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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禍 第二十八章

作者︰有容

第十一章

「一大早的,傷都還沒好又要去哪兒?」黎海藍皺著眉看著受傷幾日就當了幾日啞巴的兒子。

四天前親戚長輩的壽宴上,一盞一噸重的水晶吊燈無預警的砸下,砸傷了五個人,波及了十多人,其中一個重傷不治,可原以為傷勢會最嚴重的尹璇墨,卻奇跡的沒什麼大礙,只有輕微的腦震蕩,皮膚也只有被玻璃割出細細又不深的小傷口,醫生檢查過後就說他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這幾天他特別安靜,每天唯一問的一句話就是——

「季元瓅還好嗎?她有沒有打電話來?」

事發的當天,黎海藍還處于差點失去兒子的恐懼中,滿心想的是怎麼讓季元瓅從兒子的生命中消失,也很氣兒子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擔心他的家人,卻只在意害他差一點死于非命的罪魁禍首,所以她常會忍不住怒斥兒子,「都什麼時候了,你管好你自己比較重要!」

第二天天氣開始變差,陰雨綿綿,還下了幾場比較大的陣雨,她一想起鐵門外那抹單薄的身影,就不由得感到煩躁。

季元瓅在事發時因為昏倒也被送往醫院,醒來後就一直吵著要見尹璇墨,她當然不給見,嚇壞了的她甚至用刻薄的言語責罵她,怪她是不是不克死她兒子她不甘心,季元瓅什麼也沒辯白,只是哭紅著一雙眼,一直請求她讓她見他一面。

季元瓅昨天也來了,她請人聯絡她家人把她帶回去,沒想到她仍不死心,今天又來了,她讓人把她隔在圍牆鐵門外,該慶幸的是兒子的手機被吊燈砸壞了,她沒辦法自行找上他。

黎海藍看著窗外的大雨,想起季元瓅那張蒼白而略顯病態的嬌顏,又是一陣心煩。

在第二場大雨雨勢稍微變小後,怒火依舊高漲的黎海藍撐著傘,要親自去趕人,可當她看到淋成落湯雞、蜷著身子縮坐在角落的季元瓅時,心也不由得軟了。

「你……」

「阿姨,你有沒有喜歡一個東西卻迫于一些原因,最終不得不放手的經驗呢?」季元瓅沒有看向她,不等她回答,又自顧自的道︰「小時候我養了一只黃金獵犬,它陪了我十幾年,後來出車禍死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它會那麼早離開我,我以為我們的緣分會長長久久,也因為這樣,我有好多、好多想為它做的事,一直都沒機會完成,所以當它走的時候我才會那麼難過。如果有些事注定沒辦法盡如人意,那麼起碼讓我以自己的方式去道別,劃下句點。」

當她接受自己早殤的事實後,曾下定決心,不要讓任何人喜歡她,這麼一來,她離開的時候她身邊的人就不會太傷心,自己也會少些留戀,可是後來她才發覺有留戀是件幸福的事,因為那證實了自己曾經愛過或是被愛。

「尹璇墨……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風景,如果可以……我想好好記住他。」

黎海藍看著明明哭紅了眼楮鼻子,卻仍強裝鎮定平靜的季元瓅,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到了第三天,黎海藍的臉色還是不豫,不過當兒子提到季元瓅時,她已經不再化身巫婆了,語氣也好了些,「她很好,只是有點感冒。」接著她拿出一張卡片交到兒子手上,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她要我交給你的。」

尹璇墨看著手中的明信片,上頭有著季元瓅秀氣的字跡——

給生命中最美的風景︰

趕快好起來!我等你好起來!

季元瓅

看著兒子原本死氣沉沉的臉,在看到明信片後立刻露出淺笑,黎海藍心中又是一嘆。

拜季元瓅那張明信片所賜,尹璇墨第四天就「痊愈」了,一早就急著要出門。

黎海藍見狀,問道︰「你要去哪里?」

他只淡淡的說︰「辦手機。」

想去約會就說,這麼早有哪家通訊行這麼勤勞?目送著兒子離去,黎海藍又忍不住嘆氣。

按照公公的意思,等兒子身體狀況好了之後,即使用騙的也要把他騙回美國,不再讓他有機會見到季元瓅,可她還是給了季元瓅一個道別的機會。

她想……不該連這機會都不給她的,只希望她做的沒有錯。

電影散場,尹璇墨和季元瓅走出電影院,他見她紅著鼻子和眼眶,不禁失笑。

「你也太夸張了,不知道的人看到你這個模樣,還以為這部電影有多悲情。」明明是劇情有些夸張無厘頭的喜劇,她怎麼像哭過似的。

戶外陽光刺眼,他不自覺眯起雙眼,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白天看電影。

電影院附近約莫兩、三百公尺的距離有座都會公園,再過去一點,幾乎一整排都是婚紗公司,怪不得堂哥會打趣說,如果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婚紗公司就是葬儀社。

前兩天下了雨,今天氣溫明顯降了不少,幸好太陽露臉,感覺挺舒服的,尹璇墨牽起季元瓅的手,往公園方向散步。

他手心傳來的熱度令季元瓅好想哭,以後她再也沒有機會感受到這樣被疼惜的溫暖了吧?想到這兒,她不自覺收緊了手,仿佛想要藉此緊握住幸福的尾巴。

尹璇墨轉過頭看著她,見她仰著臉閉上眼,一臉滿足的享受著陽光,兩人分開多日後再見面,她絕口不提壽宴那天的事,開開心心的說要約會,他本來還擔心她會不會胡思亂想,但現在看她心情似乎挺不錯,也許是他想太多了。

不過他又感到納悶,他和季元瓅已經是公開的情侶,家人要反對也該有所行動了,怎麼就只派了朱海希出面?這不太像是爺爺的作風。

他們祖孫的個性有點像,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且一定要全盤計劃完善才會動手,一出手就非要達到目的不可,可是爺爺對于他和季元瓅在一起的態度實在太反常。

尹璇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探問︰「最近有沒有人找你,說些讓你不舒服的話?例如我家人?」

「他們找我做什麼?」季元瓅睜開眼楮看向他,裝傻地回道。

他知道她很會隱藏,但那是對其他人而言,他是她的男朋友,不可能沒察覺,他看得出來她的眼神並不坦率。「我爺爺應該會找你才對。」

她壓低眼睫,佯裝要從皮包里拿零錢。「你要不要吃冰淇淋,最近限量的口味廣告打得很凶喔!」

「季元瓅?」

「啊,我少了十塊,你有沒有?」

尹璇墨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十塊銅板給她。「我不吃,你買你的就好。」看著她拿著錢包越過馬路去買冰淇淋的背影,他確定一定有鬼。

季元瓅在面對他的時候一向坦率,會讓她假借轉移話題的逃避回答,想來他想到的事情都發生了。

果然,越是風平浪靜,越是暗藏著漩渦暗流,感覺上沒動靜不代表人家不動聲色,就像他,在爺爺不知情的情況下,也把他一直以來不讓他看的尹家前人列傳看完了。

國師傳如同外公說的,即使有遺缺也是本好看的書,而且內容他好似在哪兒看過,但若只是因為這樣爺爺就把書藏起來,這又是什麼道理?

尹璇墨皺著眉,習慣性的又模了模扳指。

十步遠的地方有一棵盛放的美人樹,樹下有張椅子,他走過去坐了下來,地上滿是粉色花瓣,他彎下腰拾起一朵完整的落花。

「先生,這是你的嗎?」

聞聲,尹璇墨抬起頭,看著前方的高瘦男子,他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長袍馬褂,表情平和,眼眸黑白分明,但視線卻好似能一眼將人看透的犀利。

接著尹璇墨看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掌一攤,安置在他手心中的居然是前一刻他還在模的扳指,他伸手取回。「謝謝。」心里卻忍不住納悶,扳指何時掉了?

見他收下還要戴上,對方說道︰「玉器雖為避凶趨吉之器,一旦斷裂就莫要再戴,要是被仇家鑽了個空,可要倒霉七世的。尹氏宗主的靈力竟也能被封得薄弱若斯,那妖女真賭上一切了。」

七世?尹璇墨恍神中仿佛听到一名女子淒厲瘋狂的笑聲——

你們想要在一起?呵呵呵……休想!以我之魂魄與魔波旬交換七世的詛咒,尹天,你不是深愛那女人嗎?我要你們生生世世不得相遇,即使相遇,兩人中只能活一個,我倒要看看名滿天下的國師如何躲得過這詛咒!

「長、長公主……」尹璇墨忽然低喚。

季元瓅拿著冰淇淋走回來,見尹璇墨拿著扳指,表情迷茫,奇怪的問︰「你怎麼了,什麼長公主?」

尹璇墨這才回過神來,他看著她不解地問︰「方才那位先生呢?」

「什麼先生?」

「一個和我差不多高,穿著長袍馬褂,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撫著扳指,平常即使是在寒冬也保持溫潤的扳指,竟意外變得冰涼。

她笑了出來。「尹璇墨先生,我剛才買好冰淇淋走出便利商店的時候,你正彎腰撿一朵落花,我沒看到有你說的那號人物,還是那個人只有你看得見而我看不見?噢,大白天的別嚇人了好不好?」

在等待八十幾秒的紅燈時,她一直注意著對街的他,非常確定他周圍沒有其他人出現過。

尹璇墨沉默不語,他很清楚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季元璨舌忝了一口香甜的冰淇淋。「對了,你剛才說什麼長公主,她是誰?」

他本來還在困惑,她的話倒是提醒了他。「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的夢境里,好像有一個長公主。」

「是啊,那個長公主深愛著國師,但愛不到就變得很恐怖。」

尹璇墨秀逸的濃眉攏近,她和他的夢境居然可以有部分重迭。「在你的夢中,那位長公主後來怎麼樣了?」

季元瓅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國師好像死了,後來有個奇怪的夢境,好像國師帶著我走入火中……會不會我也……」

他心驚的看著她。他的夢境一直都很模糊,也記不得,可為什麼她夢到的那些情景,他覺得自己也曾經歷過?而她的夢境和國師傳的內容又有重迭,雖說傳記中間亡佚了一大段,但仍看得出來筆者對于女雕刻師觀感不佳。

如果尹氏子孫只單看那本傳記,一定會對那名女子產生很大的敵意,認為尹天就是毀在她手上。

這些為什麼他好像到今天,不!此刻才忽然想通,仿佛一直以來壓在心上的迷霧被風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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