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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私心不可議 第十章 命定的重逢

作者︰宋語桐

東旭王朝的民風開放,並不像以前那些朝代設下太多男女大防,男女打小可以一起玩,長大也自然可見面相處,只要在公開的場合或節日,見畫說說話,喝茶、下棋、吟詩、彈琴都是可以被容許的,只是很多時候在未定下親事之前,怕出一些不利自家孩子的閑言碎語,影響了自家孩子的談親籌碼,大多數母親還是不希望在公開場合讓尚未談婚論嫁的孩子們過從甚密。

這是慣例,不是規矩,不管怎樣,光明正大約會的男女是有,但私底下偷偷模模見面的男女還是多不勝數。

周弼選擇公開見路蘭雪,就在僻靜的默林一角,可以安靜的說話別人听不見,但卻在眾人可視範圍內。

「雪兒妹妹,我找你好久了,也等你好久了。」

這話,可是真心實意的?

五年前沒人找得到她的尸首,她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一樣,這麼多年來一直是眾人心中的謎。

路蘭雪淺淺笑著,「弼哥哥,很高興見到你。」

周弼欣賞的看著眼前長大的路蘭雪,一身白衣紫袍,恬淡自適,她比他所想象的還要更美了,小時候也算是個頑皮丫頭的她,此刻卻是如此嫻靜優雅,果然女大十八變。

「我們馬上成親吧,雪兒妹妹。」

嗄?路蘭雪愣愣地看著他,沒想到這一向溫文的男子一見面就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真的要娶我?」在所有人都可能反對的情況下?他真的超勇敢的,連她都沒他這份勇氣。

老實說,打從她回路家之後,得知周家已經和大妹議親,她還真沒想過要把他給搶回來,也沒想要替自己爭什麼,一是因她心有所屬,二是她畢竟離開了五年,就算周弼已成親生子她都不意外,何況他到現在才另外議親,對她已經算是很有情義了。

周弼溫柔的笑著,「當然是真的,你十八我二十,早該成親了。」

是,如果她當年沒有失足落入山登,沒有失憶,也沒有失蹤的話。

「可是,你不擔心我這五年在外……」

「你的事我大概說了。我信你,何況,我總不能因為懷疑就把你推開吧?那對你不公平。」

「話雖如此,但你跟我大妹……」

周弼的輕聲地打斷她,「雪兒妹妹,要不是你一直沒回來,父親母親也不會因為當年兩家的許諾而改定冰兒妹妹,既然你回來了,我和冰兒妹妹的議親也才剛開始,連庚帖都還沒去合呢,我自然是要娶你?」

「可是……」她卻沒有很想嫁啊!這句話可以直接說出口嗎?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他突然問,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嗄?這人有讀心才不成?路蘭雪的心思如此輕易便讓人給識破,還真是有點難為情,她不由得垂下眼。

老實說,看見他,她也很歡喜,畢竟是打小便口頭下的親事,除了過去的五年,他可以說一直都在她的生中存在著,他對她很好,弄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會第一個想到她,她一直把他當未來夫君看待,對他的信任是很自然而然的,並沒有多想,更別說是去想她是否真的喜歡他或愛上他。

當時,她還好小,他也只比她大上兩歲而已,說明白點就是兩個還沒長大的小孩,連害羞或是別扭都還弄不清楚的年紀,如今看著這溫文卻直接的周弼是很陌生,卻不討厭,但面對他,她很清楚這不是愛情,因為此時此刻的她,不會心跳加快、不會害羞、不會思念,不會心疼,也不會不舍。

其實,這樣的他,很好。

她喜歡他卻不會愛上他,這樣很好。

對如今的她而言,平凡安穩就是幸福,她的心承載不了再去重新愛上一個人,但待在一個人身邊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她是可以做到的。

與其讓父親和繼母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她寧可嫁給這個打小便視為夫君的男人,一切都照原訂計劃走,這才是屬于她該有的宿命不是嗎?

想著,腦海中再次閃過墨東大將軍在秋雨的涼亭中煮茶的身影,那刀削般的側臉依舊冰冷如雪,眉眼之間、一舉一動卻全都是對她的思念。

心狠地揪起,她輕咬住唇,閉上眼,想驅逐這總無時無刻纏繞在她心口上的容套與身影。

淚,卻不期然的奪眶而出。

她伸手去抹,臉上的淚卻越抹越多。

見狀,周弼微皺眉,「雪兒妹妹……」

「我沒事。」她背過身去,直接抬起袖口擦臉。

「你是當真不願嫁我嗎?」竟哭了?

「不是……我是太感動了……」

原來是這樣,也是,她失蹤五年回到家,他竟願意主動開口說要娶她,她的確是該感動的。

「所以,你願意嫁我嗎?」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雪兒妹妹。」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難。」路蘭雪回過頭來,一雙淚眼瞅著他,「不只是你,我的父親母親和你的父親母親都同樣可能為難,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聞言,周弼釋然的笑了,「只不是你不願意嫁給我,其它的就不是問題,你就是我周弼想娶的妻子,我想跟你快快成親,你等我,好嗎?」

路蘭雪看著他好一會,終是點點頭,「好,我等你。」

既然周弼想娶她,她就嫁吧,終歸是要嫁的,不如嫁個知根知底又對她好的。

听見她的回答,周弼忘情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而默林那一頭,有很多雙始終望向這里的眼楮……

這就叫兩小無猜吧?是打兒時便定下的親事,當是這麼容易便被折散的?

路家蘭院里,二小姐路茹冰正不斷的把可以摔的東西往地上摔去,鏗鏘作響,那動靜之大,驚動了路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蘇華本來和路行之說著話,正說到與周家的婚事上頭,蘭院里的丫頭嬤嬤就全一臉驚張的跑來。

「老爺,夫人,二小姐說她不想活了。」

路行之一听氣罵道,「混賬東西!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成何體統!就是你平日把她慣的,一點也不懂事!」

蘇華被這一頓數落菱,淚都快掉下來,「老爺怎麼能這麼說呢?婚姻大事事關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怎能說是小事?這本來是板上釘釘的婚事,她大姊一回家就被攪黃了,她能不傷心悲痛嗎?老爺就不能公平點……」

「我怎麼個不公平了?」路行之氣得打斷她,說他不公平簡直是在污蔑他!「現在是周家兒郎自己公開說要娶咱家蘭雪,這話可是大家都听見了,又不是我逼著他娶的!說到底是他的妻子,他要選誰想跟誰成親,旁人能說什麼?更別說蘭雪這門親本來就是他打小定下的,要不是蘭雪失蹤了五年,他們早就成親生子了……」

「可蘭雪就是失蹤了五年!」蘇華也受夠了,忍不住低聲嚷著,「他等了她五年還不夠嗎?夠仁至盡了吧?她卻一回來就把他給搶走了——」

「注意你的說辭!不要忘了,你也是蘭雪的母親!真要說搶,也是茹冰搶了蘭雪的,現在蘭雪回來了,她不應該把人還給她嗎?」

蘇華難過的看著路行之,「老爺您也太偏心了,茹冰也是您的女……」

「夠了!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沒說什麼,現在人家周家自己決定要娶誰,你念叨我有什麼用?兩個是你的女兒,你若不想該人說你是繼母,就給我安分點,扮好你當家主母應有的角色,你剛剛那樣子傳出去有多難听!若讓蘭雪知道了又該有多寒心!你自己好好想想!」說著,路行之不悅的甩袍離去。

蘇華難過的癱在椅子上,心里怨慰不已。

路蘭雪知道了有多寒心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生下的女兒,因為路蘭雪受盡了多大的委屈。

吳嬤嬤待路行之走遠了這才走進大廳,見蘇華難過,忙上前抱住了她——

「夫人別難過了,茹冰小姐是個有福的,老天爺不會虧待她的。」

蘇華苦笑的搖頭,「丟了周家這門親,上哪去找個更好的?冰兒為了等這個周弼,今年都十六了,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場空……」

她真是不甘心呵,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

這幾日,天空的雲層很厚,空氣中帶著潮濕的氣味,卻一直沒下雨。

整個路家就跟這幾日的天氣一樣,有股令人窒悶的氣息,蘭院的二小姐鬧了一天一夜,哭得都沒勁了,終是消停了幾天,梨院的大小姐也都待在屋里,听說已經開始狂在繡成婚要用的枕頭,路家三小姐也在母親的告誡下安靜了幾日,可卻沒忘了要和二姊偷偷去瞧墨大將軍進城的威風這事。

墨大將軍的輕騎要進蘭城的這一天,也是陰陰的天氣,卻完全不減蘭城居民的熱情,蘭城大街被四面從方洶涌而來的人擠得水泄不通,老老少少不分男女,全都為睹墨大將軍的尊容而來。

墨東騎在高大的馬背上,黑發飄散在空中,一身黑衣黑發,身背長劍,宛來自黑暗的王,冷峻尊貴高大英武,除了他臉上的胡子外,幾乎沒有一點武將的凶猛之氣,反倒一身貴氣雍容,震傻了眾人的眼。

「這墨東大將軍也長得太俊美了吧?」

「是啊,猛地一看還以為是京城來的皇子或王爺呢!」

「之前听說從北境回京時被人下毒瘸了腿,還以為會坐著輪椅上戰場呢……」

「呸呸呸,別道听涂說!墨大將軍可是我們東旭王朝的第一戰神,有他出馬沒有打不贏的仗!」

「是啊,墨大將軍英明!墨大將軍神武!」有人說著說著便大叫了起來,一時之間整條大街都充滿著這樣的搖旗吶喊聲。

路蘭雪靜靜地佇立在客棧二樓的窗台前看著他,心怔怔地跳著,那種想馬上沖上前去抱住他的念想,不住地在她胸口浮動著。

他,還思念著她嗎?

時間都過了那麼久了,他,還是忘不了她嗎?

不管他是不是還思念她或是已經忘了她……

她,好想他。

真的真的好想他。

如果可以,她多麼想不顧一切的飛奔到他身邊,親口告訴他,自己有多麼多麼的思念他,親口告訴他,他煮的茶就算冷了涼了,她都覺得是世上最好喝的茶,親口告訴他,就算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她還是一直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路蘭雪的手撫在胸口上,感覺自己的心狂亂的跳動,隨著他的馬匹越靠越近,她的心彷佛就要跳出來了。

她幽幽地凝視著眼前高大挺拔又尊貴威儀的他,鼻頭酸了,眼眶也酸了,一股熱氣襲上面頰,她幾要情不自禁的叫喊出他的名字……

她也真的喊出了口,小小聲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見。

然間,一道銳利的黑眸對上了她——

路蘭雪驚愣著來不及回避,也忘了要回避。

無妨吧?她臉上有輕紗遮臉,他應該認不出她,更別提這整條大街上像她這樣看著他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還不如趁機好好的瞧上他一眼,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眼了,她巴不得把他此刻的模樣深深印在心底。

高大馬背上的墨東沒有一絲的笑意,冷漠的眼神輕輕掃過眾人。

那些為他吶喊的聲音,那些愛慕的眼光、欽佩的眼神,那些感激……種種,不管是什麼,根本就無法進入他的感官之內,他彷佛在世間獨自行走的游魂,沒有人可以真正看見他孤獨寞又悲傷的存在。

除了……客棧二樓窗前杵著的那抹紫色身影。

遠遠地,墨東便瞧見她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獨獨會在一堆觀看的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她又注意了她,他只知道自己的目光很自然地便被這道身影給吸引了,內心莫名的竟有股迫切,想要看清她的模樣。

隨著坐騎行經到這間客棧前,他刻意的放慢了騎速,抬眸,眯眼,朝那個方回望去——

一身紫色衣袍的女子正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臉上的輕紗被風拂動,面容若隱若現卻依然看不清,可那似乎始終專注地望著他的眼眸,此刻卻盈滿了淚光……

是錯覺吧?

就算看不清她的臉,可那身影那氣韻那眼神,活月兌月兌就像是宋暖暖再生……

他當真是瘋了不成?大白天地,他竟然也能看見她?是因為思念太過?還是這場仗他打得太瘋狂,打得他筋疲力竭,所以產生了幻影?

路蘭雪就這樣淚眼汪汪的迎上他的視線,不想躲,只想把他看個夠,可他目光停駐的時間太久了吧?像是想要看清什麼似的……

他會認出她嗎?會嗎?

這不可能!她臉上可是蒙著面紗的!

但,如果他真的認出她了呢?

想著,路蘭雪轉身離開了窗邊,坐回桌前不住地替自己倒茶喝,直到茶壺里的茶空了,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丫頭小芳說要去廚房端點心上來,卻一直遲遲未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就在她起身想出門找人的同時,雅間門外陡地傳來一聲巨響,就在同一時間,客棧內突然傳來眾人的尖叫聲與慌亂的踫撞聲——

「不好了!走水啦!大家快逃,走水啦!」

聞聲,路蘭雪驚得也想立刻打開門奔出去,卻發現房門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不管她用多大的氣力都推不開這扇門。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門似乎被什麼給卡住了?

裊裊白煙從房門底下不斷冒進來,煙的氣味嗆得她眼楮都要睜不開,吸進鼻子的煙味更是嗆得她直咳。

「救命!誰來幫我開開門!救命啊!」她不斷掄拳敲打著門,希望發出的聲響可以讓外頭的人听見。

可惜,一直都沒有人響應她,不只如此,房內的煙越來越濃,而她觸及門板的手也感覺到一股溫熱……

不好!火勢已經蔓延上來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想著,路蘭雪沖到窗台邊,見很多客棧的人匆忙的跑出大街,大街上已看不到墨東那行人馬,才喝了一會茶的功夫,大街上的人就散去了不少,要不是客棧突來的大火,應該看不到這般混亂奔逃的景象。

「救命啊!救命啊!」她對著窗外叫著。

因為她的叫喊聲,大街上的民眾都看見她了,紛紛朝著二樓這邊指指點點。

「還有人在上面!在客棧二樓!」

「天啊,是誰家的姑娘?怎麼就沒跑出來呢?有誰可以救她?」

「這節骨眼了誰敢救她?火勢這麼大,進去不就找死嗎?」

這時,跑出客棧替她家小姐買點心的小久也回來了,瞧見來來客棧前圍了一群人,再望向不斷冒著白煙和火花的客棧,驚嚇得手上點心掉了一地,快步的奔上前來,竟見她家小姐被困在二樓,半個身子都探在窗外了。

「大小姐!天啊,誰來救救我家小姐!」小芳又急又慌,都快哭出來了,「她是縣太爺家的大小姐啊,誰救了她,我家老爺一定重重有賞!」

听這姑娘竟是路縣令家的大小姐,大家都驚嚇得快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們不救她啊,你也看見了,火勢那麼大,一般人連進都進不去。」

「是啊,大家都巴不得逃出來,哪有人這麼笨現在跑進去找死的?」

小芳著急不已的跳著腳,「不然怎麼辦?難不成你們大家要見死不救嗎?若我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老爺治你們的罪!」

「唉呀,小泵娘,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除非路大小姐她自己跳下來……」

跳?跳下來?從二樓嗎?

小愣愣地看著被困在二樓的大小姐,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鐵定要斷了腿或手的吧?可若不跳就要被火燒死了……

慘死不如賴活吧?小芳忍不住跑上前仰著頭大喊著,「小姐,你跳下來吧!奴婢會接住你的!」

「你一個小丫頭怎麼接得住?恐怕先被壓死的人是你!還有一個沒接好不就摔壞了嗎?」一名老伯邊咕噥著邊指揮著眾人,「大家去家里拿被子什麼的過來在地上鋪墊著,不然這嬌滴滴的姑娘一跳,還不得瘸了腿或斷了手?」

「是啊是啊,大家快點!」

路蘭雪看著二樓的高度,心里害怕又不安。

煙到視線一片模糊,感覺雅間里的溫度越來越熱,路蘭雪再次咳了起來,整個人都是昏昏的。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此處了!她得馬上跳下去才行,就算摔斷了腿或胳膊,她也必須往下跳!否則只有等死的分了。

好不容易可以活到現在,她可不想就這麼被火燒死了。

想著,路蘭雪笨拙的爬上了窗台,眼一閉,不管不顧的便往下跳。

這種快要死去的恐懼與害怕,她不是第一次經歷,五年多前她失足落人山谷,一年多前她在晉王手中死里選生,她無一不怕,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冤,不是她失足也不是她當了偷兒,卻被逼得不得不跳樓逃生。

耳邊有風聲還有勻速而來的馬蹄聲,她用雙手抱住頭極速的往下等待著那股絕對致命的疼痛撞擊而來……

砰一聲,落地了,沒有劇烈的疼痛,只有極度的暈眩。

不,她不是落地,而是落到一個結實、有力又溫熱的……男人懷中?

路蘭雪驀地睜眼,適巧對上一雙又冷又冰的黑眸——

竟是……墨東?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頭了?

看著他,一股酸熱瞬間涌上眼眶,她激動得眼淚嘩啦啦地直掉,不假思索地,路蘭雪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頸項,小臉埋在他寬大的胸前嗚嗚哭了起來。

墨東穩穩地將懷里的姑娘抱在懷里,對于此刻她冒失又失禮的行徑未表達意見,也沒有任何推開或甩開她的舉動,他任她在自己懷里哭得像個淚人兒,陡地想起了一年多前,他也救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也像這樣偎在他懷中緊緊抱著他……

卻是生離死別。

此刻,這抱在懷里的觸感,這姑娘身上那淡淡的藥香味,還有那雙看著他的淚眼……都像極了她,宋暖暖。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地熟悉又令人眷戀,讓墨東無法、也不想在第一時間將這女子給推開,甚至還想將她給擁緊一些……

眼前這一幕,讓大街上的群眾驚呆了,一時之間眾人屏息的看著他們——

這一位,可是東旭王朝第一戰將,據說是鐵面無私冷血無情的墨東大將軍啊!另一位,可是和周家公子周弼定了親的路大小姐呵……

本來,墨大將軍出手救了路大小姐,讓路大小姐從二樓跳下來還毫發未傷簡直是天大的喜事,眾人都該開心的拍手狂歡的,可眼前這一幕,卻震懾了他們的眼和心,听到路大小姐那哀傷的哭聲,她緊緊圈著墨大將軍的模樣,竟然他們都難過得想哭。

「大小姐!你沒事吧?」小芳激動又緊張得連路都走不穩,跌跌撞撞的奔上前來,仰頭望著還坐在馬背上,不,不是坐在馬背上,根本就是坐在墨大將軍懷中的她家主子。「大小姐,你燒傷了嗎?還是摔傷了哪里?怎麼哭成這樣?奴婢馬上去叫大夫……」

被這丫頭一問,墨東也緊緊皺眉,低頭問道,「受傷了嗎?傷到哪里?」

這一驚一叫一問,終是讓埋在墨大將軍懷中的路蘭雪回過神來,才睜眼,就看見一旁眾人復雜的目光,想到方才激動忘情的抱著他狂哭,定要惹來不少非議了,她忙不迭從他懷中退開。

「謝墨大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沒事,還煩勞將軍讓小女子下馬。」路蘭雪刻意想把嗓音壓低壓沉,但話才出口便覺喉嚨又痛又啞,倒是剛剛被煙嗆的,還真是幫了她的忙,免得他認出她的聲音來。

聞聲,墨東冷冷地看著她,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路蘭雪頭垂得更低了,「……小子姓路,是路縣令家的嫡長女。」

「可去過京城?」

「沒去過。」

「你該卻道,騙本將軍可是死罪。」

「小女子知道,小女子萬不敢欺騙大將軍。」路蘭雪咬咬牙,不知道他究竟還想要問她多少話,再問下去,再啞的嗓子也要露餡。

墨東瞪著她,听著她說話的模樣和調調,有一股沖動想直接伸手掀開她臉上的面紗,看著她會不會連長相似他的暖暖……

他知道在大庭廣之下這麼做不妥,可他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想管,正要揚手揭去她的面紗,趙信和李承已騎馬奔上前來——

「主子,已經找到客棧掌櫃的了,主子要親自問話嗎?」

墨東低眸又看了懷中女子一眼,陡地鐵臂一束環上她的縴腰,一個旋身下馬便抱著她落了地。

腳才沾地,路蘭雪卻雙腿一軟,再次跌進他懷里。

墨東立刻扶住了她,卻只是盯著她那薄紗之下若隱若現的面容瞧。

「對……對不起,大將軍……」她靠著他想站直身子,卻發現自己腳步虛浮,但她還是推開了他,身子微微一晃。

「小姐!」小芳見狀趕忙上前攙扶,臉上還有淚痕未干,「你腳受傷了嗎?」

路蘭雪搖搖頭,微笑的安撫她,「只是方才在雅間里吸進了太多的煙,頭有點昏,休息一陣子就沒事了,走吧。」

「小姐你快嚇死奴婢了!」

路蘭雪微笑,再次回頭施禮,「感謝大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會將這份恩情永記于心,不敢或忘。」

小芳見狀干脆朝墨東跪了下去,「謝謝墨大將軍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會稟明我家老爺,以報大將軍對小姐的救命之恩。」

墨東不在意的袖袍一揮,旋身上了馬,走前又瞧了始終低著頭的路家大小姐一眼,這才頭也不回的策馬離開。

馬速很慢很慢,像是根本不想走。

「人在哪里?」

趙信回道,「就在前方的小醫館里,掌櫃燒傷了手臂,大夫正在處理。」

不若趙信的古板性子,李承小小聲地問,「主子,你剛剛回頭看見客棧那邊火光沖天就立刻撥馬回頭,就是因為擔心這位姑娘?」

當時主子二話不說丟下一堆人就立馬回頭疾奔而去,把大伙都搞得一愣一愣地,當是主子心慈要大家回頭救火呢,雖然大伙也的確趕忙下馬替當地居民遞水救火,但以方才態勢來看,主子像是一心系著那位姑娘才回去的。

墨東冷眸掃過去,根本懶得搭理他。

趙信卻忍不住苞李承眨眼楮,兩人偷偷笑了起來。

已經多麼了?他家主子沒再正眼看過哪個姑娘,更別提對哪個姑娘上過心了,剛剛竟然緊抱著人家姑娘不放,還依依不舍,天啊,害得他這當屬下的兩眼都要發奇光,忍不住多看了那姑娘幾眼,還以為是什麼國色天姿才吸引了他家偉大的主子,沒想到那姑娘一張臉都被薄紗遮住了,啥也看不到。

不管怎樣,反正是值得高興的事,至少可以證明他家主子還會對姑娘感興趣。

想著,李承突然道,「主子,我剛剛在路上听人家說,這被困在客棧二樓的路大小姐失蹤了五年多才回的蘭城,之前落入山谷失憶了,後來恢復了才找回家,說來就可憐,才回家就發現以前的未婚夫跟妹子正要議親,可沒想到啊,那打小訂親的周刺史家公子還願意娶路大小姐為妻,嘖,在蘭城博得不少美名……」

聞言,墨東陡地一扯韁繩停了馬,一張冷臉更加凍得嚇人,「你說什麼?」

「我說……主子是問哪一句?」

該死的!

他根本不必再問!因為他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跌入山谷?失蹤了五年多?失憶?剛回來……

連串的字眼全在此刻兜在了一塊。

她曾說過她的冰寒入體之癥是因為在冰冷的山谷里躺了太久,也曾說過她失去記憶了,想不起來之前的所有事,還有她落入山谷之後待在她師傅身邊的時間,再加上她到了京城後香消玉殞到現在,算算,不剛好是五年多的時間?

還有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腔調,那熟悉的藥香味,抱住她時那熟悉的觸感……

她若不是宋暖暖會是誰?

她竟詐死?還該死的不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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