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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 第六章

作者︰安琪

十年後洪海建築公司

「喂,你見過我們老董的女兒洪嘉儀吧?」

「廢話!她整天打扮得像模特兒一樣在公司里晃來晃去,誰沒見過她?」

兩個助理坐在一旁吃零嘴、閑嗑牙,而身為設計師的桑容卻在一旁趕圖、上色。

「她呀,超愛名牌的呢!全身上下沒有一樣東西不是進口的名牌,听說連內衣褲都是。」

「哎呀!那算什麼,上次我去八樓送圖,順便去上洗手間,正好看到她在里面補妝。你知道嗎?她的蜜粉盒居然是K金的耶!」小倩夸張地嚷嚷。

「什麼?K金的?她該不會連馬桶都用黃金吧?」小鈺咋舌。

「人家好命嘛!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人漂亮、身材又好,可惜她美則美矣,卻高傲得令人討厭!上次我看見她的衣服上有片落葉,好心想幫她拿下來,她卻以為我想踫她的衣服,把我的手拍開不說,還說什麼——」

小倩捏起鼻子,學洪嘉儀拔尖的聲音。「呀!你別亂踫我的衣服,這件衣服光布料就要好幾萬塊,要是不小心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她學得惟妙惟肖,連桑容听了都不禁輕笑。

彬許小倩選錯了職業,她應該改行去當配音員,說不定會更有成就。

「唉!想不透這種高傲的女人,竟然還有人排隊要追?真不知她哪里有魅力!」小倩不平地抱怨。

「這就叫做金錢的魔力!娶了她,起碼可以少奮斗三十年。不過听說她一直在倒追一個男人,好像是蔣氏財團的第三代,長得很帥,叫蔣什麼——」

「蔣子謙啦!」

喀啦!桑容手中的筆忽然掉到地上。

「桑容姐,你的筆掉了。」小鈺立即幫她撿起來。

「謝謝!」桑容接過筆,閉了閉眼,隨即睜開,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工作。

她是可以避開這段談話的,但她想听听「他」的消息。

「你剛才說蔣子謙怎樣?」小倩朝嘴里丟了一塊豆干。

「听人家說,咱們洪大小姐愛慕蔣子謙已經好多年了,前兩年蔣子謙在劍橋念MBA的時候,她還不知羞恥的追到英國去呢!」

「結果怎樣?追到手沒有?」小倩急忙追問。

「要是追到了,現在還會整天大呼小叫的發脾氣嗎?」小鈺咯咯竊笑。

「說得也是!不過那個蔣子謙真帥,高大挺拔的身材、性格有型的面孔,還有那雙冷漠中隱含著熱情的眼楮……喔!要是他肯對我一笑,我死也甘願——」

「喂,你們兩個!沒看到桑容在忙嗎?為什麼不過來幫忙,還躲在一邊納涼?」狄杰走進辦公室,看見這一幕,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狄杰和桑容一樣,都是洪海建築公司專屬的室內設計師。他擁有超強的實力和絕佳的才華,頗受公司看重,才三十出頭,便已晉級為洪海的首席設計師。

他對桑容很有好感,從她一進公司起,就對她特別照顧,可惜她總是采取必避閃躲的態度,不接受他的情意,但也從不讓他難看。

「對不起!」兩位碎嘴的助理馬上將零食收起來,神情惶恐的跑到桑容身邊。「桑容姐,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沒關系,只剩下一點點,我自己畫就好了。」

「拜托,讓我們畫啦!不然狄大哥會罵人的。」小倩在桑容耳邊,小聲央求。

「好吧!那麼上色的部分就交給你們了。我想要的色調都寫在草稿上,你們只要照著上色就行了。」

「沒問題,交給我們吧!」這句話她們說得特別大聲。

「那我去淡水的工地測量,下個禮拜還有幾張設計圖要交。」她穿上和淡綠長褲搭配的外套,準備離開辦公室。

狄杰連忙說︰「我正好要去一位北投的案主家,可以順道送你過去。」只要有接近她的機會,他從不放過。

「不用了,我開公司的車過去。」

「沒關系,真的順路!」

狄杰一再堅持,桑容實在不忍心拒絕。「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別這麼說,我們走吧!」狄杰喜上眉梢的替她開門。

他們一走,兩個助理又嘰嘰喳喳的湊在一起嚼舌根。

「你知道嗎?狄大哥對桑容姐呀……」

???

是她!

一道熾熱的視線,宛如盯中獵物般,緊緊追隨著淡綠色的身影移動。

十年了,他終究還是找到她了!

這只小鴕鳥,以為只要躲著不見面,他就會放過她嗎?

錯了!既然決定要她,那麼這輩子她就休想再從他的眼前逃開。

他貪婪的注視她的背影。十年不見,她的頭發變長了、外型也成視つ了,秀致柔美的模樣,足以吸引每個男人的目光!

「子謙,你在看什麼?為什麼都不理人家?」洪嘉儀倚在蔣子謙身旁,嬌嗔地猛跺腳。

自從在五年前的一場宴會中看到他,她就瘋狂的愛上他,不惜拋棄尊嚴,不顧矜持的倒追他。

可惜他對她一直保持冷淡的態度,就連這次到公司來,也是她利用父親的名義約他,他才肯來的。

那道淺綠色的縴影消失了,蔣子謙這才收回追逐的暗黑目光,轉身面對洪嘉儀。「洪小姐——」

「請叫我嘉儀。」她愛嬌地眨眼。

「好的,嘉儀。是這樣的,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他彬彬有禮的微笑,看似溫柔的眼底,閃著不為人知的狡獪心思。

他是獵人,對于他的獵物勢在必得!

???

「什麼?裝潢蔣子謙的別墅?」一早,桑容剛進辦公室,狄杰就帶來這個令她震撼的消息。

「為什麼特別指名找我?我並不是辦公室里最優秀的設計師,入行的資歷也不深……他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她慌得語無倫次。

「別這麼說!你的資歷雖然不深,但是你非常優秀,千萬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狄杰溫柔的安慰道。

「可是……我能不能不接這個Case?」她還沒有和他踫面的心理準備,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去面對他。

兄長?戀人?還是……一個仇恨她、憎惡她的人?

「恐怕不行。」狄杰遺憾地搖頭。「這件Case是洪小姐親自指定的,你也知道她那個人,如果拒絕她,恐怕以後你經手的每件Case都會被她找藉口刁難,這樣對你未來的前途和發展,真的有很大的影響。」

「意思就是,我逃不掉了?」她喃喃自語。

逃了十年,她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啊!

「什麼逃不掉?啊!桑容,你別想逃,逃避可是懦夫的行徑。放心吧!盡量放手去做,如果有需要,我會幫助你的。」「謝謝你!」桑容感激地一笑,狄杰真是她最好的同事。

不過只要一想到即將和蔣子謙踫面,她就滿心惶恐、坐立難安。

「奇怪!家里住得好好的,買什麼別墅、弄什麼裝潢?」她小聲的嘀咕。

狄杰听到她的自言自語,笑著回答︰「我猜呀!他八成是想結婚了!」

「結婚?」血色迅速自桑容臉上褪去。

「不是嗎?一般人買新居、裝潢房子,通常都是為了權充結婚時的新房,說不定他和洪小姐的好事近了,所以才急著裝潢新別墅。怪不得我最近看到洪小姐,都是滿面春風,一副情場得意的樣子。」

「是嗎?他要結婚了……」即使不該在意,也沒有立場在意,她還是不由得滿心惆悵。

他要娶別人了……

「桑容!」正聊著,話題中的女主角洪嘉儀翩然而至。

「我和子謙約好十點和你一起過去洽談別墅的事。」

我們?她也要去?桑容十分詫異。

她知道洪嘉儀一向只喜歡待在辦公室,借著父親的權威指使員工,和案主溝通、測量、監工等吃力費神的工作,她向來不參與。

仿佛看出她的訝異,洪嘉儀甜蜜地笑了笑。「子謙不一樣嘛!」

桑容黯然垂下頭。看來狄杰說對了,他們的好事確實近了!

「我先回辦公室整理一下,九點半在大廳見,別遲到喔!」洪嘉儀模模頭發,想再回去補個妝。

「別太緊張,你的臉色很蒼白。」狄杰拍拍她的肩膀,給她打氣。「不要怕,你一定辦得到的。去吧!懊好露一手,讓洪小姐他們對你刮目相看。」

「謝謝你。」桑容深吸一口氣,凝定心神,準備迎戰蔣子謙。

已經過了十年,就算有天大的怨恨,他也該忘了吧?

???

「什麼?改期?」洪嘉儀站在蔣氏財團的接待櫃台前,神情憤慨地尖聲質問。

「這是你們蔣副總親自和我約定的時間,怎麼會突然改期呢?」

「因為臨時有一場重要的會議,所以……」其實接待小姐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能照著上頭給她們的說辭,打發她走。

「子謙在哪里?我要見他!」洪嘉儀自恃身份高人一等,便想直闖而入。

「不行的,洪小姐,我們副總真的在開會,不過他有交代,他會再撥電話給你,和你另外約時間。」

「他真的這麼說?」听到他會親自打電話給她,洪嘉儀立刻停止吵鬧。

「是的,請洪小姐先回去,等副總開完會出來,我們會告訴他您來過了。」

「那——好吧!」洪嘉儀這才勉強應允。

她高傲地昂起下巴,拉平衣服上的皺摺,朝呆站在一旁的桑容說︰「我們走吧!」

這時,二十二樓的副總經理辦公室——

「你不是一直想見她嗎?現在她來了,為什麼又叫人打發她走?」卓徜風蹺著二郎腿,享受由上等咖啡豆煮出來的香濃咖啡。

「我想見的人,不包括洪嘉儀那個花痴。」見桑容上車走了,蔣子謙才不舍地放下遮陽的百葉窗。

「明明就不喜歡人家,還利用人家替你追你喜歡的女人,你這麼惡劣,不怕洪嘉儀知道以後找人砍死你?」他喝完手上的咖啡,又想再倒一杯。

「你呢?特地蹺課過來,就只為了喝光我的咖啡?」蔣子謙毫不留情地將整壺咖啡端走。

「我的咖啡——哇!你欺負我,我要打電話告訴表姑媽!」

卓徜風是蔣子謙的表舅卓越和日籍妻子遠藤晴子所生的寶貝兒子。當年表舅不畏流言,收容他和未婚生子的媽媽,他一直記得這個恩情。

「請便。我正好也想和表舅通一下電話,他對于你三天兩頭蹺課的事,一定很感興趣。」蔣子謙倒了最後一杯咖啡給他。

「嘿,有話好說嘛!你也知道學校的課程有多無聊,反正我明年就要到英國去了,就讓我多玩玩吧!」卓徜風目前就讀大四,明年即將負笈劍橋,成為蔣子謙的學弟。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更該好好努力,否則到時被踢回來,那可是羞恥!」

「呵呵,小弟知道。」卓徜風看著這幾年來更趨穩重的表哥,不禁好奇的問︰「老哥,你對桑容——是認真的?」

「你認為我看起來像不認真的樣子嗎?」蔣子謙反問。

「當然不!」就是太認真了,他才不敢置信。

十年沒交過一個女朋友?

天!到底是怎樣濃烈的感情,可以讓他在眾家美女環伺下,完全不受誘惑?

嗯,這真是個困難的課題!

「我要她!從十年前我就知道,我這一生要的女人,只有她。」

「喔,真是令人感動的愛情呀!呵——」卓徜無聊地打著呵欠。

女人雖然可愛,但對于這些情呀、愛的玩意兒,他可沒興趣去踫。

「你只要她,這輩子不就注定沒兒沒女?」桑容不能生育的事,卓徜風也知情。

「我不怕,因為有你呀!」蔣子謙臉上帶著令人發毛的詭異笑容。

「什……什麼意思?」他突然有股想跑的沖動。

「我們不會有孩子,可是你會有。等你結婚以後,如果想和老婆親熱,就不用避孕了,好好努力,不管你生十個八個,我都全數照收,你說好不好?」

「不……不好!我要走了,再——再見!」卓徜風拔腿就跑,開門時撞到正要進門的秘書,將文件弄得一地都是,他卻連頭都不敢回。

媽呀!難怪每次去找表哥,他都把他喂得飽飽的,原來就是想把他當成繁殖用的種豬。

嗚哇——他不要呀!

蔣子謙在後頭縱聲大笑,他相信,這個表弟起碼有好一陣子不敢來騷擾他。

???

桑容將最後一張圖建檔,然後愉快地拿起包包,鎖門下班去。

今天沒見成蔣子謙,真是太令她高興了!

那種在極度緊繃之後,又突然獲得松懈的感覺,就像……嗯,就像已經洗好脖子,準備上斷頭台,卻因為一道特赦令而獲救,被吊在半空中的心突然歸位,太舒暢了!

她走向捷運站,心里想著是否該去大吃一頓,作為慶祝?

叭叭——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在她身邊響起,一輛黑色的BMW停在她身旁,右側車門被人打開。

「桑容,上車!」

這個聲音是……

「蔣子謙!」她睜大眼,震驚地指著車內,穿著一襲深藍色西裝的他,俊挺得像魔鬼。

「曾幾何時你也連名帶姓的叫我了?」蔣子謙微側過身,以便能更清楚看見她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不太想談論過去的事。

「你忘了你現在是我的設計師?關于別墅的裝潢,我們得好好溝通一下。」

「今天上午我和洪小姐去過一趟,可是你沒空接見我們。」她提醒他,是他自己錯過機會。

「那時我正好在開會,不過不要緊,現在我有空了,你想談多久都沒問題。」他笑得無比燦爛。

「可是現在我下班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明天再——」

「不好意思,我非常介意!」他比了個手勢,要她上車。「先上車再說。」

「可是我已經下班了,我不想在下班之後談論公事。」

「我說上、車、再、談!」他的青筋緩緩浮現,嘴角也微微抽動。

「可是……」

「上車!」他火大了,干脆直接下車抓人。

有力的大掌將她攫起,丟進駕駛座旁,他緊跟著回到車上,鎖上車門,忿然踩下油門往前狂飆。

「你怎麼可以這樣?」又不是土匪,怎麼可以搶了人就跑?

「怎樣?」他以極大的克制力轉過頭,緊眯的眼是發怒前的征兆。

她看見他額上跳動的青筋,聰明地搖頭。「沒……沒什麼!」

「去哪里?」

「啊?」

「我問你去哪里?」他又忍不住低吼。

十年沒見,她竟然變得這麼遲鈍!

「噢,回家!我要回……回家。」對!家是溫暖的港灣,更是安全的堡壘,只要回到家,就能擺月兌他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回到她賃居的公寓之後,他竟抽掉鑰匙下車,吹著口哨跟在她後頭,一副準備進門的樣子。

「呃——謝謝你,送到這里就好了。」她擋在門前,以為可以阻止他進入。

「很抱歉,我不是專程送你回來,而是要進屋去!」他拿走她手上的鑰匙,輕輕松松開啟大門。「你即將替我設計我的別墅,我必須先看看你家的格局擺設,才能決定我要什麼風格的設計。你不能指望我會將一棟價值將近一億的別墅,隨便交給一個也許一點品味都沒有的設計師。」

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可是她就是覺得他的意圖可能不只這麼簡單。

「喔——不錯嘛!」旋開門,蔣子謙立即被屋內的裝潢吸引住了。

她租賃的這間單身公寓不大,還不到二十坪,格局是一房一廳、一廚一衛。

房子雖小,卻布置得溫馨宜人,整間屋子是以米白和水綠色為主,十分清爽宜人。

米白色的牆壁、地毯,水綠色的沙發、窗簾,屋里沒有奢華的精品擺飾,只有幾盆綠色盆栽和一些手工藝品作點綴。

他打開臥室的門,很高興雙人床上只有一個枕頭。

「要不要喝點什麼?」來者是客,她不好意思連杯白開水都吝于給予。

「有咖啡嗎?」他嗜喝咖啡,以嘗遍天下的好咖啡為樂。

「有,不過要等一會兒。」她從櫥櫃里拿出自己珍藏的咖啡豆,小心地磨碎,然後放進咖啡壺去煮。

其實她大可用即溶咖啡來打發他,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和他分享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即使是一杯咖啡。

傍里很快冒出蒸騰的熱氣,咖啡的香味漸漸飄散出來。

「好香的咖啡!」他的雙眼一亮,堪稱咖啡行家的他一聞就知道這是好咖啡。

「我很喜歡這種咖啡豆,味道很香,入口不苦不澀,喝起來很棒。」最後一滴褐色的液體落下後,她立即端起咖啡壺,倒了一杯給他。

「試試味道怎樣。」

蔣子謙沒加女乃精或糖,直接品嘗自然的原味。「好喝!」香醇的口感,果然令人驚奇。

「謝謝。」她淺笑著撕開精包,再加入一個女乃油球。「我不敢喝黑咖啡,我的胃受不了。」

「你的胃不好?」他傾身向前,模樣十分關心。

「只是一點小毛病,只要飲食正常、不喝黑咖啡就沒問題了。」

她端起咖啡,正想啜飲時,整杯咖啡被他搶了過去,一股腦全倒進水槽里。

「啊!我的咖啡——」她連一口都沒喝!

「你的胃不好,還敢空月復喝咖啡?你活膩了嗎?」

「我有加女乃油球……」她小聲的辯駁。

「就算你加強胃散也一樣,不許喝就是不許喝!」

霸道!她扁起小嘴,心里無聲的控訴。

到底——誰才是房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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