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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請納妾 第十四章

作者︰喬寧

內間小廳里,只剩下他們三人,端王來回端詳起眼前這對男女,面上彎起別具深意的笑。

「牙人?」端王玩味的沉吟。「東周當真是人才濟濟,一個牙人竟然有這樣凜然不馴的氣質,這樣非凡的人才,當牙人豈不是太可惜了?」

婁易見他已起懷疑,也不打算再說暗話,淡然回道︰「素聞端王是元魏諸王之中,最具雄才大略的親王,今日我來此,便是想替我家大人與王爺議事。」

端王不敢大意,問道︰「你家大人是什麼人?」

婁易道︰「能助端王登上龍椅之人。」

端王猛然一震,刷地一聲便站起身。「你——」

莫非,眼前這個貌美少年,便是東周少年皇帝最得力的左右手?

不,不可能。婁易可是東周樞密使,官職甚高,身分特殊,前不久才在兩國邊境力抗元魏大軍,怎可能只身一人出現在此……

話雖如此,端王忽又思及,過去曾听聞婁易的種種事跡,譬如,他不僅是東周歷來最年輕的樞密使,與少年皇帝更是情同兄弟,比起皇室同宗,少年皇帝更加信任婁易。

倘若東周皇帝當真有意與他結盟,必定會派出最信任的人前來接觸,那麼,最有可能的人選,除了婁易,別無他人。

思及此,端王望著眼前少年的目光又是一凜,眼神更添審慎。

「你,究竟是何人?」

「王爺認為在下是什麼人?」

婁易的答復,證實了端王心底的臆測,他暗自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端王遂又睞向沈芯婕,問道︰「那麼,這個女子又是什麼人?」

婁易心下一緊,高大身軀往前一挪,不讓端王的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

婁易淡淡回道︰「不過是助在下來見王爺的一個幌子罷了。」

端王豈是省油的燈,自然看得出婁易亟欲護住沈芯婕,于是他語帶試探地道︰「本王听連泓提過此女偶有異于常人之舉,甚有可能正是本王欲尋之人。」

語落,端王對上沈芯婕略帶迷惘的雙眼。

打從一進到內間里,她便睜著一雙水靈的眸子,直勾勾地瞅著他,彷佛兩人熟識已久。

「姑娘為何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本王?莫非我們曾在何處見過?」端王心生疑竇地問道。

沈芯婕不閃不避,依舊故我的凝瞅端王,直到婁易握在她腕上的大手,暗暗使了勁,這才將她的心神拉回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婁易不悅低斥。

沈芯婕一臉不可思議的喃聲道︰「他……端王跟我的未婚夫長得好像。」

其實,若是再看得仔細些,這兩人的長相僅有八分相似,可端王說話時的神韻,卻像極了江凱勛,因此她才會忍不住一直盯著端王。

「莫非姑娘是將本王誤認為其他人?」小廳里甚靜,即便沈芯婕刻意壓低了嗓音,端王仍是听見了她說的話。

「是啊,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沈芯婕直望著端王,恍惚地說。

端王見她這般落落大方,頗覺有趣,不由得對這個說話率直的姑娘,多留了幾分神。「那人是與你很親近的人?」

「嗯,是呀,是我的……」

「岑巧菱。」婁易面色森寒的打斷她。

沈芯婕緩過神來,覷了覷婁易僵青的俊顏,從他冷峻的瞪視中,驚覺自己太多話,全忘了他耳提面命的警告,連忙噤了聲。

見兩人互動甚為曖昧,端王笑道︰「看來,這個姑娘並不如你所說,單單只是一個幌子。」

明白端王已有諸多揣測,婁易便也不回避,直言道︰「不瞞端王,這位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

聞言,端王露出饒富興味的笑。

未過門的妻子?原來婁易已有未婚妻,還是這麼逗趣的姑娘……與他那一身沉如死水的性子,還真是天差地遠。

「遠道而來便是客,為保你們一一人安全,你們暫且在本王這兒住下。」婁易不領情,當場傍了端王軟釘子踫,「在下來此,只是為了代為傳達我家大人的口信,並不打算久留。」

畢竟,他喬裝成牙人來此,已是冒著極大風險,倘若遭人識穿身分,恐怕會招來更多麻煩。

「婁易,既然你說,你家大人想助本王登上大位,那麼你家大人可有什麼好對策?」端王可沒打算這麼輕易放他走。

「倘若我說,我家大人已找著國師的轉世,不知王爺信否?」

「本王不信。」端王不假思索的回道,「你家大人若是真找著了國師,那麼,你家大人便不會讓你來見本王。」

沈芯婕輕輕扯了下婁易的手,低聲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一句也听不懂。」

婁易淡睞她一眼,目光甚為冷峻。「與你無關,莫要出聲。」

吼,真氣人!他那是什麼態度?好歹這一路上靠她裝瘋賣傻,兩人才能成功來到這兒,他還真有臉說與她無關。

見婁易不願讓沈芯婕涉入此事,端王靈機一動,道︰「既然你讓你的未婚妻假扮成國師來此見本王,何不將計就計,讓她繼續假扮到底,好助本王一臂之力?」

婁易冷淡回道︰「女國師是何等人也,豈是區區一個平庸女子能假扮,若是朦騙那些沒眼力的牙人與搧客,興許還行得通,可若要騙過元魏諸王與元魏子民,恐怕後果不是王爺能擔負得起。」

「平、平庸?欸,婁易,你是在說我平庸嗎?」雖然听不大明白他們文審謅又拐彎抹角的對話,可她倒是听懂了這一句。

婁易沒搭理她,兀自又朝端王說道︰「東周雖大,可大不過我家大人那雙慧眼,終有一日,我家大人定會尋著國師的轉世,王爺若是有心與我家大人聯手,便在日落之前,送我們上船回東周,好讓我回去向我家大人復命。」

端王自知他那番建議,惹毛了婁易,只得點頭應允,「好,本王這就遣人護送你們離開。」

端王朝外間低喊了一聲,一名黑衫男子快步進入小廳,抱拳躬身。

端王命令道︰「竣年,你親自送他們前去汸江,帶上端王府的玉徽,務必為他們安排一艘安全的船只返回東周。」

于是,他們在這名影衛的帶領下,乘坐一輛簡樸不鋪張的馬車,自端王府後門低調離開。

馬車里,沈芯婕坐立難安,幾度想開口,可一對上某人那張冷冰冰的臉,便又將話咽回去。

只可惜,她終究不是憋得住話的那種人,仍是開了口︰「欸,婁易,我們好不容易才見到端王,有必要這麼急著離開嗎?」

婁易早已看穿她心思,面色冷峻的道︰「再繼續待下去,難保端王不會真把你當成國師轉世,將你留在端王府。」

「東周皇帝不是想跟端王結盟嗎?既然如此,那麼何不照端王的提議,讓我繼續假扮成國師……」

「是因為他長得像你的未婚夫嗎?」總是一派漠然的俊顏,問及這話時,竟浮現濃濃的諷刺。

她一窒,狼狽感倏然涌上心頭,兩頰火辣辣的發燙,並非害羞,而是因為感到羞恥。

他凜眸,毫不留情的嘲諷道︰「你這是想做什麼?看見端王與你的未婚夫容貌相仿,便想著在這個世界找個替身再續前緣?」

她咬唇,眼底是赤|luo|luo的難堪,猶不肯服輸地反駁︰「是又如何?反正我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假如真能在這里找著與未婚夫相像的人,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這就是你所謂的談戀愛?只要是長得相像的人就能談戀愛?」

她惱羞成怒的吼道︰「婁易,你憑什麼這樣跟我說話?」

「倘若你真的愛他,便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觸及他眼中嚴峻的指責,她胸口一緊,一顆心被滿滿的難堪淹沒。

淚珠涌出眼眶,她氣呼呼駁斥︰「你——你懂什麼?你根本沒談過戀愛,沒愛過人,你知道愛一個人,卻不能跟他相守到老的痛苦嗎?你知道,幸福原本就在眼前,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怪病,讓我成了一個活死人,只能躺在床上,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天天死去的感覺嗎?」

婁易冷眼望著她,道︰「是,我是不懂。可我明白一件事,當你真心實意的愛一個人,你不會想把任何人當作是他的替身,因為他就是他,誰也不可取代。」

沈芯婕哪里听得進這些話,她本就好強,又是備受眾人呵護的天之驕女,特別是她的潛意識里,依然將婁易當作未成年的孩子,而她自認是身心成熟的大人,自然無法忍受遭他當面訓斥的羞辱。

「既然你不懂,那就少管我的事!版訴你,我根本不想嫁給你,你放我走吧,我寧願去找端王當替身,也不要被迫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

沈芯婕發起脾氣來,壓根兒不管後果,更沒有理智可言,一如當年在巴黎過聖誕節,她與未婚夫爭吵,顧不得人在異地,轉身便走。

見她怒氣沖沖,欲挑開簾子跳下馬車,婁易黑眸生惱,抿緊薄唇,一把擒住她手腕,有些粗魯地將她拉進懷里。

「沈芯婕,你別這麼不可理喻。」

她從他懷中怒氣沖沖的仰起臉,嬌吼︰「真是夠了!誰才是那個不可理喻的家伙?是你!明明年紀比我小,卻還裝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連戀愛都沒談過,還敢教訓我!我受夠了!我為什麼要受這種鳥氣?」

「跟我談戀愛。」

低醇的聲嗓猝不及防地在耳畔落下,發著飆的她愣住,霎時忘了掙扎,就這麼僵住。

她呆了好片刻,瞠眸,凝瞪著那張冷冰冰的俊秀面龐。

他黑瞳爍爍,仿若暗夜中的兩顆星子,望進她錯愕的雙眼,直入心底。

這一刻,她恍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他看她的眼神,早已與先前不太一樣……

此刻的他,凝視的目光異常熾熱,映滿她身影的黑亮眸面,透著不容錯辨的執著。

……執著?莫非婁易對她……對她……這有可能嗎?

「婁易,你——」

沈芯婕正欲揚嗓,馬車陡然一個劇烈震晃,尚未緩過神來,婁易一記利落敏捷的環抱再回身,她人已被護在他身下。

下一瞬,幾支飛箭射穿了婁易身後的車壁。

沈芯婕傻眼。眼前是什麼情形?飛箭?刺殺?這不是古裝電視劇才會出現的戲碼嗎?

與此時,外頭傳來竣年的聲嗓︰「前方有埋伏!」

「婁易,發生什麼事了?」沈芯婕縮在他懷里,慘白著小臉顫嗓問道。

婁易心下一緊,正欲出言安撫,豈料,馬車猛然又一陣劇烈晃搖。

下一刻,整輛馬車重心失穩,在前往碼頭的幽僻捷徑上翻覆。

婁易雙臂緊環住她的腰,將她護在懷中,不讓她在翻覆的滾動中撞傷。

埋伏者絲毫不給他們喘息的余地,當馬車重摔在地,不多時,一群黑衣人踢開塌陷的窗口,探刀直入。

「婁易!」混亂中,沈芯婕甫睜眼,便看見一把亮晃晃的長刀,沖著婁易後頸刺去。

婁易一凜,可他右半邊身軀被塌陷的車壁壓住,雙手又護在她腰間,根本抽不開身抵抗。

眼看鋒銳的長刀直直劈落,就要刺向婁易,沈芯婕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閉眼尖叫。

可很快地,她發現自己像是被掐住了嗓,發不出半絲聲響。

察覺身體有異,她立刻睜開眼,可眼前的景象,一瞬間褪去色彩,彷佛寸寸霧化,越來越模糊。

她又要返回二十一世紀了!

她豁盡全力,試著喊出他的名,可終究只是徒勞。

當視線所及的一切,蒙上一層白色霧紗,她的意識亦逐漸淡去。

「芯婕!」

喪失所有知覺的前一刻,她清楚听見婁易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喊著她。

她多麼想回應他,多麼想睜開眼確認他的安危,可她做不到,只能被迫抽離這具身軀。

周遭的雜音,逐漸飄遠,終至無聲,無息。

她的意識,像被強制關閉的訊號,迷失在看不見開端與盡頭的無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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