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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今宵多貞重 第十九章

作者︰蔡小雀

第九章

秋風秋雨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何人,誰不懷憂?令我白頭。

胡地多飆風,樹木何修修。

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緩。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漢。無名古歌

入夜,風珠衣攜著一卷待修整的謳詞回到了寢房,命笛女挑亮了銅鑄枝狀油燈,替她煮一壺濃茶來。

「我今晚要改詞兒,會晚些歇下,你烹完茶就先回去睡吧。」

「小娘子,奴陪著您吧?」笛女忙道「夜里寒,奴不放心呢。」

「不妨事的。」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瞿府炭盆里燒的都是好炭,屋里暖得很。」

笛女只得乖乖听命退下。

風珠玉展開了那卷錦帛,上頭錄著後日「綺流年」欲在婚宴上出演的戲碼,字字句句盡顯喜氣慶賀之意,卻總覺少了些什麼。

就算明知是樁利益結合的姻緣,風珠衣還是希望他們這一對能蒙天之幸,從此珠聯璧合,恩愛到老。

她熟練地磨墨,狼毫沾了沾濃黑墨汁,筆尖輕巧地落在錦帛上,行雲流水般地補上了一段段祈願祝賀恩愛纏綿、比翼雙飛的謳詞。

燈影倏然輕晃了一下,她眼前一花,一個熟悉至極的高大健碩身影已然出現在面前。

「你?!」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霍地站了起來,心髒狂跳、雙膝發軟。

他,黑了,也瘦了,可還是那般風華璀璨、令人心悸。

完顏猛俊美陰郁的臉龐在燈影下越見深沉,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毫不見笑意的微笑來,碧眼中有一絲疼楚。

「小兒,你到底有沒有心肝?」

她心一痛,目光狼狽地低垂下來,啞聲道「你早知我沒有,又何必浪費辰光在我身上?」

「不準再胡言亂語!」他一個大步上前,霸道地將她抓進懷里,暴躁低吼道「往後做了爺的夫人,再說這等傻話,看爺怎麼收拾你!」

她被緊箍得險些喘不過氣來,那溫暖堅實強壯的胸膛有一剎那令她心生悸動,幾乎就要渾忘現實,沉浸在其中……

——汝姬諷刺的笑眼驀然閃現眼前!

風珠衣彷若被閃電觸及般,用力地推開了他,渾圓貓兒眼里的脆弱已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戒,和一絲難喻的掙扎。

「侯爺,我那日在山洞中便已說過,我們互不相欠了。」

軟玉溫香才入懷不到幾息,立時又空了,胸口空蕩蕩悵然若失,完顏猛想吼卻又舍不得,牙關緊咬得格格作響,最後悻悻然道「爺才不會同意答應這種鬼話!」

風珠玉瞪著他,又急又惱,心下又是一陣無力。「你……到底想怎樣?」

「爺不是一早就說了,我要娶你!」

「是納!」她狠狠一記白眼提醒。

「現在是娶了。」他咧嘴一笑,像是迫不及待要向她邀功。「小兒,你瞧,爺都退讓了,許你做我定國侯府堂堂正正的侯府夫人,做我完顏猛的正妻,凌駕于侯府後院所有姬妾之上。小兒,你歡喜不歡喜?」

風珠玉張口結舌地望著他,被他口中的「娶」、「堂堂正正侯府夫人」、「正妻」等等字眼震得腦子轟轟作響,驚喜與恍惚交錯,茫然和不解混亂成了一團。

可下一瞬,等終于慢慢消化、明白過來他這番話後,她的臉頓時自漲紅轉為發白,最後漆黑如鍋底了。

——完顏猛!你腦袋裝大糞嗎?誰稀罕啊!

「小女真是受寵若驚。」她心中又酸又苦又憤又恨,不由一聲冷笑。「一個小小戲子居然有幸能被您大侯爺欽點為正妻,我風家祖墳定是冒青煙了。」

「……你在生氣?」他傻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又生我氣了?」

「你——」她對上他忐忑又溫柔寵溺的碧眼時,滿心滿胸的憤怒與指控,霎時被骨子里透出的深深挫敗感淹沒了。

他永遠不會明白的。

正如她永遠無法對他低頭,任憑他用他以為的寵愛與喜歡,左右掌管她的後半生。

「小兒,你怎麼了?」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有些害怕她此刻疲憊寂寥無力的模樣,好似自己令她失望了,可偏偏他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別這樣,你同我說說話,便是破口大罵我也行,就是別……一副放棄的樣子。」「完顏猛,你到底喜歡我什麼?」風珠玉沒有吼也沒有罵,只是靜靜地坐回錦席上,雙手抱膝,下巴靠在膝頭上,幽幽地望著他。「我其實白生了這副好相貌,性子倔得像驢,嘴又壞,腦子又固執,我做不好誰家的妾,也當不起你的侯府夫人,有朝一日,你我都會後悔的。」

「爺喜歡你,就因為你是你。」

她一呆,小臉不爭氣地悄悄紅了。

「而且爺知道,你對我也不是不心動的。」

「誰、誰心動了——」她也不知是氣是羞的,結巴起來。

「若不是心動,你又何須想逃?」他的聲音溫柔,碧眼繾綣柔軟地凝視著她。

「如果爺向你承諾,爺絕不後悔,也絕不會讓你有後悔的機會呢?」

她啞然無言,心亂如擂鼓。

「小兒,」他試著對她伸出手,嗓音溫暖哄誘地問「你到底要什麼?你想要什麼,爺都能答應你,只要你別再將我遠遠推拒于外。」

風珠衣仰望著他,腦中混亂如麻,心髒鼓噪地震蕩著,被他深邃碧眼中的真摯與撫慰吸引著,掙扎不得,無可自拔。

「我不知道。」半晌後,她低微的聲音無力地輕顫了起來,眼神迷茫而不安,猶如一個迷失了歸家路的孩子。

「……我害怕,我,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一個男人手中,我……我不要嫁人,我要養面首,面首不敢對我頤指氣使,也絕對不會棄我……」

完顏猛心酥軟得厲害,可听著听著,听到最後臉都黑了。

什麼?養面首?他娘的什麼見鬼的面首?是像瞿家小郎那樣的娘娘腔嗎?

他想暴吼一聲除非老子死——

可見她脆弱至此,再無平素一貫的慧黠狡猾,完顏猛心口狠狠一撞,所有的憤怒飛到九天雲外,心登時軟成了一汪春水,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酸楚憐惜心疼。

「傻小兒,爺養你,也永不棄你,我以生命立誓。」他輕聲許諾道。

風珠玉愣怔地望著他,整個人懵了,像是不明白他方才說的字字句句,代表了多麼鄭重的承諾。

「小兒,信我。」他輕輕捧起她的下巴,忘情地俯下頭去覆蓋住了她美好如花瓣的柔軟小嘴。

她僵住了,本能想掙扎月兌逃,可卻在他越來越溫柔灼熱的舌忝吻輕啄索取中,腦子漸漸迷糊了……

……剛剛,她還想說什麼來著?

在那長長的一吻結束後,她嬌喘吁吁地倒在他懷里,腦子混混沌沌昏昏沉沉,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小兒,你答應許給爺了,就絕不能再反悔。」

「若是……反悔了又如何?」她猶氣息未定,略帶傻氣地喃喃問。

「爺就把你就地正法,讓你三天三夜都下不了榻!」他碧眼頓時狼光大盛,不懷好意地對她壞笑。

風珠玉背脊竄過一陣不知是酥麻還是戰栗,當場噤聲。

「等、等一下!」見他又要低下頭來索吻時,她急急捂住了他的唇,努力找回清明的理智。「先約法三章!」

他一頓,疑惑地瞅著她。「約法三章?」

「是。」她微眯起貓兒眼,「我信你,答應嫁你,可我信不過男人的本性,所以一定得約法三章。」

「爺是一般的男人嗎?」他挺了挺胸膛,驕傲地昂起下巴。「像瞿家小郎那種亂七八糟的臭小子,才半分錢都不值得相信,往後你給爺離他遠一點——不,是越遠越好!」

「你怎麼知道?!」她一愣。

「爺什麼不知道?」他冷笑,俊美臉龐卻是滿滿醋意。

她眨眨眼楮,不由想笑,這大傻瓜醋壇子呀!

「咳。」完顏猛被她笑得心都軟了,可又覺莫名尷尬羞窘,清了清喉嚨,粗著嗓音道「總之,你是爺的女人了,哪個不知死活的混蛋膽敢覬覦你,爺撕了他!」

風珠衣覺得自己好像也染上他的傻病了,要不怎麼明明他在那兒撂狠話,她心里卻不由自主地陣陣歡喜、發甜呢?

「你、你跟個小弟弟有什麼好吃飛醋的?」她小臉紅若朝霞,嘴角彎彎。「羞也不羞?」

「不管。」他哼了聲,渾不知自己傲嬌起來越發可愛。「就是不許!」

「好,我就寬宏大量地答應了你非分無理的要求。」她心底偷笑一聲,面上正經八百狀。「那為求公平論,你也得答應我,往後除了我之外,不準再踫第二個女子,無論是姬妾或外室、通房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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