後返回住所,一時間大廳中只余下老七致智,與致勇夫婦。

致勇遂吩咐下人,將那尚未動過的晚餐撤去,令丫環將夫人扶入臥房休息,兄弟兩人,愁眉苦臉的商議對策。

龍致勇身具上乘武學,龍致智才智過人,學識淵博,但卻都投鼠忌器,想不出妥善法子。

第二日,龍致勇依言只身下山!

第三天果然雇了十幾輛大車,數十名腳力,將一箱箱白銀,運堆沙灘之上。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一天,二天……五天都過去了,那署名鬧海蛟的惡徒,卻一直不再出現。

九位老人,親自輪流著站在崖上,察看是否有人來搬取白銀,他們想︰只要有人來搬走銀子,則無論如何,淵兒總有被送回來的可能!

但是,一天天過去,廿萬兩白銀,堆積在那里,一箱也不見短少,而淵兒的消息,亦更如大海沉石一般茫無半點消息。

老年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半月的憂戚?思念與焦灼,使九人中病倒了七人。剩下的致智忙著施診,致勇則忙著購買藥物等瑣事。

致智早曉得,終究會有這一天,故此當時雖然急慚,過後細加推究,卜卦,知道淵兒因禍得福,終必學成一身奇學,須十幾年後,方能歸返家園。

他把這消息告知眾人,其初皆不致信,反罵他胡言亂語,日子久了,卻又不由拿這話自我安慰,盼望看這話,果能應驗!

致勇本身是個江湖人物,生性豪邁爽直,平生也最是信服這位智哥。

他曾經下山多次,凡遇著江湖同道,便打听鬧海蛟其人,但不料想竟無一人知道是哪路人物,根據推測,可能是少履中土的關外馬賊,或是以海為家的海盜。

但這一說又都不像,因為關外相距勞山,何止數千里路,怎會無端到此作案?海盜呢?平常雖偶然登陸劫掠,但多數是靠打劫海上商船為生的,他等何能知曉龍家身世與獨子的事情呢?

既然導不到結論,家中又這麼多病人,龍致勇雖牽掛愛子,一時卻不能離開。

同時,他亦深知淵兒身具奇骨,並非夭折之像,今雖然遠離膝下,被人劫走,受點苦楚,雖不能免,生命卻決無可慮,說不定機緣湊巧,果真應了智兄所說,練成那不世絕學呢!

因此,龍致勇漸漸的平下氣來,與龍致智合力救治諸兄,更令人將白銀一一搬回,重運進城里庫中。這且不提。

且說那劫持淵兒的鬧海蛟,果然是東海一名海盜。

那時的海盜,多半以打劫夷人通商納貢的船只為主,夷人們船只巨大,珍寶特多,能劫得一只,可供海盜的吃喝玩樂上一年半載。

筆此,東海上海盜,每劫得一只夷船,必然是化整為零,將盜船藏在海中荒島的落腳之地,各個化裝成商賈模樣,分別到中原各地玩樂痛快,直到將錢財用盡,方才回去聚集再干這勾當。

這一來,海盜們履臨中土,別人不但不能識破,還當是些個放蕩的富商呢!

那鬧海蛟在海盜群中,身份只是小頭目,去年分得批贓銀,獨駕著一只帆船,在膠東一帶登岸,吃喝嫖賭,亂搞一通,不到半年,便將那一批贓銀花盡。

但這一次劫得的特別多,按預計可用一年,故而盜首與眾賊約定一年之期,須等一年再往荒島集合。

鬧海蛟用錢太快,下半年生活費用,勢必得另打主意。

因之,他打听得龍家九老,富甲一方,堪做他開刀對象。

只是,他同時也听得龍家老九,乃目下泰山掌門出塵道人的師弟,功力高絕,威名頗盛。

若是硬來,不但不易討好,反可能泄露了行藏,枉送了性命。

筆而,他才用這種劫票方式,劫走了龍淵,敲二十萬兩銀子。

這一筆數目,在當時十分龐大,奢華富豪之家,也可以花用一世,他妄想弄到手里,遠走高飛,易地去享樂花用,月兌離那刀口啖血的海盜生涯。

他一連在觀日崖下,潛伏了兩天,查知淵兒每日黃昏,必獨自下崖玩耍。

他計劃劫走淵兒,駛船出海,到海外一座小島之上,雇用些漁民漁舟,再回來幫他搬取銀兩,等銀子到手,再令一漁民,送淵兒上岸,而他自己,既可攜帶這廿萬銀子,駛至閩海一帶去落戶立業!

那知人算不如天算,他雖然人不知鬼不覺的將淵兒點了睡穴,劫上船駛走,半途卻意外的送了性命!

本來,這東海一帶水域,鬧海蛟航行多年,海上一切航海常識,了解得十分透徹,雖然是連夜開航,順熟悉的航線而駛,則絕無觸礁迷途之慮,從勞山腳下,往他的目的地,駐有漁民的小島嶼航行,有一段水域,卻是十分驚險!

那地方漁民商船,均視若畏途,呼之日「黑礁嶼」。

黑礁嶼一帶,海面下礁岩林立,銳利逾恆,風浪亦特別洶涌,船一駛入該域附近,立即顛簸起伏,難以操縱。

包可怕稍一不慎,船只觸在礁上,立即碎成片片,無法修補不說,人一落海,必有大群龐大的虎鯊出現,吞嚼人類。

筆此,船只一入該域,十只里到有九只,有去無回,人船俱毀。

所幸者,黑礁嶼目標極為顯著,其中有一塊巨大的黑礁石,高出海面約廿余丈,四周壁立峭峻,頂上卻犬牙交錯,參差不齊,方圓最少有數十畝,遍體似是一整塊礁石生成,遠遠望去,似一座海上城池一般。

餅往船只,老遠望見,立即改道,多繞行數十里,不敢欺近穿過,更無人敢攀登到那一大塊礁石頂上,看看上面是何情況。

鬧海蛟自勞山腳下,揚帆出海,以他計算,第二日凌晨,方才望見「黑礁嶼」。

那時自黑礁嶼轉折向南,再有半日航程,便可達預計的目的地。

誰知,航行半夜,鬧海蛟正在舵旁打盹,猛覺舟身顛簸加劇,「嘩啦」「嘩啦」的海嘯聲,震耳欲聾。

鬧海蛟猛然驚醒,尚未查看出是何緣故,陡然間一陣巨浪,兜頭壓下,「 嚓」一聲,堅粗的獨桅,立被擊斷,若非鬧海蛟盡力抱緊後舵,非被那巨浪卷去不可。

鬧海蛟一見帆桅斷落海中,大驚失色,心知這一下即便不死,這無帆之舟,在這茫茫大海中,如何航行?那還能不被饑死餓死?

他惶然四顧,正瞥見前方,海面上升起一座小山,小山上水柱如龍,射入空際,達廿余丈後向船上落下。

鬧海蛟一見,面孔上一臉的驚怖之色。他極快的思忖一下,覺得與其讓那前方巨鯨所射的水柱壓死,倒不如棄船而逃,或有生望!

他不等水柱壓到,猛的跳到海中,潛入水內。

那水柱本來若打在船上,船身雖然堅固,亦必被打成碎片,艙里暈睡的淵兒,更不用提,非送掉小命不可。

誰知就在那水柱將臨,鬧海蛟跳海逃生之剎那,前方的巨鯨,突然把口一張,一股無形的吸力,猛的將那只長有丈半,寬有八尺的梭形小船,吸前二丈。

那水柱就在此際,「嘩啦啦」一聲震天巨響,落在海面之上,激起了數丈的巨浪,四處翻涌,鬧海蛟潛在水下,被水柱重逾萬斤的擊力一壓,頓時五髒碎裂,七竅流血,隨浪花與若干魚類,翻出水面。

那前面的一條巨鯨正在尋食,瞥見有魚類被它所噴水柱擊暈,那肯放過,猛的把口一張,發出一股吸力,海水魚群,連同那一具獨桅已斷的小船,齊向那巨口中投進。

小淵兒被鬧海蛟點中睡穴,酣然入夢,這一陣天翻地覆般大鬧,仍未能把他吵醒。

不知經過多少時候,小淵兒漸漸醒轉,立即被一種酸腐之氣,燻得直打噴嚏。

他還以為是在家里,習慣性叫聲︰「媽!」但等了半晌,他不聞有人答應,卻奇怪的覺得身下臥榻蕩動不休,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

他有些害怕,驟然睜眼坐起,四面打量,只見天色十分黯暗,看不清楚東西,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絕非是在自己家里。

這一個發現,差點把他嚇哭,但因他生性不凡,熟讀過詩書,同時也受龍致智及父親影響,懂得什麼是「臨危不亂」。他盡力壓住心頭的懼意,窮盡目力查看周圍的環境。

他發覺所處之地,似乎是一只船艙,雖然他因未親身坐過,不敢十分確定,但就房內的形勢布置,可以想像得出來。

艙內此時的空氣,酸腐之氣淡了不少,但依然刺鼻燻人,船的蕩動漸在減弱,像是停住不動的樣子。

小淵兒在榻上跪起來,爬到床里,床里的壁上,有二扇木窗,緊緊的關著。

他想去把它打開,他以為開了窗,不但有光,也可以透入清新的空氣沖淡這刺鼻的酸氣。

「吱呀」一聲,窗戶洞開,外面果然有紅光閃射而入,但可怕的是,酸味不但未見減輕,反顯而更濃了。

小淵兒差一點便要嘔吐,慌忙用小手捏住鼻于,改用嘴呼吸,一邊站起來,向外面查看在他想來,所乘的既然是船,外面必然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或是條款款而流的小溪。

那知,這一望不但把想像推翻,同時還使他如墜霧中一樣的迷糊。

因為,外面似是個圓圓的大洞,乍然望見,和他那藏放貝殼的秘洞,差不多形勢,只是大的多。

洞壁上似乎沾滿了水份,映著那浮動的紅光,反射出微弱的黃光。

洞的地下,似乎也是些粘水,正有不停的波動,自己所坐的小船,便停在這種粘水上,跟著搖晃。

這還不奇,最奇的是那紅光的來源。

那紅光不是天光,竟是由數個雞蛋大小的紅珠子發出,那紅珠子有的在地下的粘水中,穿射游動,有的則滿洞跳躍不停,像是活的一般。

淵兒愈看愈迷糊,想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陡然覺著肚子里很餓,「咕嚕」直響。

他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不知怎的會在秘洞中一下睡著,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想到「鬼」字,他不由又害怕,趕緊一手仍捏著鼻子,跳下榻來。

他模模索索,模到一張木桌邊,打開抽屜,模著一塊火石。

他屏住呼吸,「呼」的一響,把紙折打著,火光一閃,見艙頂上掛著個帶罩的油燈。

淵兒人小,根本夠不著那燈,幸虧他還有點力氣,把桌子拉到燈下,站上去燃燈。燈光一亮,艙內縴毫畢現,只見除一榻一桌一椅外,別無他物,更別說可資充饑的食物。

淵兒跳下椅子,方欲開門出去,到外面去尋,陡听得「嘩啦啦」一聲暴響,船身猛的上漲,顛簸動蕩,更加激烈。

他慌忙捏著鼻子,爬上木榻,到窗邊去看。

只是洞里不知怎的,陡然涌進不少海水,海水中隱約尚有許多大少不等的魚類,翻翻滾滾攪動不休。

自己所乘木船,因水量加多之故,亦上升不少,船艙已幾乎頂著洞頂了!

小淵兒仰頭注視,只見那洞頂,蠕動不休,粘粘的水份不斷滲出,嘀嘀嗒嗒,落將下來,打著艙蓬,發出打芭焦一般的聲音,而酸腐之氣,逐漸轉濃。

他因之十分驚訝害怕,猜不出這個何以自動。

正在怔神,突然一滴粘水,滴在淵兒露出窗外的小臂上,一陣疼痛,沁人心腑,小臂立即腫起一塊,似欲腐爛。

小淵兒痛得不由的淚下如雨,趕忙縮回用手去抹。

那知不抹還好,一抹之下,連小手兒也因為觸著那水,而腫漲起來。

他嚇得要死,眼看著小臂上腫處化成粘水,嘀嗒而下,不知如何才好,直痛得連肚子餓都顧不得了。

正在此際,陡然間窗口外紅光一閃,一枚雞蛋般火紅的珠子,自外面彈進,向淵兒面門射來,待等他發覺紅光耀眼,欲想藏避,已然不及,堪堪便擊在鼻上。

他知道這一下等被打中,鼻子非酸痛上半天不可,心里一急,猛一屈膝,以額頭對珠子撞去,但听得「叭」的一聲,撞個正著,淵兒直覺得額痛如裂,踉蹌退步,一腳踏空,跌下木榻,仰面摔倒在船板之上。

這下摔得不輕,痛得他方一裂嘴,猛覺得額上,似粘著一塊東西,又熱又香,隱隱還有股腥氣。

他速即撐坐起來,用手抓下一看,正是那一顆火紅珠子,此時竟被他撞裂一縫,由里面滲出一縷又粘又熱的液體,隱泛出強烈的腥香之氣。

那液體很是奇怪,一流到手上,手上的紅腫疼痛,立即消除,同時鼻端所嗅的酸氣,已不如以前的刺入,像是被那珠子的香氣化了不少。淵兒大喜,忙把那液體抹在小臂傷處,說也不信,一抹上,不但立即止痛,更還都恢復如初。

這一疼痛消除,月復中饑火又作,一陣陣「咕咕」連響,使得他想吃東西。

但有什麼可吃的呢?他想,看著手里的珠子,心中躍躍欲動。

舉至唇邊,用舌尖舐了一下,覺得有點腥氣,卻是又香又熱又甜,于是,他不再猶疑,立即用口唇在破處用力吸吮,將珠子液體,吸了個干淨。

最後剩下的空殼子,索性也嚼著吃下,又脆又香,比液體還要好味些。

淵兒吃完了珠子,意猶未盡,伸手在額上擦擦,抹下那粘在額頭的液體,方欲送到口里。

猛覺著雙目奇癢難忍,不由主用手打揉。

那知不揉還好,這一揉雙眼粘上了珠液,不但奇癢加重,更還有點兒刺痛的感覺。

他年紀幼小,不能了解,這乃是因為粘上了珠液之故,不但不即停止,反而愈癢愈揉,直到刺痛加深,痛不可當之時,方才警覺。

但此時雖然警覺,雙目中已粘滿了那種液體,雖把手放下,也已無用,直痛得小淵兒滿地亂滾。

好一陣,刺痛漸漸消除,月復內那被他吃下的液珠,卻又開始作怪。

一時,他直覺肚子里奇熱無比,一股巨大的熱流向四肢逸散,煞時間,只熱得汗出如漿,一身短衫短褲,全被汗水濕透。

小淵兒躺在船板上,熱得難耐,一氣把衣衫全部月兌掉,仍是不行。

這樣過有一盞茶時,熱氣始漸漸消散,恢復正常。

但可怪得很,小淵兒雖說已不覺大熱,自體內那股熱流,卻仍然存在,像一條小蛇似的,由小骯丹田處開始,穿行全身,使得他不但感覺到,那小蛇所經之處,又酸又熱又麻,心里上也覺得極不自在。

他翻身由船板上爬起,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是輕了許多,他輕輕一跳,三尺高的木床,不但一躍而上,還幾乎頭撞艙頂。

他又驚奇又迷糊,猜不透是不是那珠液做怪。

無意間閃目一看窗外,頓時吃一大驚。

「怪呀!」他想道︰「外面怎的會變得這度亮了呢?」他走近窗邊,外面透入的一股子酸腐之氣已不再令人欲嘔。

放眼一望,洞中的縴毫畢顯眼前。

只見那大洞是個圓形,廣有七八丈大小,肉色的洞壁,無一處不在蠕動,只是,此際壁上已不再滴水,而船下的水量,也顯然漸漸的向下降去。

小淵兒伏在窗口,對水中注視,水色淡黃,十分粘稠,水中的魚類,已然不見,只有少數的骸鼻,沉在那深有丈許的水底。

此外,那水里還有火紅的珠子、在不停的攢動游走,有時甚或遠跳到水面上來,飛射不已。

小淵兒很想出去,但一思及適才水滴在身上的疼痛,便又裹足不敢妄動了。

同時,他也想再弄個珠子吃吃,但想起方才的那份熱勁,也是胃口全消。不過,他雖不敢再吃,卻想捉個來玩玩。

不是嘛,那球子又紅又圓,還能止痛,若有個擺在手邊不但好玩,萬一粘上一點粘水,還可以拿珠子治治呢!

地面的水量,漸漸的消了,一尺,二尺……最後只剩三尺不到,憑著目力,可見洞底部也是圓的。

底部正中央,有一方黑乎乎的東西,長長的似是個鐵箱子。

同時,洞後方水面上,露出個五六尺方圓的小洞口,想來那水必是由里面流出去的。

水中的珠子,似因為水淺之故,全部飛彈了起來,滿洞飛舞,有時竟有一兩顆,貼著窗口飛過,若是手急眼快,伸手必可以撈上一個。

小淵兒心中大喜,一邊聚精會神的等待機會,準備撈它一個,一邊猜想那洞底的鐵箱子里是些什麼?

丙然,不大功夫,有一顆紅珠劃空飛近,小淵兒舉手一拐,竟果真輕而易舉的撈到手中。

他高興得在床上直跳,細看那珠子形似蛋,晶瑩光潤,霞光閃閃,紅光映人眉發。

他愈看愈愛,正想再去抓上一個,方伸頭出去,猛瞥見不知何時,那後面洞口已然閉起,而前方突又顯出一方圓三丈有余的大洞。

那洞方一出現,直听得「嘩啦啦」一聲巨響過處,一股洪流,洶涌而入,剎時間水漲船升,復又似乎撞到上面的洞頂。

小淵兒嚇了一跳,慌忙抓住窗欞,穩住身子,方才未被那顛簸之勢翻倒。

他坐在木床上,听到艙頂上「嘀嘀嗒嗒」響作不停,知道洞壁上又在滲落酸水,便不敢再伸出手去,以防滴在身上。

他年齡幼小,一刻也閑不住,靜不下。這閑靜下來,立即想及家中的父母伯伯,而發起愁來,本來像他這種年齡的兒童,一刻也離不開父母及親人,否則他必會產生懼怕怯生的各種情緒。

何況,像他這般,處身于一種奇怪神秘而恐怖的境地呢?

不過,他雖然發愁想家,卻由于他與生俱來的個性,而並不嚎哭。

他只是默默的設法,怎麼樣才能月兌出這奇怪的處所,回到家園。但想想適才所見,一大一小的兩個洞口,都似乎不能出去,而其他又無出口,何況,因為那奇怪的酸水,腐人皮肉,又不能離開船艙呢?

他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月兌身的方法,不由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陣激烈的震蕩搖醒。

醒來,第一個感覺,便是肚子餓。

但有什麼東西可吃呢?除了手中捏著一顆紅珠子之外,他實在想不起別的來。

他忍不住饑餓,便拼著忍受奇熱的煎熬,將珠子咬破,先把那珠液吸盡,再嚼吃珠殼。

丙然,將珠子吃下,月復中的饑渴立即止住,而奇熱也跟著發作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比上次稍好。

而且,為時也較比短暫,出過一身大汗之後,熱氣漸消,而那條小蛇也似的熱氣,較前稍粗,穿行全身,又疾又快,身受之余,不但不覺酸麻,相反的,周身輕靈,心靈飄逸,體內似蘊有無窮的潛力。

他自然不會了解原因,卻覺得十分快樂欣慰,爬起來一看,外間的水勢又落。

于是,他重新加法泡制,站在窗口,去撈那自窗邊掠過的紅珠。

這一次,不知何故,那紅珠只掠近,伸手一撈,便被握住,又快又穩,從未失手一次。

他一氣捉了三個之後,前洞之口又放海水涌進,復又將船涌起。

經過兩次,淵兒已不再驚怕,但此時不能出去,又睡不著,實在無聊。

于是他便爬下床來,到處亂著。這一看,卻發現床下放著不少東西,拉出來一看,見其中有一把鐵叉,通體鈍剛打就,柄長五尺,頭分兩股,尖利異常,想來是在海上獵取大魚用的。還有一付漁桿,桿為鐵制,絲線粗如小指,十分牢固,漁鉤又大又粗,比通常大十倍有余此外,便是些大人的衣衫碎銀等等。

淵兒一見漁桿,心中一動,立即執到窗口,將鉤絲放入水中。

水中此際,正有許多條大魚,翻滾攢動,攪亂不休,有一條大魚,長有丈余,一見漁鉤,立即一口咬住。

淵兒雙目,已大異過去,不但能明察秋毫,更還可透視海水,故此看得十分清楚。

他一見大魚上鉤,心中大喜,竟忘卻考慮那丈余多長的重于自己的力量,便猛的挑桿,想將拉將起來。

但,真是奇怪得難以置信,想不到他喜極忘形的一挑,不但將大魚拉出水面,竟還因那魚咬鉤不緊,未能鉤緊之故,「叭」的一聲,鉤月兌魚飛,直撞到洞頂壁上。

那洞壁似有感覺,一被撞上,蠕動竟然加急一倍,而滲出之水更多,煞時間便充滿腐酸之氣,此際,淵兒雖然不怕,水中的魚類,卻似乎吃不消,不但一條條魚月復翻轉,轉眼之間更連魚骨全都化盡。

淵兒見狀,不由得十分驚心,知那洞壁上滲出的粘液,必具有腐爛作用。

水量漸漸自後洞流出,船只漸次降落。

淵兒一桿在手,一瞥洞底那只鐵箱,便小心翼翼的垂鉤去鉤。

一會功夫,果被他鉤住鐵箱上的鐵環,拉上來一看,卻打不開來。

他十分失望,一氣便不去管他,徑又去捉那紅珠子,這一次成績更好,竟將余下三顆,全部捉來。

他將之一一堆在床底上,八顆紅珠,堆放一起,光華大盛,只映得全艙通紅,十分壯觀。

陡然間,外間之水,又復漲起,床上的紅珠,因這一簸動,紛紛跳躍,有二顆竟又躍回水中去了。

淵兒見狀,生怕珠子撞在木頭上,會被撞破,立即雙手去捉。

雖則如此,除卻那兩顆落水的不算,仍有兩顆,被板壁撞裂。

他一氣之下,便把那兩顆破的吃下,其余則用衣衫包好,藏在桌子抽屜里。

二顆珠下肚,自然又不免出身大汗,但同時體內不僅舒泰逾恆,腳下更覺著輕飄飄的,直似意欲飛去一般。

他仰首望著裂處,方在出神,陡的自裂處滴下數滴液水,落在他臉上。

他大叫一聲,趕緊去開抽屜拿紅珠救治,但等到拿出珠來,卻並未覺著痛苦。

他奇怪的用手一抹,湊近鼻端嗅了一下,酸酸的果是那水,但為什麼失去了作用呢?

他想︰「這大約是我吃多了紅珠的緣故嗎?」「那麼,我是不用再怕那種水了。」他想著,膽氣驟壯,更覺得紅珠子不但好吃解饑,更還可貴。

他穿起衣衫,把紅珠都放在懷內,拿著一個吃著,打開艙門出去。

外面仍動蕩不休,但此際他恍似換了個人,不但身輕力大,更是沉穩異常,任憑那船身搖得多利害,他仍然不用扶任何東西,穩穩的釘在船面上,他在船面上打量一會,所見與窗口一樣,再未見任何出口,卻乘另兩個落水的紅珠,彈返之際,又將之捉了下來。

他滿意的嘆了口氣,卻又失望的搖著頭。

此際,水漲船正高,洞頂距他的頭頂也不過一丈,他仰頭打量著,覺得那洞壁非石非鐵,似乎是肉做的一般。

他卻不敢置信,便跑進艙內,取出那鐵叉出來,單手握住叉身,猛力向洞頂投去。

以他的本意,是想試試這洞壁,到底是何物制成,那知他因為連吃了四枚紅珠,不但身輕體健,更早已洗毛伐髓,力氣大增。

這一擲,在他是用盡全力,何止千百斤勁力,只見那鐵叉去如飛矢,「嗤」的一聲,不但將洞壁刺破,更還射進去一半有余。

那洞壁被又刺中,立即有一股血紅的水份,洶涌射出,若非淵兒趕緊進艙,準被灑上一頭一臉。

小淵兒方一進艙,但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那洞壁蠕動之甚,前所未見,洞中水勢翻涌,船身搖搖欲傾,嚇得他趕緊抓住桌子。

陡然間,船身急轉,「嘩」的一聲,連同著船下之水,向前方大洞外涌將出來。

淵兒人小在桌邊看不見窗子外面,直覺得整條船如同騰空而起,猛然間「嘩啦啦」一聲大響大震,船似撞在岩石之上,船身破碎,艙頂四分五裂,小淵兒連人帶桌,直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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