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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升職計 第五章

作者︰簡薰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賊心虛,姜俏救了路叔冀之後,總覺得太子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太子看過來時,她背後一涼,抬頭發現他只是視線撇過自己這邊並沒有停留,又想應該是自己多心,就這樣一下背後一涼,一下罵自己多心,等姜俏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熱了,大概是被太子看到發冷了。

路叔冀雖然性子直率,但也不是沒禮儀的,臨去前說︰「過兩天我會派人送禮來,姜尚食可千萬別推辭。」

姜俏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看太子,只見太子道—

「既然是路小侯爺的謝禮,那就收下吧。」

姜俏遂行禮,「多謝路小侯爺。」

「剛才救路小侯爺那法子,誰教你的?」

姜俏躬著身子,「回太子殿下,是小時候見太祖父噎到,太祖母便這樣救了太祖父一命,因為當時有些嚇到,所以多年不曾忘記。」

至于她的太祖父跟太祖母都已經不在,死無對證。

公孫玥半信半疑,卻是沒有深究,「這法子倒是不錯,來人,備輦,本太子要去壽康宮,你也跟過來。」

雖然已經是快晚膳的時間,但七月的天氣實在熱,姜俏跟在太子步輦後走過長長的磚紅色夾道,轉個彎,又是沒盡頭的夾道。

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肩膀上沒東西,哪像那些扛著明黃色步輦的粗使,那才真有苦說不出。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覺得內外服三層盡濕,總算到了齊太後的壽康宮。

守門的見是太子步輦,自然一句話都沒問,齊齊跪下請安,一人飛奔跑進殿中去稟告。

天氣熱,壽康宮中早早用起冰,起居室放著幾個大冰塊,幾個宮女打著扇子,屋外驕陽毒辣,屋內卻是涼爽如春,齊太後穿著繁復的四喜富貴常服,靠著古香緞做的迎枕,听童嬤嬤說著宮中的大小事務。

李皇後雖是母儀天下,但齊太後卻不肯完全放權,為了齊家興盛,她是不可能完全放手後宮事務的,除非齊淑妃能再給皇上生下一個兒子,又或者太子趕緊把齊五娘娶進門,生下太孫,這二者要有一成真,她才能真的放心。

童嬤嬤巴結著說︰「太後為了後宮安寧,可真辛苦了。」

「還是你懂我。」

「老奴懂什麼,怕是皇上才懂,畢竟母子連心,鳳儀宮那位只顧著鞏固李家,怕是沒心思顧上皇上跟太子。」

這話齊太後愛听,嘴邊有了笑意,「唉你這老東西倒是給我說說,干兒都第三個兒子了,太子這個當哥哥的卻連個女兒都沒有,這算什麼。」

「當然是太子殿下潔身自好,這若是庶生嫡前,將來齊五姑娘進了榮華院怕也是鬧心。」

「先前我見他只收花枝跟芽枝,還暗暗高興,但現在兩人肚子都沒動靜,我可高興不起來,他啊,還是趕緊給我生個太孫,我才歡喜,庶生嫡前又有什麼大不了,難不成花枝跟芽枝的兒子還能越過五娘的去?」

齊太後共有十幾個孫子、十幾個孫女,最寵愛的當然是廢太子公孫照,可惜他實在不長進,直到被廢,這才學乖,但為時已晚,雖然也想過聯合親齊家的大臣再運作讓皇上再次改立,但她內心明白,照兒啊,終究不是為君的料,真要把東瑞國交到他手上,只怕不但沒了盛世,還會奸臣當道,民不聊生,那百年之後,她如何有臉面去面對先皇。

至于公孫玥,雖然她不喜歡李皇後,但公孫玥偏偏是最像今上的,臉孔像,個性也像,光是這點,她就無法不疼寵他,何況他文武皆才,又不會因為李皇後就疏遠她,這些年下來,她對公孫玥的喜歡竟是與公孫照差不多了。

「稟太後,太子殿下的步輦剛剛進入壽康宮大門。」

原本為了子嗣問題心煩,此刻听得孫子過來,齊太後自然笑容滿面,「快,去準備些太子喜歡的點心,不,直接跟御膳房的人說太子在這里留飯。」

童嬤嬤笑著回答,「是,老奴這就去傳話。」

須臾,公孫玥跨過朱紅色門檻,流彩飛花靴踏上了壽康宮的黑磚地,宮女宮婢瞬間伏了一廳,待太子給齊太後行禮後,才整齊的道︰「見過太子殿下。」

齊太後喜笑顏開,「過來祖母這邊坐著,你跟你父皇最近不是在傷神馨州水患之事,怎麼有空過來?」

「便是帶這丫頭過來見皇祖母。」說完,公孫玥往姜俏一指。

姜俏連忙跪下。

齊太後從她藕荷色的宮裝、金珠垂墜步搖看出來是六尚,笑問︰「怎麼,想收房這點小事情可不用過問皇祖母。」

太子是儲君,想要哪個女人都行,何況六尚雖然是宮女,卻也都是官家女兒出身,封個承徽或者昭訓都是可以的,在她看來,只要太子妃的位置還空著,太子想收誰都行。

姜俏聞言,直接把頭磕在黑磚上,「婢子不敢。」

唉喔,太子干麼沒事找她來壽康宮,就算是想夸她救了路叔冀一命真的好棒棒,賞她點金銀也就是了,齊太後有什麼好見,看,不過只是一句猜測,她就得磕頭表示自己沒那肖想。

公孫玥一怔,笑說︰「當然不是。」

接著他把下午的事情說上一遍,路叔冀如何噎到,姜玥又是怎麼樣用方法讓他吐出噎物。

「不是孫兒詛咒皇祖母,孫兒想,讓壽康宮中伺候皇祖母吃飯的嬤嬤跟公公都學上,用不上是最好,萬一,那也比叫太醫來得快。」

齊太後原本就笑咪咪的,听孫子這麼說,笑意更甚,「祖母知道你孝順。」

前端正聖母皇太後不也是那樣去的?他見個宮女有救人之計,馬上帶來壽康宮,自然是孝順了。

于是童嬤嬤挑了四個高等宮女,公孫玥陪著齊太後吃晚飯的時候,姜俏在後面教導哈姆立克,這其實不難,只是古人不知道原理,所以不知道怎麼施救。

姜俏餓死了,但在壽康宮中沒熟人,也不好討東西吃,只能忍著。

在後頭都不知道待了多久,才有宮人來傳,「姜尚食去前面磕頭吧,太子殿下要回東宮了。」

終于!

今天簡直累壞人了,可是,她救了一條命,如果這是與眾不同的代價,她願意承擔,接下來的日子小心點就好,應該不妨事的。

在花廳,姜俏隨著東宮幾個人一起跟齊太後下跪,預備回東宮。

齊太後卻突然道︰「抬起頭來我瞧瞧。」

姜俏抬起臉,眼楮卻看著黑磚地。

齊太後對她的懂規矩很滿意,「來人,把那套鑽珠青玉頭面拿出來賞給她。」

姜俏再次磕頭,「謝太後恩典。」

太子離去後,太後閉上眼楮,「去查查那個丫頭的來歷。」

太後要查什麼事情,自然是快的,不到半個時辰,姚公公已經回來,「回太後,那宮女叫姜俏,祖父跟父親都是大學士,叔父是個秀才,還在考舉人,是興兩代的書香門第,朝中沒什麼盤根錯節的關系。」

「祖母呢,母親呢?」

「祖母謝氏是個綢緞莊的女兒,謝家當年看上姜老學士能讀書,所以許了三間鋪子當陪嫁,至于姜學士娶的則是米糧大盤的女兒,姓張,姜學士的弟弟則娶了張氏的堂妹,姜俏的哥哥娶的是皇商之女。」

齊太後笑了笑,皇商,皇商,也是商。

這姜陶是明哲保身聰明的,給兩個兒子跟孫子都娶了商人家的女兒,離富貴是遠了點,但看在別人眼中,自然不那樣扎眼。

這樣看來,姜俏應該是不差的。

偌大的東宮只有花枝跟芽枝,是太少了,而且只是宮婢,出身實在太低,姜俏這出身倒是恰當,何況自己的孫子她還不知道嗎,他大可把人派過來就好,還親自帶過來,分明是有好感,能來給她磕頭,這多大的榮幸。

于是,當晚,一紙壽康宮的懿旨進入東宮—著,姜俏蕙質蘭心,堪能伺候太子,賜為承徽。

姜俏拿著懿旨,整個人都懵了,啥?承徽?

芫華卻以為她高興壞了,「恭喜姜尚食,不是,婢子恭喜姜承徽。」

不,不是啊,老天鵝,她不要—

救人一命不是勝造七級浮屠嗎,她怎麼會落得這種下場,姜家無論男女都只跟商家結親,她卻在擔任了半個月尚食後成了太子承徽,這讓祖父知道,不拿家法打斷她的腿……

她內心在哀嚎,想尖叫,眾人卻以為她是欣喜過度,紛紛跟她見禮,唉喔媽啊,她不要,真的不要,她不喜歡太子,她只想好好過日子啊。

太子正準備就寢,崔公公匆匆進入寢殿,「啟稟太子殿下,太後下了懿旨。」

公孫玥頭也不回,「哦,封了姜俏什麼?」

崔公公恭敬回答,「為承徽。」伺候太子多年,也不用回太子是怎麼知道的,總之不是他們這群下人可以猜測。

「賜住春暖院,開庫房拿些好東西賞了。」

「是,不知道殿下要賞哪些,是珠寶,還是畫作,藥材?」

「你看著辦就行。」

「是。」那就是各賞一些,不用太過,但也不能怠慢就是。

太子張開雙手,讓丁尚寢帶頭共五個人替他換下衣服鞋襪,待衣服換好,又揮揮手,丁尚寢帶著宮女很快退下,寢殿內就剩下胡嬤嬤。

胡嬤嬤是看著太子出生長大的,又陪著李皇後經過一場宮斗,規矩自是沒那樣多,笑著回︰「太子今日不過去春暖院嗎?」

雖然臨時,但既然是東宮內的預備住所,當然是日日打掃,被褥換新自然也就行了。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

「是,那老奴伺候太子安睡。」

說伺候,也只不過是等太子上床,替他把鞋子擺好,門外自然有尚寢的人值班,不用她這老婆子做事,姜承徽是齊太後賜下的名分,太子卻沒當日讓她侍寢,這可是好事,得把消息遞給皇後娘娘才是。

夏天,雕蘭木窗自然開著,花園中幾棵大樹在風吹中發出沙沙響聲,園中的桑橙花香隨著夜風吹入,伴隨著夏夜蟲叫,閉上眼楮倒有幾分鄉間野趣。

公孫玥躺在金海棠繡紋的被榻上,內心也覺得自己很不容易——姜俏,你終于成為本太子的女人了。

去年八月,他在東宮舉行了一個賞花會,邀請二十五歲以下的世家子弟,酒過三巡,眾人說起大渠江的泛濫問題,半年旱半年澇,當地百姓苦不堪言不說,另一方面也顯得朝廷無能。

眾人講起,都說老天爺不賞飯,對,就是老天爺,誰讓老天爺半年不雨半年豪雨,這老天作的主,誰也沒辦法是不是,哪知已經半醉的姜大學士之子姜俊卻說,他有力法

眾人就奇了,歷朝歷代都沒辦法的事情,你一個學士之子有辦法?不就一個舉人身分嘛,這能讀多少書。

公孫玥卻不是先入為主的人,道︰「姜俊,你說說看有什麼辦法,要是講的好,我便開太子庫房讓你選三車物件,甚至替你向父皇求官,都不是難事。」

姜俊已經醉了,酒醉的人不知道害怕,听到賞賜整個人大喜,「是,微臣的方法就是……建、水、庫。」

眾人雖然沒听過水庫這名詞,但「水庫」耶,一听有水,對于以農立國的東瑞國來說,就是好東西。

公孫玥連道︰「說仔細些。」

「便是在大渠河中上游,找出土地合適之處,挖地,建立可以納水的地方,雨多時,便把河水引入,下游不會泛濫,雨少時,就把水庫的水引出,不怕干旱。」

眾人一听,眼楮都亮了,這這這……這方法未曾想過︰但一听卻是妙不可言。

公孫玥喜形于色,「這水庫是要如何建造?」

姜俊卻是傻住了,形容了半日,卻是不清不楚,公孫玥既高興又惱怒,吩咐他酒醒之後想清楚,不然就打他板子。

姜俊隔日酒醒後入東宮,倒是把怎麼建造水庫說得十分明自,細微之處當然得跟工部商量,但听起來卻是沒問題。

公孫玥也不跟他客氣了,「「這法子誰教你的?」

姜俊講話時會不斷停頓,顯然是在回想,這絕對不會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姜俊尷尬,卻是不敢欺騙,「是微臣的妹妹。」

妹妹?

公孫玥這倒是奇怪,一個女子居然能有這般見識?

「有次祖父跟爹在說大渠河的事情,母親開口卻被訓斥,說女子不該多言,妹妹為了替母親出氣,便道那有什麼了不起,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便行。」

公孫玥听到重點,「什麼是截彎取直?」

姜俊便又說了一遍,在河道最彎的地方以人力建造新道,牽引河水,這樣就能避免泛濫問題,又能把彎彎曲曲的大渠河變成商河。

公孫玥豁然開朗,這倒是不難,只不過沒想過罷了,天雨天旱,河道形成,總覺得是老天爺的意思,卻沒去想可以違抗天意。

妹妹……這丫頭如此聰明,如果把她收羅在身邊,替自己辦事,那麼,太子之位就會更牢靠了。

大哥雖然被廢,但齊國相一家卻還是不死心,他得把太子之位坐得更穩才行。

然後他知道了,姜俊的妹妹叫做姜俏,即將入宮選秀。

于是他去求了母親,只要母親搖頭,姜俏不會拿到玉佩,也不會拿到荷包,等父皇賜下鮮花,再由母親開口要人便行,到時候這個人就是皇後賜下的,不會有人懷疑,就像今天他帶去壽康宮走一趟,皇祖母便賜下名分一樣,皇祖母其實不懂他,是他懂皇祖母。

在外人眼中,姜俏是陰錯陽差的好運才成了太子承徽,只有他知道,這可是計算後的結果。

女人嘛,是很好對付的,他會好好對她,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好把妙計都心甘情願的送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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