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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雄 第四十六章 奇峰突起

作者︰司馬紫煙

但是此刻杜英豪竟擺出一寸找麻煩的姿態來了,攔在凌雲面前道︰「道長,說起來這本來也是你門戶中的私事,但如若不趁今天這個機會,要求一份公道,則我的這位朋友,恐怕將冤沉海底,永無昭雪之日。」

凌雲道長怨聲道︰「杜英豪,得意不可再,貧道不慎,劍下遜你一招,但不是武當的劍技真不如你;你這樣咄咄逼人,當真以為你是吃定武當了。」

傲雲道長也皺眉打了個損道︰「杜施主,今天原是因為涉及本門開山祖師,才公開向大俠請教一些疑問;雙方既已解釋開了,本門埋屈之處,也向大俠道過歉了,雙方應無芥蒂才是…。」

杜英豪道︰「道長指教極是,杜某能得到貴掌教真人的諒解,不究冒犯之罪,心中十分感激。」

傲霎道︰「那倒不敢當。雙方能夠化干戈為玉帛,是件十分幸運的事;邇來江湖上戾氣太重,都是江湖上的武林朋友意氣太重,小不忍而致,本教掌門師兄有鑒于此,才想借看踉大俠的事件,為武林道開一個先例,說明以和平之道,也能解決問題的。」

他的話中沒有透露出半點口風,但是已在處處暗示,請杜英豪莫為已甚,不要再多生枝節。

連盧大方都在相勸道︰「杜老弟,傲雲道長說得是,今天之會能得如此圓滿解決是最好的了;你的問題若是只為門戶中私事,異日你到武當去請求解決,相信他們必然會給你一個合理的答覆的。」

杜英豪道︰「若是凌雲道長事後不找我挑戰,我不會當眾提出此一問題的。」這表示他要追究到底了;而武當諸人也都閉上了口,因為傲雲已經代表了武當掌門出面宣布事情解決,凌雲仍然要出來請求一泱,做得也過火了一點。

杜英豪是勝了,他當然有權要求進一步提條件;他若輸了,很可能賠上了性命。武當既是在動手前未能阻止凌雲的尋事,此刻就無法拒絕杜英豪的要求。

傲雲只有道︰「杜施主要提什麼問題,就請提出來好了;雖是事關門戶,敝教也不會護短的。本門弟子眾多,總難免有一二不肖之徒,這是任何門派都有的事;只要本教秉公處理,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他已隱約地感覺到杜英豪提出的,必然是門中弟子有什麼敗德的行為落在對方手中,才提出來要武當再難看一次,但也沒有辦法。

誰叫凌雲不爭氣,輸給了對方呢?再者杜英豪把凌雲叫住,想必問題又出在他的門人上。長老對此迭有煩言,可是凌雲的地位高,愛護短,大家對之又無可奈何。因為武當七雲中,就是凌雲好大喜功,濫收門人,俗家記名弟子也多,經常惹事,這次的漏子就是他的門人闖出來的,凌雲又表現得桀傲跋扈,使得傲雲心中頗為不滿,因此眼看無法平息這件事,只有先說一遍場面話,把面子先留住。

任何一家門戶中,都有一二不肖弟子,而且一個人也難免會犯錯,這本來就沒什麼丟人的,只是看看所犯的是什麼錯而已,以及他的師長們是否知情包容。

當然,在杜英豪口中提出來,事情必非尋常,但凌雲反正已經丟夠了人,再丟一次地無妨,正好藉此壓壓他的銳氣,使他以後收飲一點。

大家都望看杜英豪,等待看他會提出一件什麼驚人的秘密。杜英豪咳了兩聲,才以響亮的聲音道︰「首先,在下要說明一件事,在下剛才擊敗凌雲道長的那一劍,並非在下師門所授,而是兩天前才學會的。」

這番話的確使大家引起了一番震撼。才學了兩天的一招劍法,卸能擊敗了武當浸婬數十年的絕頂好手。

這件事尤其使武當一派氣,傲雲道長也忍不住慍然地問道︰「施主只練了兩天的一招劍法,即能擊敗敝師兄,可見施主的英武超人了。」

語塞似冰,杜英豪卻笑道︰「這招劍法在下雖是只練了兩天,但創出這招劍式的人,卸已窮二十年之苦的鑽研,而且也只創了這一式。」

「唔!這位高人又是誰呢?」

雖是二十年的苦心只創了一招劍法,但這招劍法能克制住武當的精招,也算是了不起的絕學了。所以傲雲忍不住急急地發問,所有武當的門人也都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急于听出個結果。

杜英豪卻慢斯條理地道︰「此人原也是武當的門下,其後卻因品行不端,被逐出門戶。」

听說此人也是武當門下,大家才吐了口氣;尤其是武當門中的人,更感到很欣慰。此人既是技出武當,對武當的藝事招式當然精熟,苦心精研,找出缺點,自然是可能的,至少他們不是敗在別家的武功之下。

杜英豪笑笑又道︰「正因為在下這一式劍法是從武當舊日門人手中學來的,所以不敢掠美,一定要宣布出來,讓大家明白。」

听了這番話,武當的人對杜英豪的不滿都消除了,因為這使武當失去的面子也有了個看落。

傲霎笑看道︰「那人就因為被逐出門戶,心中不滿,所以才特地創了那一招來報復。」

杜英豪道︰「這倒是冤枉他了。他雖被逐出門戶,卻沒有懷怨門戶,而且還十分感激幾位長輩對他的成全與寬大;但他苦練這一式,的確是為了報復,只不過他報復的對象不是武當,而是貴門的一個人而已。」

「喔!敝門有人很對不起他?」

「是的!奸殺其寡母在前,又加害于後,可謂仇不共戴天。」

此言一出,舉座又是一陣哄然。

假如杜英豪之言屬實,則此人所犯乃十惡不赦之罪,且為武林所共憤,門戶所不容。

傲雲也沒想到會牽出這麼大的案子來,問開來,對門戶十分不光采,但杜英豪已經出了口,勢必不能不問,因此有沉下臉道︰「杜施主這種罪名太大了,你可不能隨便加在人的頭上的。」

杜英豪道︰「是的。杜某知道,所以杜某才不敢輕言,又加了一番旁證,判斷應屬無偽,才敢提出相詢。」

傲雲道︰「杜施主,傳你劍法的是誰?」

杜英豪道︰「馬老兄,你該出來丁。」

人群中閃出了馬五,駝看一點背,跛了一只腳,卻掩不住他的驃悍之氣;尤其是一臉大胡子以及眼中充滿的仇恨之火,使他更為怕人。

他走到杜英豪身邊,倒是很有禮貌地一躬道︰「多謝杜兄仗義相助,使兄弟沉冤得雪。」

杜英豪也道︰「馬兄,對不起,兄弟未能把那一劍練得精熟,以至未能為馬兄手刃仇人。」

「那里,杜兄做得比兄弟所希望的還要好,若是一劍砍下他的腦袋來,實在太便宜他,先叫他受斷臂之痛,而後才揭發他的獸行。這才能使先母九泉之下瞑目。」

兩人互答,居然說的是凌雲,這就更為驚人了,凌雲主持武當真武本院,為首席長老,雖然是人緣與口碑都不太好,但是他的地位一向都受人尊敬,且身為道家全真,怎麼會身犯婬行呢?

凌雲也氣得混身直顫地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誣蔑本師,血口噴人。」

馬五道︰「我叫跛龍馬五,曾經是你的門下。」

凌雲冷笑道︰「跛龍馬五,本師倒是听過這個名字,那是個三流的江湖匪徒,我武當乃堂堂門戶,豈會收一個匪徒為門人的。」

馬五冷笑道︰「馬五是我淪入黑道後才改的名字。以前我叫馬玉風,你記得這個名字吧?」

凌雲不禁一震。這時樓上又下來了四名道士,都在中年以上,正是雲字輩的長老。

他們一字排開,站在馬五的前面,眼楮盯看他看看。傲雲也臉色沉重地對凌雲道︰「師兄!你是否曾有過一個叫馬玉風的弟子。」

凌雲臉色一陣抽搐道︰「有的,但這個畜生人雖很聰明,品行卻不端,逆行犯上,二十年前愚兄在清理門戶時,他竟然敢出手抗拒,結果在懸崖上被青雲師弟一掌擊得吐血,滾落懸崖而死。」

馬五叫道︰「胡說!你分明是要殺我滅口,而且不給我開口申辯的機會;我逃到懸崖頂上,青雲師叔等三位守在上面,他們不忍心見我喪身劍下,只輕輕的擊了我一掌,把我擊下懸崖,跌落江中,才保留了我一條殘命,對這一點我一直心存感激。」

說看朝那三個道士拱手彎腰作禮,其中一人道︰「你就是馬玉風。」

「弟子就是廿年前落水未死的馬玉風。」

「我看你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弟子落江時只有二十歲,現在則是四十了,那時還白面無須,此刻則是乩髯繞頰;再者,弟子在落水前,已經挨了一劍,掉落江中時,後背又愛了震傷,所以弟子幸保性命後,才成為又跛又駝;當然弟子也胖了不少,以致面目全非,才敢在世上再度現身,否則恐怕早已再度遭了那老賊之毒手了。」

他的手指向凌雲,口稱老賊,使得幾個道士都為之色變。傲雲道︰「馬施主!泵不論你是否即為馬玉風,但一日為師,終身如父,施主這種態度,豈是弟子之道。」

馬五道︰「道長指責極是,不過他強暴先母致死,又率眾誣蔑弟子逆上而加以追殺;在弟子墜江後,他以為弟子已死,又公開將弟子逐出武當門戶,師徒之義早絕,弟子實在無法稱以為師。」

凌雲喝道︰「大膽無恥鼠輩,滿口胡言。」

馬五很快地模出了一把雪亮的七首,三把兩把,把已繞頰的乩髯剃了下來,然後又面向青雲等人道︰「各位師叔,弟子縱然面目全非,總還有依稀當年的輪廓,師叔們看看該.有個印象。」

青雲看丁一下,但見馬五刺去了乩髯的臉形,竟是頗為英俊,也依稀有點當年的影子,不由輕輕一嘆道︰「施主是否昔年的馬玉風並不重要,姑不論馬玉風是否活看,他既已被逐出門戶,已非我門中人,武當自然不會再為難他了。」

馬五道︰「師叔等寬大,但有人卻不同了,若是知道弟子還活看,定如芒刺在背,一定要制弟子于死地。

青雲皺眉道︰「那些話暫且不談,重要的是施主對師兄的指控可不能輕易加諸于人的。」

馬五痛苦地叫道︰「寡母失貞,這對弟子而言,豈是光榮的;弟子易名馬五後,重人江湖,雖沒有太大的成就,但頗知愛惜羽毛,若非先人之沉冤,又豈肯當眾承認這種深污大辱。」

杜英豪接了一句道︰「馬五俠雖在黑道,但他為人之忠義以及愛惜名譽,守身如玉,卻是江湖公認的。」

馬五在江湖上只是沒有惡名而已,黑道中人,怎麼樣也不會有好口碑的;可是杜英豪現在的身份不同了,他公開地推崇了馬五一聲,立刻獲得了一致的響和。

這並不是直接的證明,但是卻間接地證明了馬五不是個江湖無賴,而是條極為自愛的血性漢子,因而也加重了他指控的真實性。

凌雲怨聲道︰「姓馬的,你血口噴人,壞我清譽;那馬玉風的母親是自己上吊死的。」

馬五也叫道︰「不錯,先母是上吊死,她是被你逼奸成孕後,怕貽羞門楣才自殺的;因此你還是凶手。臨死之前,她留有一封血書,寫明了你的罪狀,說你以找的性命為威脅,並且以暴力相脅;先母為了要保全我家唯一的根苗,俟待我成長,忍辱苟活。」凌雲叫道︰

「胡說!胡說!一派謊言。你二十歲時,你那母親少說也有四十上下了吧,本師豈會對一個四十歲的老婆子行暴用強。」

這種辯詞出自一位全真長老之口,立即引起了別人的反感,紛紛以不齒的目光看他,使得凌雲自己也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馬五卻叫道︰「先母十七歲時生下了我,十九歲守寡撫孤;由于家道尚稱富裕,無須操勞,三十余歲時,還是鄉族中有名的美人。我是漢陽城郊,雲夢村人氏,這可以去問問那兒的父老,都能證明此事的。」

青雲道長忽然道︰「這倒不必去間,那天我們到馬家時,那位馬夫人正在含殮,我們瞻仰了一下遺容,倒的確是花容月貌。」

這個道士一臉正氣,他說的話也是聲節鏘然,很能夠使人尊敬。

凌雲怒道︰「師弟!你怎麼說這種話呢?」

青雲道︰「師兄!小弟只是證明一下那位馬夫人在仙游時仍然美麗年青,並不是個老婆子,卻並沒有說師兄什麼,吾輩出家人對逝者應當尊敬,不可加誨蔑之詞。」

凌雲等于是挨了一悶棍。青雲又莊容向馬五道︰「馬施主,你說令堂仙游時,曾有血書指控凌雲師兄,那封血書呢?」

馬五手指凌雲道︰「他搶去焚毀了,弟子就是為此與他而起爭執,被他刺傷了的。」

青雲又道︰「那天你見了我們,為什麼不申訴?」

馬正道︰「弟子不敢,一則是他已提劍追了上來,恐怕不會容弟子把話說出來;二則是弟子怕說出真相,三位師叔也不會容弟子活下去。」

其他兩個道士都怒聲道︰「胡說!你是說我們也會是非不明,幫同迫害你。」青雲卻道︰「二位師弟,不必為這事責備他,說句老實話,那天若是我們知道了真相,最多是事後稟明掌門師兄,對凌雲師兄另作處分,當時我們一定會將馬玉風殺以滅口的,相信任何一家門派處置這件事的手段,都會差不多的!」

他這麼一坦白地承認,倒是沒有人對他作何責難了;因為他的話不錯,門戶聲譽攸關,明知是昧心事,也只有昧心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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