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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奴戲主 第十章

作者︰朱映徽

第六章

柳杏兒溜出延家之後,來到近郊的山林。

此刻她坐在一座土坡上,倚靠著一棵大樹,抬頭望向天際。

今晚的月兒正圓,夜空中還綴著點點星子,瞧起來美麗極了,然而此刻她不但沒有半點賞景的興致,甚至感到異常的寂寞孤單。

「好像……太沖動了……」她嘆口氣,頹然將臉蛋埋在雙膝中。

以前她總會在生氣、鬧別扭的時候一個人跑進林子里,由于是自幼就常在里頭四處玩耍的山林,對于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因此即便她一個女娃兒單獨闖進去也毫不畏懼。

可這里畢竟是人生地不熟的蘇州哪!她這樣做似乎太危險了。

都怪她的情緒太氣憤激動,根本沒辦法冷靜,沖動之下就跑出來了。

「唉……」柳杏兒幽幽一嘆。

她知道跑出來並不能改變什麼,也知道自己還是得回去,但由于情緒太亂、太激動,要是不出來冷靜一下,她怎麼受得了?

可是即使這會兒她暫時離開了延家,也滿腦子都是延子律的身影。

回想起剛才听見的那些話,她的胸口就泛起了難以遏抑的痛楚。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耍著她玩,可偏偏她卻蠢得對他動了真心!

太過分了!就算是想戲弄她,這樣的方式也未免惡劣過頭了!

「可惡的延子律!大混蛋!」

為了宣泄胸口那股猛烈的怒氣與疼痛,她忍不住對著月兒迭聲咒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熟悉的嗓音乍然響起,讓柳杏兒僵住。

「謝天謝地,我終于找到你了!」

柳杏兒驀地回頭,就見延子律正從馬背躍下,朝她走來。

他……他怎麼會到這里來?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咬牙問道。

「當然是來找你的。杏兒,快跟我回去吧!」延子律望著她,心里著實松了一口氣。

這片山林說大不大,但要找個刻意躲起來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他在經過這附近的時候,隱約听見了咒罵聲,便立刻循聲而來。

「我才不要!你自己回去!」

「杏兒,听我說,你剛才听見的不是事實,你誤會了——」

「沒有什麼誤會!你別想再戲弄我了!我跟你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柳杏兒激動地嚷著,指尖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她不會再相信他的話了!已經夠了!

什麼誤會?什麼不是事實?那一定只是他為了繼續戲弄她,才編造的謊話!

「杏兒,你先別激動,听我把話說清楚,我真的——」

「夠了,我剛才已經听得夠多,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棒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只能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心里很得意是吧?這樣玩弄人很有趣嗎?」柳杏兒激動地嚷著,淚水再度在眼眶中打轉。

明明他說了他只是順勢陪她玩玩,明明他說了她不是他的對手,明明他說了她一輩子都只有被他欺負的分!

那每一字、每一句,全都是他親口說的,難道還會有假?

她絕對不會再相信他了,絕對不會!

「如果像當年一樣,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戲弄也就罷了,可是這次你卻……卻……你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為了戲弄而故意撩撥別人的心,拿感情來開玩笑?實在太過分了!」

一想到自己完全被他耍弄在指掌之間,因為他的擁抱和親吻而意亂情迷,柳杏兒就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愚蠢可笑的人!

「看著我因為你的靠近而緊張、心跳加快、意亂情迷,讓我滿腦子都被你的身影給佔據,這樣你很開心嗎?」她忿忿地嚷著,嗓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哽咽。

听著這番「表白」,延子律的胸口霎時被一股感動的熱流給脹滿。

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目光火熱。

「是啊,我確實很開心。」他的嗓音溫柔極了。

能夠從她口中听見她對他的情意,讓他如何能不開心?事實上,他開心得直想立刻將她擁入懷中,給她一個喘不過氣的吻。

听見他的回答,柳杏兒誤會了他的意思,不禁更加氣憤。

就為了尋開心,讓她如此的心痛?這男人實在太可恨了!

「夠了!到此為止,我不會再繼續被你戲弄了!」

延子律一愣,連忙澄清道︰「不,杏兒,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之所以會說開心,那是因為你的那些話,讓我更加確定了我們是兩情相悅,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開心的?」

兩情相悅?

柳杏兒的心因為這四個字而怦然跳動,但是一想到他對祥伯說的那些話,熱燙的胸口就立刻冷卻下來。

他的話不能信!這一切全都只是謊言!

柳杏兒摀著耳朵,嚷道︰「我說過,我不會再任你耍著玩了,你也不要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杏兒,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延子律神色無奈地皺著眉頭。

「我不會信的!我也不想再听你說任何的話了!」柳杏兒轉過身,不想再看見他,那會讓她的心情沒辦法平靜下來。

「等等,杏兒,別動!別再過去了!」延子律大喊,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

「你才是別再過來了!」

柳杏兒回頭瞪了他一眼,見他邁開步伐走過來,她一心只想逃開,卻因為夜色太黑,沒注意到腳邊的樹根,被重重地絆了一跤。

「不!杏兒!」

延子律的臉色一變,毫不遲疑地撲了過去,展臂摟住她。

由于這兒是土坡,摔倒的兩個人就這麼順著傾斜的地勢一連滾了好幾圈,才終于停下來。

延子律緊摟著她,絲毫不肯松手,兩人都急促地喘著氣。

「放手!你快點放手!」柳杏兒氣憤地嚷著。

「杏兒,別動!」延子律沉聲低喝。

兩人的身軀親昵地交迭,他灼熱的呼息就拂在耳畔,讓柳杏兒的身軀輕顫,心跳亂了節奏。

可惡!明明她很努力想要克制,卻偏偏還是控制不住臉紅心跳的反應,她真氣這樣不爭氣的自己!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點放開我!」

「杏兒,這兒再過去沒有路,要是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在蘇州住了八年之久,他雖然稱不上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但對于地形還是大致清楚的。

他記得這座土坡再過去一點就是山坳了,雖然並非懸崖峭壁,可若是從那樣距離的落差摔下去,就算不去掉半條命,恐怕也會摔斷手骨、腿骨。

听了他的警告,有那麼一瞬間,柳杏兒的心中升起一絲忌憚,但一想到他素行不良,總愛戲弄她,這次肯定也只是騙人的。

「少騙人!又想編造謊言來唬 人了!」

柳杏兒奮力推開他,才一起身就拔腿要跑。

「不!」

延子律驚吼一聲,再度朝她撲了過去。

他抓住她的手,一拉、一推,轉眼間將她的身子推倒在約莫一丈遠的地方,而他自己則因為這股強勁的力道,往反方向摔去!

正如他所說,再過去一點就沒有路了,他高大的身軀頓時摔了出去,盡避及時出手攀住了邊緣,但整個人就這麼懸吊在半空中,說有多驚險就有多驚險。

柳杏兒駭然驚呼,臉上的血色盡失,一顆心狠狠揪緊。

老天!他並沒有騙她,甚至為了救她,竟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了!

眼看他有危險,她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凝結了似的。

「子律哥……」

她站起身,想要奔過去救他,卻被延子律厲聲斥止。

「不!杏兒,站住,別過來!」

「可是……」

「听話,這邊很危險,千萬別過來!」

「可是……可是你怎麼辦?」由于太過心慌,原本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克制不住地落下。

強烈的懊惱、後悔涌上心頭,她實在不該這麼氣憤激動,實在不該不相信他的話。她寧可自己再次被他戲弄,也不要他有任何意外啊!

現在……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驚慌得六神無主,但是一想到他正身處險境,她就緊咬著唇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要救他……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柳杏兒左右張望,在附近瞧見長長的藤蔓,想起小時候延子律曾利用它做了長長的秋千給她玩耍,還說它十分堅韌,就算坐上成年人也沒問題。

那麼,就用它吧!

柳杏兒立刻找來一條牢固的藤蔓,將一端繞綁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另一端則拋給延子律。

「子律哥,這樣可以嗎?」

「行了,這樣就足夠了。」

延子律順著藤蔓攀爬上來,一到安全的地方,柳杏兒就再也克制不住地撲進他的懷里。

「討厭!討厭!你差點嚇死我了!」

一想到萬一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心中的恐懼讓她顫抖不已。

延子律摟著她微顫的身軀,感受到她心中的懼怕與不安,他不禁覺得窩心、感動極了。

「好了,沒事了,我這不是好端端的,一點事也沒有嗎?」他一邊輕聲低語,一邊溫柔地輕拍她的背。

在他的安撫下,柳杏兒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這才終于察覺到自己竟然對他投懷送抱!

她的俏臉一熱,羞得想要退開,但他卻不放手。

「杏兒,請你相信我好嗎?我對你的心意絕對是認真的。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那種會惡劣地玩弄女人感情的壞胚子嗎?」他一臉正色地問。

「這……」柳杏兒咬著唇兒。

盡避她很想大喊他就是那麼惡劣的人,卻怎麼也說不出違心之論。雖然從前時常被他耍弄得氣呼呼的,但是她的心里從不曾懷疑他不是個好人。

事實上,過去他對她的種種戲耍,頂多只是情緒上的撩撥、逗弄,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她——不管是身體上的傷還是心里的傷。

「杏兒,我是真心喜愛你。」延子律拉起她的手,將她的掌心緊貼在自己胸口。「相信我,這兒早已被你徹底的佔據了。」

柳杏兒屏住氣息,感受到掌心下猛烈的跳動。

想到他誤以為她落水昏迷時焦慮的吼叫,想到剛才他奮不顧身的搭救,那些全都是出于本能的反應,倘若不是出于真心,他又怎麼能做到那樣的地步?

這麼一想,柳杏兒原已發誓不再相信他的決心就產生了劇烈的動搖,開始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能夠相信他。

「你說的都是真的?沒騙我?」她咬著唇兒問道。

「當然是真的,就算要我發毒誓我也不怕,因為我是真心愛你的啊!」

听見他熱烈的表白,柳杏兒羞紅了臉。

「我……我有什麼好的?真的值得你愛?」

「當然值得,對我而言,你是這個世上唯一令我心動的姑娘,我怎麼能不愛上你?」

他深情的語氣、認真的神情,一點一滴融化了柳杏兒心中的不安,也讓她不再有任何逃跑或抗拒的念頭,乖乖地偎在他的懷中。

感受到她的軟化,延子律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杏兒,在我爹的生辰過後,你可願意繼續留下來,當我的妻子?」

他這是在向她求親?!

柳杏兒的呼息一窒,一顆心霎時被甜蜜與喜悅給漲滿。

「你……你可要考慮清楚,倘若只是為了要戲弄我,付出一輩子的代價可劃不來唷!」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絕對是清楚地考慮過後才這麼說的。我是真心想娶你為妻,想要你永遠陪在我的身邊。杏兒,你可願意?」

他灼熱的目光,讓柳杏兒害羞極了。

「我……這種事情,得等我爹娘來,向他們稟告之後才算數呀!」

這番話等于是暗示她願意,就等他正式向她爹娘提親了。

延子律的心底涌上一陣狂喜與感動,將她摟得更緊了。

「杏兒,我真等不及想要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了。」他深情低語,溫柔的親吻也落在她的眉心。

蕩漾在胸口的甜蜜,撫平了柳杏兒心中原先所有的疼痛與不安。

他們在美麗的月色下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後,延子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既然都來這里了,有個地方我一定要帶你去瞧瞧。」

「什麼地方?」柳杏兒好奇地問。

延子律的唇角一揚,賣起了關子。

「去了就知道,走吧!」

望著伸到自己眼前的大掌,柳杏兒毫不猶豫地交出自己的手,任由他牢牢地握住。

還記得小時候她總愛跟著他到處跑,心里從來不擔心會發生什麼危險,此刻她也相信不論他要帶她去哪里,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會是安全的。

「天啊!這……這是……」

柳杏兒佇立在一棵參天的巨樹下,仰首往上望,俏臉上滿是驚訝。

盡避月色朦朧,但還是能瞧見在粗壯的樹干上有一間樹屋。

一股熟悉的感覺驀地涌上心頭,時間彷佛忽然回到多年前,他們都還住在貴州的時候。

「這也是你自己搭建的?」柳杏兒問。

「是啊!要不要上去瞧瞧?」

柳杏兒立刻興奮地點頭。

「當然要!不過……有沒有繩梯?」她想起了當年他明明做了繩梯,卻為了戲耍她而故意不說的事情。

「呵,當然有,你先在這里等著。」

延子律先上了樹屋之後,將麻繩編成的梯子拋下來給她,柳杏兒立刻小心地爬了上去。

一進樹屋里,延子律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木桌上的燭火,柔和的光芒立刻映亮了四周。

「這里像不像小時候我在林子里搭建的那間樹屋?」延子律笑問。

「像!像極了!不過這間樹屋蓋得更好呢!」柳杏兒忍不住驚嘆。

還記得當年的那間樹屋相當簡陋,然而這里不但有張木桌,地上還鋪著柔軟的獸皮,看起來舒適多了。

就在柳杏兒好奇地東張西望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雷聲,接著便听見了滴滴答答的雨聲。

「糟糕,下雨了!」

「是啊!看來咱們得暫時在這兒避避雨了。還好這里不會漏水,不用擔心會淋成落湯雞。」延子律笑道。

「呵,這兒真是挺不錯的。」柳杏兒在一張獸皮上坐了下來,問道︰「你怎麼會想要搭建這間樹屋?」

「因為有一回我偶然來到這里,覺得這兒和當年貴州近郊的林子挺像的,一想到當年曾經搭建樹屋,就忍不住在這里也搭了一間。我偶爾會到這里來,待在這里,總會讓我不禁想起你。」延子律笑望著她。

盡避分隔八年,但是在他的心里,可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個當年總被他逗弄得哇哇大叫的女孩兒。

「真的嗎?你不是幾乎將我給忘了嗎?」

「怎麼可能?你這麼可愛,我怎麼舍得忘掉?」

听見他的話,柳杏兒的粉頰微微泛紅。

「舍不得忘掉,卻沒有立刻認出我來,還以為我是個丫鬟?」她刻意佯裝不悅地哼道。

「那是因為我一心認為你會和伯父、伯母一塊兒同行,誰知道你自己先來,還串通了祥伯,我才會一時被你給騙倒。不過你也很快就報復我啦!不但想害我跑茅廁,還在我臉上畫了兩撇胡子。」

想著自己先前幼稚的惡作劇,柳杏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笑靨燦爛如花,讓延子律舍不得移開目光。

一陣情生意動,讓他忍不住展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杏兒,真高興我們又見面了,這一次,我要將你永遠留在身邊,再也不與你分離。」

听著他的話,柳杏兒的心底一甜,俏臉更熱。

她低垂著頭,不讓他瞧見她羞紅的臉。

外頭的雨不斷地打在樹葉上、屋頂上,發出了滴滴答答的聲響,像她此刻的心跳一樣狂亂。

延子律像是要窺探她的表情,低下頭望向她。見她雙頰緋紅、神色嬌羞,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

柳杏兒沒有任何抗拒,輕輕地閉上雙眼,承受著他溫柔的親吻,甚至在他的哄誘下為他分開紅唇,迎入他的舌瓣。

延子律捧著她的臉,愈吻愈深、愈吻愈沉醉。

柳杏兒渾身發燙,身子無力地滑倒在柔軟的獸皮上。延子律順勢輕覆上去,繼續纏綿地吻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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