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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丫鬟 第十六章 今生的幸福

作者︰金萱

三月二十八日,大吉大利,宜嫁娶。

杜綺玉一早就被人叫起來淨臉,沐浴,絞面,上妝,一連串的梳妝打扮,忙碌了一個早上。

前世她沒經歷過這些,只是換了件新衣裳,還不能是大紅色的,接著坐上轎就被人靜靜地抬到了李府側邊小門下轎,然後領進門內,就這樣完成了她的終身大事,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愚蠢。也因此,此刻的她即便因各種禮俗與規矩而被折騰得不輕,感覺又渴又餓又累,她也沒有一絲想抱怨或不耐煩的感覺。

這段期間干娘一直都陪伴在她身邊,眼眶始終紅紅的,但臉上和嘴邊的笑容卻始終沒有停止過。

外頭吵吵鬧鬧的,听起來很熱鬧,在熱鬧聲中突然傳來驚天的鑼鼓炮竹聲響,宣告了迎親隊伍已經抵達,新郎官來了!

突然間,杜綺玉緊張起來,一顆心在身體里怦怦怦的跳個不停。

他來了。

「吉時到了,花轎已經候在外面,新娘子該上轎了。」喜娘滿面笑容的從外頭走進來大聲宣布。

于是,房里眾人立刻手忙腳亂了起來,該注意、該檢查、該帶的東西全都又快速的檢閱了一遍,確定無誤之後,這才領她去向父母親的牌位拜別,然後替她蓋上紅蓋頭,再由杜家大少爺背起她,一步步的走出杜家大門,將她送上了花轎,也送她踏上今後全新的人生道路。

拜了堂,進了新房,揭了蓋頭,在完成各項禮俗之後,滿臉喜色的上官擎宇就被一票女人們趕出了新房,留下她面對一堆笑咪咪等著揶揄她與自我介紹的各家各房夫人小姐們。

杜綺玉雖然有些羞澀,卻仍落落大方的應對著,不知不覺間倒是將外頭一些關于她粗鄙沒教養之類的不好傳言給消除得干干淨淨,讓人明白了什麼叫眼見為憑,耳听為虛。

新房里熱鬧了一陣子之後,從擠滿了人的喧鬧變成獨留她一人的寧靜,窗外的天色也由明亮變昏暗,唯獨不變的只有桌上靜靜燃燒的一對龍鳳喜燭依舊熾熱明亮,還有她的肚子一樣好餓。

才這麼想完,緊閉的房門卻突然被推了開來,紫衣端著一個托盤走進房里。

「二女乃女乃,您應該餓了吧?」紫衣抬頭朝她微笑道。

二女乃女乃這新稱呼讓杜綺玉遏制不住的呆愣了一下,隨即一笑。是啊,以後在這上官府里,二女乃女乃就是她的身分與稱呼了,她是真的已經嫁進上官家,成了上官家的媳婦了。

紫衣繼續對著她微笑道︰「這是二少爺特地命廚房為您準備的銀耳百合羹,您趁熱吃些。」

「二少爺?」杜綺玉有些驚訝與驚喜。

「是。」紫衣笑著點頭,「奴婢都沒考慮得這麼周全,二少爺對二女乃女乃您真是體貼又用心。」

甜粥吃進嘴里卻甜進心里,杜綺玉掩不住嘴角的笑,感覺在吃完那碗銀耳百合羹後,不僅填飽了肚子,也暖了心,整個人都有一種甜滋滋的感覺。

吃完了甜粥後,紫衣進房收拾時又朝她道︰「二女乃女乃,奴婢一會兒先服侍您梳洗,二少爺剛派了人來說他一時三刻暫且回不來,讓您累了就先梳洗休息,別等他了。」

「外頭還很多人?」她被送進新房應該都快兩個時辰了吧?怎麼喜宴還在吃,還沒完?

「是啊,還很多人很熱鬧。」紫衣點頭道︰「咱們老太爺是太師,大老爺又位列九卿,還有二老爺、三老爺、少爺們個個都交游廣闊,加上咱們二少爺又名聲在外,前來道賀送禮的人自然也就多不勝數了。」

杜綺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勛貴世族之家了。她突然有點慶幸上官擎宇不是長子嫡孫,上頭還有大哥大嫂頂著。

想到大伯就想到前世關于他死于非命的事,那件事好像就發生在今年秋天,她得再給上官擎宇做個提醒才行。既然不是真意外而是人為的,那就有辦法挽救,有辦法改變這個命運才對。

點頭讓紫衣與綠衣服侍她梳洗之後,杜綺玉並沒有先上床休息,而是坐在床沿邊等人,一邊認真思索回憶著前世有關上官家的一切听聞,心想著她這個新媳唯一能為夫婿,為上官家盡點綿薄之力的好像也只有這個。

她認真的回想,卻抵不過早起折騰了一整天的疲憊感,不知不覺的倚著床柱睡著了。

上官擎宇在前頭應付賓客應付了一整晚,終于挨到子時前必須回洞房的時間到來,他立刻頭也不回的轉身回房,引來後頭響起一片取笑揶揄聲,他卻充耳不聞。

進洞房之前,他先去淨房洗去一身的酒味之後,這才帶著微醺的感覺回到新房,只見他的新娘子正靠在床邊熟睡,連有人推門而入進到房里來都毫無所覺。

他帶著憐愛的微笑上前,看著她粉女敕的睡臉,忍不住伸手輕輕從她臉頰上撫過,觸感光滑細膩如綢一般,就跟他想象的感覺一樣。

不由自主的,他來回撫觸著,一撫再撫,惹得正嗜睡的杜綺玉迷糊的伸手一把將他擾人的手給拍開。

他無聲的咧嘴笑,感覺到有趣,還有一股想立刻將眼前這可人兒佔為己有的沖動。他的目光向下移到她的衣服上,再也控制不住心頭那股蠢蠢欲動的想望,伸手去月兌她的衣裳。

杜綺玉終于從迷糊間清醒過來,一抬眼便跌進一雙深邃灼熱的眼眸之中,「你——」一開口便被他霍然低頭吻住了唇瓣,深深的吸吮,探入,狂野糾纏,攪得她的思緒都糊成了一團。

待他終于抬起頭讓她得已喘息時,她只覺得渾身發熱,對接下來的親密充滿了期待,畢竟擁有前世記憶的她對于床笫之事並不陌生,那種男女之間的親密會讓人上癮,尤其是和所愛之人在一起時。

不自覺的,她舌忝了舌忝唇,唇上有著他留下的味道,帶著淡淡的酒氣。

她抬眼看向他,沙啞的開口問︰「你喝了很多酒嗎?有沒有吃點東西,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讓紫衣去煮碗醒酒湯過來?」

說完,她欲起身去喚人,卻被他一把拉住,瞬間跌進他懷里。

「我不餓,也不需要醒酒湯,我只要你,——我的新娘子。」他將臉頰埋進她頸間,輕吻著她頸部柔女敕的肌膚,雙手則忙不迭的將她身上的衣裳給解開,月兌下,僅留薄薄的肚兜與褻褲在她身上。

杜綺玉的臉紅透了,羞紅的顏色從臉部蔓延到頸部再到她全身,美得不可方物,也誘得他鼻息粗重,雙唇的親吻更是不由自主的從她滑膩柔女敕的頸部肌膚一路向下吻到她光潔的肩膀、她的鎖骨,再將人壓倒之後,用牙齒咬開遮住美麗視線的肚兜。

她發出低喘的申吟,在他身下微微扭動,每一個聲音,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性感與誘惑,令他渾身發熱,迫不及待的起身扯去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包括留在她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褻褲,讓兩人之間再無任何阻隔。

他的視線完全無法離開眼前的美景,他肆無忌憚的掃過她身上的每一寸,來回巡視,直到光用看的再也滿足不了後,他才又伸手撫上她縴細柔潤的嬌美身軀。

申吟聲隨著他的撫觸不斷從她口中溢出,使得他的呼吸愈來愈粗重,手下的動作也愈來愈直接大膽。逼得她弓身低喊,顫抖求饒,反復不停。

她覺得她快要被他逼死了,他亦同。直到許久後在緊繃中釋放,她才渾身癱軟,再也生不出一絲力氣的昏睡過去。

上官擎宇在她昏睡過去後,又吻了吻她臉頰和唇瓣,勉強起身為兩人擦拭了一下,這才心滿意足的抱著他的新娘子閉眼入睡。

窗外的東方天空逐漸泛白,黎明將至。

杜綺玉和上官擎宇婚後的生活可謂是琴瑟和鳴,真是羨煞所有旁觀者,但這卻不是旁人學習得了的,全因兩人的個性使然,說穿了兩個人真的就是天生一對。

上官擎宇的個性漠然寡言是眾所周知的,比起成天上酒樓和一些紈褲們談天說地言不及義,他更喜歡安靜地待在府中看看書,作作畫,或研究棋譜什麼的,悠閑自在。

而杜綺玉呢,外表柔弱,個性卻是個要強的,前世為了爭寵她可以吃苦耐勞,努力學習一切以彌補自己的不足與缺點,今生嫁了上官擎宇這麼個優秀的夫婿,她又怎能容許自己做個不知上進的愚蠢女人?

正因為如此,只要有時間她必定會努力學習,不管是琴棋書畫或是茶道她都因前世已有涉獵而繼續學習著,正好身旁還有個學富五車又多才多藝的夫婿可以當現成的先生,而且有問必答,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更加好學不倦。

夫妻倆一個好學,一個好教,總是儷影雙雙,感情融洽,令人望而生羨。

夫妻間的相處沒有問題,那麼婆媳與妯娌之間呢?

杜綺玉深深地覺得她的不幸似乎都已經在前世用光了,留待今生的只有幸運與幸福。

她的婆婆待她極好,從婚前到婚後對待她的態度都沒變,總是帶著耐心與憐惜教導她,亦從未紅臉責罵過她,即便她犯了錯,也只是指正她的錯誤,告誡她下回要更加仔細小心如此而已,讓她總是滿懷感激。

她並不知道在洛氏眼里,她這個二媳婦有著高貴的身分,但卻是個乖巧听話、虛心向學、淡然大度的,加上曾為落難千金的過去又令人心疼,這才讓她對這個二媳婦格外寬容與憐惜。不過她卻不知道因為她的態度,讓她的大媳婦有些心里不平衡,因此對這個弟妹總是不冷不熱的。

杜綺玉可以明顯感覺到大嫂對她的不喜,但對這事她早有覺悟,畢竟早在她進門前就已經得罪了溫家四小姐,也就是大嫂的親妹子,還搶了她親妹子相中的想嫁之人,大嫂能給她好臉色看才奇怪。不過還好這事對她並無太大的影響,因為她在上官家既不爭權也不爭利,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成親不到半年,她便被診出有孕的好消息,全府樂呵呵,因為人人有賞。再加上適逢上官大少爺遇難死里逃生的事,讓她肚子里才不到三個月大的小娃兒頓時成了福星,只因這事他們夫妻倆是以她作夢、夢中有個小娃兒告訴她的方式向大哥示警的,所以出現在她夢中的小娃兒自然就被說成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成了上官家的福星了。

所謂母憑子貴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現今上官府中除了糾結的大女乃女乃之外,人人當她是寶,當然其中最寶貝她的還是孩子的爹,真正就是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被人揶揄嘲笑也不在意,頂多笑著回上一句「你是羨慕,還是嫉妒?」然後總能噎到人。

夫妻倆感情原本就好,現今更是甜蜜蜜,讓人見了當真是羨慕嫉妒恨,恨不得取而代之,也能擁有這麼一個溫柔體貼的夫婿,或是這麼一個溫柔可人的嬌妻。

總之,不管旁人或外人怎麼看待他們夫妻倆,是羨慕嫉妒還是恨,他們夫妻倆依舊過著自己幸福的小日子,空閑時便窩在自己的別院里談天說笑,琴棋書畫,怡然自得。

靖元十六年五月十二日未時,杜綺玉順利產下他們夫妻倆的第一個孩子,全府喜氣洋洋的,因為二女乃女乃一舉得男,府中下人們再次得了人人有賞的好處。

為此,下人們對這位二女乃女乃自然全是贊揚,直道二女乃女乃就是個天生帶福之人,這也難怪能得二少爺的全心對待了,因為府里的人可都知道,在二女乃女乃懷著身子的那段時間,二少爺依舊每日與二女乃女乃同房,始終沒有去沾染其它女人。

兒子生下來之後,上官擎宇更愛待在府中陪妻子和兒子,可惜清閑的日子即將結束,因為現今正是靖元十六年,杜綺玉的預言已現端倪。

靖元十六年中秋,傳言四皇子即將被冊封太子,之後四皇子卻在狩獵場上意外身亡,來年正月初,五皇子被冊封為太子。

此時雖還在初夏,但朝廷已為選太子之事鬧得不可開交,四皇子和五皇子皆各有支持者,皇上金口又遲遲不肯開,因而整個朝廷的氣氛都顯得異常緊繃。

儲位之爭這件事原本與上官擎宇無關,因為早在他同時與兩位皇子交好時,便有人為了刁難他而故意當眾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的答案很簡單,只有「忠君」二字,也就是皇上選誰他就支持誰,誰坐上皇位他就支持誰如此而已。

兩位皇子得知此事後皆是微笑,與他的交情不僅沒變淡或是疏遠,反倒更深厚篤實。

也因此,在儲位之爭這件事上,他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不參與也不發表任何意見,只需靜待結果揭曉便成。

可是現在卻不成了。

在得知皇上可能有意立四皇子為儲,但四皇子卻因此而英年早逝的預言之後,不管是為了忠君或是為朋友情義,他都無法再讓自己冷眼旁觀的置身事外。

至于五皇子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他完全不敢去想,只希望他別是主使者就好。

隨著秋獵的日期愈來愈近,上官擎宇反倒愈來愈鎮定,因為他能做的都做了,倘若四皇子真逃不過這個死劫,那只能說是命中注定了。

「你別去好嗎?我會害怕。」要出發前往狩獵場的前一晚,綺玉滿臉憂心的對他說。

「放心,就算是為了你和兒子,我也絕不會逞英雄,會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他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道。

「不去不行嗎?」她依舊惴惴不安。

「有我在現場指揮,反應才能更及時。」他說。

「可是那種情況下,刀劍無眼,各種意外都可能會發生。」她依然滿心的害怕與不安。

「所以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的,你放心。」他再次向她保證道,「別忘了,咱們還要一起生活五十年以上,記得嗎?」

說完他便伸手將她擁進懷中,低頭纏綿的親吻她,吻得她氣喘吁吁,想再開口說什麼都不行,再無多余心思去煩惱擔憂這件事。

這一夜他熱情而狂野的佔有她,即使她幾度開口求饒也沒放過她,直到她累得再也生不出一絲力氣而昏睡過去為止,然後等她隔日再度清醒過來時,他早已離開去了狩獵場。

接下來幾天,杜綺玉每天都度日如年,夜不成眠,才過了三天而已,整個人便已瘦了一圈。

幸好在第五日的傍晚,狩獵場那邊終于傳來消息,四皇子在狩獵場遇到成群野獸攻擊,雖受了頗重的傷,但幸好隱匿在四周的護衛們援救及時,並無性命之憂,否則後果恐怕難以想象。

皇上大為震怒,因為這件事並非意外,有證據顯示那群野獸是有心人士特意驅趕到四皇子身邊的,至于主使者是誰?因證據不足暫且無法得知,但許多支持四皇子的人卻已將矛頭指向了五皇子,因為一旦四皇子出事,漁翁得利者定是五皇子。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漁翁要得利,必須先要有鷸蚌相爭才行,不是嗎?

皇上將這件事交給了上官擎宇來徹查,因為他是兩位皇子共同的好朋友,而且立場堅定,始終不偏不倚。

而上官擎宇也沒讓皇上與他的兩位摯友失望,果然揪出了那個想當漁翁的真正主使者,也就是那位自小身體不好,一直在行宮中養病卻野心勃勃的二皇子。

來年正月初,也就是靖元十七年正月初五那天,皇上在朝堂上開金口立五皇子為太子,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大殿上唯獨四皇子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因為他早就知道父皇心目中的人選是五弟而不是他,先前放出的種種風聲亦是為了測試五弟的心性罷了,而五弟亦沒讓父皇失望,他是輸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風,坦然接受。

當然這話說出來沒人會相信,只有上官擎宇相信他的坦然而已,因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隱約感覺到比起王位,四皇子更向往無拘無束能海闊天空的自由。也之所以,他曾經與綺玉大膽的假設猜測道,其實皇上中意的繼承人本是四皇子,但四皇子無意于此才會推薦五皇子,也才會有那所謂的心性測試,讓皇上最後終于同意冊立五皇子為太子。

不管如何,這件事終于安然渡過。

然後又過了兩個月,自以為是因心寬而體胖的杜綺玉發現,近來自己的胃口變好與發胖與心寬無關,原來是她又有了身子,而且都已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

她這一胎的懷相只能用先甘後苦來形容,前幾個月除了胃口好、肚子愈來愈大之外,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但是孕期進入第七個月後,所有孕婦不適的反應似乎都在一夕之間冒了出來,令她苦不堪言,有時忍不住還會大哭一場,把上官擎宇也整得有些心力交瘁。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耐心的陪伴在她身側,體貼的安撫她、逗她開心,耐心的在半夜扶她起床如廁,替她按摩舒緩不適等等,讓她感動不已,對他的愛意與依賴也愈來愈深。

靖元十七年八月十三日,距離她的產期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肚子卻提早發作,把她嚇到不行。

但說也奇怪,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比她冷靜鎮定,按部就班的著手準備一切,一點手忙腳亂的慌亂感都看不見,直到事後她順利產下一對龍鳳胎後,她才知道原來她這回懷的竟是對雙胞胎,上官擎宇擔憂她知道此事後會胡思亂想,擔心害怕,因有壓力而失了平常心,便下令全府保密,不許任何人將此事告訴她,也因此對于她可能會早產的事大家早有準備,自然不顯慌亂。

靖元十七年八月十四日辰時,她有驚無險的先後產下他們夫妻倆的第二個兒子與第一個女兒,兩個孩子都因未足月而有些弱小,但在喂養了一個月之後便長得白白胖胖的格外討人喜歡。他們的皇帝舅公還在他們倆百日宴時賜下了一堆封賞,真是羨煞當日前來祝賀的所有賓客。

至此,他們夫妻倆已成為京城之中最令人羨慕嫉妒恨的一對,不僅郎才女貌、鶼鰈情深,還兩年抱仨,有兒有女。

時光在孩子們一日變一樣之間流逝,轉眼便到了靖元二十年。

依照杜綺玉前世的記憶,嘉公主的駙馬將會在五月時因急病而逝,公主會早產下未來的思川郡主。

這對夫妻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有名的恩愛夫妻,但卻沒有上官擎宇與杜綺玉這對這麼幸運,從靖元十四年成親之後便一直被不孕之事纏身,直到去年十月好不容易才傳出有孕的喜事。

因此,杜綺玉真的很想幫這對夫妻逃過這一劫,上官擎宇為愛妻的希望也一直在努力著,無奈卻發現徐駙馬那人既頑固又難以溝通,嘉公主同樣是個難相與的,夫妻倆當真就是絕配,完全把他們的好心預警當成惡意,將他們夫妻倆列入拒絕往來戶的名單之中。

總而言之就是,五月底徐駙馬沒了,六月初嘉公主早產下一名女嬰,但皇上卻並未如杜綺玉前世的記憶,破格冊封小女嬰為思川郡主。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杜綺玉不解的喃喃自語。

「不是你記錯,而是許多事都改變了。」上官擎宇將愛妻攬進懷中道。

「我知道許多事都因咱們的插手而改了,但是徐駙馬過世和嘉公主早產的事並沒有因咱們而改變不是嗎?為何唯獨冊封郡主的事會改變?這太奇怪了。」杜綺玉蹙眉道。

「不,這一點也不奇怪。」上官擎宇緩慢地搖頭道。

「怎麼說?」杜綺玉一臉好奇的抬頭問他。

「再過四年就是靖元二十四年了,你認為杜家還會有獲罪的可能嗎?」上官擎宇不答反問了她這麼一個問題。

「不可能。」她立即搖頭。

「為何?雖然咱們救活了四皇子,但並未改變五皇子被冊封為太子的事。能掌握杜家生死的關鍵人物就那兩位,既然那兩位身分和地位都沒有改變,你怎能如此肯定杜家的命運會改變?」上官擎宇說。

「因為我的關系。」杜綺玉篤定的回答,「我與杜家的關系已經改變了,除非杜家真有謀逆之心,但事實上並沒有,不是嗎?」

「對,一切都是因為你的關系。」上官擎宇點頭同意道︰「那麼你可有想過冊封小郡主的事可能也與你有關?」

「怎麼會?」杜綺玉倏然睜大雙眼,臉上盡是驚愕與不解的神情。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前世杜家獲罪的事,」上官擎宇擁著她不疾不徐的開口。「從皇上今生對你和杜家的態度來看,皇上對于岳父岳母生前的情事應是諒解與同情多于怪罪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皇上在前世對杜家下如此重手呢?

「這件事絕對不會是太子的意思,因為沒有理由,即便是有武蘇家那位在暗地里籌謀也不可能。我一直思索這些事,從皇上突然重病開始想,反復的想了無數次,卻從沒與徐駙馬病逝、嘉公主為其產下一名女嬰這件事聯想在一起,直到最近。」

「什麼意思?我不懂,你能不能說清楚些?」杜綺玉滿臉茫然。

「你把嘉公主想成清公主,不覺得她們倆的命運很相似嗎?」上官擎宇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揉捏道。

「你的意思是……」杜綺玉不是很確定的看著他。

「一樣成親多年無子嗣,好不容易有了心愛之人的孩子,孩子的爹卻英年早逝,留下失魂落魄的母親與羸弱的小女嬰。如果你是皇上,面對如此相似際遇的兩人,你會不會由嘉公主的事聯想到清公主?」上官擎宇若有所思的說著,「我猜想,皇上大概就是從嘉公主的事聯想到清公主,再聯想到清公主產下的那個小女娃,這才會產生移情作用,破例冊封嘉公主所生下的女兒為思川郡主。」

「你的意思是,皇上其實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杜綺玉蹙眉道,想了想隨即又搖頭,「可是皇上在初次見到我時,明明就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當時你不也在場嗎?皇上那時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做假。」

「皇上的震驚不見得是因為你的存在,如果是因為你竟然還活在世上這件事而難以置信呢?」

「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本來以為我已經死了?」杜綺玉瞬間瞠大雙眼。

「假設皇上之前真以為你已不在人世,嘉公主生女之事又讓皇上想起清公主與你,突然想知道當年的事,想確定當年的小女嬰是否真的已死,死後又葬在哪兒,便派人暗中去調查。從靖元二十年查到靖元二十四年,終于得知你沒死的消息,卻也得知了杜家對待你的方式,將你丟在鄉下田莊不管不顧,讓你認下人奴僕為爹娘,甚至讓你為婢為妾,你說皇上能不心痛、不震怒嗎?」

上官擎宇緩慢地搖了搖頭,「我想,那年皇上之所以會突然重病,極有可能便是為了此事,之後才會有杜家滿門抄斬的事情發生,甚至連同遠在秦嶺田莊、早已不是杜家下人的你干爹干娘也一同遭難。

「你以前曾經跟我說過,你干爹和干娘是因為忠心杜家才會選擇與杜家共存亡,其實不然。」他分析道︰「以你干爹對杜家的忠心程度或許會這麼做,但你干娘卻不會,即便她與你干爹感情再深厚也不可能會這麼做,因為她還有你這個女兒要照顧。他們夫妻倆是多麼的疼你愛你,你應該比誰都了解才對,又怎麼可能舍得丟下你一個人離去呢?至少也得要有個人留下來照顧你,你說是不是?」

上官擎宇低頭看向愛妻,卻見愛妻淚流滿面,把他嚇得立刻從床上翻身坐起。

「綺玉,怎麼了?怎麼哭了呢?別哭,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那些都是我猜測的,事實不一定就是這樣,你別胡思亂想,別哭啊。」他手忙腳亂的為愛妻拭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推測會惹得愛妻淚水決堤。

「是我,都是我害死干爹和干娘,還有杜家所有人的,是我!」杜綺玉緊揪著他胸前的衣衫,痛哭失聲的對他說。

「別胡說了!」

「是我,你不懂,是我!」她用力的搖頭打斷他,哭得不能自已。

是她,若不是她愛慕虛榮的看上李敬,勾引李敬,還逼向來疼愛她的爹娘幫她逼迫李敬對她負責,納她為妾的話,那麼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都是她害的,是她害的!

「綺玉,那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又怎會是你的錯呢?」上官擎宇柔聲安撫她,她卻只是不斷地搖頭,淚如雨下的不斷重復著,「是我,都是我,是我……」

上官擎宇無奈的嘆息,伸手將她擁進懷里,一邊安撫的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溫柔的開導她。

「不管是不是你,那些都過去了。」他對她說︰「對現在的你來說,它就像是一場惡夢一樣,對其他人來說更是什麼也不是,因為他們從未經歷過那一切,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不是嗎?」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接著又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前世杜家獲罪的事真是你的錯,你真的是那個罪魁禍首的話,那麼你也已經受到懲罰了,因為只有你經歷過在前世的那些痛苦與折磨,而且至今依然在為它自責內疚傷痛不已。所以真的夠了,綺玉,既然所有人現今都還好好的活著,前世的事你就把它當成一場惡夢吧,既然夢醒了就該將它遺忘,別再念念不忘為難自己,也讓我擔心不已,好嗎?」

「對不起,我沒想要讓你為我擔心。」杜綺玉吸了吸鼻子,沙啞的向他道歉。她是真覺得很對不起他,好像自從兩人相識之後,她就一直不斷在給他添麻煩。

「你是我的妻子。」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杜綺玉心下暖和感動,似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伸手緊緊地抱住他,倚靠在他懷里啞聲對他發誓道︰「我以後再也不會去想那些事,不會再對那些事念念不忘,更不會再讓你為我擔心了,我發誓。」

「好。」上官擎宇柔聲道,收緊雙臂更加的擁緊她。

兩人無聲勝有聲的緊緊相依偎了一會兒後,杜綺玉突然輕聲的開口道︰「擎宇。」

「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抬起頭來,目不轉楮的凝望著他的雙眼問道。

他瀟灑一笑,「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嗎?」

「簡單?」她頓時一呆,有些怔然的看著他,接著便听見他語帶深情的對她說——

「因為我愛你啊,傻瓜。」

說完,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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