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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徒焚心 第五章

作者︰宣萱

第五章

九龍堡里,得到消息的幾個人吱吱喳喳地討論著。

「搬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胤還真是有夠狠。」

「我怎麼覺得他不是狠,他是很笨?他又不是沒待過九龍堡,怎麼會沒想到九龍堡要是真要找他,翻遍天下也要把他給找出來?」

「他是不是太久沒有回九龍堡,所以變笨了?」

「很有可能!不過他到底是怎麼變笨的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才剛要去那里蓋房子看好戲,怎麼可以讓他走?」

「對耶!那現在怎麼辦?」

「簡單。讓他知道,他無論搬到哪里去,我們都照樣會出現,這樣我想他就會因為嫌麻煩而不想搬了吧!」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孟母三遷的毅力的!

「咳咳咳。」雖然是在谷里,比較感受不出氣候變化的差異,但時令逐漸由秋轉冬,在這樣季節遞嬗的時候,敏感的無鹽身子也跟著差了些。「不是說要搬到別的地方去嗎?」

聞人胤正烹著她的藥,濃眉因為听見她的狂咳而不自覺地皺起。「不搬了。」他語聲平平。

「咳。為什麼不搬了?是因為你那群朋友的示威嗎?咳咳。」無鹽一邊咳著,一邊猜測道。

前些天,他那群朋友居然跑來跟他說,無論他搬到哪里,他們都要跟隨他到天涯海角。此話只換得他淡淡地挑眉,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何打算。

看他這兩天已重新布置起屋子,她猜想他應該不搬了,卻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咳得很嚴重。」聞人胤沒有回答,只是擔心地瞅著她,沒有讓她知道,他不搬動的原因,其實不是因為兄弟們的恐嚇,而是怕她瘦弱的身子根本難以撐得過長途跋涉的艱苦。

心情的轉變很是奇怪,雖然心里對她是凶手這一點仍然是半信半疑,雖然還是常對她冷嘲熱諷,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不去關心她。那種關心,他自己明白,早已從報復的關切轉成會為了她而揪心的感受;他甚至愈來愈常有她就是雁心的錯覺。

「咳咳。」無鹽仍是咳著,內心卻因為他皺起的眉頭而有著小小的雀躍。他在關心她嗎?

「咳。」她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今年在這里已經好多了,以前咳得更凶。你比師父還要厲害呢!難怪他老說你青出于藍。」淺笑緩緩轉深,掛在她的唇邊。

他為什麼覺得她唇邊的笑容美得不可思議?這樣的笑容、這樣的弧度。

「你跟他很熟?」聞人胤暗自攝了攝心神,挑起眉頭問著她。那封師父托給起風帶來的信,他其實一直不曾拆開讀過。

「是啊,師父人很好,只不過一直催我得來看你,他說他沒有辦法像你一樣把我醫得那麼好。」無鹽笑著,愛上此刻的平靜。多希望可以跟他這樣天南地北地聊上一輩子。

「喝藥。」聞人胤已經煎好了藥汁,為她盛到碗里頭,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注視著她。

看著她唇邊那抹依舊不減的笑容,他頭一回有了揭開覆在她臉上軟皮面具的沖動。

「咳。這藥好苦。」望著那碗黑漆漆的湯汁,心情不錯的無鹽微微吐了吐舌頭。

看著她偶然露出如此孩子氣的神態,聞人胤的濃眉皺得更緊。記憶中年少而嬌美的雁心,總會批評他是個三腳貓大夫,藥汁熬得既苦又難喝,還曾對著他淘氣地吐舌頭。

時光荏苒,三年已匆匆消逝,若是雁心還在,會是如何的模樣?應該成熟了些,孩子氣卻應該仍是有的吧?畢竟她是眾人呵疼的公主。當年的她十七,如今二十,也仍是荳蔻年華啊!

「叩叩叩!叩叩叩。」大門有節奏地被敲擊著。

「有人在敲門。」無鹽避過他熱烈的眸光,凝向門外。

「你快喝,不許趁我不在的時候動什麼手腳。」聞人胤盯著無鹽,憶起了雁心最愛跟他玩偷偷將藥倒掉的小把戲。「我先出去開門。」

「好。」無鹽被他這麼一說,只乖乖點頭,像只兔子一般溫馴地喝著藥,眸光還不忘偷偷覷著他站起離開的偉岸背影,嘴角悄悄地浮漾上淡淡的笑容。

萬萬沒有想到,她也能夠熬到這麼一天哪!

「你好。」一個箱子先是被抬了起來,隨後露出九龍堡里俊美男人和美麗女人的臉。

「這是做什麼?」聞人胤淡淡挑眉,心里對這些至親之人有著無可奈何。

「九龍堡的辦事速度很快,已經在幾天之內將小木屋搭好啦。我們要來這里跟你當暫時的鄰居,這是禮物。」漂亮的華飛雪代表眾男人發言。

聞人胤皺起眉頭,不屑地瞥了那箱子一眼。「我不需要禮物。」

「我們也不是要送給你,我們是要送給無鹽的。現在天氣冷了,無鹽那時一定沒帶什麼厚重的衣服來這里,這箱子里頭的衣服正好給她過冬。」華飛雪對聞人胤解釋。

衣服?他竟然忘記她當初真的沒帶多少行李過來!聞人胤的臉色乍然微變,暗恨著自己的疏忽。

「快收下來啦,不要在那里發呆。」華飛雪催促道。「我們要回去適應一下環境,先走,再見!」一群人真是來如颶風,去也似颶風,匆匆一見之後又趕著離開。

「啊,對了。」一群人正要離開,華飛雪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忘了跟你說,我們打算邀請你們這兩位鄰居到我們那里喝喝茶、聊聊天,日子就訂在大後天下午,行嗎?」

喝茶聊天?他很久沒有做過的事。聞人胤淡淡揚眉,還沒回答,就已經先被搶白。

「沒說不行就是可以羅?」華飛雪自顧自地說著。「那我們等你帶著無鹽過來喔!不許食言!就這樣,再見!」

不許食言?他說過什麼嗎?搬著那只沉甸甸的箱子,聞人胤的嘴角浮上了淡淡的笑容。

說真的,他還真的有點感謝這群多事的兄弟!

「是你的那群朋友嗎?」無鹽凝向將箱子搬進來的聞人胤,因為過度專注在喝那碗苦澀的藥汁,所以沒有听見外頭的對話。

但是,果然是良藥苦口,喝過那碗溫熱的湯汁之後,她的身子立刻溫暖了許多,不再虛咳。「這是什麼?」她納悶地望向他搬進來的那只箱子。「要不要我幫你?」

「我自己來就好。」聞人胤已經將那只箱子給搬到桌旁。「喝完了?」他瞥向那只空碗,黑眸透出滿意的光彩。

「嗯,好苦。」無鹽又吐了吐小舌。「那只箱子里頭裝些什麼?」她先是好奇地問道,才又捂起嘴。「對不起,我不該問那麼多。」

「沒有關系。」剛剛她那好奇的姿態,讓他再度想起了雁心,而這種聯想讓此時此刻的他根本難以對她發怒。「這是我那群兄弟要送給你的衣服。」

「真的嗎?」無鹽嘴角揚起了笑。「我能一邊整理,一邊瞧瞧嗎?」她興奮卻又有些怯然地問。

「不行。」聞人胤板起臉來,斷然拒絕她的要求。

「啊?」無鹽沒有想到他的喜怒如此無常。他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她還以為,他們能再這樣平靜地相處一會兒。

「你先到床上歇著,這些衣服,我來整理就好。」聞人胤命令似地對錯愕的她說道。

「啊?」原來他說的不行是。才涼了半截的心又溫熱了起來。

「等我整理好了,再讓你看也不遲。快去。」聞人胤重復著,銳利逼人的黑眸瞅視著她。

「好。」不敢怠慢的無鹽連忙移步至床邊。

「謝謝你。」翻身上床後,她突然又爬起來對著他露出了微笑。

雁心!聞人胤幾乎要喊出來。

天底下,能有一個女人,如此像另外一個女人嗎?

他不停地問著自己,卻發現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還找不到正確的解答。

打開那只大箱子,先躍入聞人胤眼簾的,不是兄弟們要送給她的衣裳,而是一封信。

棧鐔信,是要給無鹽,還是要給他的?

聞人胤眉頭一皺,直覺地抄起那封信,立刻撕開它,將里頭的信紙飛快地展開。

胤︰

那個神機妙算的蹈天告訴我這箱子一定會是你打開的,所以我就放大膽子的偷偷塞了一封信進來,目的是要告訴你,當初那個縱火的人,根本不是宮女,而是太監。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吧?

另外,我已經告訴你事實了,所以你若是要算帳,求求你別算到我身上來,我是他們里頭最悲天憫人、最有惻隱之心的人了。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們那群沒有良心的人,都因為太想知道無鹽為什麼會那麼想死而隱瞞著這項事實沒有告訴你,只有心腸最好的我看不過去,所以。拜托你千萬要手下留情啊!

很不想被你用銀針亂刺的書生

聞人胤臉色愀然大變,瞪著那串句子半晌。

當初那個縱火的人,根本不是宮女,而是太監!這意謂著。無鹽根本不是凶手!

那,為什麼起風會帶她找上他?為什麼她一開始不想讓他醫治,卻又好像對他有著無限情意?為什麼她身上有雁心那股迷人的水仙香氣?為什麼在太多的時候,她會讓他誤以為是雁心?

天底下,能有一個女人,如此像另外一個女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慢慢地挪動著步伐,聞人胤以不驚動她的輕緩步子走向床沿,望向背對他的她。

「你還沒睡?」聞人胤直到走近她,才發現她張著一雙靈亮的眸,壓根還沒有入睡。

這雙眼。不只是像他記憶中的那雙啊!

「我。睡不著。」無鹽轉過身,對他綻出羞澀的微笑,不敢跟他說,沒有他在她的身旁,她就很難入睡的事實。

這笑容。這樣的笑容,怎麼可能有第二個人會有呢?聞人胤眨了眨俊眸,溫柔地望向她,將手里的信紙搋進懷里。

「我陪你。」他和衣上床,將她抱個滿懷。

「好溫暖。」無鹽露出淺淺的微笑,心里洋溢著一種莫名的幸福,難听的聲音此刻在他的耳里听起來有如天籟。

「的確很溫暖。」聞人胤別有深意地笑道,縮緊雙臂,更用力地抱緊了懷中虛弱的嬌軀。

「你。」無鹽愣了愣,錯愕地看著他唇畔的笑容。他現在的笑雖然好像有別的意思,但是。看起來很幸福。「的確很溫暖?」她不懂他這句話究竟有什麼用意。

聞人胤唇畔勾起淡淡的微笑。「你,很溫暖。」

「我?」無鹽不解地指著自己。她的身子再怎麼溫暖,比起他來說都還算是冰冷的啊!為什麼他說她溫暖?

聞人胤淺笑著,沒有解答她的疑惑。「快睡吧!」

奇怪。真的很奇怪。

從那一次在天搖地動之中他吻了她之後,他對她的態度似乎就漸漸地在轉變,而過了大前天晚上之後,他對她更是好得不可思議。

無鹽納悶地想著,沒有注意到他就在她身後,體貼地為她加了件保暖的披風。

「啊?」無鹽愕然轉首。「為什麼?」她直覺地問出口,想知道為什麼他的態度會突然有著雲泥之別。

「什麼為什麼?」聞人胤挑起眉,望向她雖然仍泛白,但總算在他的調養之下稍稍紅潤些的唇。

只要再紅一些。他之前為什麼沒有想到?

「沒有。」無鹽猛地搖首,生怕一問出疑惑,他就會告訴她,這一切只不過都是誘惑她的伎倆,要讓她習慣他的好,再狠狠地報復她。她不要這樣的答案!

「真的沒有嗎?」聞人胤淺淺一笑,黑眸牢牢地鎖著她的眼。「我給你問話的機會,有問必答。」

她有沒有看錯?剛剛從他眸里閃過的光芒,有著深深的笑意,那種笑意是溫和的,和他殘酷的笑容一點兒也不相同。

「快點,我等你提問呢!」聞人胤催促著她。

無鹽又是搖首。「沒有。」不想問、不能問,因為她實在太過害怕,太害怕這樣的美好在她問出口之後就會全然消逝!

「無鹽。」聞人胤從旁摟住她細得不可思議的縴腰。「你沒必要怕我的,我們可還要共度一輩子呢。」

「一輩子?」無鹽眨巴著眼。他這次說的一輩子,和之前的口氣完全不一樣,她甚至要以為那是一種承諾、一種約定了。

「對,一輩子。」聞人胤點了點頭,不強迫她現在就說出她心里在想的事。「走吧,我帶你去重新認識一下我的兄弟們。」

「好。」是她听錯了嗎?為什麼他的那句話里頭,重新那兩個字竟像是特地加重過的?

應該是她太多心了吧。

「胤。」

茶聚一開始,大伙的焦點原來是無鹽,但是搞到最後,談笑風生的聞人胤反而惹得大伙兒全都聚到他面前,努力地研究他。

「你今天為什麼那麼開心?」武震霄是頭一個不解的。

「你確定你沒有吃了不該吃的藥?」步蹈天就算是神機妙算,也不知道神醫有沒有自己亂服藥。

「你發燒了嗎?」好奇心特重的華飛雪差點想要伸手去觸模聞人胤的額頭,不過活生生地被風奪雲凌厲的目光給嚇退。

「不好意思,我沒有生病。」聞人胤微笑著,看著眾人,發覺連無鹽也是一臉狐疑,只是沒有加入問話的行列。「我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問書生吧,我要先帶無鹽回去歇息了。」

眾人全都錯愕地看著他,又望向白君行。此時,聞人胤已經摟著無鹽踏出房門。

聞人胤正走著,不知道想到什麼,又瀟灑回頭。「對了,為了感謝你們邀我喝茶,明天晚上到我那兒喝酒吧!」說完,立刻帶著無鹽翩翩離開了。

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有禮了?眾人先是疑惑著,隨後一致轉向白君行。

「書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呃。」白君行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沒事、沒事。」

「真的沒事嗎?」沒有那麼好拐的眾人決定要追查到底,問他個水落石出,畢竟聞人胤的行徑真是太令人不解了。

一番嚴刑逼供後,小木屋里陡地爆出齊口同聲的暴吼。

「白君行,你這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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