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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夫條件 第一章

作者︰宛姝

第一章

想來林明逸真的是吃了長相上的虧,性情明明算得上溫柔體貼,可偏偏生得粗獷了些,眉毛濃了些,下頷角的弧度堅毅了些,一雙烏黑的眼楮瞪起人來稍顯得凶神惡煞了些,除此之外,他比林家那些仗勢欺人,胡攪蠻纏的男人們實在要好得太多,雖然在外人看來林明逸是林家的一個意外。

林母生了三個孩子,林明逸是最小的,通常情況下,最小的那個往往最受寵。但林家不同,至少對林明逸來說是不同的,從小到大,他反而是最容易受忽視的那個。林父在林明逸很小的時候就斷言林明逸是只披著狼皮的羊,或許外表能嚇唬嚇唬人,但究其本質,沒有作為林家人的氣魄。

林父是非常典型的古板而傳統的家長,權威,嚴厲,執拗,不苟言笑,他甚至還帶點些微的迷信。他希望他的孩子也能像他一樣,前兩個孩子他都很滿意,尤其是他的二女兒,簡直是他最滿意的作品,年紀輕輕,手腕就十分果斷凌厲。在以夫為天的林家,林父認為,他的二女兒比男人還男人,將來絕對不會吃虧。

至于一定會吃虧的,則是他的小兒子林明逸。林父恨鐵不成鋼,但他同樣是冷血與殘酷的,他只對有野心的孩子揮一揮他手上的鞭子,推他們一把,助他們一程。

而那毫無長進的林明逸,他只求他不惹是生非,林家已經富裕了幾十年,養個不事生產的公子哥還是養得起的。

林明逸一直都知道他的父親並不喜歡他,懵懂時也不是沒有委屈過,可他很快就成熟了,並且清醒了過來。

他知道,眼淚在他父親面前一文不值。上學的時候,哥哥和姐姐要是獲得一次漂亮的分數,他們就一定會受到林父的表揚,不僅僅是夸贊,且會得到當時最時髦的玩具。

那時小小的林明逸自然也會羨慕,所以他也很努力地去準備考試,他顯然是不笨的,也不是沒有名列前茅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滿心喜悅地將成績單遞給林父,也不是沒有滿心期待著林父的一句贊揚。他不奢求玩具,他只需要一句鼓勵。

可是,什麼都沒有。偏見一旦產生就很難消磨,這是林明逸多年之後才感悟到的一句真理,回溯往昔,他早就忘記當時的失落與茫然,可午夜夢回時,卻還能清晰地听見林父那一聲冷漠的嗯。

從那時起,林明逸就懂事了,他的懂事體現在他日後可以與一群狐朋狗友胡亂鬼混,只要不做犯法違法的事情,他就知道林家絕對不會追究什麼。

他果然長成了貌似只會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而他的哥哥姐姐則在林家所有人的期待中茁壯成長。按林父的話來講,只要這兩個孩子在,林氏企業的董事長還是林家人,林父對此充滿信心。

那林明逸用來干嘛呢,林父認為,就算是塊木頭也有它的用處,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雖然在林父眼里林明逸比之木頭也好不了多少。林父是個精明的商人,商人重利,也得講究合作,如今商界競爭激烈,企業與企業之間的聯姻真是再正常不過。林家三個兒女,還有誰比林明逸更適合聯姻呢?

所以,當林父以一貫命令式的口吻向林明逸宣布這件事情的時候,林明逸沒有感到意外,又或者說,他早就麻木了。

但仍舊沉默良久,他沒有立刻點頭答應,只是說想先見一見對方。

算是相親吧,雖然大家都知道結果,但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

于是,毫無征兆的,林明逸見到了阮月池,她端端正正,漂漂亮亮地坐在他的對面,只是隔著一張餐桌,優雅地同他寒暄,「林先生,你好,我是阮月池。」

沒有人知道林明逸此刻的心情如何,他或許驚喜,或許不知所措。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相親對象,他的聯姻對象,居然是他大學時期苦苦追求無果的學妹阮月池。

命運既荒誕又可笑,竟不知這樣的緣分是回贈還是孽債。

林明逸也是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哪個男人沒在他未完全發育時做過幾件傻事呢。他追求過阮月池,在他看來,算得上無比瘋狂,但他風評素來不好,阮月池這樣的乖乖女自然也沒有答應。

但林明逸就是不想放棄,他還有無限的熱情與勇氣,他就不信,他用真心打動不了阮月池。

但老話說的好,兩個人在一起,哪怕用情至深,還得有一些祝福。這些祝福無論是在檢自親朋好友也罷,來自天上的神仙也罷,總而言之,得有些機緣。八字還沒有一撇,只是男人對女人一頭熱的情況下,那就更講究機緣了。

可壞就壞在,當時的林明逸與阮月池沒有機緣。

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段時間林家出了一樁丑聞,他的小叔叔拋下商業聯姻的新娘跟他的情人跑了。消息一出,無論是林家的大宅門口還是林氏企業的大樓都被各路記者圍得水泄不通。看熱鬧的,挖獨家的,幸災樂禍的,總之,都是些落井下石之輩。

林氏的股票狂跌,還是靠林氏的董事長,也就是林明逸的爺爺力挽狂瀾,才將傷害值降到最低。可即使如此,林董事長還是病倒了,一場大病,病來如山倒。

林家內部又亂成一鍋粥,就算是在林家沒什麼存在感的林明逸也被喊回去處理各種紛亂,等他能喘一口氣回到學校時,卻已經是人與樓空。阮月池在大學中途前往英國交換學習,還預備在那里留好幾年,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了。

她是一只自由的鳥兒,林明逸差點忘了,她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往哪里飛就往哪里飛,她不必為無關緊要的人作任何停留。

她是江河里自在遨游的魚兒,林明逸總以為自己是岸上熟諳垂釣的漁翁,以為總有一日佳人會上鄉鉤。可實際上,魚不靠岸,林明逸也並非漁翁,他只是一株從阮月池身邊側畔而過的水草罷了。

讓林明逸承認自己是一株水草,這是一個男人多麼痛苦的領悟。或許在無數個寂寞的夜里,他還在默默垂淚,獨自舌忝舐傷口。八卦雜志若是听了他的故事,大概會為他寫連續三期狗血失敗的追人情史,這還是看在林明逸算得上林氏小開的面子上。

這其中,能說的,不能說的,復雜的,簡單的,林明逸都能接受。只是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就算當年他沒有成功追到阮月池,可也在她面前露過無數次臉了吧,怎麼到頭來,卻只得到阮月池一句林先生,你好呢?

林明逸固然麻木,可他還沒有麻木到這分上。他說不上什麼感覺,看著對面近在咫尺的阮月池,他想這是心痛嗎?說心痛是不是有些矯情了?

已經喝完一整杯水的阮月池十分坐立不安,她覺得對面的男人有些奇怪,為什麼忽然皺眉,又忽然瞪眼,來回變臉,像在表演川劇。更奇怪的是,從坐下來到現在,他除了打過一聲招呼後,居然一口水也沒喝,自然也談不上吃什麼東西。他不吃,弄得阮月池也不敢吃,她雖然愛減肥,動不動就喜歡說自己胖了,但也是要吃飯的。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呢,他們不是在相親嗎,他們不是正準備談談人生大事嗎?天知道,她是經理過怎麼一番抗爭才坐到這個位置上來的,她可不是為了與人傻乎乎地坐著,大眼瞪小眼的。

阮月池抿了抿唇,端起水杯,又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水。說起來,她也算是名門淑女,行為舉止理應矜持一些,但近些年來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更加豪邁起來。

像這樣大口喝水,以前她絕對不會這樣做,哪怕是在私底下,她也會嚴苛要求自己,可現在不同了,哪怕是面對一個剛認識的男人,她也喝得如行雲流水,瀟灑萬分。

歸根結底,她又不是來相親的,她是來談判的。至于談什麼,她現在餓了,沒有力氣說。

「吃嗎?」阮月池終于叉起一塊胡蘿卜,眨眨眼,朝林明逸示意。

腦袋轉不過彎來的林明逸愣了幾秒,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耳後根立刻燥熱起來。但他臉皮厚,沒怎麼顯現出來,于是裝酷地點點頭。

雙方達成共識,總算可以埋頭吃一頓飯了,兩人各懷心事,也沒什麼顧忌,都吃得非常痛快,一點也不拘束。

酒足飯飽後,阮月池總算有力氣說話了,林明逸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吞下嘴里最後一塊牛肉後,就把手里的刀叉全放下了。

阮月池抬頭喝完杯子里的最後一口水,輕輕放下杯子,明亮的眼眸直視著林明逸,她坦蕩地說道︰「林先生,跟你說實話,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聞言,林明逸神色未變,他其實毫無意外,默默頷首,示意阮月池繼續。

阮月池被他貌似嚴肅但實則溫和的神情鼓勵到,話匣子就這麼飛快打開了。

她的意思非常明確,她還不想結婚,起碼不想現在結婚,更不想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結婚。她今天過來相親,實在被逼無奈,她說服不了家里人,即使她願意出來吃這頓飯,也並不代表她屈服了。

阮月池說了一大堆,說得口干舌燥,主要是在表達她內心的痛苦與不滿。暫告一段落後,她有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邊喝邊看著林明逸,只見他仍是一副沒怎麼變化的神態,便有些急了,「林先生,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林明逸點點頭,「你說你是迫于無奈過來相親的,你並不想結婚,更不想為了經濟利益聯姻。」

「沒錯。」阮月池蹙了蹙眉,「我想你也是這樣吧。」

林明逸的目光微微閃了閃,他垂下眼簾,沒有接話,停頓了一會,才說︰「現在的主要問題並不在我和你之間,很顯然感情也不是我們現在要考慮的因素。」

他們都不是傻瓜,現在問題根本不是在感情上,如果僅僅是因為情感因素,今天他們也不會坐在這里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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