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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 第十六章

作者︰鄭淑瑾

夜,一隊精兵寂無聲息地沿著山路向上,一刻後,山上火光沖天,殺聲震耳。

听到外面不平常的動靜,蒹兒喜極而泣,是漠,一定是漠來救她了,她正欣喜,牢門忽然開了,兩個大漢走了進來。

「走。」

他們強押著蒹兒走出牢房,經過一段崎嶇的路,到了燈火通明的大廳。

「葭兒、無情。」

蒹兒的手被綁著,只能著急地看見葭兒和無情被緊緊縛在柱子上。

「姐姐,救我。」

蒹兒也不知為什麼,本來在房里睡得好好的,卻突然被人拉了出來,還被綁在這里。

「葭兒,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難為你?」

「嗚,姐姐。」

葭兒在另一頭哇哇大哭,看得李蒹心疼萬分,卻無法近身,因為她身邊的小嘍羅正牢牢看著她。

這時,門突然開了,周大通遍身是血地沖了進來,二話不說他甩了李蒹一巴掌。

「你這臭女子,因為你竟讓我的半世基業毀于一旦。」

「那是你為非作歹,咎由自取。」

李蒹毫不客氣地反駁,殊不料周大通不想反笑。

「好,罵得好,不知你看見自己心愛的妹子一刀被人刺死時,心里有什麼感覺?」

「你不是人。」

無情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果然周大通馬上轉移目光,大力地踢了他一腳。

「無情,你沒事吧?」

蒹兒急問,無情倔強地搖搖頭。

「周大通,你愧為男子漢大丈夫,竟對小孩下手,有本事就對我來呀。」

「你放心,我會的,不過,我會第一個收拾你妹妹。」

周大通不久才知曉葭兒是女孩子,色心不改,但現在他殺機已起。

「真是可惜了這張嬌女敕的臉蛋了。」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刀刃,就要向葭兒的心口刺下。

「不。」

李蒹猛然跳起來,擋在葭兒面前,鋒利的刀刃就直直地往她胸口刺下。好疼,她快死了嗎?意識漸漸模糊,耳邊傳來許多聲音。葭兒的尖叫聲、腳步聲,還有陣陣的哀嚎聲。甚至還有漠的聲音。

「蒹兒,我不準你死。」

蒹兒努力睜開眼楮,看見龍漠驚慌失措的臉。她在做夢嗎?為什麼會如此真實,她想伸手撫去龍漠眉宇間的哀痛,手卻無力抬起。

「葭兒沒事了嗎?」

生死關頭,她還惦記著惟一的妹妹。

「她沒事。」

「那……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我快……死了,求你答應……我,好……好照顧葭兒。」

「蒹兒,我不準你死,听到沒,就算你死了,上至碧落,下至黃泉我也會跟著你,你休想離開我。」

「漠,不要,你是……儲君,怎麼棄……天下萬民……于不顧。

「我不管,你若敢死,你所愛的人會受到十倍的痛苦,我決不放過他們。」

很不入流的手段,但為了激活她的生存意志,龍漠不惜利用。

「不要。漠,不要這樣。」

「只要你活下來,我一切都依你。你怎麼可以悄悄偷走我的心後,再悄悄離開,我不準、我不準。」「我愛你。」

說出這句話後,蒹兒吐出了一大口血,昏死過去。一片殷紅在龍漠的白衫上十分顯目,而他卻無所覺。

四周很黑,伸手不見五指,蒹兒覺得自己好累、好累,也許就這樣睡著了更好吧,不用再受世事的紛擾,無憂無慮,就像嬰兒時在母親懷抱的感覺。可為什麼她的心會病,從遠處傳來了熟悉的呼喚,為什麼這個聲音會如此悲傷!

在無盡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了兩團光影,漸漸靠近。

「爹、娘。」

蒹兒欣喜地叫起來︰「女兒好想你們呀!」

「蒹兒,爹娘已非之身,你善自珍重。」

李尚書與夫人遙遙看著蒹兒,連聲音亦是縹渺不定。

「爹娘,我要和你們在一起,不要拋下女兒,娘。」

李蒹一縱身躍到爹娘前面,緊緊地拉著娘親的手,她發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盈。

「蒹兒,難道你真的放得下世間的一切,隨我們而去嗎?」

李尚書的臉變得十分嚴肅。

「我……」

李蒹變得猶豫,不明了心中的掛念從何處來。

「你看吧!」

李夫人一排長袖,下方便出現了一片光亮景象。

那是太子寢宮,蒹兒看見面白如紙的自己躺在床上,龍漠則坐在床前,緊緊握著她的手,他變得好憔淬,意氣風發已不復見,籠罩于眉宇間的是濃濃哀痛。

蒹兒的心無法自制地擰起來,這是她傾心相愛的人呀,不舍的心情牽扯著她,她不敢說,自己舍得拋下這一切。

「蒹兒,太子殿下對你情根深種,你能舍他而去嗎?」

「我……」

「蒹兒,你陽壽未盡,將來還有漫長的日子要過,快回去吧。」

「爹、娘。」

「去吧!」

李夫人又一拂長袖,下面的光亮忽然產生了巨大的引力,將她卷入。

三天了,龍漠不眠不休地陸在蒹兒床前,看著她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與她十指交提,感受到的卻是陣陣冷意,好怕,好怕她就此而去,從未有過的恐慌吞噬著他的心。

已經習慣有她陪伴的日子,她的喜、她的嗔,在漫長的歲月中已將他包圍,不願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

那一天當他趕到時,剛好看見蒹兒倒在血泊之中,痛徹心扉的感覺,至今尚未消去。若能夠,他願意替她承受這巨大的痛楚,可他卻束手無策,什麼也做不了。若非他隨身帶著雲王妃的療傷聖藥,又得到王妃的親身救治,他現在可能已經失去蒹兒了。

「皇兒,你去休息一下吧。」

皇後走了進來,不舍的眼光從蒹兒身上移到龍漠身上。

「我不累。」

他不想離開這兒,因為蒹兒的氣息是如此微薄,似乎隨時會消失一樣。

「皇兒,你已經三天不吃不睡地守在這里,蒹兒若是知道,也會心疼的。」

皇後心疼地看著消瘦的兒子,這幾天真苦了他了。

「我沒事。」

龍漠如此回答,皇後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命令侍女把食物放在桌上,才悄悄出去,室內又恢復了靜心。

「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寢宮外,葭兒正趴在劉嬸懷里哀哀地哭,因為蒹兒生死未卜,所以葭兒就被留在宮里,皇後還特意派人接劉嬸進宮照顧她。

「二小姐,這不關你的事啊。」

「不,都是我害的,是我害死了姐姐……」

「大小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二小姐,你就別哭了。」

「是我害了姐姐。」

「二小姐,你就別說了,讓太子殿下听到可不得了。」

想到龍漠冰冷的目光,葭兒不由打了個冷戰,趕緊住了口,但一顆心還是惶惑不安。

「姐姐會沒事嗎?」

「一定沒事的,雲王妃可是有名的神醫,有她在,大小姐一定不會出事。」

「嗯。我可以進去看看姐姐嗎?」

「現在不可以,殿下交待過,任何人不能進去。」尤其是她,但劉嬸不敢說出來,因為殿下認為二小姐是害大小姐的罪魁禍首,特令不讓她看望姐姐。

現在,也只有等待了。

日出,又是一天的開始。龍漠趴在床沿,沒有人敢來打擾這一方寧靜,直到——

「痛。」

一聲細細的嚶嚀從床上人兒的唇中溢出,驚醒了龍漠,她醒了,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水眸終于慢慢睜開。

「蒹兒,你醒了。」

龍漠欣喜地握緊她的柔黃,黑眸也開始發亮。

「水……水。」

龍漠趕緊倒來,杯茶,喂她慢慢地喝了幾口,蒹兒才覺得喉間的干澀有所緩解。

「你變得好糟。」

蒹兒的眼光是憐惜的,滑過龍漠不甚整齊的儀表。

「還不是為了你,蒹兒,你可知我擔心死了。」

「對不起。」

「我要你答應我,再也不會做這種事。」

「葭兒沒事吧!」

蒹兒卻顧左右而言他,不安地問起妹妹的情況。

「她比你更重要嗎?」龍漠的語氣有些忿怒。

「我答應爹娘要好好照顧她。」

「我在你心中又算什麼?既然如此,我離開得了。」

怒氣蒙閉了龍漠的心智,他轉身就要離開。

「不要。」

蒹兒想留住他,急忙坐起身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她痛呼了一聲,身子就無力地垂向床下,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了,已是皓月高掛中天,蒹兒張開眼楮,看見一個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站在床前。

「雲王妃。」

她低低地念著,雲王妃是王爺龍凌雲的愛妃,王爺與王妃的愛情歷程更是歷經艱難,而雲王爺的痴情更是蒹兒從小耳聞的。

「你醒了。」

雲王妃不僅人長得美,聲音也十分好听,看見蒹兒的眼光向四周搜索,似乎在找某一個人的樣子,她微微笑起來。

「太子有事要處理,所以不在這兒。」

蒹兒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心中微微疼痛,龍漠大概還生她的氣才故意不來的吧。

「你傷勢初愈,一定要小心休養。」

雲王妃以一個大夫的身份說完,便退了出去,葭兒沖了進來。

「姐姐,你沒事了吧?」

「我很好。」

裝兒努力擠出笑容來安慰妹妹,卻力不從心。

「姐姐,你不怪我嗎?」

「這不是你的錯。」

姐妹倆正在談話,外面傳來稟告聲。

「是上駕到,皇後駕到。」

在蒹兒蘇醒的時間內,所有人都來過了,獨獨卻少了她心動牽念的那個人,他還在生氣嗎?

午夜,寢宮內彌漫著淡淡的藥味,龍漠走到床前,貪婪地凝視著蒹兒的睡臉,蒼白的臉上已有了淡淡的血色,看來王妃的藥很靈。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撫上她的臉龐,眷戀著這細膩的觸感。

蝶翼船的睫毛微微扇動,她快醒來了,龍漠火燙似地縮回手,轉身準備離開。

「別走。」

一聲微弱的呼喚留住了他的腳步,轉回身,幽深的黑眸對上她閃動著無言請求的水眸,眸光在空氣中交會、痴纏,訴說著亙久以來的愛戀。

他,終于心軟了,坐到床邊,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你,還在生氣?」

輕輕柔柔的嗓音響起,訴說著不盡的愛戀。

「你會在乎嗎?」

「會,並且十分在乎。」

龍漠微微怔然,他亦如是,否則他不會在這一天做什麼事都不能用心,眼前老是浮起她蒼白的臉龐。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深愛的人。」

蒹兒伸手摟住他的腰,龍漠不拒絕,只是小心別踫著她的傷口。

「那為什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葭兒是我妹妹,」蒹兒感覺到龍漠的身體僵了一下,「如果是意平遇到這種事,你一定會救她。」「我不會。」

龍漠不快地回答,生死由命,他才不會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

「你會。」

蒹兒肯定地回答,卻換得龍漠挑高了眉不屑地說︰

「你少猜測我的行為。」

「你不生氣了?」

感覺他的身體已放松下來,蒹兒才問。

「哼。」龍漠不置可否,卻自動抱緊了她香軟的身子。「傷口還痛嗎?」

「不痛。」雖然還有些痛,蒹兒怕他擔心,便說不痛。

「下次不準冒險了。」

「嗯。漠,我好愛好愛你呀。」

「我也是。」

「那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嗯。」

「我不要喝藥。」

「不行。」

「你不講信用,你剛剛才答應我的。」

「乖,除了這件事,別的都可以。」

「真的。」

「嗯。」

「那好,我要你答應我,不再生葭兒的氣。」

「我盡量做。」

「你……晤……」

火熱的吻堵住了抗議的話,一切又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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