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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妻嫁臨 第五章 自己的妻子自己疼

作者︰寄秋

垛!

垛垛!

垛!垛、垛……

一下、一下、又一下,十分規律。

入秋的氣候漸涼,山里的溫度更低,中秋過後是重陽,不用登高,某個貪懶的人已經感受到秋風瑟瑟的寒意。

不過有山的遮蔽,以及位于兩山相接的山勘處,因此雖有涼意但冷風吹不進來,冬天的大雪也很少落在此處,僅有零星雪花覆蓋,背風的石屋有如造世的小天地,獨立在紅塵之外,不受外界打擾。

略帶深鐵色的石床鋪著皮毛縫制而成的墊褥,以兔毛居多,其次是狐狸皮、松鼠皮等雜毛,有白有灰,還有沉鐵紅,大大小小縫成一大片,鋪平在床上,暖意融融。

兩床棉被都很大,自認為長大了的霜明自己蓋一條,睡相差的卷成蝦狀,整個人卷在棉被里,只露出頭頂的黑發。

他這是沒有安全感的睡法,特別依賴孩子的娘親,娘走到哪里就跟著到哪,一離開視線便惶然不安。

母女三人則同蓋一被,月姐兒習慣踢被,所以李景兒睡覺時會以手肘壓被角,而霜真容易驚夢,翻來覆去整夜夢囈,不時口中喊著︰爹、娘、哥哥,你們不要丟下我……

其實她有很深的陰影在,三個孩子中唯有她還有逃難時的記憶,雖然已經識不得親生爹娘的長相,可是被狠心拋棄的感受仍在,她的恐懼在心里,沒個三、五年是消除不了。

一如往常,習慣早起的李景兒一向在卯時清醒,沒有時鐘的她靠著身體本能,差不多時辰便會睜開雙眼。

小小的方窗已透進一絲微光,不是很亮,霧蒙蒙的,接近天亮而未亮。

垛!垛!垛……

咦!什麼聲音?

連著半個月在山里忙著的李景兒想偷懶一天,上班族有周休二日,她偶爾睡個懶覺無所謂吧!疲憊的身體需要休息,養足了精神好應付一天的開始,孩子一鬧起來也挺吵的。

但是今天有些異常,不知她耳朵有問題還是太過敏感,似乎听見石屋外頭傳來奇怪的聲響,像是在劈木頭。

可深山野嶺的,誰會沒事跑到山里頭伐木,又不是吃撐了沒事干,揮動手臂練身體。

想到自己布置的那些陷阱,她又安心的闔上眼,想徹底的睡一覺,睡到近午再起身。

當她還是李雲時,幾乎每天風雨無阻的負重長跑十公里,消防員極需體力,不能有一絲怠情,在火場上,她是被依靠的救援者,若沒能力滅火、救人,那便是辜負了這份神聖的工作。

剛穿越來正逢生孩子之際,接著坐月子,所以跑步什麼的根本沒機會,但她仍趁人不注意時做些仰臥起坐或做些能縮小骯的瑜珈,把氣血的身子慢慢調養回來,盡量恢復到健康狀態。

其實割豬草、剁豬草也是一種體能訓練,每次吳婆子一喊她走得比誰都快,借著揮臂、割草、剁料的動作來提升身體的強度,進而把原本孱弱的體態調整到能提重物。

也是拜那幾個月的自我訓練,她才能在帶著孩子的情況下熬過連著數月的逃難,並在石屋里住了下來。

垛!垛!垛!垛……

難道是啄木鳥?

當一再被吵醒的李景兒再也受不了持續不斷的嗓音,她決定下床瞧瞧,再這樣被吵下去,她都要神經衰弱了。

沒掀被,她輕手輕腳的從被窩里鑽出來,低頭看看女兒們天真無邪的睡容,在她們額上落下一吻,再把被子拉高、掖好被角,讓兩個小丫頭不致受涼,她才緩緩地爬過大床,下了床。

床下整齊地擺了四雙毛茸茸的拖鞋,秋冬兩季穿兔毛拖鞋,夏天是蛇皮拖鞋,春日隨意。

冬暖夏涼的石屋是名符其實的石頭屋,它原是天然形成的山洞,里面的牆壁全是硬邦邦的石頭,前一個住餅的人打造出石床和石桌,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

李景兒偕子入住只需要打掃,再添購一些日常用具就行,石頭地面十分光滑,打理起來很簡單,她用自制拖把將地上拖一遍,早、晚各一次,孩子躺在地上打滾都不會丟髒衣服,屋內一點灰塵也找不到。

「呼!好冷……」

拉開笨重但防野獸的鐵木門,迎面而來是一陣冷冽的風,李景兒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覺肺部都清爽了,一股原始山林的氣息鑽入鼻中,瞬間腦子一清,打個激靈。

垛!垛!垛!垛……

石屋前頭一大片供孩子玩樂的空地仍有些白茫茫的霧,流動的山風像山林的精靈,守護著這片寧靜。

順著怪聲往前走,李景兒來到涌泉旁,隱隱約約地,她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手中高舉她剛買不久的斧頭,看似沒什麼出力的往下一劈,她扛了十幾里準備當室外野餐桌的木頭被橫劈成兩半。

捂著嘴,她差點驚呼出聲,眼中冒出崇拜的光芒,這臂力也太驚人了,居然一斧劈下去就能從中劈開,兩塊木頭大小還差不多,像是茭杯,一擲茭下去兩面向上成笑茭。

忽然間,她口有點渴,喉嚨發緊,目不轉楮的盯著luo著上身的後背,不是過分發達的肌肉,但是線條分明,十分優美,結合力與美的張力,尤其那憤起的臂肌……

欸!她好像有點思春了,身體發熱。

十四歲喪母,守孝三年,十七歲嫁人,來年生下女兒,在夫家又待了六個月,而後被趕走,然後獨居一年。

算一算,原來快滿二十歲了。

這年紀在現代是女大學生、比小朋友大一點的大朋友,可在古代已經「老」了,她覺得這樣的大齡女子相當現代人的三十歲,所以身體上的變化是自然反應,三十如虎,四十如狼。

她會……饑渴……實屬平常。

「景娘?」

也許目光太熾熱,察覺有人看他的男人倏地轉身。

「啊!怎麼是你?!」

看到一張五官分明的臉,嚇了一跳的李景兒尖叫地往後一跳,驚魂未定的瞠著朝她走來的高大身影。

「早呀!景娘,你起得真早,外頭還有些冷,你再回屋睡一會,別著涼了。」他說話的口吻像個心疼妻子的丈夫,舍不得她早起。

「早什麼早,都見鬼了,你在這里干什麼?」她設置迷宮般的陷阱不容易破解,結合二十一世紀的智慧結晶。

李景兒不懂五行八卦,但她闖過無數的迷宮,是迷宮愛好者,再加上她擅于利用地形,于是在布置上以虛中有實,實則有虛的讓人走入岔路,在受到不少波折後從原路走出,絕對走不到出口。

除非看出其中的蹊蹺,發現同樣有陷阱的暗道。

「劈柴。」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兩眼亮得炯然。

看到劈成小山似的一堆柴火,李景兒嘴角不由自主的一抽,那些夠她過一冬了,她早劈壁要劈好幾個月的活兒,而他一、兩個時辰就劈完了……

這……人比人,氣死人,有人幫忙劈柴是件高興的事,她卻覺得血壓上升,快爆血管了。

實力的差距也太大了,叫人情何以堪。

李景兒原本以為她一個女人就能頂男人的能力,男人能做的事她也辦得到,而且絕不輸人。

可是她被打臉了,蕭景峰用實力告訴她,男女先天上還是有差異的,她的以為只是向欺欺人,在絕對實力前她弱得不堪一擊,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捏死。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幻覺,是幻覺,他不存在,我睡糊涂了,出現幻相。

蕭景峰笑中帶著肅色的撫向她微亂發絲。「我來找我的妻子,她似乎有八條腿,跑得很快。」

「你哪來的妻子,和離了,和離了懂不懂?你我之間再無任何夫妻關系,我是李娘子,你是蕭百戶。」她忍不住大吼,宣泄胸口的怒氣。

誰喜歡半夜被人無聲無息的模到家門口,若是心懷不軌的,她還不得忍辱吞下暗虧,讓人白得了便宜。

看來石屋這里也沒想象中安全。

「我說過我不同意,過陣子我會回閩江縣一趟,請求注銷和離文書,未經我本人許可都不算數。」誰也不能代替他做出有違他心意的事,他有妻有女,為何不要?

「爹娘代筆,子不從是為不孝,我一名小女子都能看開了,你堂堂大男人為何不能灑月兌的放手,給彼此一條生路?」他在執拗什麼,女人到處都有,隨手一捉一大把。

李景兒實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升官發財死老婆不是男人的一大快事嗎?他當兵都能當成個官兒,何愁娶不到老婆。

她自問姿色尚可,比一般農婦長得好一些,卻差了城里的千金小姐一大截,不是會讓人看第二眼的美人,因此她以為以蕭景峰目前的條件,再娶個年輕貌美的小闢女兒不成問題。

所以嘍,他為什麼對她緊追不舍,大家裝沒這件事不就過去了,誰會在千里之外上演「相認」的戲碼?

「我爹娘那邊我會解決,你不用擔心。」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銀兩,二老便會敞開胸懷接納他的妻女。

「你解決?」她冷冷一哼,蜜色的食指朝他胸口一戳,「你問過我的意願了嗎?我為什麼要回到一家子合起來欺負我一個人的蕭家?一見生的是女兒,連月子也不幫我做,我餓得連床都下不了,你娘硬說我裝死,扯著我的頭發要拉我下床,去田里割麥子……」

她那時真的很火大,覺得原主受了委屈,張口咬住吳婆子的手臂,目光凶很的威脅再敢踫她,她就和她同歸于盡。

被咬得鮮血淋灕的吳婆子嚇到了,直說晦氣,遇到瘋子了,索性撂開手,對她不聞不問,看她何時才服軟。

也因為吳婆子不管她死活,她才能偷偷的拜托心善的九嬸給她送水、月子餐,熬過最難的一個月。

「景娘,有我在……」誰也不能再傷害她。

李景兒再次冷笑,「你知道你的好弟弟打著什麼主意嗎?他和鎮上萬花樓的娘娘談好了,等月兒姐養到三歲就送入樓里教著,大了癸水一過就能掛牌接客。」

當時她就蹲在水井旁洗衣服,豎耳听著屋內蕭老三和老婆兩人興高采烈的說起此事,還頗為遺憾二房只生一個,若多生幾個他們還不發財了,一個賣五十兩,四、五個就有兩百多兩,他們可以買地當地主。

那一年因為旱災、水患的緣故,地被賤賣,賣得很便宜,原本七兩、八兩以上的良田二兩銀子就能買到。

「什麼?!」他驚得掉了手中的斧頭猶不自知,內心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燃燒整個胸腔。

若是蕭景榮此時在他面前,只怕鐵石般的雙臂已掐上他嚨,他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老三他怎麼敢,怎麼敢起這種惡毒心思,他蕭景峰的女兒也敢賣去那種地方,簡直喪心病狂。

「蕭景峰,我在這里坦白的吉訴你,我死都不會回到那個想啃我血肉的土狼窩,除非你和他們斷絕關系,永不往來,否則我們沒有任何可能。」把話說明白了,他也省得費心。

「景娘,你太為難我了,明知血緣至親斷不了……」他的爹娘、兄弟品行再不好也是他親人,他怎能斷親絕義,不奉養爹娘到終老,為人子的孝道不可不從。

人知禮而行,無禮而不立。

「誰說斷不了,你娘可斷得干脆,只要能趕我走,省下我這口吃食,她連親孫女都不要了,直接給了我一紙斷親書,言明月姐兒不是蕭家子孫,現在她姓李,叫李霜月……

「瞧!你也不知道女兒叫什麼名字吧?!你們蕭家人都是狼心狗肺,連個名字也不給她取,居然叫她討債的,她討債又怎麼,她討的是我的債,我甘心讓她討,你們蕭家不要我要,我不信離了狼窩就過不下去……」

李景兒越說越氣憤,氣得眼眶都紅了。

「不是我,我沒有……」蕭景峰被她的冷言冷語說得手足無措,面色慌亂,他不知道她對蕭家的怨恨有這麼深。

「你沒有卻也是幫凶,因為你太逆來順受了,凡事只想著一家和睦就好,兄弟們不想做的你便一肩扛起,可是蕭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憑什麼替人扛,好心的縱容造成他們的予取予求,連帶著你的妻女也得不到重視,他們認為這是二房應該做的事,你不做,誰來做?」

大房狡猾,三房滑溜,婆婆強勢,公公不理事,蕭家人吃定任勞任怨而無怨言的蕭景峰,他的順從給了大家方便,對于不會說不的勞力還不多多壓榨,他比家中的老牛還好用,顧家且甘願。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

相對的,蕭家人的自私和情性也不是短時間形成的,老大是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得到的關注也多,老三是麼兒,特別受到寵愛,要什麼有什麼,養成他伸手就要的性子。

只有老二沒人疼,沒人理會,別人不做的事他便默默的做,默默地,默默地……久而久之,成了慣性,最後變成他應該做的事,其它的蕭家人樂見其成,不用付出便有收獲。

「景娘,給我時間改。」听了她的話後,蕭景峰認真的想了一下,越想越心驚,居然有驚悚的感覺。

自家人的私心重真是他無心造就的嗎?

回想過往,他真的為家里做了不少事,春耕了,沒人下田他去做,秋收的季節收割累,他一人頂倆,半夜不睡也要割完,大哥說他胳臂酸,他便趕牛去犁田,三弟嚷著腿疼,扛米袋的活兒他來,娘缺銀子花了,他找個短工做,賺得的銀錢全上繳。

「你能改,你的家人改不了,他們想著的是如何吸干別人的血,而非有錢大家用,你的心肝和我的心肝不是同一個心肝。」人的心是偏的,五根手指頭伸出來也是長短不一。

他幾乎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無力招架,蕭家人的心性真如她所言,爛泥扶不上牆,即使他有心也無力改變。

他吶吶道︰「我總是孩子的爹,你得讓我認她吧!我就這麼一個閨女。」

看他委屈兮兮的放低姿態,知道錯不在他的李景兒也不好太刁難。「只有一個閨女的話我不想再听到,想認女兒就得三個都認,在孩子面前不許說溜嘴,我可是都當成親生的對待,哪個被你傷到了休怪我翻臉無情。」

丑話先說在前頭,先小人,後君子。

「另外兩個哪來的?」尤其是那個最大的,這才是來討債的,每回一瞧見他就面露凶狼,活似他來跟他搶娘。

「撿的。」說得簡單扼要。

「撿到的?」她心滿定的,別人的孩子視同己出。

對隨便生生就一大堆的古代人而言,他們是無法了解現代人生不出孩子的痛苦,一個、兩個都當寶,給予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成長環境,吃穿用都要最好的,不能忍受次級品。

李雙景的父親是開房地產公司,母親是股票經紀人,兄弟姊妹四個人,一個在日本當公關,一個在德國名牌汽車擔任經理,一個是太空總署的科技人員,她算是最沒出息,當個消防隊分隊長。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所以從不缺錢,每年收到的壓歲錢比她一年的薪水還高,四個手足都沒孩子,求子若渴。

「孩子的事跳過不提,我倒想明白你是怎麼通過我布置的陷阱,一般人是過不來的。」她花了好幾個月才弄好的,兩手都割破好幾道傷口,煞費苦心地設置一個一個考驗陸戰隊的關卡,一個人絕對沒法破解,要群體含作,體力與智慧兼備才行。

蕭景峰臉上帶炫耀的低笑,「我先前就闖過一回,光養傷就養了五天,之後叫探子探路,畫出地形圖,我手上有些兵太久沒操了,所以我帶他們上山進行夜間突襲操練。」

「你把兵帶上山?」當她是山賊還是土匪窩。

臉色微變的李景兒驚得跳起來。

「我……」出營總要有借口,三天兩夜的山林演練這理由很正當。

「大嫂好,打擾了——」

整齊劃一的宏亮嗓音同時響起。

此時輕霧已然散去,晨起的旭日灑下金光,一棵棵樹……不,是身上插著樹枝樹葉,偽裝是樹的一片樹叢動了起來,將近二十名的年輕小子從樹間走了出來。

阿凡達……Q版。

每個人臉上、手臂上都涂滿綠色汁液,有人還在發上插上雞毛、芒草花……李景兒忽然覺得非常頭痛,老天看她過得太暢快了,故意弄來麻煩讓她體會人生來就是要受苦的,遍嘗八大苦——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娘!他們是誰?」好多奇怪的人。

看著原本很大,娘刻意拔草、除去雜木、撲土、搬石頭固穩的空地,平常是他帶著妹妹們玩的地方,如今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佔去了,感覺好像變小了許多,不太夠用。

結著小身板的霜明眼中有興奮和警惕,他想過去和他們玩,又怕被人趕走,小聲的縮在他娘身後問。

「壞人。」十獲不赦。

這是怎麼回事?得寸進尺了,她只是來不及送人下山,好意地請他們喝涌泉的水,結果一個個就不客氣了,真當自己家,佔山為王了,喝完水後躺下來呼呼大睡。

操練了一晚後的確是累了,但也不能把別人家的門口當床,橫一個,豎一個,睡得七零八落。

睡了一覺後也該走人吧!這叫為客之道。

但他們不。

幾個小子架鍋子起火,有的拾柴,有的淘米,有的切菜剁肉,好幾個鍋子一起煮,埋鍋造飯了。

這會兒,把石屋前的空地當營地了。

李景兒能說什麼嗎?人家「人多勢眾」,她只能咬牙忍了,她還沒蠢到拿刀子砍人。

這些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別看他們年紀小,沒超過二十歲的樣子,個個可是上過戰場殺過人,刀尖沾著血。

只是這口氣真的很難咽,說是壞人還便宜他們,根本是蝗蟲過境,趕都趕不走。

「壞人?」霜明睜大眼,小拳頭握緊。

「是呀!壞人,沒人歡迎他們不請自來,另一種說法叫不速之客,咱們家這麼小,他們人那麼多,我們會被吃窮的。」李景兒拔著曬了幾天的蘑薛和野生紅棗,除去雜質和沙粒,讓日光充分照射。

她又開始備糧了,一到秋天,山里的果實陸續成熟,例如山楂、野梨、酸橘、棗子、柿子、核桃、栗子等,這些都能儲放很久,或是曬成果干保存,營養價值高。

山里的濕度高,蘑菇終年生長,長至下雪為止,其它草菇、雞絲魅、黃榛蘑……要看情況,通常下雨過後比較多,李景兒只要見到了就不放過,七、八個月下來收了好幾籮筐,她打算留一筐自用,剩下的過兩天挑到山下賣掉。

有時運氣好還能采到松茸,松茸煮飯香氣十足。

山里的寶很多,就看人勤不勤快,真要填飽肚子並不難,山產野菜隨人取用,果子雖小但也能吃出好滋味。

「娘,我不要餓肚子」霜月哭喪著臉,以為真要沒飯吃。

「忍著吧!我們還有水喝。」人可以七天不吃飯,但三天不喝水就不行了,水是生命之源。

看向一直冒水的涌泉,霜明的表情像快要哭了,下嘴唇朝內,上嘴唇抿含,忍著不哭出聲。

小模樣真可憐,讓人瞧了不忍心。

母子倆防賊似的坐在門口,一截樹干兩人當椅子分著坐,霜真帶著月姐兒在屋內玩翻花繩,七巧板,但又不時地往外瞧,好奇地看看外面的人在做什麼,有沒有她們能玩的?

「景娘,你不要再編故事糊弄孩子了,我們的兵紀律嚴明,每個人都自帶干糧和水,不會搶你的儲糧。」蕭景峰好笑又好氣的輕拍孩子頭頂,揉揉他後頸的肉。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你們真的守紀還是陽奉陰違,當兵的食量大,你確定帶的干糧夠吃?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擋不住你們侵門踏戶的搶奪。」她影射兵匪不分家。

戰亂時,兵比匪還凶,殺人劫財。

他一听,無奈的搖頭。「一會兒我會整隊帶出去,你這兒較偏僻,我前後查探過了,少有獸蹤出沒,我再帶人看看,能避免的危險盡量避免,有凶猛獸類我一並清除。」

「假公濟私。」她不領情。

「晚一點我讓人把獵到的獵物給你送來,你看要現吃還是用鹽先腌著,我這次上山帶了二十斤鹽上來,夠你腌制一季的腌肉。」她現在欠缺的是現宰的鮮肉,幾十個兵一次能撲全。

綿延幾百里的大山獵戶不多,也就幾戶而已,所以山里的獵物頗豐,他們夜行軍就發現一處野鹿棲息地,四、五十頭鹿群聚售在水草豐美的水源地,沒被捕獵過見了人竟不知躲閃。

蕭景峰原意是想勸她下山,他另外為她安排住所,可是看到母子幾個自給自足,怡然自得的過日子,這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口了,他們看起來很快樂,一點也沒有遠離人群的愁苦。

李景兒的話他用心想了一遍,以目前的情形,他們是回不去蕭家,他爹,他娘,甚至他兩個兄弟都不可能接納非自家的小孩,除非他分了家,獨自成一戶,當做自己的主。

以前他從沒想過要分家,再苦再累也要一家子不離散,同甘共苦,和睦相處,他吃點虧不算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蕭字,血脈相連。

可是听到兄弟為了銀子居然要賣他女兒,不顧手足之情地毀了月姐兒的一生也不在乎,他渾身悲涼的想著︰他到底在做什麼,犧牲了自己卻換來親人的狠心背離,還賠上自個兒的妻女,值得嗎?

分家再也不是不可承受之重,樹大要分枝,人一多就要分開過活,他為蕭家人做得夠多了,如今得為自己著想。

人心偏左,少有例外,蕭景峰的心自是偏向為他生了一個女兒的妻子,雖然兩人算是和離狀態,但他不會放手,就算要求人他也會求到破鏡重圓,再續夫妻情分。

「你還要再來?」李景兒不滿的瞪人。

看她腮幫子一鼓,怒目橫視的模樣,蕭景峰忍不住笑出聲。「操練過後我有十日休沐。」

「關我什麼事?」

「想好了要做什麼了嗎?」他是很好的短工。

李景兒把目一橫,用干蘑菇扔他。「不行,休想,寡婦家不收留男人,你哪兒涼快哪兒去。」

「你男人還沒死,你要當寡婦還早得很。」他都氣笑了,人活得好好的非要說自己是募婦,咒他早死嗎?

忌諱。

「我當我的男人死了」她下巴一揚,十分挑釁。

沒死的話她走得了嗎?

「要不要驗證一下你的男人死了沒?」面對她的猖狂,蕭景峰笑得危險地逼近,溫熱的氣息拂向她面容。

男人的驕傲不容許一再挑戰,他也是剛成親不久便離家,和妻子溫存沒幾回,血氣方剛的他需要一個女人。

「你……你想干什麼?」她心口忽地一跳,雙頰染上霞色,連忙抱住兒子摟在胸口。

看妻子豐盈雙峰被個沒有眼色的臭小子壓住,微暗的黑曈浮上不快。「里面有床吧!我們再生一個。」

「蕭景峰,你要不要臉呀!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無恥至極,男人的腦子只有豌豆大,想的全是那檔子事。

「一個弱女子能擺弄出一群男人都快破不了的陷講?你知道那些蜂差點害死我嗎?我又癢又痛,全身紅腫,在冷水里泡了三天。」

最難熬的不是冶療過程,而是戰友的嘲笑。

找個人找到深山野嶺去,還被蜂群叮得滿頭包,見到的人皆捧月復大笑,說他遇到山精山魈了。

「我那是為了自保,何況蜂群為什麼不叮我會叮你,那表示你的人品太差。」一想到他被虎頭蜂滿山追著跑的情景,李景兒忍不住噗嗤一笑,前世她第一次到民宅摘蜂巢時也鬧了不少笑話。

消防員是十項全能的救難英雄,上山下海都得去,她遇到最離譜的一件是有個老太太拐杖掉了,她在自家打電話請求消防隊救援,可她不是要找拐杖,而是要求消防人員把她從二十三樓背到一樓,她要去醫院探望住院的老朋友。

這事太瞎了,走出住家門口就有直達電梯,她非要人背,瞎扯她有幽閉空間恐懼癥,一進電梯會窒息。

最後七、八個隊員輪流背老太太下樓,送上等在樓下的計程車,折騰了三、四個小時。

「我人品差?」她還笑得出來?!

「人品不差怎會遭到天降橫禍,我來來回回的上下山,你瞧我身上可有叮痕。」

傻子才走黃泉道,那條小徑是弄給心存不良的人走的,在某個陷阱前會有暗道,她彎腰一鑽便走向另一條路,與小徑平行,還相隔不遠。

山上有不少有毒植物,李景兒收集起來曬成干,然後再燒成灰,她將草灰灑在走過的地方,數日後,那地方寸草不生,形成一條能讓人通行的小徑,她每回下山都會順道買一包石灰或雄黃,沿著小徑的兩旁灑,蟲蛇不靠近。

畢竟她帶著孩子,總要為他們著想,還編了竹蘺笆綁在暗道兩側,防止雜樹叢生,突出的細枝會戳傷孩子,她用簡陋的手法弄了一條古代版的登山步道,全長五里半。

蕭景峰是盯著她,仿佛他看的不是叮痕,而是他的妻子。「景娘,你別和我鬧了好不好,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講開,以前我做錯了,以後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自己的妻子自己疼,托付別人靠不住。

看他很有誠意,她也緩下語氣,「重點不在你和我,而是蕭家人的態度,你認為他們能重新接納我嗎?」

「這……」的確有點難度。

「還有,我不和你爹娘同住,逢年過節回老家祭祀可以,但是平日生活別多干涉,不相往來,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你辦得到嗎?」她最不耐煩的就是親戚間的應對,尤其是惡親。

有著二十一世紀思想的李景兒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孝道,穿越前,她十七歲就搬出家里獨居,先租屋後買屋,很少跟父母同住,她忙,他們更忙,住在一起也不見得能見到面。

蕭景峰兩眉一攏,顯然他被難住了。

長子承嗣,分家後的二老自是住在老大那邊,二房、三房給上供養銀子便是盡了孝道,旁人便無二話。

但是不相往來,除了除籍才辦得到,打小爹娘是對他少有關愛,不如長兄和小弟,可沒少他一口吃的,有床睡,有衣穿,溫飽無虞,要他從此成陌路,他心里那道坎過不去。

「蕭景峰,不是我不給你機會,而是你沒法給我我想要的,你娘為了五兩銀子,親口允了親孫女的斷親書,你三弟更泯滅天良,孩子才六個月大就想把她推入花街柳巷,你不怨是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

「妻子再娶就有,女兒再生不愁,我們對你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和你的至親相比,我們微不足道,所以,你在矯情什麼?世上沒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你只是不甘心,取巧的兩邊都要,要我們委曲求全去成全你的孝心罷了,姓蕭的,真是一窩生的狼,個個都自私得很。」

李景兒這話說得重,幾近刺入心了,她要一次打死,不讓「前夫」這毒瘤絕續毒害,雖然蕭景峰這廝為人處世還不錯,人也長得過得去,可是一想到他家里那幾張丑陋面孔,什麼念頭都消退得一干二淨了。

嫁過一次也算有個交代,背著黃花閨女的身分什麼也做不了,如今她有兒有女,和離過,梳著婦人發式,不論日後還嫁不嫁人,她認為此時單身最好,上無公婆,下無小叔、小泵,左右無妯娌,她做什麼決定都不會有人反對。

「景娘……」他只想讓妻女回到他身邊,有這麼難嗎?

蕭景峰沒想過「自私」這兩個字會冠在他頭上,為人子女孝順父母有何不對,為何她寧可決裂也不願一家團圓,過著安定、不用自食其力的日子。

他不能理解,也想不透她在想什麼,明明有一條直路卻不去走,偏要七拐八彎。

「老大,飯煮好了,可以開飯了,叫上大嫂和小佷子、小佷女一起過來吃。」一名小兵才十六、七歲,笑得像春日的暖陽,手里拿著大鍋鏟揮舞著。

「景娘,一起吃吧!雖然沒什麼好菜,但能吃個飽。」蕭景峰放下心里的糾結,抱走她懷里的小子。

「我……」看到什麼都往鍋里扔的大雜燴,她胃口缺缺,說有多美味她才不信。

「娘,我想吃。」霜明眼楮眨巴眨巴的盯著飯鍋,一副垂涎三尺的饞相,他看到一只好肥的兔腿。

她遲疑了一下。「好,你先跟……呃,蕭叔叔去,娘帶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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