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婦要從良 第十一章
「你在這里又打算做什麼?」
炎涅的話依舊听不出情緒,卻仍舊刺耳,估計是怎麼也想像不到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有一天會在這麼不起眼的街上做低賤的小本生意,所以本能地以為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那份篤定讓殷月極為不爽,什麼叫又打算做什麼?好像她早就有什麼預謀一樣。
心里雖然一萬個鄙視,殷月還是陪笑著假惺惺地回答,「回王爺,小的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混口飯吃了。」
炎涅低頭,審視盆里被深褐色的茶葉汁浸泡著的茶葉蛋,略帶嫌棄地皺眉,「這黑漆漆的是什麼?」
「是茶葉蛋呀,香甜可口童叟無欺,你們要不要來兩個?」那群身分高貴的人自然沒有興趣,殷月見沒人回,正好鑽著空子,把裝錢的盒子往懷里一揣,搬著還剩下半盆的茶葉蛋,「既然你們不要,那我可要收拾了,各位,回見!」
殷月是想,要把已經支起的攤位收拾起來需要很大一陣工夫,有那時間那幾個人指不定又要想出什麼花招整她呢,這里唯一值錢的就是那半盆茶葉蛋和盆里的秘制茶葉汁,抱著走了,剩下的不值錢的木頭攤子估計也沒人惦記,先暫時離開等隨後再回來收拾也不遲。
可誰知,就是這盆茶葉蛋闖了大禍,看著眼前被茶葉汁灑了滿身的寧霜,趴在地上的殷月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上天再給殷月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一定要把茶葉汁換成開!水!!哈!哈!哈!
當然,當看到頭上還掛著香料被飛過去的茶葉蛋砸到的寧霜驚恐地後退兩步,然後緩緩地以貴妃醉酒的動作臥倒之後,殷月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憤恨地抬頭看了眼一旁得意洋洋的罪魁禍首。
這個女人她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也算是炎涅的女人,她的記憶很模糊,但是卻依稀記得前世的殷月曾經欺壓過她的場景,當時也就算個床侍吧,看現在這身錦衣華服的模樣應該是總算混出頭了,竟然逮著這個空檔給她使絆子,有機會一定要連她那愛絆人的腿跟茶葉蛋一起煮了。
心里還在無限地歪歪,就被人一把揪著前襟拽了起來,柳承天陰狠的俊臉就出現在眼前,「你做了什麼!」
腳尖幾乎要離開地面,殷月被衣服勒得臉都紅了,難受得用手扒拉著柳承天的指頭,
「那黑色的水是什麼毒!解藥!說!」
你妹啊!要我說至少先放開我呀!掐著我的脖子我怎麼說!殷月內心無聲的吶喊,無奈心里直冒火嗓子卻跟要斷了似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柳承天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手上一個用力,殷月就被摔在地上,落地的同時地面激起一片塵土,嗆得殷月直咳嗽。
這一摔感覺身體要散架了一樣,特別是著力的大腿和胳膊,有種摔斷了的感覺,這柳承天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殷月,你還是執迷不悟,」炎涅抱著暈過去的寧霜,面色不善,「解藥拿來,本王可以饒你不死!」
殷月咬著牙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吐了口嘴里的塵土,有些艱難地打趣道,「王爺你開玩笑呢?我那茶葉汁如果是毒藥,那這月老街吃過我茶葉蛋的人豈不是早就被我毒死了?『早餐攤』這麼大的三個字掛在攤子上您沒看到嗎?」
「本王不想听你胡言,」炎涅陰著臉定定地瞅著殷月,「這稀奇古怪的東西哪里像早餐了,定是你得知霜兒要來此祈福,懷恨在心,故意為之!你要好自為之就立馬拿出解藥,不然你死性不改就算皇上出面,我也不會再留情半分!」
殷月听後冷冷地笑,「王爺要是一心想找殷月麻煩,殷月還能怎麼說?我這稀奇古怪的早晨在這里賣了一年多,全街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難不成我一年前就預算得到你們會來這里?」
「那你的意思是霜兒故意誣陷你?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惡毒?」
「……」殷月冷冷地站在眾人對立的位置,無法再反駁什麼,形象什麼的早就根深蒂固,如果只因為她的幾句話能扭轉過來才是怪事呢,她也從來不指望眼前的兩個男人能相信她,只是自始至終那樣篤定又嫌惡的態度讓她心冷,就好像她生來就是罪惡的一樣。
反正她今天是說破嘴皮子都逃不掉了,又何必浪費那些力氣,殷月無所謂地聳聳肩,咧嘴笑道,「就如你們所想……」
柳承天隨身佩戴的刀已經出了鞘,一副隨時就能把她亂刀砍死的模樣,周圍的人群也有明顯的騷動,殷月知道王爺、將軍出行,雖然是微服,便衣的護衛必不可少,現在怕是只要炎涅一點頭,就會有人從四面八方涌來,把她捉拿歸案吧。
似乎炎涅也沒想到殷月竟然這麼果斷地承認,頗為意外地望著她,冷哼一聲,「那還不快速速交出解……」
「沒有。」
殷月打斷,瞪大眼楮略顯無奈的模樣,「沒有解藥。」根本不是毒,又哪來的解藥。
「你真是死不悔改,」炎涅被殷月無所謂的態度氣得不輕,怒不可遏,「來人,給我帶回王府,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
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
這句話第一次從炎涅嘴里听到的時候是在王府的地牢里,依稀記得那年中秋節的宴會上也听過,唯一能確定的是每次炎涅說完這句話,她必定傷痕累累。
已經有穿著普通百姓衣物的人從人群中擠出來,面無表情地向這走來,殷月嘲諷地笑,那時用計逃了出來,這次被帶回正麟王府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了吧……
「且慢。」人群中突然有人出言制止。
只見圍著看光景的人群中自動分開一條道路,身穿白衣的青年走了過來,那青年臉俊美異常,薄唇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一雙劍眉下的桃花眼,看似放蕩不羈,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一般。
看到曾經的故人殷月不由得愣了愣,萬萬沒想到會再次見到華離,有時竟然就是這麼巧,該到的都踫面了。
「各位好久不見,我在對面的酒樓上吃飯,就看到樓下的街上鬧得沸沸揚揚,」華離淡淡地瞥了眼殷月,便搖著扇子走向炎涅,笑著對他說,「仗著在樓上,我可看了個清楚,依我看夫人暈倒之事,應該不是這位姑娘所為。」
殷月有些意外華離會幫她說話,更意外的是他竟然說「這位姑娘」。難道只是短短一年就認不出自己了?
「怎麼?難不成你要為這女人開月兌?」炎涅看著華離冷言道。
「當然不,」搖了搖頭,華離搖著扇子,笑吟吟道,「我也只是剛巧踫到了,順便過來說說自己的意見罷了,畢竟當著這麼多百姓的面為難一個姑娘家也不太好。」
「你的意思是本王在故意為難這女人?」炎涅冷哼,陰森森的目光再次移到殷月身上,嘲弄般,「她不配。」
「這是自然,」華離應道,仍舊是一副笑顏,上前走了幾步,把落在地上的盆撿起來,抬起手指沾了里面剩余的茶葉汁,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毫不猶豫地把指頭放進了嘴里,「味道還不錯。」
「華離!」炎涅瞳孔放大,不由得往華離的方向邁了一步,「你何以為這女人做到如此地步?難不成……」
「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華離打斷炎涅的話,「畢竟她現在的生活根本算不上好,王爺莫要苦苦相逼了。」
炎涅抿著嘴不再說話,只是眼楮盯著縮在華離身後的殷月,看不出情緒。
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的柳承天,看了看炎涅懷里的寧霜,抬頭對華離說,「就算這盆里並不是毒物,那這女人使壞把湯汁潑到霜兒身上也是眾人眼見的,王爺忍心讓自己的女人受委屈,我可不準我的霜兒被人欺著,這女人我今日是一定要帶走,新仇舊恨一起算。」
听著柳承天咬牙切齒的話,殷月也氣得牙癢癢,人家的媳婦受不受委屈關你鳥事?這世界上當備胎當得這麼樂此不疲的也只有你了吧?真是搞不懂,明明就是一打醬油的沒事挑什麼事端。
「柳將軍真的這麼認為?可我看到的可不是這樣呢……」好在華離似乎並沒有要松口的意思。
說罷,走到跟炎涅同行的那名床侍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應該是正麟王府上的侍妾吧。」
那名侍妾神色閃過一絲慌亂,但還是規矩地對華離作了個福。
華離笑咪咪地挑眉,「這麼懂禮節?」
「那是,妾身雖家中官品低微,但也從小熟讀《女誡》、《女訓》,禮節自然是已熟記于心……」那女人笑著回道,華離的注意讓她很欣喜,正變著法夸自己賢慧。
華離看似了然地點了點頭,「那你告訴我,偷著給人使絆子是出自你的《女誡》?還是《女訓》?」
「妾身不知侯爺在說什麼……」看得出來,那女人笑得有些勉強。
「你能不知道?」華離挑眉,「要不是我身居高樓看得清楚,怕也是跟眾人一樣冤枉了這姑娘去。」
「侯爺……妾身不明……」
「怎麼?還要我說得再清楚一點?那好,」華離轉身,對著眾人,「我清楚地看到這女人伸腳絆人,你身為正麟王府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害人,如果今日盆中裝的是滾燙的汁液,那王爺的夫人可就危險了……更甚者竟然想要把王爺和將軍當槍使……」
「妾身沒有!」那女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對炎涅,「王爺,妾身冤……」
「夠了!」炎涅怒喝一聲,那女人嚇得連哭都不敢了,惡狠狠地對地上跪著的女人道,「不夠你丟人的!」
「王爺和將軍也別生氣了,別忘了還有病者需要醫治,還是快快回府找御醫來看看吧。」
華離上前勸道,炎涅和柳承天也沒有繼續再追究,二人皆是神情復雜地看了眼愣愣地立在一旁的殷月,抱著寧霜轉身快步離去。
殷月沒想到她自己還在發呆的時候,華離就已經把事情解決了,剛剛還以為要活不久了現在就得救了,看著那幾人離去的背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華離走近殷月,把手里的盆遞過去,「給你。」
殷月被動地接過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個……謝謝你呀……」
「不客氣……」仍然是那微笑,殷月卻總覺得有些不切合實際。
「那個……你認不出我了?」不由得試探道。
「怎麼會,」他頓了頓,低頭專注地叫著殷月的名字,「殷月……」
殷月一直以為華離當年是傷了心的,畢竟那種情況之下被他看到自己和炎涅滾來滾去的場景,丟了臉面也丟了感情,八成是再也不想看到自己了,卻沒想到再次見面卻是讓殷月感激涕零的開頭,而且華離的人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有種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感覺,笑也很溫暖的樣子,這讓殷月安心了一點。
「真沒想到你能來幫我,」見華離正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撓了撓有些散亂的馬尾,「這麼久沒見,你好像也變了一些。」
「噢?」華離歪頭,「變了麼?」
「是呀,好像變成熟了,沒有以前那麼孩子氣了。」
「呵,也許吧,」華離又笑,像是對殷月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事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明白,只有明白了才能長大。」
殷月卻從話中听出了若有若無的無奈,垂著頭不由得開口,「以前的事……」
「好了,」華離打斷殷月的話,仍舊是一臉無害的樣子,「那時我不懂事,看不清人心和現實容易上當……不過那也都是之前的事了,已經過去了不是麼?」
「……」隱隱地感覺那話有些刺耳,殷月也只能尷尬地笑了笑當作回應。
「對了,我在酒樓的二樓訂了包間,不嫌棄的話一起來吧。」
「不用了……」殷月抬頭望了望對面的福滿樓,猶豫地推托,「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可不像你呀,走吧,」華離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勢,回頭望她,「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敘敘舊也好。」
既然別人都這樣邀請了,不去似乎就說不過去了,畢竟剛才華離可是幫了她大忙,沒有辦法,只有硬著頭皮跟著華離進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